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时间紧促,武铮这三天忙得焦头烂额,不但要回军营安排他不在这段时间的各种军务,还在最后一天硬是挪出了半天时间,带贺龄音去了疆城,置办回去的东西。
——主要是给他老丈人、丈母娘和三个大舅子买东西。
哦,顺便给自家人也买点什么带回去。
此时两人正走在疆城的主街上,因为万里无云阳光正盛,所以武铮不用人说,出门前自发地带上了一把伞,下了马车就给贺龄音撑伞,自己则走在伞外。
贺龄音见日头炎热,便让他靠近些,他摇头拒绝。
给媳妇打伞不丢脸,自己一个大男人还钻进伞下实在太丢人,他可不要。
晴天打伞本就罕见,何况一个在伞下一个在伞外,更是一路吸引了不少目光。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北疆不少百姓都认得武铮。
贺龄音第一次跟武铮来逛北疆的时候,便有认得武铮的百姓上前跟武铮说话。通过百姓与武铮的交流,她发现武铮在北疆百姓的心中很有威信,百姓们都发自内心敬重他,而他在百姓们面前也从不摆将军谱,和他们就像乡里乡亲似的,所以他们遇着了武铮,也才敢上前与他搭话。
当然,“原来那个晴天打伞的漂亮大闺女就是咱们大将军的媳妇啊”也就此为北疆的百姓们所知了。
此后但凡看见武铮带着她前来疆城,必有认识武铮的百姓笑着对他道——
“将军,又带将军夫人来逛街啊?”
“将军,你可真有福气啊,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
“将军,你带夫人来我摊子前面挑,看上什么你们只管带回去,不要钱!”
每每此时,武铮都乐呵呵一一应了——
“是啊是啊,她可喜欢咱们疆城了,多带她来逛一逛。”
“那可不!我就是天生命好,这辈子才娶了这么好的媳妇。”
“她喜欢啥,我就付钱买,哪能白拿!”
每当这个时候,贺龄音听着他与百姓这般寒暄,都羞赧得恨不得原地消失。但是面对一个个笑得淳朴良善的脸,她也只好以端庄的微笑一一回应过去。
这次也是如此,因恰逢市集,街上的百姓比往日更多,一路上又有不少人跟他们打招呼。
“将军!夫人!”一个婶子从街边小巷里走出来,正好瞧见他们俩,忙赶了上来。
武铮与贺龄音停下脚步。
武铮认得她,便笑:“张婶也来赶集啊?”
“是啊,刚买了一只鸡。”张婶把手里提的鸡往武铮手上塞,“正巧见到将军,将军把这只鸡拿回去吃吧。”
武铮自然不收:“我又不缺鸡,想吃我自己买去,你留着给你家儿子吃。”
“将军,上次多亏了你率队巡逻,抓了那群土匪,否则我家那口子身上的钱可全都要被抢了!我早就想谢谢你了,但是军营婶子我也进不去啊,可巧今天在街上遇见你,你一定要收下。”张婶又往贺龄音身上看了一眼,“你看夫人多瘦啊,我都怕一阵风就把她吹跑了。炖鸡汤很补的,你拿回去给夫人好好补补身子。”
张婶这么一说,武铮也顿时觉得有道理,他一直觉得贺龄音瘦了点,抱起来跟抱一团棉花没什么区别。
“行!我收下,谢谢婶子。”武铮拿过那只鸡,同时给张婶递去一块足以买十只鸡的碎银子。
张婶连连摆手:“哎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婶子是给你,不是卖你。”
此时,贺龄音微微一笑,从武铮手里拿过那块碎银子,握住张婶的手,将银子放入她手心:“所谓无功不受禄,将军身为北疆的统领,消灭歹匪保护百姓乃他分内之事,无须额外奖赏。婶子的心意我与将军都已心领,然则身为将军,须得以身作则,才可立清明正气,望婶子理解。若婶子执意让我们收下您的馈赠,于我便不是增补身子,反而是折损福分了。”
她这番话娓娓道来,张婶立刻心服口服,她还没见过能把话说得这么好听又有道理的,果然铎都长大的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
张婶只得把钱收了,叮嘱他们:“回去记得炖了吃,炖鸡汤比干炒补多了。”
武铮应了。
送走了张婶,贺龄音扭头一看,武铮看向自己的目光亮亮的,和方才的张婶似的冒着崇拜。
“媳妇,你说话可真道理!如果是我,我就只会反复地说‘这钱你必须拿着,不然我就不要这只鸡’。”可是叫贺龄音这么一说,就叫人觉得那钱不收下都不好。
贺龄音浅笑摇头,只问:“这只鸡先送回马车上?”
“嗯。”武铮点头,两人也不好拿着只鸡逛街啊,等会儿还要买很多东西。
于是将这只鸡送回马车上,让车夫看着,才重新前去采买。
贺龄音带着武铮先去了一家胭脂店。
这次回去的原因是参加武芫的笈礼,自然要给她带礼物回去的。
而武铮那个心大的,竟完全没想到这点,来的路上贺龄音问他准备给武芫买什么回去作为笈礼的礼物,他竟瞠目道:“什么?要给她买礼物吗?我和她从小到大就没给对方买过礼物,她想要什么自己来我这拿呗。”
不但没打算给武芫买礼物,他也没打算给家中其他人带东西回去。
因为武家人都心大,没这个相互送东西的习惯。
贺龄音不赞同地摇头,不管怎么说,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人面前,还是得带点什么回去才好,便是武铮不买,她作为孙媳妇、儿媳妇和嫂嫂,也必须将礼物备齐全了。
但是她又想,照武铮所说,武家人都喜欢刀剑长.枪等兵器,手里自然已有很多好的了,再送这些也没意思,她得准备点别出心裁的东西。
而武芫既是女子,又正当及笄之年,买一些胭脂水粉回去再好不过了。
于是来到疆城最好的胭脂店,细细地挑了不少上等胭脂水粉。
又去买了很多铎都不曾有的新鲜玩意儿,武父武母离开北疆多年,见着这些北疆的东西,一定会倍感欢喜。
给武家人买完东西,不等武铮开口问询,她已带着武铮走入了一间墨斋,采买给自家亲人带回去的东西。
到头来,武铮还是个跑腿的挑夫,动脑筋的活儿都让贺龄音干了。
回去之后,已到了吃晚饭的时辰,武铮让贺龄音好生歇着,自己则马上进了厨房,给她炖起了鸡汤。
待到两人吃饭的时候,武铮给她舀了好大一碗鸡汤,一个劲儿地叫她多吃点。
这汤炖得确实香浓入味,贺龄音也饿了,于是乖乖地将一碗汤喝净,吃了好几块鸡肉。
在她喝汤的时候,武铮便在不断地打量她,心里回忆着初见的场景……好像,比起那时候来,还是丰润了那么一点点?
他心里希望这不是他的错觉,万一他还将贺龄音养瘦了,到时候老丈人心疼女儿,把女儿留下来不让她走了,他可怎么办。
*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该出发回铎都了。
武铮看着一件件搬去马车上的东西,搬完了这次采买的东西之后,就要搬两人自己的东西了。
他的东西很简单,一把剑、几件衣裳和一些要带回去给皇上看的密件,除此之外几乎没别的了。而他屏住呼吸一直在看的,是贺龄音准备带回去的东西。
当他看到贺龄音并没有把她带来北疆的东西都让人搬上车,而只带了一箱东西时,他的心终于安稳了一些。
她还有大半的东西都留在北院,应该还会回来吧?
这次回去,轻车简从,只带了两辆马车,一辆他们坐,一辆用以放东西,守卫也带得不多,只六七个人而已,反正武铮自己就能顶一百人用。
就这么踏上了启程回都铎的路。
回去的路上,贺龄音比来的时候轻松很多,那会儿虽然有一个长长的车队护送,还有纪嬷嬷贴身照顾,但是大家对这条路都不熟悉,不知道沿途是怎样的气候,也不知道怎样走更轻便顺畅,贺龄音也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路途上发生什么变故,心始终提着。
而有武铮在就不同了。
他对北疆回铎都的路熟得很,知道怎么走最快最平稳,也知道哪里景色好看,哪里好打尖住店,偶然遇上好看的地方,他便让车队停下来,带贺龄音去观风景,一路竟像游山玩水似的。而且有他在,贺龄音充满了安全感,再也不必像先前那样提心吊胆着睡不安稳了。
二十天后,他们的车队进入了铎都。
看着熟悉却又恍若隔世的繁华街道,贺龄音百感交集。
——她回家了。
*
回来之后,按规矩自是应该先将行礼放回家中,而后立刻去皇宫面圣。
武铮的意思自然是先去贺府见过贺父贺母,他知道贺龄音想家了,而且他也迫不及待去讨好老丈人了。然而贺龄音却摇摇头,对他说:“我们先回武府。”
没有夫妻俩一道回家却先回妻家的道理,这样传出去武铮会被人耻笑的。在这点上,她自是要以武铮的面子为先,反正已经回铎都,与家人相聚也不差这一日两日。
武铮心里一热,她这是……替自己考虑?
面子不面子的其实他真的不在乎,不过既然贺龄音都主动替他考虑了,他也按捺不住地想早点将这么好的媳妇早点带回家了。
两人便先回了武府。
没想到,他们到门口下了马车,甫一进门,一道拿着长.枪的身影便直直地朝武铮冲过来。
贺龄音吓了一跳,面色顿白,紧张地看向武铮。
武铮立刻挡在她面前,迎上去接下来人的招数,一边朝来人道:“停手!明天再陪你打个痛快!”
他说未说完,从左右两边又冲出两道身影,也朝他击打过来。
武铮压根不想打,一招将几人纷纷挡下之后,气壮山河地震声道——
“不打了!别吓着我媳妇!”
此言一出,三道身影纷纷停了下来,面上都是惊诧的样子。
“哥,你带嫂子回来了?”他们这才发现贺龄音。
“嗯。”武铮赶紧转头,想去安慰一下被吓到的贺龄音,顺便给她解释一下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哪知道一转头,却看见贺龄音竟跟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靠在一块,那男人居然还在摸贺龄音的脸!
武铮顿时气血上涌!
那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想,走过去一把扯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一拳就挥了过去。
那男人猝不及防,被他一拳抡到了地上。
“啊!”贺龄音又被吓到了,连忙去扶那个男人,一边又扭头过来,“武铮!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