柏溪说:“你自我介绍吧,我已经离了。”
奥特曼怔了一怔,满脸疑惑地看着柏溪。他倒不是觉得这女人离婚有什么奇怪,现在人追求自由和个性,合则在一起,不合则离。
只是他很少见过离了婚也能这么毫无芥蒂提及的人。
奥特曼又忍不住将这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以前只是觉得她和镜头里的那个不一样,原来她个性这么洒脱。
几个人将车推动,重新回到车上。
奥特曼抱着两手靠到座椅上,像是忘了刚刚两人的谈话,一心一意琢磨起这极地幽深静谧的黑夜。
柏溪实在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你能知道我的姓名,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奥特曼轻声笑了笑,说:“你是大明星,又嫁给了那么有名的男人,我知道你是应该的。反观我,无名小卒一个,你不知道我是应该的。”
柏溪看他还是没要说的意思,轻轻哼了一声,片刻后:“我知道了!”
奥特曼刚一听完她说这句话,立刻就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上几分不自然:“……你知道什么了?”
“你肯定是欠了别人很多钱,要么就是声名狼藉,所以就不敢告诉我了呗,怕我跟你那些仇家串联起来。”柏溪信口开河。
奥特曼又笑起来,敷衍道:“是啊是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萨利色卡尔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天黑,这个点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车子一早就进入森林,没有城市灯光,除了漫天星河,便是一片黑暗。
前面地导在看什么,开了一盏灯,橘黄的光线穿梭过来,将后排空间也柔软地充盈了起来。
柏溪借着这灯火看向身边的人,他五官被衬托得更加深邃,眉间眼尾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淡淡的矜贵。
有那么一瞬间,柏溪像是透过他的脸看到了另一个人,她赶紧左右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过是一种错觉。
奥特曼察觉出她的异样,问:“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干嘛,觉得我很帅?”
就连这种自负的样子也像到了极致,柏溪不肯承认是自己心里还有纪宁钧的缘故,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对面这个人身上。
柏溪移开眼睛:“谁盯着你看了?你要是不先盯着我看,能知道我一眨不眨盯着你看吗?我就是觉得你像一个朋友。”
奥特曼笑了笑,大言不惭道:“是啊,每个想跟我搭讪的女人,都爱说我像一个人……像她们的梦中情人。”
“……”柏溪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人脸皮也真是厚,油腔滑调的,怪不得没女人愿意陪你到这冰天雪地来。”
“我还不乐意让她们陪着呢。”奥特曼向着柏溪凑近些许,语气暧昧:“有你不就够了,还要什么其他女人?”
柏溪啧啧两声,能把撩功演绎得这么出神入化又不下流的,这男人是她见到的第一个:“闭嘴好吗?”
可惜她不解风情,直接终止了这一番对话。
车子又走了十几二十分钟,最终在一处茂密深林前停下,地导打开车门要他们一同下车,下面的路就要靠他们自己走了。
这里大雪皑皑,一脚踩下去,积雪能够没到膝盖。看起来差不多的雪面之下,可能是平地也可能是深坑,甚至是暂时被填平的湖泊。
如果没有认路的引领,这里完全可以说是危险重重,每一步都会是一个陷阱。
地导走在他们前面,一步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让跟在后面的两个人直接踩着他留下的印子往前走。
尽管这样,穿越这片森林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奥特曼平时习惯健身,体力耐力俱佳,这么走了千百米,原本轻便的靴子挂满积雪,每一步又都要用力跨越。
他明显觉得膝盖如同灌铅,又沉又重。
男人看了一眼身边的柏溪,她一个身体素质原本就弱的女人应该更加够呛,现在估计已经累得想打退堂鼓了。
奥特曼向着气喘吁吁的柏溪伸出手,晃了两晃。
柏溪看得一肚子雾水,说:“你干嘛,显摆自己手长是不是,还是显摆自己手套好看啊,我的也不差啦!”
她说着举手也晃了晃,一时没留神脚下,往前一踉跄——
“柏溪!”奥特曼喊她名字,跨过去要拉她。没想到角度没给好,他居然也被带得倒下去,最后跟她先后倒在雪地里。
雪地质软,两个人几乎砸出个大坑。柏溪被奥特曼接了一下,没多大问题,他就没那么幸运,滚了一身的雪。
柏溪很过意不去,赶紧帮他把雪担了,但还是有一些已经化在了他的脸上和脖颈里,灯光一照,他整张脸红透了。
柏溪又是抱歉又觉得想笑,咕哝着:“你也是的,拼命要让我看你手套干嘛,好好走着的话,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了?”
“谁让你看我手套啊?”奥特曼完全无语了:“我看你走的那么辛苦,想搀你一下,谁知道你那么笨!”
“我笨?”柏溪反唇相讥:“我说让你搀了吗,是你自作多情好吧!而且就你这点小力气,自身都不保,还想着救我?”
奥特曼擦着脸上的雪水混汗水:“行行行,待会儿你就是掉水里,我都不会再理你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才是狗呢!我才不可能掉水里呢,要掉也是你掉。”柏溪哼声:“到时候恐怕你要哭着喊妈妈咯。”
斗嘴归斗嘴,一会儿走起来的时候,奥特曼倒还是有几分绅士风度。他仍旧把手伸过来,要柏溪抓着他借力。
柏溪看地导已经牵上了奥特曼,前面的路又真是不好走,索性也不再矫情扭捏了,把手送过去跟他手牵手。
奥特曼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这个女人还真是热情,谁说要牵你手了,我只是想抓着你胳膊!”
“你——这个狗贼!”要不是雪太厚,柏溪真想飞起一脚踹上去。他哈哈笑了几声,将她手握得更紧。
再走一段路,前方忽然出现一片平地,也不知道是谁开辟的一片阔野,四处完全没有一棵树,平坦的雪地被踩得很实,头顶便是一片纯净苍穹。
柏溪兴奋地来回走了一圈,到了原点,奥特曼已经将摄影器材布置下来。
刚刚一路看见他背着个包,柏溪原本还在猜里面是什么呢,没想到他居然会带这么多专业器材,为了拍摄极光?
她上去拎了下,抱怨:“天哪,这个好重啊,你背那么远,你想什么呢!”
奥特曼刚刚才把三脚架调节好,她这么一弄,他立刻在她手上狠狠打了下:“拍极光啊,不然呢,你以为我要拍你啊!”
“……”柏溪切一声:“大妈似的,走到哪都要拍照,美景当然是要记在脑子里的。”
她还没说完,地导忽然打断她话,指着天上某处,大声喊着“欧若拉”。她跟奥特曼抬头去看,极光已经盛放。
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惊艳的美丽。
柏溪整个人愣了整整十秒钟,她推着奥特曼的肩膀激动叫唤道:“你快拍啊,快拍,我回去一定要洗出来!”
“……”奥特曼简直被这个人反复无常所惊到了,抱怨着:“谁刚刚说要记脑子里的。”
他将三脚架上的相机设置了自动连拍,手里则端着另一个长`枪,镜头幽深如同深邃眼睛。他想了一想,将之对准了柏溪。
柏溪向着他笑,指着镜头道:“还说你不是来拍我的!”
“嗯,你比极光还珍贵嘛。”奥特曼油嘴滑舌,已经按了好几次快门:“极光再怎么罕见,来这地方总能见两次,但你这种傻子,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见到的。”
“喂!”柏溪蹲下来捏了个雪球砸过去:“你完了!”
奥特曼笑得开怀,镜头里,她怒目圆睁,却没有一点疏离的样子。身后,极光璀璨,像是被开启了另一个世界。
柏溪在芬兰疯玩了小半个月才回去,唯一遗憾是奥特曼比她要早几天走,没了一个斗嘴的对手,后面几天免不了有一点平淡。
不过瑕不掩瑜,整个行程依旧完美,以至于上了飞机,柏溪仍旧恋恋不舍,特别怀恋这里纯净的天空和淳朴的民风。
回程路上,她不必再吃什么褪黑素安眠药,喝过一杯热乎乎的牛奶,眼睛一闭就沉沉睡过半天,醒来飞机已经在海市上方盘旋。
柏溪趴在舷窗看着这个繁华的城市,万物都成浓缩一景,她也是其中渺小一员。
任性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基金会那边是不是运转正常,童杉跟郑慈宜有没有为她着急。
当然还有一点,她最关心的,纪宁钧有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有没有准备开始搬家,把那栋别墅留给她。
柏溪是觉得这男人没有不离婚的可能性的。尽管她跟他摊牌当天,他看起来情绪激动,烦躁不安,还说什么不同意离婚。
现在冷静下来,总应该想通了吧?
她不要钱,不要股份,只是要回这栋前公公送她的别墅,如此小的付出就能终结一段婚姻,这男人只怕夜里都要笑醒过来。
柏溪想了一想,把自己关了好几天的手机打开来,准备打个电话给郑慈宜,好好问问她走后发生的事。
结果手机一开,她立刻就被疯狂涌入的信息给震得手麻,铃声叮叮当当响了快十分钟才停下来。一边空姐都挑着眉梢,满脸疑惑地看过来。
这些信息大部分都来自纪宁钧,也有不少是郑慈宜的。
郑慈宜的不必多说,无一例外是来问她下落跟骂她的。大概是看她太久不回,她甚至连绝交的话都说出来了。
还一连说了一礼拜,每天早中晚按时发三次。
至于纪宁钧的……柏溪看着这三个字就觉得烦躁,直接按了删除,却又在“确定”提醒上,怎么都下不去手。
虽然已经决定一刀两断了,可是还是好想看看他到底想说点什么。
但就算看了又能怎么样,他如果挽回她会回去吗?不会的,她才不做那种要吃回头草的傻女人,更不会让他觉得她只是拿这个威胁他。
那就删了呗,反正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心意已决。
柏溪咬着牙,来来回回咬得咔咔响,几次放弃几次狠心,最后终于说服自己按上“确定”,页面却突然跳到来电界面。
她也就不小心直接点了接听,紧跟着听到那边爆`炸般的骂声。
“你到底死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快急疯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已经准备让我老公把你贴上悬赏挂网上了!”
“神经病啊,我又没作奸犯科,干嘛把我挂网上?而且我后来不是给过你信息,说我出去旅游了吗,没收到?”柏溪掏掏耳朵,快被她吼聋了!
“谁知道你到底是真的去旅游了,还是去……去……”郑慈宜支吾:“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你这种人,一难过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去干嘛?你该不会以为我去自杀了吧??”柏溪笑出来:“我疯了,这么好的日子我不过,我脑子坏了啊!”
“我看你脑子就是坏了,你到底是搭错哪根筋了,怎么突然就要跟纪宁钧离婚?”郑慈宜说:“我看他对你不是挺好吗?”
柏溪:“你知道个屁。”
郑慈宜:“你就是个屁。”
“……”柏溪:“我说不过你,我现在要回去了。玩了一圈累死了,你还有没有事啊?没事我就挂了,现在只想睡觉。”
“你就知道睡睡,你新家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柏溪才不告诉她呢,她现在纪宁钧是一伙的,告诉她不就等于直接把自己行踪泄露给纪宁钧了?
柏溪撒娇:“慈宜,我现在真的好困嘛,只想回去睡觉。下次有空再请你过来好不好,我亲手煮菜给你吃?”
郑慈宜知道她要挂:“你今天敢不听我的,你就死了!”
“慈宜,我这边信号不好,等我睡醒了再联系你嘛,么么么。”柏溪说完就挂了,还特地把手机调成静音。
柏溪下了飞机,专车已经等在机场。她任由司机跟助理帮忙拿行李,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地进去车里歇着。
一路上,柏溪向助理询问着基金会近来的情况。
年关将至,正是一年一度阖家团圆的时候,每到这种时候,社会上的犯罪率会随着传统佳节的到来降低不少。
基金会这段时间重在收尾,并没遇上什么要紧的case。
柏溪又问:“那有没有什么其他人来过?比如说……”她扁扁嘴,直截了当道:“纪先生来过吗?”
助理说:“好像来过一次,之后就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柏溪总觉得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起来,随即她又宽慰自己,反正他不一直都是那么个人?
到了公寓,她没让两个人送,把行李推进电梯就要他们走了。
柏溪歪在轿门上,按下楼层。她在靠近基金会大楼这边租了个公寓,面积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倒也十分温馨。
她出了电梯,刚准备推着行李去开门,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舍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