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封沐拿着新的旨意,转身出了殿门,大概走了两步,封沐停下,回声朝着封御拱手行礼:“皇兄,其实你不必捏着王妃威胁臣弟,臣弟之前就说过,只要是皇兄想要做的,臣弟一定会支持,您在臣弟心中,是好皇帝。”
封沐深吸一口气:“臣弟也说过,已望尽前尘往事,过往种种,今日尽都清算。以后,您是皇上,我是臣子。”
“微臣告退。”
退回宫殿外,封沐扶着石柱有些瘫软,一手紧握圣旨。他真的错了,他以为自己能恪守他与封御之间的关系本分,将封御的身份,视为皇上高于家人。但他渐渐不自觉弄错了方向,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伸手接住了一片被风吹进来的雪花,冰凉浸心。他今日才明白,封御真正要做的是改革,而不仅仅是削藩,他作为皇上的嫡亲弟弟,是被扯起的改革一方在明面儿上的旗帜。他是封御牢牢攥在手中的棋子,暗一瞥向二叔那一眼他们也看到了,二叔也该是被封御利用了吧,乔菁算是自己作死,被封御在近日抓到了证据成为了这一段关系中的炮灰。
上次“王府纵凶”一样针对的该是封沐,只是那出戏码或许是准备不足,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早早落幕,今日,封御得到乔菁的确凿的证据,又在二叔的配合下将这出戏重新拉开了帷幕,封沐低声叹了一口气,他从自愿到被架上戏台,这出戏,他这作为提线的木偶是唱定了。
殿内的封御听得封沐的一席话,久久回不了神,封御闭上眼睛,他想起了当时二叔问自己的话,“为什么此事非封沐不可?”
是啊,为什么非要选择封沐呢?世家勋贵人数何其多,为什么偏偏选择一个最傻的。
这件事从他上位时便一直在谋划,但自从四弟醒来后与他第一次在御书房见面的他才定下人选。封沐是合适的,无论是身份,还是那股子听他话的老实样子,就如同小时候,他只会四弟做坏事被抓包,封沐为了护着他,肯定是自己一人担着。
二叔手中的资料是在是太重要了,封御也算是自己坑了自己,将四弟造反的证据收尾清扫的极为细致,二叔不信四弟造反,认为他狼子野心,上一次才会草草收场,也是,谁会信现在这个傻四弟想要造反呢?
青柳算是意外的收获,用乔菁牵制四弟也不错。
在这上位的时间久了。钱、权、争斗…他习惯用各种东西去掌握这朝堂的平衡,唯有现在的四弟,他什么都不需要,很容易满足,但此事过于重大,四弟说的那些话,他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他学了后院那些女人最肮脏的手段,用亲人威胁。
四弟府中关系简单,乔菁与封景便是他最在乎的人,对于乔菁,封御不明白为什么四弟明知道事情始末还愿意进宫为乔菁求情,但这不影响整个计划。三皇子这个隐患被铲除,乔菁与封景被他拿捏着,想必四弟也会安心听话。
连乔菁下毒都能原谅,四弟该是会原谅皇兄吧。
“叫德妃过来。”封御只觉得大脑越来越混沌,只能在见到德妃时,脑中才会有那么一丝的清明,本该随三皇子一起去的还有德妃,只是他心软了。
封沐进宫不到一个时辰,消息已由沐王府的下人送达至乔家,突出其来的消息使得乔府乱做一团,乔母在旁,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她知道菁儿是个胆子大的,但怎么就敢做出毒害王爷的事情。
乔洋坐在主位上,只觉前路黯淡,中午的推杯换盏,迎来送往仿佛都是做梦。听得喜嬷嬷说王妃还在府中,乔洋反应过来,“王爷呢?”
喜嬷嬷嘶哑着嗓子,“王爷随祁郡王进宫,面见圣上。王爷走之前说过,谁也不能将王妃带走。”
乔洋将周围下人遣走,咬着牙看向跪在地上的喜嬷嬷,“说,姑娘做这事儿的,你知道不知道!知道为什么不通知我们,纵着姑娘做出这等错事。”
喜嬷嬷眼泪已是流不出来,要是可以,她真的想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可事情来的太突然,现如今,王爷与皇上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景,她也不清楚。
乔洋见喜嬷嬷只顾一直哭,胸闷的说不出话来。
乔誉不相信此事是真的,王爷姐夫对姐姐那般好,怎么可能?他完全被这条消息震住了,父亲一直深吸气的声音惊了他,父亲涨的通红的脸色骇住了他,乔誉连忙大声让管家去叫大夫。
“叫什么大夫,去沐王府,去沐王府!”乔洋将乔誉的手打下,站起身吼向门外的管家。
琐秋与平安站在门外,未等到归来的王爷,却等来了一脸怒火的乔大人。
王府门口的官兵,面面相觑,最终也未拦着进去的乔大人。
锁秋正向乔大人行礼,乔大人未曾理会便一路奔向进了王府前院正房。琐秋向平安使了眼色,便追着乔大人进了王府。
琐秋刚追到正房门口,只听得厅内传来啪的一声声响,琐秋立即顿住了脚步,垂首站在门口,门内的侍婢也一个一个都退到门外。
乔菁默然不语,乔洋见她不做声大力拍了桌子:“我乔某人教的好女儿,好女儿啊!你胆子这样大,怎么不将你爹一块毒死!是你爹我让你嫁给沐王的,你怎么不毒死我!”
这一段话,乔洋早就想说了,孽缘,孽缘,当初就不应该因为自己想法将女儿嫁给沐王,要不然如今也不会惹出如此的祸事,谋害王爷,牵连乔府!
乔洋指着乔菁的手都在颤抖,只觉得这样还不解恨,抄起桌上的茶杯便砸向乔菁。乔菁不曾躲闪,硬硬接着,只眼中泪流不住。
见乔菁眼中虽是伤心,并无后悔,乔洋更是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怎么,现在是王妃了,为父的还教训不了你了么!”
后面赶来的乔誉扶着乔夫人进了厅内。现在是冬天,姐姐身上全是茶水浸湿的痕迹,她怀着身孕,乔誉始终不信是姐姐下的手,自然想上去将姐姐扶起来。
乔洋抬脚狠狠的踹在乔誉腿上:“扶她起来作甚,跪着,跪死我乔家也不足以向皇上告罪的。”
乔夫人只在一旁默默留着泪,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血,她看女儿如此她怎能不心痛。只是女儿这一次真的做错了,想着恭谨谦和的沐王爷,乔夫人更是觉得内疚。
乔菁与乔誉一直跪着,乔洋坐在上首,静默不语,等着沐王爷回来。当年的孽缘,还是断了好,此事乔府一力承担,喜嬷嬷说王爷是知道此事的,进宫是为了找皇上求情,王爷那般牵就女儿,他们乔府不能做这白眼狼,再说,皇上有皇上的安排,乔菁不能待在王府,再是个祸害,那也是自己女儿,要是皇上想严办,留在王府,乔菁只有死路一条!
乔洋心烦意乱的站起身,“沐王爷回来,你就自请下堂,你别连累你的儿子!”
乔菁磕着头,清清楚楚的回答道:“不!王爷让女儿在王府等他,还有孩子,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爹,求你,求你。”
乔洋气的冷笑,“我要是你,我都没这等脸面,你不臊的慌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么?还有景儿,你认为这件事情,瞒得住么?还是趁早,趁乔家没倒,还能留你一段时间。”
父亲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自己心上,但她不后悔,不只是因为现在这个封沐,也是为了她的儿子景儿。
玉荣姐姐早就告诉过她,封沐喜欢往宫中走动,乔菁本不以为意。但直到玉荣姐姐将一封信及封沐的贴身玉佩交给她的时候,她才提起了警惕。每个离开皇宫的皇子,身上都会有一块玉佩,那块玉佩只传给继承人。信中所写,封沐与宫妃有染,育有一子,只比景儿小两岁,但本身不得皇上宠爱,继位机会极小,因为年纪已大,爵位可运作的机会极小,甚至可能连封地都没有。封沐打算将沐王世子这个位置交给那个孩子,那枚玉佩便是证明。
沐王府有子嗣,何故需要一个皇上的儿子来成为沐王府世子!封沐想杀自己的景儿!那是第一次,乔菁对一个人动了杀心,新仇旧恨,乔菁未曾犹豫。她不想伤害宫中的那个女人和孩子,反正景儿从来都没有父亲,只要封沐死了,一切便会默于尘埃,涟漪归于平静。
千日红是玉荣姐姐给她的。
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未后悔,至今,她都未曾后悔。
只是看着眼前的父亲,她从未想过会连累乔府。她本来的计划,便是事件败露后,她便自绝身亡强行证明清白。玉荣姐姐与乔府会帮她照顾景儿,景儿还有将军府这样一个岳丈,怎样都是一笔不亏的买卖。
从滦平回来的那一晚,她便将写给玉荣姐姐的那封信撕掉了,她不想死,她想活着,活在王爷身边。
乔菁咬着牙,前厅大门敞开着,冷风呼呼的吹在她的身上,身上是被茶水浸湿的阴冷,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姐姐?姐姐。爹,姐姐流血了!”跪在乔菁身后的乔誉,看着姐姐白色的裙褂上点点红色的痕迹,惊骇大叫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