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铮喘气的声音在静室之中格外明显,贺龄音一惊,险些握不住烧伤膏。
孤男寡女睡前穿着寝衣同坐一床,他的呼吸声又粗沉了那么多……
这意味已是很明显……
贺龄音惴惴不安地看着武铮的后背,此刻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动弹不得地等待他转过身来。
武铮是大将军,是她的夫君,若他今晚当真想做什么,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拒绝。
就在此时,武铮却深吸一口气,蓦地将衣服穿了,背对着贺龄音下床穿鞋:“那个罗汉床是买来给我用的吧?我今晚就睡那里了。”
贺龄音怔怔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直到他大步朝对面的罗汉床走去,她才惊醒过来:“烧伤膏……涂药……”
武铮顿住脚步,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他的小媳妇可真是单纯到胆大包天。
刚刚差点就要出事了,这会儿还无知无觉地惦记着给他涂药,生怕他不变成饿狼是吧。
如果不是他定力十足,她觉得她今晚逃得过?
“我自己来。”他叹了一口气,飞快地转身走回来,飞快地拿了烧伤膏,飞快地又转过身去了。
期间眼神都不敢往她身上放。
隔了这些天不见,天气渐渐热了,贺龄音的寝衣也渐渐薄了,甚至可以直接透过这层青色寝衣看到她穿着的绯色肚兜,可以看到她曼妙的腰肢,可以看到被肚兜紧紧包裹着的呼之欲出的雪团……
配合着笼在她身上的浅浅香气,简直——
他可算明白了美人乡、英雄冢的意思。
武铮将烧伤药胡乱地往肩膀上一抹,就问贺龄音是否要安歇了。
贺龄音方才偷偷看着他给自己涂药,分明还有很多地方没涂到,叫人看了莫名难受,想给他涂个均匀,但是她怕武铮又粗喘起来,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便将自己裹入了被褥中,点点头道:“早些休息吧。”
武铮“嗯”了一声,便吹熄了蜡烛,一室亮堂转眼漆黑。
夜里,武铮做起了梦。
梦中,贺龄音就穿着今晚的青色寝衣,聘聘婷婷地朝他走过来。
周围笼着一层薄雾,如梦如幻。
突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风,将她的衣服、发丝吹了起来,她就好像九重天上的仙女,似乎下一刻便要腾风而去。
他痴痴地看着,鼻间闻着这阵风带来的她身上香甜的气息,浑身血,脉偾张,热得不行。
“铮哥。”她轻轻软软地叫他,温柔地笑着。
“阿音!媳妇!”他不由自主地朝她快步走过去,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
贺龄音微展手臂,外头的青色寝衣不知为何突然就解开了。她站在那里,露出圆润又消瘦的肩头,露出修长细嫩的手臂,露出精致小巧的锁骨,露出……被束缚着的快要跃出来的两团柔雪……
一股邪火直冲腹下。
他定住心神,也停下了脚步,问她:“阿音,你愿不愿嫁我?我是说,没有皇上赐婚,你愿不愿嫁我?”
他等着贺龄音的拒绝,好消了这股邪火,谁知他竟看到贺龄音害羞地笑了起来,又去解身上的最后一层屏障:“我、我自然是愿意的。你不记得了么,我跟你回军营的第一天便跟你说了……”
一股欣喜席卷了武铮全身,他畅快地大笑起来,一边紧紧盯着她,一边像是被勾魂似的走向她:“你愿意就最好了。嫁给我不会受苦的,你不要不开心,更不要想离开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宠你一辈子……”
他的身和心都被她栓住了。
然而,就在贺龄音解开肚兜带子,即将松手的那一瞬间,梦境忽然消失,武铮浑身一抖,醒了过来——
他睁眼,望着房间的屋顶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扭过头看去,贺龄音已经睡着了,睡得很安宁。
武铮自嘲一笑,望着她无知无觉沉沉睡去的脸……那分明是自家媳妇,他却不能一亲芳泽!
他神色复杂地一边紧紧盯着她,一边在被窝里默默伸下右手,回想着方才的梦,压抑着沉沉的低喘……
完事之后,他见贺龄音还睡着,便起身脱下脏裤子,换了一条干净的穿上,而后提着脏裤子悄悄地出了门。
在他出门之后,好像早已沉入梦乡的贺龄音却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心口猛跳个不停,耳朵热得快要融化掉。
不一会儿,门口又响起了武铮归来的脚步声,贺龄音连忙闭上眼睛。
武铮进了房门,正待回去继续睡,想了想突然顿住脚步,走到了贺龄音的床边。
贺龄音耳朵听着他渐近的脚步声,紧张得睫毛都要抖起来了。
她吓坏了,心里不断在想,他、他用手还不满足?难道还想……
就在她胡乱猜想的时候,武铮倾下身来,给她掖了掖被子。
脚步声又往对面的罗汉床去了。
翌日,阳光洒进窗户,贺龄音才揉着额角醒了过来。
武铮已经回军营去了。
回想昨晚的事儿,她的心口又开始猛跳。她抚着心口,强迫自己不去回想,扭身坐到床沿。
房内无人,她试着探出右脚下地,缓缓站起了身子。
而后她眼睛一转,又坐回床沿,唤来芯儿侍候自己梳洗。
晚上,武铮依旧回了北院。
在武铮回来之前,贺龄音给他炖了一盅冰糖雪梨。
武铮眼底掩不住开心,却又道:“我不是说了吗,你给我做一次面已经够了,不要再辛苦了。”
贺龄音微微笑道:“做这个并不辛苦,很简单的事儿。你尝尝看?”
“好!”武铮高兴,一口就喝了一大半。
“慢点喝。”贺龄音道,“冰糖雪梨可以祛热降火,也有消暑解渴的功效。天气热了,你又在外灭火那么多天,自然火气旺盛,所以喝点冰糖雪梨是有好处的。”
武铮心头像是被贺龄音的纤纤素手捏了一把似的,一股酥麻传遍四肢百骸,贺龄音这么关心他,他实在快活极了。
“媳妇,你知不知道,虽然我们武家世代武将,但是我娘其实也想让我娶个温柔贤惠的媳妇。”
听武铮忽然这么说,贺龄音便回想起了他的娘——也是她的婆母。
她与婆母接触不多,新婚后没几日她便趁着回门的借口回了娘家,只记得婆母虽然四十有余,但是仍旧精神得很,眉眼间俱是硬气。
在住在武家的几日里,她遵循着儿媳妇的守则,每日定时去给武铮的祖奶奶、父亲、母亲请安,顺便嘴上关心几句小姑子武芫,此外没有过多的相处。
婆母对她非常客气,应该说,武家人都对她十分小心翼翼地客气,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待她似的。
当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武家人相处。
两边都这般客气,恰恰是不熟的体现,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武家人心里到底对她是何评价。
此时,听武铮提起,她便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他说此话的缘由。
武铮便在她的目光下继续道:“我娘从小就跟我说,如果能找一个志同道合的武将,那一起保家卫国也是不错的。不过我若是能找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为妻,她其实更加高兴。”
他瞧见碗边还有一滴汁水,便舔了干净,目光灼灼地看着贺龄音:“我就是突然觉得,你这么贤惠体贴,我娘肯定会很喜欢你的。”
喝过冰糖雪梨,又去吃了晚饭,两人便像往常一样,一个在房里慢慢沐浴,一个去别处随便冲洗。
之后,又到了安歇的时候。
武铮算了算时间,从贺龄音脚腕受伤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她当时伤得并不重,他又立刻给她拧正了,之后还让她每晚涂药,应该也快好了。
他朝贺龄音的床边走去:“今晚脚腕涂药了吗?”
贺龄音突然听他问起脚腕,忙道:“已经涂了。我每天晚上沐浴之后,芯儿都会帮我涂药的。”
“嗯。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武铮来到她面前。
贺龄音眼神有些飘,支吾道:“还有点疼……”
武铮一听,单膝跪在床边:“脚伸出来,我给你检查检查。”
“嗯……”贺龄音缓缓伸出脚去。
武铮捉住她的脚腕,单从外面看,已经完全消肿,与完好无伤的另一只脚没有任何区别了。他又仔细地摸骨,确认骨头也长正了。
不过,贺龄音这么娇贵,好得慢一点也不奇怪。
他将她的脚塞回被子里:“既然还有点疼那就好好养着,彻底养好了再说。”
“嗯。”贺龄音胡乱地应了,便缩入了被子里。
过了几天,天气凉爽,贺龄音便让芯儿推着自己去院子里的凉亭坐一坐。
“对了,芯儿,你回我房间,去给我把放在第三个箱子里的《礼纂》给我拿来。”贺龄音平时闲暇的时候,常常以看书来消磨时间。这次她来北疆,也带了不少书。刚刚忘记带一本出来看了。
芯儿苦恼地拧帕:“夫人,芯儿不识字……”
贺龄音微诧,随即明白过来,她生在书香门第,自然从小习字,而芯儿在北疆的普通人家长大,糊口便是第一紧要事,哪里有闲工夫读书呢。
她心口一涩,浅笑道:“芯儿,你想学识字吗?”
芯儿眼睛一亮,有些期待又有些苦恼:“芯儿也想像夫人一样认得好多字!可是……去哪里学呢?芯儿也没时间学啊……”
“既然你想学,那……我来教你怎么样?你只要不嫌弃,我们现在就可以学起来。”贺龄音含笑道。
“真的吗?!”芯儿双目放光,开心极了。
贺龄音笑:“那你去第二个箱子拿最上头那本书来,我们从最简单的学起。”
她放在第二个箱子拿最上头的书是《三字经》,这是她带来的书中最简单易学的了,适合芯儿这样的初学者。
芯儿乐得蹦起来,一瞬间少了平时稳重内向的气质,多了许多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气。
“我这就去!”芯儿转身跑了起来。
“你小心点,别摔着。”贺龄音连声叮嘱。
她话音刚落,芯儿就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了,偏偏旁边就是院子里的池塘,芯儿就这么倒栽葱地跌入了池塘当中!
“芯儿!”贺龄音大惊,一边站起来连忙奔过去,一边呼喊着张伯等人。
一道身影忽然朝池塘里扑腾的芯儿跃了过去,而后像拎小鸡似的将芯儿拎了上来。
贺龄音见到芯儿被救,松了好大一口气,拍着心口朝来人道:“铮哥?你不是去军营了么?不过还好有你在……”
武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脚腕还没好吗?怎么现在站得好好的。”
贺龄音眼睛一瞬睁大:“我、我……”
“你为何骗我?”他的目光隐隐含痛。
“不是的,我……”
武铮没等她编出什么解释来,忽的一把抱住了她,大步朝房间走去:“其他人都给我退去前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