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
封沐紧紧抿着双唇,眼睛死死的盯着前厅大门,他听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哒哒哒的仿佛踩在他的心上。封沐将大拇指弯曲至掌心,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好歹能让他放松一点。
祁郡王穿着宗人府宗令的官服庄重而来,而身后的官兵面容冷峻,铠甲闪出幽幽的冷光,封沐只觉得心里的预想成了真,面上更为冷硬,只能强作镇定,起身相迎。
祈郡王乃降等袭封的皇室宗亲,与沐王算是堂兄弟,祁郡王一脸严肃踏进厅内,心中却微微叹息,他是今早突然接到这份差事的,按流程讲,此案件涉及沐王妃,那是必须得户部、刑部来共同定罪,再由宗人府来进行罪责过失的处罚,但此封由皇上贴身侍卫李福喜公公直接送到他手中的圣旨,祁郡王接到也是大吃一惊。
默不作声的环视一圈主厅,见二叔也在场,先行朝着沐王同二叔行礼后,祁郡王镇定下来。
与沐王微微点头,从袖笼中缓缓掏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站于上位,声音低沉,“沐王,还请接旨。”
封沐强压下内心的惊恐,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僵硬。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沐王惊马一事,已自探明,故毒所致,乃沐妃主,女心肠毒,谋害亲夫,无德无行,为天下女子为不善之法,不足为沐王妻,念及沐妃重身,免其死罪,黜其王妃之位,即起入宗人府,待产子后,再行罚事,钦旨。”
圣旨内容如一记怒吼炸开在封沐耳边,震得封沐噗通跌坐在地,手上、脚上竟使不出一点力气,“怎么可能?”下毒的事情,封沐早就知道皇上和太后知道,但这件事一直没有动静,封沐也以为皇上与太后还在秘密探查中。而下毒一事所参与人不过三人,红柳已死,乔菁不会说,喜嬷嬷不能说,他也就只告诉过暗一。
封沐看向跟随祁郡王一同进来的暗一,暗一也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他承认,他与暗主见过面,但他违背了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使命,在此事上说谎搪塞了暗主。王妃一事暗队只有他知晓,可这件事现在传了出去,见暗主的眼神,暗一只觉得内心冰凉,原来暗主早就知道了!
祁郡王等了许久,也不见沐王上前领旨,连忙上前将扶起沐王。他高站上首,自然将沐王府众人的表情尽览于目下,他也是男人,自然理解沐王,同床共枕之人竟下如此狠手,若是他,势必将其挫骨扬灰才是,“沐王,你也别太伤心,现在皇上已知道此事,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封沐眼前一阵阵的发晕,见祈郡王手中拿着圣旨靠近他,连忙将圣旨一把抓过来,摊开一字一句的看着。
越是看的细致,封沐越是绝望。
田蜜本是没资格带着这里聆听旨意的,但他实在不放心,躲在一旁,听完后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王妃毒害王爷?王爷与王妃感情那般好,难道都是假象吗?封景又是否知情?田蜜只觉得脑子里乱作一团。
乔菁知道有人来,是从另外一条道送父亲母亲出的王府,回来便见前厅被戒严着,乔菁按捺下心中的异样,脸上挂起微笑,刚走到前厅门口,与正抬头的封沐看了个正着。
封沐见周围的士兵蠢蠢欲动,连忙爬起,上前笼住乔菁,眯眼看着周围,“谁敢动!”
乔菁藏在封沐背后,见得这室内剑拔弩张的氛围,哪里还有不清楚的,此事定是因为自己。乔菁深吸一口气,舒缓了心神,轻轻拍了拍封沐的肩膀,从封沐身后端端走出来,停在正在拾圣旨的祈郡王前面,伸出手,“这圣旨,可否让弟妹看看。”
祁郡王听得沐王妃自称为弟妹,也是不由得心中一软,见沐王依旧护着乔菁,瞥见二叔闭着眼睛,祁郡王将圣旨递到了乔菁手中。
封沐上前拉着乔菁的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被乔菁轻巧的挣脱,封沐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乔菁看的仔细,随后将圣旨仔细收好,走到封沐面前,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拉起封沐的手,将圣旨放在了封沐的手心,“王爷,这短短的几月,美好的让妾身仿若在梦中。王爷还记得么?那夜,王爷说过,会惩罚妾身的,这是妾身罪有应得。王爷,接旨吧。”
前面的乔菁越是笑着,他的内心就越是伤痛,这种疼痛蔓延到掌心,封沐将圣旨丢在地上,将乔菁紧紧拥抱在怀中,哑着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乔菁被拥在怀中,闭着眼,泪水从眼角划过,有这样的一段时间,她很满足,她觉得值得,只是苦了肚中的孩儿。原来这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
封沐松开乔菁,心下已有决断,环视一圈,“在本王回来之前,王妃除了沐王府哪里也不能去!若是本王发现,谁擅自带走了王妃,要想想是否有资格承担本王的怒火!”
抬脚走到祈郡王身前,封沐眼光锐利坚定,“带本王进宫!本王要见皇上!”
祈郡王已是看不清楚形式,刚才的一切,都证明沐王知道是沐王妃下毒的,但面前这场景又是这么回事?
祈郡王缄默的看着沐王,又看向厅内默不作声的二叔,深深叹口气,“沐王,宗人府也是依令形式,沐王妃刚才也承认了…”
“本王,再说一次,不能,带走她!”
“带本王进宫!”
乔菁在背后凝望着面前人单薄的背影,一时间泪如雨下。
封沐站着未跪,封御似乎也不在意,让李福喜给封沐抬了个凳子,封沐来见他,他料到了,只是没想过封沐的的态度会如此强硬,封御靠着椅背,整个人在阴影中,内心的情绪起伏翻动。
封御在看他,封沐感受到了。但封御一直不说话,封沐脸上恭敬的神色退去,嘴角渐渐上扬,嘲讽的看着皇座上的封御:“皇上,可否听过,刑法中有一条叫对象不能犯!”
曾经,封沐一直查不清楚,究竟“封沐”是为何惊马失事的,别说宫中的马匹,就算是王府中的马匹,有人上马前,马倌也是会一一检查的。有的时候他也在想,那场致“封沐”死亡的惊马事件是否真的是意外,但所有相关涉及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惊马”事件处理的太过于干净,封沐才一直放不下心来。但今日,一见那封圣旨,封沐什么都明白了,乔菁已安排了“中毒”,便不会再大费周章设计“惊马”,能将“惊马”与“中毒”混为一谈,正是因为想让自己的亲弟死的人正是坐在他面前的“封沐”的亲哥。
怪不得太后要远避至大觉寺亲自修习佛理,常年不住在京城!怪不得王府的人被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怪不得自己上缴的金矿,封御眼睛不眨的就收下了,那个金矿明明就是封御对自己的试探,怪不得,怪不得!
“封沐”已经死了,就算是乔菁下毒,那毒死的也是个死人,要论罪,也是先论这个亲哥的罪!
封御阴影里的脸色难堪,封沐上前几步,与封御对视。
“若是皇兄知道,那么就该清楚,“惊马”一事后臣弟本就该是个死人,若是该论罪,也该治那人的罪。”
封沐的语气回荡在空旷的大殿,李福喜待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喜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人。李福喜轻拉了一下喜乐的衣袖,这个时候还在发呆,他倒是要考虑这个徒弟是否培养的得当了。
封御冷笑着望向面前的封沐:“四弟,你可有证据?指认那人。”
听得封御的话封沐苍白了脸色,他恍然记起,面前这人,不止是封沐的亲哥,更是这大明的皇上,封沐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声音陡然变软:“哥,我没有证据,求你,放了乔菁好么?她还怀着孕,她不能进宗人府。”
封御前倾,将脸从阴影中露出来:“四弟,可知为什么这么多年,沐王府仅得封景一子?”
话说到这,封御顿时笑了,“是因为四弟当年替皇兄喝了一杯酒,那杯酒入喉,四弟你今生便再不会拥有其他的子嗣。”
看着面前封沐不住颤抖的身体,和脸上惊讶的表情,封御轻点自己的下颌,似笑非笑,“也对,四弟都忘了。”
封沐被真相震住,跌坐在椅子中,久久回不了神,可他与乔菁日日夜夜在一起,乔菁和别人?他是万万不信的!
“皇兄,臣弟已忘尽前尘往事,但臣弟确信乔菁肚中的孩子是臣弟的。求皇兄看在封景还年少的份上,他不能没有母亲。” 封沐从怀中将封御赐给他的将免死金牌放在地上,希望封御能收回成命,“这是皇兄赐给臣弟的免死金牌,求皇兄放王妃一条生路。”
封御看着封沐掏出免死金牌,脸上神色一凝,看着跪在面前的封沐一字一句道:“刚才四弟不正在威胁朕么?怎么,现在服软了。对象不能犯?确实是朕做的,那又如何!四弟可听说过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儿,就算砍你百八十个头都不为过的!”
“乔菁的事情,朕也是帮你,四弟,怎这般不识趣!再说,能决定乔菁生死的不是朕,而是你,朕至亲的四弟。”
封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封御,只觉得心里混乱不堪,室内一片沉寂,封沐看着退回阴影里的封御,内心满是绝望,“皇兄,要臣弟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