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驭大震,对贺龄音那点好感顿时消失殆尽,像被戳中了什么似的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气道:“你在乱说什么!”
贺龄音莞尔一笑,将且切好的果子摆盘之后,轻轻拉住风驭的手,面色郑重,眼神真诚:“风姐姐坐下,我们慢慢聊。请你相信,我没有半分的讥诮与恶意,这会儿只有我们二人,我想与你坦诚地说点心里话。”
风驭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一屁股坐了下来,直道:“那你可不要乱说,我对武铮没有任何想法,我可不喜欢别人的男人!”
贺龄音淡笑不语,从风驭一开始就对她莫名其妙的恶意和风驭亲口对她说过的那些话来看……若非是因为喜欢武铮,又是为何呢?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争辩,只是回归正题:“我自小养在深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如你曾经所说,将军根本就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子。别说征战沙场,便是一把剑都拿不起来的我,也的确不适合将军夫人这个身份。留在将军身边,也只是拖累罢了。”
“诶!不是,你——”风驭急了,似乎有话要说。
贺龄音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截断了她的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与将军本该各自婚嫁,我嫁与文人学士,将军娶一个巾帼英雄,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然则天意弄人,皇上赐婚,我与将军莫敢不从,只好应了这桩姻缘。此番我奉旨前来北疆随军,也实在给将军添了诸多麻烦。以后等我脚上的伤好了,我会寻一个好时机,申请回铎都,以后便安心在铎都侍奉将军的父母。”
风驭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时忘了说话。
“当然,两地分隔,多半不能长久。倘或将军因此厌弃了我,和离也未尝不可。皇上宅心仁厚,赐婚的初衷也是为了我和将军好,若见我与将军都情愿和离,想必也不会阻拦。”贺龄音轻而坚决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而风姐姐……你巾帼不让须眉,与将军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你若对将军有意,那是再好不过了,无须你委屈做小,到那个时候,你就能光明正大地与将军在一起。”
其实,自从嫁过来之后,她便一直在想往后的路。
武铮对她挺好的,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无法想象自己一辈子与一个武将生活在一起,也无法想象一直待在北疆的日子。
今天风驭的到来,再次提醒了她,她不稀罕的震北大将军,有人稀罕着。
那么,她又何必霸着位子。
况且,风家也没有根基,只是北疆的普通老百姓,风驭若是嫁给了武铮,和自己的作用是一样的——
都不会提高武家对皇家的威胁。
因此,这些话不知怎么的,便酝酿在她脑海里了。
她想,这么推心置腹地与风驭一说,风驭若是真的喜欢武铮,那必定会对她领情,从此两人便能彻底化敌为友。或许,风驭还能在她回铎都与武铮和离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谁知,她却是完全想错了。
风驭反过来抓住她的手:“你、你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这样想的?贺龄音,我跟你说,你可别因为我而和武铮产生什么误会啊!我可担不起责任!唉,我怎么跟你说呢,也许是我之前的行为让你不舒服了,我道歉,我道歉行了吧?”
贺龄音摇头:“风姐姐,我——”
这次,却换成风驭打断她的话:“好!我承认,我之前对武铮的确是……是有那么一点好感,毕竟军营里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男人了,我这也是情有可原对吧?但是,自从他奉旨娶妻之后,我就已经绝了对他的心。或许之前我还没来得及改变态度,因此让你误会了,那么我风驭现在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告诉你,我绝对没有想取代你的想法!”
“风将军,我没有任何指责你的意思!”贺龄音一时头痛不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虽然一开始不免觉得风驭对自己的态度过于冷硬了,但是她看得出来风驭绝对是个坦荡磊落的女子。
对于这样的巾帼英雄,她心底里是敬佩不已的。
也正因如此,她才越发觉得风驭与武铮是绝配,自己简直是无意中插入的错误。
那么,便应该及早解决这个错误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风驭静了一瞬,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缓缓问道,“那么,你又想过武铮怎么想吗?”
武铮的想法……贺龄音心情蓦地沉了下去,勉强笑笑:“我觉得,对他而言,并不是非我不可,很多人比我更适合他,我想他也不会拒绝。”
“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于他。”风驭皱起了眉,冷笑一声,似乎很为武铮不平,“有些话其实我也不想说,但是——但是你真的知道将军的想法吗?你知道将军娶了你之后有多高兴吗?你知道自从你来到北疆,将军对你有多上心吗?你知道我们调侃他重色轻友时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你们若娶了这么个好媳妇,也会重色轻友的。”
贺龄音咬唇,她想争辩,也许换成另一个人是他“媳妇”,他也会如此这般,但是一对上风驭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眸子,她便说不出话来。
而后,她便听到风驭一字一句说道:“贺龄音,问题的根本是——你不喜欢武铮,你想离开他,是吗?”
这句话像一把剑,狠狠地插入贺龄音的心口。
她好像无法反驳。
但是却又不想承认似的……迟迟没有说话。
风驭没有等她的答案,只是扔下一句“今晚的话我不会跟将军说”,便走出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芯儿走了过来,说是风将军霸占了她的屋子,让她来陪夫人睡。
还在怔忪之中的贺龄音这才惊醒,点点头道:“那我们睡吧。”
芯儿惊讶:“夫人,你今晚还没沐浴呢。”
一向每晚必定沐浴更衣的夫人居然忘了这件事,实在令她诧异,也不知道方才风将军对夫人说了什么,令夫人像失了魂一般。
贺龄音一时心里揪成一团,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气闷,连说话都抬不起力气:“打一点水来就行,我今晚擦一擦身子便好了。”
“是。”芯儿应了,连忙出去打水。
才一出去,便听到她大叫了一声:“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