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好疼好疼——!
心脏好像被人撕裂成了无数瓣——!
师父——阿缇真的好疼——!
少女痛得额角满是细密的冷汗,双手死死揪着胸口的衣襟,指尖都攥得泛白。
恍惚间,迷雾四起,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
“……为什么?”稚嫩的少年声断断续续,空灵的好似来自遥远的时空。
谁……谁在说话?
“大概…是我的宿命。”
女子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都要随风飘散,却又透着无尽的苍凉,直直砸进心里,令人震颤不已。
混沌之中,忽然涌现一道淡金色的亮光,白雾四散,梦境瞬间湮灭,胸口的疼痛如潮水般褪去,她脱力般地喘着气,意识渐渐回笼。
“阿缇姑娘?阿缇姑娘?”
扶缇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张恍如神祇般的俊脸,不同于上次的惊鸿一瞥,这一次,她完完整整地看清了青年的模样。
眉如远山,鼻若悬胆,骨相清隽,如松如竹。此刻那双漂亮的凤眸微微垂着,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她。
扶缇倏而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心痛之症……似乎缓解不少?
方才掉落在她身侧的玉佩还在闪烁着光芒,她愣了一下,伸手拿起它,下意识问出口:“这个怎么会在这里?”
裴渡的视线也随着她的动作移到那玉佩上,方才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烫,黑眸闪了闪,他开口解释道:“方才我见它一直发亮,担心有异常便拿出来瞧了瞧,不过……”他刻意顿了顿,语气带了些犹疑,果然引得扶缇转移了注意力,“我的血好像不小心被玉佩吸收了一些。”
他抬手将指尖露出,扶缇下意识扫了一眼,果然那处还隐约残留着一点红痕。
她又将目光移到手里的玉佩,可惜此刻光芒已经暗淡下去,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观阿缇姑娘方才的症状,似是患有心疾?”
青年唇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神色坦然,似乎只是出于担心才问出的这句话。
扶缇稍稍错开目光,含糊地应道:“都是一些陈年旧疾,多谢裴公子关心。”
见她似不愿多说,裴渡微微一笑,倒也没再强求:“无碍便好。”
两人正沉默着,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扶缇的房门便被猛的推开——
“大师兄,阿缇姑娘,你们果然在这里。”
………
温峤的房间内。
四人再度围坐一桌。
“……这就是我们在喜堂探查的结果。”温峤一五一十地将今晚的经历细细道来。
方才来的路上,裴渡便简要叙述了一番他们这边的状况。
不过,关于扶缇的心疾他却只是用一句旧疾突发简单带过。
为此,扶缇当时还颇为意外地多瞅了他好几眼,奈何青年神态太过自若,让她压根看不出丝毫异样,只得安慰自己也许裴渡只是不愿暴露别人的隐私。
“魂魄全失?”抓住温峤话里的重点,裴渡神色微顿,敲击桌子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温峤点了点头,眉眼也浮现出几分疑惑,“对方既然已经挖掉了心脏,又为何还要夺取他的魂魄?”
“如果说,喜堂剜心是复仇,那么夺魂也是复仇的一环吗?”扶缇也不由得皱了皱鼻子。
裴渡等人商议正事的时候从来不会刻意回避她,一来二去的,扶缇倒也对案件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不会。”温峤摇了摇头,“夺人生魂乃是禁术,非寻常妖鬼所能做到的。况且……”她的目光忽然飘远,不知想起了什么,“使用此术者多为邪修,但此路逆天,大多不到半途便报应加身,甚少有存活下来的。”
此话一出,不光贺子慕,就连一向淡然从容的裴渡也难得肃了肃神色。
扶缇托着腮,拧眉思索片刻,“也就是说,剜心是为了报复,夺魂则是为了修炼?那这样看的话,这个凶手也未免太多此一举了,直接夺魂不就好了,既可以杀人还不耽误修炼。”
贺子慕嗤笑一声,语气不明:“说不定,这凶手还不止一个呢。”
听到这话,扶缇不由得瞠大眼睛。
裴渡曲起手指,有节奏地叩击起桌面,声音不徐不疾:“我们现在来理理思绪,首先,根据李生年的举止和他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我们可以肯定李家夫妇必然知道点什么,甚至很有可能在这里面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温峤顺势接过话题,继续道:“其次,根据李德宝剜心而死与魂魄尽失这两件事,我们还可以大胆推测,凶手或许不止一个,而且,他们一开始也许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扶缇皱起眉头,脸上满是纠结。
温峤注意到她的异常,不由得出声问道:“怎么了,阿缇?”
扶缇抿了抿唇,踌躇片刻,终是开口:“温姐姐,你们方才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怪怪的……”她小脸皱成一团,似是在斟酌用词,“就是…怎么形容呢……”
“少了一个环节。”青年抬起眼眸,替她补上了后半句。
扶缇下意识侧过脸,恰好对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黑眸此刻正凝视着她,仿佛无尽的深渊,稍不留意便会沉沦其中。
扶缇慌忙挪开视线,轻咳一声道:“……对,就是裴公子说的这般。”
裴渡自是没有错过扶缇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异样,他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缓缓移开视线,继续开口:“正如阿缇姑娘所言,我们追查到现在,却是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线索。”
说完,他唇角噙起笑意,意有所指地看向在座的三人。
“……新娘!”
……
春末的风带着初夏的燥意,吹得门外不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层层枝干洒落在地面上,映的屋内宽敞又明亮。
侧厅设了桌宴,碍于李府的情况,宴席上并没有太多荤腥,但毕竟今日的宾客身份较为贵重,因而菜品也倒是十分精致。
“诸位仙长不远万里前来相助,本官实在是感激涕零。”
杜如镜拿起面前的酒杯,朝裴渡几人抬手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裴渡见状,也只得端起酒杯,朝他回了一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别光顾着喝酒,咱们还是边吃边聊。”李生年今日看着倒是比昨日精神许多,也不知是不是饮酒的原因,他的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开始用膳。
扶缇夹了块排骨,默默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
“不知仙长可有查探出什么?”说这话的是杜如镜。他前几日外出公干,直到今日才回到县上。一回来,便听闻青云宗的人昨日已经到了李府,他急得连衣服都没换,匆匆往这里赶来。
裴渡微微一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朝李生年那边扫了一眼,而后才缓缓回道:“昨日来的匆忙,李老爷体谅我们舟车劳顿,故而令我和师兄妹在李府歇息了一日。”
“原是如此,恩师一向考虑的周全,倒是本官鲁莽了。”杜如镜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又摇头失笑道。
裴渡将他的神色不动声色地收入眼中,唇角弧度始终未变:“说来也奇怪,裴某虽在李府呆的时间不多,但却有一事未明。不知李老爷能否予我解惑?”
李生年自顾自地夹着菜,仿若未闻。
杜如镜见状,率先出声解释:“抱歉啊诸位仙长,恩师年岁已近七旬,这听觉已是大不如从前了。”说完,他便紧接着侧过身,拍了拍李生年的胳膊,一连唤了他好几声,“恩师?恩师,仙长方才问你话呢……恩师?”
李生年这才恍然过来,动作慢半拍地转头看向裴渡:“仙长方才要问什么?”
扶缇瞧着他这副模样,眉心微微皱起,咬住筷子尖,忍不住沉思着。
他这个样子,怎么感觉……就像是个木偶似的?
裴渡神色却是十分平静,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李生年的异常,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裴某是想问,不知您的儿媳现在身在何处,为何入府以来便没有见过她?”
话音刚落,扶缇便察觉到李生年的神色明显顿了一下。
但很快,他便又恢复了正常:“原来仙长是在问玲珑啊,”他笑了笑,满脸沟壑般的皱纹随着他这动作堆积挤在一起,明明应该很和蔼的模样,偏生透出几分诡异,“她一心念着德宝,自从德宝去了之后,她便将自己锁在了西厢房,整日闭门不出,谁劝也不听。”
扶缇瞳孔微微一缩,掩在桌下的左手不由得攥紧了衣裙,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隐隐泛白。
是她眼花了吗?刚才……刚才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黑色纹理是什么……?
“原来如此,想不到少夫人竟是如此情深义重之人。”裴渡轻轻颔首,神色间满是感慨与敬佩。
说罢,他便拿起筷子夹了块拔丝地瓜,动作十分自然地放进身侧之人的碗里。
“阿缇姑娘一直盯着那边,是想吃这个吗?”青年眼底含笑,唇边的弧度越发柔和,落在扶缇眼里,却是莫名的勾人,“若是够不着,可以同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真的有被裴哥笑到,够~不~着~可~以~和~我~说~谁懂啊哈哈哈哈!!!!
是查案都没忘记勾引阿缇的裴渡啊(笑的好大声!!!)
不过话说回来…这都是某人的小心机罢了(宝贝们可别被他迷惑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