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杉撂下句狠话就气势汹汹去找纪宁钧了。
留下柏溪跟郑慈宜面面相觑,互相眼神传递着问“现在怎么办”,最后还是郑慈宜先反应过来:“去追她啊,傻愣着干嘛!”
童杉个子矮腿短,走起路来倒是挺利索,一路颠颠跑到纪宁钧后边。
纪宁钧刚刚跟几个朋友聊了点商业上的事,杯子里的红酒已经见底,穿着得体的侍应生过来给他又添了半杯。
彼时他被聘荣氏CEO的事情已经经由报刊媒体昭告天下,业内早已一片哗然。
来人纷纷祝贺他,但又看着他脸色不敢谈得太深,毕竟纪宁钧从纪氏出走总有几分败北的意思,在荣氏这边也未必能站稳脚跟。
大家只好挑一个不那么敏感的话题,转而赞美柏溪:“没想到纪太太跳舞那么好。”
方才脸上还有笑意的纪宁钧顿时阴沉下来,已经贴到唇边的酒杯也被放了下来,他明显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还是礼貌道:“谢谢。”
“哎哎!纪宁钧!”后面忽然有个女声在喊自己。
纪宁钧稍微拧了下眉,余光看见一个穿着枚红色礼服的矮个子在不停跳着吸引他注意力。他只好转身过来。
旁边几个见有女士过来找他,很自觉地端着酒杯离开。
童杉拍着胸脯匀了气息,说:“喂,纪宁钧,麻烦你别成天光顾着工作,也稍微管管你老婆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在干嘛啊?”
她朝后指了指正风风火火赶来的柏溪:“你老婆抢人家男朋友啊!”
柏溪刚喘着气跑过来,就听到童杉来了这么一句。明明一点都不心虚啊,柏溪想,可一张脸腾得红起来,整个人也热得快要燃烧。
纪宁钧一双眼睛微眯,淡淡打量了一下童杉,紧跟着落到柏溪身上停了停,最后又回到童杉身上。
柏溪脑子里一遍遍过着解释的话语,试图又快又好地把这件事说给纪宁钧听,郑慈宜在一边先帮她解释开来:“宁钧,别听这女的的。”
“我才没说错呢,我就说我跟我男朋友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他就提分手了。我给他打电话想问清楚,结果就是她接的电话。”
柏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童杉对峙:“我已经跟你说了,那天纯粹是个误会,我跟你那什么男朋友根本不认识。”
柏溪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纪宁钧:“我都不知道那人名字。”
郑慈宜帮腔:“就是,柏妞都不知道那人名字。这女的就是喜欢搬弄是非,宁钧,你千万别理她,让她自己闹。”
童杉又是气恼又是委屈,眼泪哗哗地流。她哭哭啼啼抓上纪宁钧胳膊:“宁钧,你真的信我,你老婆真的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纯良!”
她吸溜下鼻子:“她全部都是装的,其实本质上坏透了。她那天骂我骂得可凶了,还要我吃核桃补脑子。你说她嘴怎么那么贱啊!”
“宁钧,你就是不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为我出头,也要为自己好好考虑,你总不想脑袋上天天都带着青青草原吧。”
纪宁钧早就快速又冷漠地抽出了方才被童杉握住的手,一张脸更加沉郁:“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后方,柏溪跟郑慈宜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童杉一时怔住,起初还觉得纪宁钧铁定是装的。
在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清里面并非刻意的陌生后,方才确定下来,这个男人是真真切切的不认识她了。
童杉扁了扁嘴,方才就没断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童杉跟纪宁钧是高中同学,比他要小两届。那是一所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里面一堆堆全是各种二代三代。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普遍骄傲,可她一进学校还是被纪宁钧的名字全方位轰`炸。
国内知名企业家独子,未来超级集团掌舵人,最关键的是,他还长着一张堪称极品的脸,想做他女朋友的能排满一整个学校操场。
就连男孩们都给他递情书,只要身体强壮到能吃他一拳的就行。
纪宁钧虽然面冷,也并非孤僻,身边女朋友从来没有断过,最喜欢挑那些长相甜美、性格萌软的小女生。
可惜没有哪一段恋情能坚持到一学期,往往不到一个月就见他身边又换生脸。
或许你会觉得一定是纪宁钧喜新厌旧吧?其实每次分手大多是女方提出,原因都极其相似:纪宁钧实在是太无趣了!
她们那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玩,又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富裕家庭,满脑子都是今天偶像在哪开演唱会,要不要包机去听,或是哪里奢品店又上了新货,想立刻过去采购。
跟纪宁钧在一起后!纪宁钧:吃饭去/看书去/自习去。
前女友们纷纷私下吐槽,纪宁钧就是一个一心只想学习的机器,找女朋友不过是为了有个帮忙拎包的伴儿。
是的,他居然还能不绅士到让女孩子帮忙拎包的程度!
童杉当时是那没撞过南墙的那一批,满心认为这些前女友的吐槽不过就是出于没能得到他后的诸多诋毁。
像她这么聪敏的女孩子才不会相信呢。即便纪宁钧真的是个很冷的人,她也相信会用自己的热情来彻底融化他。
人啊,永远都对自己太过高估。
等她递过情书,排队进入纪宁钧女友行列,见识到他整天毫无表情的一张脸,以及不是喊吃饭就是喊学习的所谓“约会”后——
前女友们诚不欺我!!!
世界上真的没有比纪宁钧更无趣的人了,不会说情话,不会写情书,不会给女孩子小惊喜,偶尔打个电话发条信息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童杉一开始还逗逗他,自习的时候把脸凑过去想要他亲。
纪宁钧只是怔怔看了她一会儿,猛地将头向后仰了仰,同时不停拿笔来回比划着:“你知不知道你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啊?”
童杉完全无语,咕哝:“谁眼睛都一个大一个小的。”
“不是啊。”纪宁钧将笔放下,两手平放在桌上,倚着椅背而坐:“柏溪就不是一个大一个小。”
童杉那时候是头一次听见柏溪这个名字,没有下意识地询问他这个人是谁,而是悄摸摸地记心里。
回去调查过一番才知道,柏溪是跟她同届不同班的一小妞。
喊她小妞其实有点挺不确切的,她那时候个子就快一米七了,往她这种还在等着窜一窜的小矮个面前一杵,像个女巨人似的。
她也算是年级里比较受人关注的那一个了,身材窈窕,五官标致,人群里走过来,总是最打眼的那一个。
他们这种圈子的人,就没有长得难看的,柏溪又是里面特别好看的那一类。
传闻说她爸爸是中年发迹去做了官,小狗尾巴草长到茂盛才成了贵千金,身上总有那么点草根气质。
学校里跟她玩的人少,她呢,也不怎么理别人。
童杉再一打听才知道她父母跟纪宁钧他们家还算有一点交情,两人或许偶尔也会因此而玩到一起,所以纪宁钧才会对她那么熟悉。
心高气傲的女孩子绝不会认为自己的男朋友会更欣赏另一个女孩子,所以这件事,就如一团烟云般在心头拂过又消失。
直到有天纪宁钧要她去给柏溪送药,她因为要保护同桌跟一个很凶的男孩子打了架,半边脸肿得老高。
童杉在一楼找到柏溪的时候,她刚刚扶着同桌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医务室回来。
柏溪跟她说谢谢,她随手指了下三楼。那里,纪宁钧正在走廊里静静等着,一手抓着本书,一双眼睛时不时向下瞄着。
童杉很快也出局了,作为纪宁钧前女友团中十分资深的一位,也开始向着其他女孩子竭力科普有关于他的一切。
当然是不能谈恋爱了,首先是因为这个人很闷,其次就算能完全接受,也绝无可能熬到最后结婚的那一步。
豪门的婚姻都是为利益作出的交易,能让纪宁钧这样的家庭看在眼里的女方,那家世得要是有多显赫。
这所学校尽管已经是富人聚集,可以达到纪宁钧要求的也只是凤毛麟角。
直到某天忽然传来纪宁钧和柏溪结婚的消息,童杉在回忆起之前的事,不得不佩服这一家人在这件事上的高瞻远瞩。
纪家已经够有钱了,金钱对于他们不过就是几串数字。但树大招风的纪氏已有颓势,还好平步青云的岳父会给他们照拂。
童杉一直觉得这两人是商业联姻,是各为利益,未必会有什么真感情。
谁知道正当红的柏溪急流勇退,宣布为了家庭放弃事业,两人的婚姻也平稳度过五年,纪宁钧还送了太太这么盛大的生日礼。
童杉自己都有点不确定,刚刚的大发雷霆究竟是被人耍了占的比例多呢,还是纯粹就是嫉妒柏溪所拥有的一切?
纪宁钧问她是谁的时候,她终于敢确定,原来她还是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的。
倒不是对这男人有多迷恋,而是当一个无比自信的人突然被全盘否定后,产生的正常的应激反应。
童杉看着纪宁钧深呼吸几次,意识到自己今天是做了一回跳梁小丑了,不仅没给自己找回半点公道,还被这臭男人给彻底无视了。
她把脸抹干净,向着纪宁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声道:“怪不得连你老婆都受不了你了!”提着裙子就预备气呼呼走。
无缘无故被臭了一脸的纪宁钧起初怔了两秒,随即出声拦住:“女士。”
“……”童杉气得差点一趔趄跌地上,转身道:“童杉,我叫童杉!”
纪宁钧微微蹙着眉:“好的,童女士。刚刚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了解了,不过我觉得你对我太太一定有什么误会。”
童杉向着一边柏溪狠狠瞪眼,后者原本要躲开的,想到什么又回瞪过来。童杉更气:“我跟她能有什么误会!”
“我跟太太感情一直很好,彼此对对方都很忠诚。况且她从小就极有教养,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破坏人感情的事。”
童杉敏感:“你什么意思,夹枪带棒的,言下之意是说我教养不好,诬陷她了?柏溪演技确实是好,跟自己最亲密的人都看不出破绽。”
纪宁钧忽然唇角一勾笑了笑,说:“我太太演技是很好,但破绽这种东西,谁能保证不是我自己故意卖的?”
包括柏溪在内的三个女人都怔住了。
纪宁钧表情轻松,语气却前所未有的重起来:“我太太如果骂你,那一定是你的错。我倒是觉得你不仅仅要去吃点核桃,还要经常刷刷牙漱漱口。”
“童女士。”纪宁钧再次喊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脆而轻,像沾上什么脏东西想尽快摆脱一样:“下次再听见你像刚刚一样诬陷我太太,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场风波最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场,柏溪原本都觉得她可能会和童杉来一场生死决斗,在她生日这天彻底露出马脚什么的……
谁知道纪宁钧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地将之盖了下去。
他方才为她争辩的样子真是太帅也太苏了吧,要是这会儿有人跳出来指责他不够绅士,柏溪很可能会跳起来暴打那人脑袋。
一个男人最大的魅力就是为了自己的女人而战斗好吗!
她有点激动,一时有点不知道向纪宁钧说点什么才好,幸好有人端着酒杯来跟他说话,柏溪就很自觉地拖着郑慈宜往一边走了。
郑慈宜正对纪宁钧刮目相看:“刚刚他说的两句话听着还不错。”
岂止不错,柏溪都差点飞奔着窜到他身上,一遍遍狠狠吻着他脸,向全世界宣告:瞧见没,这就是我好老公。
柏溪此刻笑容狡黠地向着郑慈宜吐吐舌头:“你说我要不要奖励他一下?”
柏溪根本不是问出来寻求意见的,因为下一秒她就飞奔着跑到纪宁钧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娇声说着:“老公!”
纪宁钧刚刚跟对面寒暄结束,发现她后将头歪过去:“嗯?”
柏溪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纪宁钧的神色如同春日微醺的暖风:“谢谢啊。”她实在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可有什么在胸中不停澎湃。
纪宁钧轻笑,端着酒杯的一只手在她额头上推了下:“谢什么谢。”
超级多的,谢谢你帮我办了这么盛大的生日宴会,谢谢你刚刚可以帮忙赶小人,最重要的当然还是……谢谢你能来这里了。
柏溪原本就只是开始一场头脑风暴,也不知道怎么没控制住嘴就说漏了。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磨磨蹭蹭说到了最后一句,她盯着纪宁钧渐渐锁起的眉心,被自己吓得一连吃了好几个字。
纪宁钧轻嗤而笑,还是拿端着酒杯的一只手推了推她额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玩会儿吧,一会儿再说。”
柏溪点点头,拿手揉了揉头发,大卷柔软得如同海上的泡沫:“我是准备去玩了。”
“回来!”纪宁钧突然又改了主意,将酒杯往旁边桌上一放,向着柏溪俯身的同时,一只手捏上她下巴。
柏溪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他想干嘛,瞪大眼睛说着:“这边好多人——唔!”
纪宁钧湿漉漉的吻已经落在她嘴唇上,他旁若无人似的先在她唇上碾转,再轻轻撬开她齿缝,温柔又强势地侵入。
柏溪心脏跳得飞快,一股热流自脚底心直冲脑门,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耳边众人的欢呼起初还让她困扰,最后便如同被他撕碎的理智一样,渐渐消失在这个夜晚之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柏溪今晚本来就已经玩得够嗨了,有过纪宁钧刚才的那一个吻,整个人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短短一顿晚宴她连着换了好几条高定,几个国内知名的化妆师跟在后面,随时为她整理妆容和服饰。
现场专程赶来为她庆生的宾客如云,商界巨鳄,影帝影后,好几个出了名难请的大佬也准时前来。
所有人都争相要跟今晚的寿星合影,就连Hanna都卸下一身女王架子,自拍的时候躲在柏溪后面做小迷妹状。
蛋糕推上来的时候,全场所有人都一边拍手一边帮她唱生日快乐歌,大家其乐融融的,仿佛是一家人。
郑慈宜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何况老公荣锋作为荣家独子,哪怕平时什么事都不必做,一个月也能从自己的信托基金里拿几百万当零花钱。
可她还真没享受过和柏溪一样被这么巴结。
有钱人的快乐,普通人是真的想象不到。
玩得累了,柏溪跟郑慈宜一起坐到大厅里现搭出来的玫瑰花房里,这里的每一朵玫瑰都空运自纪宁钧的海外农场,美得惊人。
郑慈宜向着柏溪挤眼睛:“我一点都没说错吧,其实他真的挺在乎你的,换成一般男的,怎么可能想到这么仔细?”
柏溪尽管美滋滋的,还是不敢太骄傲:“肯定还是他助理想的。他最近真的好忙啊,一开始都说不能来呢。”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郑慈宜一语戳穿:“能想到给我打电话,让我问你,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柏溪看了看一边还在和人侃侃而谈的纪宁钧,反问:“你不是前几天还骂他是个臭石头嘛,怎么今天一下这么捧他的场了?
“只是给你打个电话,为我准备一次惊喜,就算是很了不起了?你的标准未免一下降得太低了吧。”
柏溪忽然紧紧盯着郑慈宜双眼,如鹰隼般似乎要一下子潜进她内心深处:“你是不是看上我老公了,不然怎么突然不对他苛刻了?”
“噗——”郑慈宜幸好没喝水,不然绝对喷她一脸:“别没正行了,说点正经的,刚刚你老公那些话什么意思?”
郑慈宜没确切地指出是那句话,可是柏溪还是听明白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叫我演技好,什么叫卖破绽。”
郑慈宜琢磨:“你最近是不是太自我太奔放了,所以让你老公看出你压根不是小白兔是大老虎了?”
柏溪额角青筋抽了抽:“也许吧。”
“我倒是觉得是好事,结婚又不是谈恋爱,时间久了总是要露出马脚的。你与其天天装得累死了,不如以真面目示人。”
“可是……”柏溪支吾:“要是他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才看到他对我有点改观,我真害怕会前功尽弃啊!”
“你不是连离婚都想到了吗,又提什么前功尽弃干嘛。”郑慈宜往她额头上戳了下,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戳穿她:“还是在乎他吧!”
郑慈宜语重心长:“跟你说个故事吧,穷小子冒充有钱人跟人恋爱,女人发现后立马要分手:我最讨厌男人不诚实。有钱人冒充穷小子被发现后,女人却选择继续交往,因为:我爱的是人不是钱。你觉得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
柏溪盯着头顶的玫瑰想了想:“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滚!”郑慈宜恨不得踹她:“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尺度。他要是爱你,你什么样,他都会喜欢。他要是不爱你,你就是完美到无懈可击,他也会摇头说no。”
宴会一直持续到凌晨一两点才结束,纪宁钧晚上见了太多朋友,不免喝得有点超了。人前硬撑着装作没事,一背着人就露出醉意。
尹慧慧原本打算跟着,大概是想到上次的绯闻以及柏溪心中的芥蒂,往后退了一步让胡杰跟上老板。
柏溪还是谢绝了,跟纪宁钧独自坐上电梯。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柏溪可不想被这些电灯泡给打扰了。
只是纪宁钧真的是好重啊,他已经醉的控制不了自己,整个人像滩烂泥似的完全趴在柏溪身上。
不过他可比烂泥什么的重多了,柏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老鹰压着的可怜小鸡仔,整个人都要变形了。
军人之后怎么可以服输!
柏溪一边喊着“你重死了”,一边使劲将他压在轿壁上,自己艰难转到他身前,猛地蹲下来正好托住他前倾的身体。
柏溪原本以为自己结婚几年,武功已经荒废,然而事实证明,那些年被她爸爸抽着练好苦功的底子还在。
这么高大健壮一男人,她稍一气沉丹田就背了起来。不仅能背得起来,还背得很舒服,还能背着颠两下。
纪宁钧方才还能朝她笑两下的,这会儿已经完全不胜酒力地睡了过去。
柏溪扭头能看到他自然靠在她肩上的一张脸,两边面颊聚着酒后独有的红晕,纤长的睫毛鸦羽似的。
她完全知道那后面的眼睛有多迷人,那里面的世界有多想让人了解。她在那个夏天被他看来的一眼蛊惑,直到今天依然还没有解毒。
柏溪从那时候起就很关注纪宁钧的一举一动,直到从爸爸口中忽然听到纪家的事,还忍不住为他们说了很多好话。
爸爸说她是幼稚,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朋友,他们这样的人家忽然低声下气来巴结他们,还不就是看中他手中的那点权力,完全是来害他的。
柏溪心想能量果然是守恒的,纪家来巴结她爸爸,她就整天想着去巴结纪宁钧。纪家来害爸爸,纪宁钧就来害她。
后来心思越来越多,多的根本瞒不住,就连家里那条大黄也知道柏家小妞喜欢上了那个每次过来都会带糕点的男孩子。
爸爸给她关小黑屋里,拿着戒尺监督她有没有做到鼻子靠着墙,稍微留出一点缝隙,他就狠狠抽她一下屁股。
“嫁豪门的事儿你别想了,纪家那小子根本就不适合你。再说你才多点大,还念着书呢,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行不行!”
将军能带兵打仗,可并不代表能驯服家里的那只小烈犬。柏溪才不听话呢,白眼比谁都翻得快,当然随之而来,打在身上的戒尺也越重。
在那之后,爸爸就不怎么许她见纪宁钧了。偶尔两家有来往,他要么把地点定在外面,要么就把她赶到街上去。
纪宁钧的糕点总是还没等到有人吃,就被爸爸给扔了。柏溪心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去找他。
那时他正跟班上一位女生谈恋爱,他来约她出去的时候,柏溪追上去绞了半天手指才开口:“那个,糕点都被我爸爸扔了。”
好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呀,女生听完就笑了,问她是不是喜欢纪宁钧,怎么没事也要找点事来说,真是太滑稽了。
柏溪脸腾的红了,感觉自己顿时成了透明人,她的心思有那么浅吗,为什么爸爸可以看出来,同学也可以看出来。
“没有,没有!”那种年纪,女孩子就算被抓住把柄,也会一遍遍否认:“我才没有喜欢他,我就是……很喜欢他家厨师做的糕点。”
越说越觉得有底气,好像连自己都相信了,对嘛,就是很喜欢吃那一份糕点。
这次纪宁钧都忍不住嗤地笑出声。他那时候就深谙嘲讽这一艺术了,根本什么话都不用说,只是一个笑就能让你无地自容。
柏溪最后当然是很没骨气的逃跑了,回到自己座位,脸上的热度还没燃烧结束。才不要喜欢他呢,她暗自想。
哪有人那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轻易嘲笑另一个人的,还在她的同班同学的面前,以后她到底还要不要在这个班级混了。
可是这样的心思到了下午就被推翻了,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吧,不过就是随意笑一下,那时的她确实是蠢透了呀!
柏溪背着书包讪讪回去的时候,意外在一楼的柳树下面看到他,他正跟几个漂亮姑娘说着话,所有人盯着他的目光都是那么崇拜又欣喜。
她却只能压低头,试图赶紧离开这现场。纪宁钧忽的喊住她,自人群中穿来,往她手上塞了个袋子:“吃吧。”
柏溪从那时候就知道,纪宁钧这个人是她完全无法抗拒的一记毒药。明明知道接近只是饮鸩止渴,可他稍微给她一点小甜头,她就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答应跟他结婚是这样,今晚也还是这样,明明知道这些事对他来说不过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小case,可就是忍不住感动。
忍不住去想,这个男人还是很在乎我的呀。
不过感动归感动,腿是真的软,累是真的累!
柏溪一边呼哧背着纪宁钧一边不断抱怨:“明明平时看你挺瘦的,怎么能够这么重啊!你是不是身上揣着什么铁锭,故意为难我的?”
纪宁钧方才还均匀着的呼吸陡然急促几分,热乎乎的鼻息喷在柏溪耳朵后面,痒痒得她立马缩了下脖子,扭头过去看他。
这一看不要紧,柏溪吓得一个趔趄,原本托着纪宁钧的两手立时松开!
“咚”的一声闷响,男人四仰八叉倒地上,始作俑者已经飞快跳到另一边,眼前还不停闪现他方才睁着眼睛冷冷看她的样子。
纪宁钧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这会儿摸着被撞疼的屁股抱怨:“你怎么突然就松手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才要问你怎么就醒了呢,我也一点准备都没有!”
“还没到房间呢,我醒过来不是挺正常吗?反倒是你——”纪宁钧放慢语速,紧紧盯着她:“是不是准备说我坏话,所以做贼心虚。”
“谁心虚了!”柏溪反驳:“我才没有啊,你不要乱说话。你这样没有证据,就是诽谤,小心我、我——”
“你要怎么样啊?”纪宁钧带上一抹笑。
“我……我告诉我老公!”柏溪抿了抿唇,说:“我老公很厉害的,谁欺负我的话,他就对他不客气。”
柏溪学着纪宁钧方才的语调,尾音却习惯性地带着自己上扬的尾音。
头顶上一排排的灯将她的脸照得几乎发透,眸色却深,朱唇柔软,一点笑意如同河面漾开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撞到人心坎上。
纪宁钧轻轻咬了咬牙,反问:“你老公这么了不起啊,请问他是哪位?”
两人明知故问的对话也太羞`耻了吧。柏溪的脸一点点红起来,咕哝着:“你……你不是知道吗?”
纪宁钧忽的向她伸出手,上下挥了挥。
柏溪大脑仍旧宕机,对他突然的举动十分不解。在看到他袖口染上的灰尘后,自以为懂了地帮忙掸了掸。
纪宁钧:“……”
男人反手就抓住她手腕,用力往下一扯——他本意是想借力站起来,没想到柏溪根本没站稳,摇摇晃晃直接朝他摔了下来。
“哎哟!”两个人抱着滚地上,柏溪一条膝盖直接磕到地面上。
尽管地上铺着很厚的地毯,但豌豆公主还是被疼得呜呜喊。不过她很快就喊不出来了,因为纪宁钧压着她的后脑,用自己的舌头完全堵住了她的嘴。
柏溪的长卷发完全铺展下来,垂在两侧,将两人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除了彼此,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有很长一会儿,两人彼此对视着,听见如捶的心跳声和粗噶的呼吸。
终于,有人先倦了似的移开注视。
纪宁钧将柏溪抱起来,像抱孩子似的还掂了一掂。柏溪连忙勾住他脖子,有点意外:“你根本就没喝醉?”
那他刚刚都是装的,是想要看她出糗吗?
纪宁钧一张脸此时猛地贴得极近,把思绪游离的柏溪完全拉了回来:“有人欺负你,你老公会对他不客气,那如果你老公欺负你呢?”
纪宁钧喉结滚了滚,一字一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