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连月光都睡去, 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满室旖旎中,一只柔白细腻的长腿从被子里钻出来, 高高翘起, 很快被另一条修长结实的腿勾下来,在被子里紧紧压住。
年画不安分地拱了拱,在顾天北胸口吐着气:“真的很热啊。”
顾天北摸了摸她汗湿的刘海,将紧压住她的腿稍稍放松些力道,“刚出了一身汗, 晾着容易感冒,乖。”
年画乖乖地伏在他胸口,耳下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心跳声,心里满得几乎溢出来。
头顶上方传来温柔的男声, 低低的,撩人:“还难受吗?”
刚从脑海中强力驱逐的画面再次翻卷着涌回来, 厚脸皮如年画, 耳根热了热, 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啃上一口, 留下一排整齐的牙齿印。
“大坏蛋!”
顾天北将撒娇的小姑娘往怀里紧搂了搂, 低低笑出声来,满是揶揄:“不知道是你坏还是我坏。”
年画仰头睨他一眼, 他立即无奈投降,“好了好了,我坏, 怪我。”安抚地揉着她的头发,他补充:“以后再也不……”
还没说完,就被她冲上来的双手捂住嘴巴,她杏目圆瞪,“不行!”
然后两人对视三秒,不约而同瞥开视线去,清了清嗓子。
顾天北用薄被将年画肩头搭上,反手去摸台灯按钮,“睡吧。”
年画挣扎了会,安静地闭上眼睛。
台灯关上,满室静谧的黑暗。
年画脑子里跑马场似的闹腾着,眼睛眨啊眨的,终于忍不住又睁开,亮晶晶地对上他的脸,发现他正深深地凝视着自己。
如果年画有尾巴,此刻必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连放在他腿上的脚趾都是快乐的。
“顾天北,”她在他怀里向上钻了钻,从他的胸前挪到枕头上,和他面对面,对望着,“我们来聊聊天吧。”
“睡不着?”
“嗯,”她双腿微微动了下,那些不舒适的感觉已经逐渐消弭了,“你不是也睡不着?”
顾天北没答,轻抿了抿唇角,问她:“想聊什么?”
年画转了转眼珠,想问问他外公还好不好?姐姐在做什么?想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是,既然他没有提及,她也不好主动过问,现在这种氛围,俨然不是聊这些问题的时候。
而且,他已经将整个人、整颗心完完整整地捧给了她,他们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对望着,慢慢聊。
她眼珠定下来,狡黠地望着他,笑了,语气里忽而有了丝隐秘的得意与神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顾天北神情一动,专注地看着她,等待后文。
年画收到预期的效果,心情雀跃,凑近他一分,嘴巴贴着他的耳垂,笑眯眯地说:“还记得你答应和我交朋友的条件吗?”
当然记得,顾天北莞尔。
那时候看见她放学不回家,躲在小巷子里抽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倦意,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个灵动鲜亮的小姑娘大相径庭,他一时诧异,在大脑还未考虑清楚的时候,脚尖已经停在她对面。
他记得后来再见面,他送她回家,心思涌动间,竟意外地对她说出“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要把烟戒掉,还有,要好好学习。”
她当时回答他时的模样还在脑海中鲜明着,她歪头咬着唇,明明一副无辜又纯真的样子,偏偏对戒烟这种事情这么为难,考虑良久才轻轻说“我试试吧。”
也不知道后来她有没有真的去戒,他那时满心思都在自己窘迫的现状上,对她确实忽略太多。
不过可以断定的是,现在,她绝没有再抽烟了,和她几次的亲密接触中,他都只闻到小姑娘温软的馨香。
“记得,让你戒烟。”
顾天北从回忆里抽身,探究的眼神对上年画,看她挑了挑眉,露出一排得意的小牙齿,“顾天北,我没有戒烟。”
他眉头微微蹙起,看到她还在笑,“因为……我从来从来没有抽过烟。”
他微怔了下,恍然笑出来。
是她的风格。
她那么古灵精怪,从一开始就在对他耍小心思。
不过,算是可爱的小心思。
“还有,”年画来劲了,“你还记得我那次跟你回老家吗?我说跟着我哥出来郊游,联系不上我哥了那次?”
他点头,心下已经了然。
年画果然眼睛一眨,交代:“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就是听彭哥说你回家了,想跟着你回去,就瞎编了个理由。”
顾天北藏在被子里的手在她身上抚了抚,象征性地想捏一捏,奈何哪里都软,哪里都滑腻,实在找不到舍得下手的地方,只好用下巴蹭了蹭她头顶,无奈出声:“猜到了。”
“还有还有。”小姑娘挣扎下钻出来,亮晶晶的眼睛对着他,索性把那些动过的小心思都在他面前一一摊开,“元宵节去KTV是我为了约你出来特意让林茜组的局,后来约好去面馆找你又爽约也是为了欲擒故纵,故意假装没带钱包问你借钱是想多还你一些帮你攒钱,反正你也不知道我花了多少……还有,忘在你工作室的那个U盘,是我故意放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尾音消失在顾天北后知后觉的眼眸中,那里面情绪翻涌,似乎要将她包裹,又似乎要把她淹没。
机场重逢,她假装不识,不耐烦地躲开,再见面,她一次次冷嘲热讽,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从她心上除名,至少,是被她恨着的。
所以,他更不敢轻易靠近,再次打扰。
那个U盘,给了他们再次联系的唯一理由。
他一直以为是巧合,是天意,是他们缘分未断。
却不曾想,事在人为。
他和她之间,一直都是她在努力,在主动,即使他不告而别伤害过她,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他有什么好呢?值得她这样心心念念地爱着,那样一个艳阳灿烂的小姑娘,飞扬肆意,却偏偏在他这里委曲求全。
爱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然而这些年来,他却在她的爱里找到坚持的勇气与动力。因为世界上有那么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姑娘全心全意对过自己,才让他即使在最困顿不堪时都没有自我放逐。
顾天北的笑容如四月春风,偏偏在视线转过来对上她时有带上一丝丝暧昧的坏。
他指尖把玩着她耳边卷发,声音沙沙的:“原来你骗我了这么多,年画,你该受到惩罚。”
“惩罚,”年画漫不经心地耸肩,“什么惩罚?”
他不语,甚至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是忽而轻咬下唇,恶劣地用膝盖顶开她交叠在一起的双腿……很快,年画在他温柔的惩罚中,面红耳赤,神色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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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十点,方锐联系的车辆准时到达酒店楼下,带一行人出发去机场。
年画直到凌晨才筋疲力尽睡去,此刻坐在车上,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在飘荡。
太困了,以至于完全忘记关注外界的人和事,更将避嫌、保持距离这档子事抛到九霄云外。
迷蒙着双眼任顾天北帮她将行李拿上车,又将她靠在车窗上晃来晃去的脑袋轻轻掰过来,放在自己肩上,用手掌搂着她头侧。
一行人心照不宣,极有眼力劲地离两人远远坐着,将他们隔离成一个包围圈。
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进了机场亦是如此,在休息室中,用人墙将两人包围住,只拿余光去瞄睡个不停的年画和悉心照料的顾天北,想八卦,又压抑住,彼此交换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
没想到,北哥谈起恋爱来,这么苏宠。
大超看着这一幕也安静了,再也没了昨天激动的心情,用手机磕着太阳穴,闷闷不乐地在脑海中一遍遍过着昨天方锐训他的那些话。
反思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沉迷于游戏,不思进取了……半个小时后,年画打起精神,和顾天北分开,坐提前二十分钟出发的、直飞江城的飞机,回去参加论文答辩,以及毕业典礼。
顾天北则飞回A市,参加下午四点钟的品牌活动。
两个人再次匆匆分开,投入到各自的生活工作中去,只是,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那种熨贴温暖的安心感,让年画感受到从所未有的平静快乐,那天上月和心上人,都已悠然地落到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