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秋闱中举

他们回北疆的日子粗略定在一个月后,之所以还要在铎都待上这么一段时间,是因为今年恰逢三年一次的皇家秋猎——

北漠每三年就会进行一场比较盛大的皇家秋猎,届时文武百官和皇子贵女们都会随左晟一起登上远山皇室围场,在那里进行长达半个月的狩猎和比试。

而这次左晟特意下了口谕,让武铮也留下参加,秋猎之期则定在半个月后。

于是,他们正好在铎都再多待一段时日,横竖北疆这段时间都无紧急军情传来,不必挂心那边。

在武芫成亲之后的第二天,武老夫人就回了山上。贺龄音念及武庭、陆兰刚刚嫁出去女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难过的,热闹的武家忽然冷清起来,他们肯定受不了,于是又陪着武铮在武家多住了几天。

这期间,苏木溪的判决下来了——意图谋害将军夫人,按律例当斩。

她从大青山被押送下来,腹中的孩子就没保住,之后一直秘密关押在牢狱中,因顾念各方颜面,此事没有闹大,无论是审问还是判决,一直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最后,就连处决也没有公开,只在狱中灌了一杯毒酒了断性命,尸首交回给苏家安葬了。

而张承杭还在被天罗地网地搜寻当中,却一直没找到踪迹。武铮怀疑他已经逃去了北疆,待自己回去再下手。

此事之后,武铮就带着贺龄音搬回贺家住了。

一则离回北疆不远了,贺龄音心疼他以后不能与家人常见,所以这些天陪他侍奉双亲膝下,他当然也心疼比他恋家得多的贺龄音。二则苏木溪死了,贺辽京怎么说心里肯定也会感到难受,贺龄音必定担心她大哥。三则秋闱将至,贺龄音的三哥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贺龄音肯定也想回府给他鼓劲。

武铮没有把这些理由说出来,但是贺龄音不用猜也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打算,心里感到暖意的同时,向武庭、陆兰辞行时便不由得带了歉意——

很快就要回北疆了,这次回贺府住,约莫就住到秋猎结束了。

陆兰却是笑意盈盈的,武庭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带着对贺龄音的淡淡赞许。

这些日子以来,贺龄音这个儿媳妇有多善解人意温柔孝顺,他们都看在眼里。难得他们小夫妻也是恩恩爱爱,他们更是放心。最近也过了一段阖家美满的舒心日子,将心比心也应该让亲家好好享受与儿女的天伦之乐。

由是这样,武庭和陆兰还叮嘱他们别落下东西,催他们早些回贺府去。

小俩口回了贺府,贺龄音又是安慰大哥,又是鼓励三哥,直忙到晚上方歇。

之后便是秋闱。

贺家入仕都靠科举,各个成绩不俗,贺亦青自小受到家里的熏陶,也差不到哪儿去。考试结束放下笔,心里就有了估量,从贡院归来后便对家中众人道了两个字:“妥了。”

说妥了,果真就是妥了,放榜日高挂榜首,是为解元。

与他一起参加这次秋闱的孙居轩也中了举。

之前孙居轩在贺家借住,两人已是兄弟般的交情,这次又一起中举,更添了一层缘分,因此在鹿鸣宴上同坐一席,一起吟诗作对,好不畅快。

结束之后,贺亦青还想带孙居轩回府一起庆贺,孙居轩整了整衣服,慨然道:“这么晚了,冒昧登府实在过于打扰。贺家对我有恩,伯父伯母对我的悉心栽培,我都一一记在心里。今中了举人,本就要前去拜谢的。待明日天光大亮,我再正式登门拜访。”

贺亦青听了,便不再勉强。回去将此事与贺舒一说,贺舒大喜,遂与林柔商定,明日在府里好生摆一桌酒,庆贺他们两个同中举人。

翌日,孙居轩带着厚礼登门,眉宇间也一散以往的郁郁不得志,多了几分张扬的神采。

贺舒与林柔深感安慰,故人之子总算出人头地,他们也就放心了。

孙居轩是一大早就来的,贺氏夫妇将他留下来,让他等晚上吃过饭再走。

贺龄音听说孙居轩来了,装病没有去前院。

当初,就是孙居轩的一本书差点触发她与武铮的和离,纵然根本原因怪不到孙居轩身上来,但是她从他夹在书里的那首词知道了他的心思后,便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将他当哥哥看待了。

更何况,她后来还回了一句决绝的词,将孙居轩比作张狂太守,此番再去见他,实在颇为尴尬。

而今天武铮也恰好进宫去了,未免又踢翻醋坛子,她还是先避嫌为好。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武铮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再做打算。

到了暮色降临,武铮终于骑马回了贺府。

原想着这几日可以有几天清闲陪自家媳妇,可是皇上将这些秋猎的护卫任务交给了他,导致他一天得跑三趟皇宫不止……皇宫的禁卫军就不可靠吗,非得他?

武铮下了马,一边腹诽,一边快步走进贺府。

要回竹风院,得先经过前院,所以,还没见到贺龄音的他,先一步见到了孙居轩。

孙居轩刚刚陪贺舒下过棋,这会快要开宴,贺舒被林柔叫去了,他在院子里走走,看看几年前待过的地方。

就是那么碰巧,两人就面对面撞上了。

其实他们两个之前不曾见过面,但是武铮这么威风凛凛地一走进来,孙居轩几乎是立刻肯定了,这人就是贺龄音的夫婿——赫赫有名的震北大将军武铮。

孙居轩朝他行了一个揖礼:“小生孙居轩,见过震北大将军。”

武铮顿下脚步,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眉心一紧,顿时就想起来了——

那个狗胆包天的惦记他媳妇给他媳妇送信还导致他和他媳妇大吵的书生!

武铮在心里迅速列满了孙居轩的罪状,眉头一挑:“哦,是孙公子啊。”

孙居轩毫不意外他的敌意,只笑着自己造访贺府的缘故解释了一番,免得他再误会。

武铮听罢,道:“恭喜。”

有几分真诚,也有几分漫不在意。

这些天住在贺府,见贺亦青每天除了吃饭外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研读书卷,听贺龄音说起考学的不易,他也渐渐明白读书人对于科举入仕的向往,大概……就和他想在边疆保家卫国的心情是一样的吧。所以即使中举的是曾经惦记他媳妇的孙居轩,他也不吝送出一声祝福。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孙居轩成了举人,也远比不上他,再加上他与贺龄音已经心意相通,所以孙居轩在他眼中已毫无威胁。

孙居轩依旧笑着:“多谢。”

武铮朝他略微点头,不想再耽误时间,遂往后院走去:“我去找我媳妇了,孙公子自便。”

知道这句话是特意对自己说的,孙居轩笑容里露出一丝苦意,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武铮回了竹风院,还没来得及跟贺龄音说自己遇见孙居轩的事,她已乖乖巧巧地踱步过来,说起孙居轩登门拜访的事,还着重强调了他是为了感谢她爹娘的缘故。

贺龄音的表现极大地满足了武铮的醋心,他笑意渐浓,拍着胸口:“我又不是小气鬼,你不用为了我避嫌什么,就是单独跟他吃饭说话,我当然也相信你啊。”

因着这句话,在饭后孙居轩提出想跟贺龄音单独说两句时,他也只能故作大方地点头。

——可是,相信贺龄音是一回事,他可没说相信孙居轩啊!

刚才饭桌上他与他媳妇表现出来的亲昵,还不足以使这个文弱书生知难而退吗?这脸皮厚度可快赶上他了!

贺龄音看不到武铮上蹿下跳的心,只看到他一脸大方淡然地向自己点头,心里便安定下来。再看孙居轩的眼神,那么真诚又恳切,她忽然觉得,也许跟上次谢二哥一样,孙哥哥也看开了,于是想与自己说开,解开心里的结。

不说开,或许这个结就会一直淤积在孙居轩心里。

到底也有些情分,贺龄音不忍如此,于是欣然应允,与他走至偏厅。

到了偏厅,孙居轩从他准备带回去的包袱里拿出《乐谱广集》来,转身递给贺龄音。

贺龄音懵了,又来?

“别误会。”孙居轩摇头苦笑,“收了你的那句话还犯糊涂的话,孙某就太不知好歹了。”

贺龄音想到自己那样隐晦地骂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接《乐谱广集》。

孙居轩将《乐谱广集》放到一边的桌几上:“这本书于我无益,本就想送与你和伯父的,但是我犯了糊涂,导致这本书被退了回来。饭前跟伯父聊天时,他扼腕叹息,这本书被你弄丢了,他觉得颇对不住我,我心里反而更加过意不去。”

贺龄音心虚地缩了缩肩,这本书被她退回去后,她爹曾来找她借过,她只好诌谎,说这书被她拿去武府后,不知丢哪里去了。

孙居轩道:“既然伯父以为是弄丢的,我也不好直接拿出来,只好仍旧送回你这里,让你‘失而复得’。”他见贺龄音面色犹豫,叹息道:“收下吧,里面绝对没有再夹什么东西。便是你不想要了,伯父却是想要得很,你就当为他收下,这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和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