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进了一间茶楼就没有再出来, 段雯秀躲着等了约小半个时辰, 果然见到伯子琴出现了。他先是四下环顾一番, 见没人跟着才进了茶楼。
段雯秀一跺脚,果然是贱人养出来的小贱人, 就会勾引男人。
左右思量着,自己贸然闯进去会不会不太好。打眼瞧着跟上来的李锦素和李锦瑟,心下一喜, 正中下快怀。
“三妹妹, 四妹妹, 你们怎么也跟来了”
“我们不放心三姐姐你。”
李锦素是故意让她看到的, 她们想要跟着, 也得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姐妹情深, 是再合适不过的由着了。
段雯秀顺着话, 面上现出担心, “还是我们顾及姐妹情谊, 想着姐妹们一起。原想着大姐真是有事,才没和我们一起出来。可我瞧见了大姐身边的芦花, 神神秘秘的, 怕有什么不妥。”段雯秀压低声音, “方才我看见伯公子也进去了,不知道大姐在不在……若是传了出去, 我们姐妹的名声都不要了。”
李锦素露出为难的面色,一副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模样。李锦瑟自是装成鹌鹑,低头不敢与人对视。
段雯秀心里看不上这两人, 也不知道三妹妹是不是和四妹妹呆久了,这胆子是越发的小了。都要当皇子妃的人,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宫中周旋。
不过,三妹妹是死是活和她有什么关系。甚至李家的姑娘过得如何,都和她没有关系,她可是姓段的。
“三妹妹,四妹妹,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姐走歪路。若不,我们就进去看看吧,也好安心。”
李锦素犹豫一番,终是下定了决心,“二姐说得对。”
姐妹仨人恰在茶楼的西拐角,才准备要过去,打眼瞧见东边来了一辆马车。马车里下来一位粉衣少女,面上带着怒气。
少女身边的丫头低语几声,只见少女恨恨说了一句话。离得有点远,听不真切,总归不是什么好话。紧接着带着丫头进了茶楼,颇有些去势汹汹的意味。
李锦素自是认得那少女,正是沈家的小姐沈澜芳。心下琢磨起来,这沈澜芳怎么会出现在此地,莫不是也为那伯子琴而来
伯子琴既然能是男主,长相自是极好的,才华也是极好的,被沈家看中也不足为奇。
“三妹妹,方才那进去的好似沈家的小姐,她来这里做什么”段雯秀问着,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兴奋和幸灾乐祸。可千万不要是自己猜的那样,若真是,李锦笙那个小贱人在沈家小姐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处。
“二姐姐,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段雯秀闻言,点头,走在前面。
进了茶楼,一楼有人在唱小曲儿。厅堂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位客人,扫视一圈,没有看到伯子琴他们。
想来也不会在大堂,应是在二楼雅间。哪成想着刚上楼就听到争执声。声音尖利,听着像是沈澜芳的,她们赶紧走过去。
左手边最后一间雅间的门是虚掩的,声音是从那时传出来。
“沈小姐,都是误会。”
“误会什么李锦笙,你以为我眼瞎了吗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白天的与外男在茶楼私会,你告诉我是误会,岂不是很可笑”
沈澜芳恨不得去划花李锦笙脸,李家的姑娘没有一个好东西。李三娘她现在不敢惹,谁让人家现在是乡君。
可是这个李锦笙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四品官家的庶女,也敢肖想她沈澜芳看中的公子。简直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伯公子,你来说说,可是李小姐约你来的”
伯子琴清朗的声音响起,“早前小生寄居在大济寺时,曾与李小姐有一面之缘。李小姐托我给其祖母抄写祈福经书,后因临时有事,不了了之。后来李小姐觉得有愧,托人带口信给小生表达歉意。今日放榜之时,李小姐身边的丫头出现,说是李小姐有事寻小生。小生想着,或许正是因为经书一事。些许小事,小生从未放在心上,为了打消李小姐的愧疚之情,这才来赴约的。”
沈澜芳一听,立马娇羞不已。
“我就知道伯公子清风朗月,定不喜与一些下贱之人为伍。”
李锦笙气得俏脸泛白,“沈小姐,你说谁下贱”
沈澜芳眼一斜,答案不言而喻。
李锦笙何曾受过如此羞辱,而且还是在伯公子的面前。今日这事若不说清了,只怕她的名声就要毁了。
“伯公子,在你心中那是些许小事。可在小女看来,你高风亮节值得钦佩,小女定要是当面亲自与你道谢的。”
“李小姐实在是太过客气,小生真未放在心上。”
沈澜芳最看不得李锦笙这般无耻的姑娘,当下眼角微抽,“李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敢说你没有自己的小心思。眼瞧着伯公子中了头名,你这心里是有其它的打算吧。我告诉你,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伯公子这样的男人不是你一个庶女能想的。”
李锦笙脸更白了,沈澜芳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沈家也有招揽伯公子的意思为何前世里没有这一出,后来嫁给伯公子的是四妹妹。
四妹妹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庶女都能嫁给已入朝堂的伯大人,她为什么不可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段雯秀听着里面的话,只觉得心里无比畅快。自视甚高的李锦笙也会有今天,在府里有老虔婆宠着,还真是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孰不知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庶女。
李锦素已从之前伯子琴的话里听出了许多意味,怪不得锦瑟一直不看好他,却原来真是一个趋炎附势之人。再是装得清高,说得凛然,也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嫌贫爱富。
他定然是接了李锦笙递的橄榄枝,不拒绝不表明,一直侍机等待。一旦有更好的出现,立马见风使舵,依附过去。
这个男人,确实不是良配。
变故往往就在一瞬间,也不知里面是怎么了。只听得李锦笙叫了一声芦花,然后便听到扭打的声音。
再然后,她们闯了进去。
见到雅间内的情形,大吃一惊。
沈澜芳被打倒在地,脸肿得老高。芦花还骑在她身边的丫头身上,打得起劲。伯子琴显然吓傻了,李锦笙也没回过神来。
“住手!”
李锦素喝了一声,芦花才悻悻爬起来,鄙夷地瞪着沈澜芳主仆。
伯子琴看到这么多人,只觉无地自容,“这简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一拂袖子,愤而离去。
沈澜芳掩着面,尖叫出声,“李锦笙,你竟然敢让人打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庶女,竟然如此猖狂,可见你们李府的门风是何等的差。我定要告诉我父兄,让他们去陛下那里参李御史一本。”
沈澜芳的丫头扶起自家主子,掩着面离开了。
雅间里剩下李家众女,段雯秀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是担忧不已,“大姐,今日这事可如何了,那沈小姐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锦笙的理智回笼了,看向她们,眼神定在最后面的李锦瑟身上。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们看到你的丫头芦花鬼鬼祟祟的,有些担心大姐,这才跟了过来。”
“这么好心!”李锦笙目光都阴狠起来,一把推开段雯秀,走到李锦瑟的面前,“是不是你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我知道是你,一切都是你捣的鬼!”
李锦瑟被她吼得一跳,肩膀一缩,“大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p>
“你不要和我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以为伯公子是你的我告诉你,你做梦!你没听到沈小姐说的话,他们沈家对伯公子势在必得。哈哈,你以为躲在暗处我就不知道了吗我告诉你,我是庶女,你也是庶女,我母亲还中良妾,而你生母,不过是个奴才!”
段雯秀一头的雾水,这里面有四妹妹什么事就四妹妹这半天憋不出个屁来的性子,还能和伯公子牵扯到一起
怎么想都不可能。
“大姐,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着越发的糊涂”
李锦笙不理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锦瑟,恨不得把她胆小怕事的面皮给撕了,让世人都看看这个四妹妹有多会装。
李锦素不露声色地挡住李锦瑟,淡淡地道:“二姐姐莫要理会大姐,她今天恐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犯了癔症,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段雯秀一想,也是。
“大姐,你说你这叫什么,偷鸡不成把蚀把米。你想得倒是好,与伯公子拉近关系将来顺理成章。可你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你只不过是个庶女,在别府的嫡女面前,那可不够看的。也是祖母宠着你,宠得你都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连三妹妹都不看在眼里,也难怪会有今天。”
李锦笙阴冷的目光瞪过去,这个段雯秀,她还没有出手对付,对方竟然就敢公然挑衅了。好,真是好的很。
“我是庶女又如何,我可是李家的亲骨血。二妹妹呢,生父不过是个八品小官,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冷嘲热讽。以你的出身,指不定要嫁到哪样的破落人家,你有心思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至于我,不用你操心,我定然会比你们都过得好。”
说完,李锦笙昂着头走出去,芦花赶紧跟上。
段雯秀的脸青白相交着,这个小贱人,和那个老贱人一样。母亲说得没错,这个府里有两个贱人,她们是翻不了身的。
一定要让贱人们得到报应,母亲才能当家作主。
李锦素微垂着眸,暗忖着以沈澜芳性子,这事是不会善了的。李锦笙为了摘清自己,说不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芦花的身上。
果然,事情真的如她所料。她们回去没多久,沈夫人就带着沈澜芳亲自上门讨要说法,巩氏和李复儒陪着笑,脸都笑得快抽筋了。
“李大人,李夫人,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是这事我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我女儿平白无故被你女儿的下人一顿乱打,你们这是踩我们沈家的脸。”
“沈夫人,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姑娘个个都是知书达理的,万不会做出如此有失体面的事情。”
沈澜芳衣服未换,脸上的红肿清晰可见,闻言大怒,“你们把李锦笙叫什么,就是她打的我。”
李复儒脸一沉,命人去叫李锦笙。李锦笙一回到家中,便与常氏安姨娘说了茶楼的事。气得常氏恨不得摔了杯子,这个孙女她最是看重,没想到竟然做出如此轻浮之事。
“那个伯公子不过是徒有虚名,一个寄居在寺院的书生,家里指不定落败到什么地步。你怎么就和他有来往了”
“祖母,孙女知错了,我只是想与他当面道谢。”
“老夫人,笙儿是最有分寸的孩子。依我看今天这事,定是那个从外面捡来的丫头太鲁莽了。当时我就说过,笙儿是一片好心,看不得有人受苦。可是半途带进府的人,未开教化迟早要惹祸事。果不其然,连沈小姐都敢打,连累我们笙儿。”
常氏也反应过来,“你说得没错,这样的丫头留不得。”
前院的人来请李锦笙,常氏一拍桌子,“既然沈夫人带着沈小姐来讨说法,我老婆子就豁出这张老脸。”
常氏命人捆了芦花,还堵了嘴。
芦花呜呜叫唤着,李锦笙没有看她一眼。这个丫头,忠心是有的,就是太蠢了。难怪前世里是替四妹妹抵命了的,既然自己救了她,她替自己抵这个罪也算是报答。
常氏一进前厅,立马赔着笑。
“沈夫人,今日这事全都是碰巧了。我家笙儿最是懂礼数的孩子,心地又善,见不得人受苦。前些日子,她去寺中替我祈福,途中遇到这丫头晕倒在路边,一时好心带回府中。没想到这丫头未曾驯化,竟然敢动手打沈小姐。这实在是我们管教下人无方,沈夫人若是不解气,将这丫头绑了回去,任由处置。”
沈夫人冷冷一笑,搞了半天,就弄一个丫头出来抵事。
“老夫人,并非我不给你这个面子。一个下人,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别府的小姐下手。若不是受了自家主子的授意,她一个丫头敢出手”
常氏脸一僵,缓缓坐了下来,手摩梭着拐杖,“今日这事,沈小姐确实受了委屈。也怪我家笙儿没有约束好下人,要不我让笙儿给沈小姐亲自赔不是”
沈澜芳把脸一撇,“一个庶女,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李锦笙垂着头,死咬着嘴唇。
自己这庶出的身份,以往在府中时从未有人提起过。今日之内,她频频听见,只觉似一根根刺,扎在心上。
“沈小姐大人大量,莫与锦笙一般见识。都怪我当时吓傻了,没来得阻止芦花,才让沈小姐受了伤。”
沈澜芳冷哼一声,根本不受她的礼。
沈夫人不动声色,也不表态。
李复儒额前的青筋暴起,“你这个孽女,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我看你最近都不要出门了,给我在家里好好反省。”
“李大人,前次我记得你家乡君不过是在书院门口丢了丑,并未伤到人,你可是罚了她跪十二个时辰。怎么你家大姑娘纵容下人行凶,伤了我家澜芳,就只得一个禁足。你这偏心也太狠了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姑娘才是嫡出,三姑娘是庶出的。”
巩氏心下一喜,沈夫人这话说得真是太漂亮了。这话她不敢说,非得由外人来挑明,老爷才会明白。
常氏和李复儒齐齐色变。
李复儒狠了一下心,“就依沈夫人,来人哪,把大姑娘带去祠堂,不许送水不许送食,跪满十二个时辰方可。”
沈澜芳这才微微消了一些气,心里还是不满的。她这脸上都挂了彩,真是太便宜李锦笙了。要不是娘说不好撕破脸面,她真想叫人把李锦笙也打一顿。
不过,明的不行,暗的总可以的。
她心里有了计较,欢喜起来。
沈夫人像是对这个结果还不满意,“罢了,我们两家说起来也是有些交情的。你家大姑娘也受了教训,还希望李大人以后好好管教,莫要再犯什么事,不是每家都像我沈家如此大度的。”
“是,是,一定的。”
李复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前都是三女儿惹是,不过也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像这样把别家小姐打了的事,从不曾有过。
想不到一向听话的大女儿如此令人失望。
沈夫人带着沈澜芳离开了,把芦花也带走了。
李锦素知道后,让成妈妈派人留意沈府的动静。一旦芦花被发卖,找个时机将人买下来,放到庄子上。
成妈妈感慨着,“大姑娘的善在面上,我家姑娘的善却是实在的。”
“善与不善,得看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芦花确实无辜。以她那性子,落到心狠些的人家,送命是迟早的事。”
李锦瑟点头,“还是三姐姐想得周到。”
想到今天李锦笙说过的话,她有些不安。怎么好像大姐很恨她,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她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
“三姐姐,我瞧着大姐姐今日很是不对。”
李锦素微微一笑,“想来她是魔障了,说了一些胡言乱语。正好在祠堂里跪上一跪,让列祖列宗替她清除心魔。”
经此一事,李锦笙与伯子琴的事情几乎是没了可能。重生女啊,抢了女主的东西又不知道珍惜,生了那样一副蛇蝎之心,还想得天眷顾,也不怕被天遣了。
她相信,不用自己出手,沈家那边定然还有后招。十二个时辰的时光,李锦笙这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应该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