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繁的手术是当天的第四台,排到了下午, 等待的过程异常难熬, 甄繁平常高压都在110以下, 手术前的早上高压到了130,虽然还在正常范围内, 但简居宁明显感到了甄繁的紧张。
手术当天甄繁不能吃饭,简居宁也没怎么吃。
各种术前准备在上午十点便做完了, 甄繁先是练习咳嗽和翻身,后来练着练着突然就失去了耐心,她去拿自己的电脑准备把发给楚师哥的方案再改一改。
简居宁要去收甄繁的电脑, “端阳, 咱们不是说好手术前不工作了吗”
“我要不工作就得胡思乱想, 我就再弄一会儿,一会儿我就躺着, 还有好长时间才能手术呢。”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办法能缓解她的焦虑,她有点儿后悔没有告诉老甄了, 此时的她很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听听声音也好。可她又怕给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忍不住哭出来,依她的没出息程度, 肯定会哭出来, 所以甄繁忍着没给父母打电话。
“端阳, 我们聊一聊吧。”
甄繁想同简居宁说的已经同他说完了, 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她觉得有些尴尬, “你想聊什么啊”
“你病好了想吃什么”
甄繁觉得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深入灵魂,“我想吃我爸做的肉饼。”
“要不要给你爸打个电话”
甄繁犹豫了一下,最后说,“还是算了,等手术完再打吧。”
“你爸的手可真巧,他捏的泥人跟真人似的。”
甄繁本来觉得这场对话纯属客套,不过当听到简居宁称赞她的父亲时,话匣子便打开了,“我爸手特巧。我小时候放的风筝都是我爸给我做的。你见过蜈蚣风筝吧。”
甄繁见简居宁没回应,便掏出手机搜蜈蚣风筝给简居宁看,“我爸做的比这图上好看。我敢保证没几个人做的蜈蚣风筝比我爸好,不过时间太早了,风筝搬家时也遗失了。”说完甄繁叹了口气,她随后又打开x宝,“这是我爸的泥人店,便宜又好看,最重要的时特别像。你要感兴趣的话可以买,这个做年会抽奖也不错。”
甄繁很想用自己的微博给父亲的店面打广告,毕竟她的微博流量不错,不过她怕网友们把对她的愤怒转移到老甄身上,又怕老甄工作量太大受不了,遂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时不时的会去店里买点东西送人,不过不是用真的很正经那个号,她怕老甄认出她来。
“为什么定价这么便宜”
“我也劝老甄把价钱定得高点,有些人怎么说呢,你定价便宜,反而认为你水平一般。同样的东西,价钱高的反而卖得更好。但我爸这人,怎么说呢,傻实诚”所以老甄很难成为有钱人。用傻字来形容自己的父亲很不恭敬,可甄繁一时找不到别的词。甄繁知道简居宁深谙此理,饥饿营销运用得如火纯青,至简的周边价格几乎是同类的两倍,可每次总是秒空。
这么聊着,甄繁的心情平复了不少。甄繁以前的一大乐事就是加购物车,先不买,等她被网友们骂得一佛出世之际,便清空购物车。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购物对缓解恶劣心情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
甄繁一边跟简居宁瞎聊一边逛x宝,不过她这次并没加购物车,而是点了立即购买。父母家的房子并不算小,可随着甄繁多年来坚持不懈的采购,空间变得十分的紧张。甄繁给正经一下买了两箱它最爱吃的猫罐头,在点付款时她又退回来更改了一下收货地址,收货地址变成了父母家。她想,如果自己病好了去接正经,可以把罐头放在后备箱里带回来。
她无意间点进了自己的购买记录,发现当初卖离婚险的店面已经不存在了,她想这个店面果然不可靠,于是按了举报键,也不知道她的二十块钱能不能追回来。
甄繁一边翻购物车一边问,“简居宁,你怕死吗”
“怕,有谁不怕吗如果有人不怕死,那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他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甄繁觉得自己问的很没有意义,再悲观厌世的人,拥有这么平顺的人生,也舍不得去死。
即使都是怕死,两个人的原因也不一样。
甄繁继续刷x宝,购物车里有一熘是永远不会购买的,那是她想给简居宁买的。自她重又和简居宁在一起后,她很想弥补当年想给他花钱而不能的遗憾,不过也很少给他买过什么。便宜的自然不行,贵的,对她来说很贵的,于人家而言不过是个普通玩意儿。
因为要戴手术帽,甄繁的头发全都盘了起来,她的头发多且密,衬得她的脸格外的小。
这让简居宁想起了她为他拉二胡的那一天。
“你是什么时候学的二胡”简居宁打破了沉默。
“大概是六岁吧。”
“二胡那么难,你当初就没想学个简单一点的么”
“我爸在曲艺团拉二胡,现成的老师和器材。”那些以前觉得十分难以启齿的话在今天很自然地说了出来,“其实那时候我很想学钢琴,不过买琴和课时费对我家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后来见到钢琴弹得好的人都很羡慕。”
那年简居宁让她唱歌,他给她弹琴,她一时看得呆了,连词儿都忘了,那半个月亮一直在那儿爬上爬下。
老甄从来不知道她想学钢琴,甄繁明了自己的家境,从不提过分要求。忘了是谁说过,“人一穷,连吃只水果都成了道德问题。”在这样的家庭里,提出自己想学钢琴是很不懂事的行为。
“二胡拉得好很不容易。我很喜欢你那只曲子,等你病好了,你能不能再录一遍,我好录下来。”
这个人说话真是妥帖,总给你一种你很重要的感觉,不过第一次分手后甄繁便知道那不过是错觉。
甄繁什么扫兴的话都没说,她只说好啊。
进手术室之前,甄繁突然变了一个人,她脸上一点儿也没看出焦虑的样子,简居宁去握她的手,甄繁也没甩开。
“没事儿,别怕,我就在手术室门口。”
甄繁冲他笑,“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一个小手术嘛。”
在进手术室之前,甄繁还扭头同简居宁挥了挥手。
然后那扇门便关了。
在麻醉师跟她说注射麻醉剂没多久,甄繁就慢慢失去了意识。
手术切除的结节被拿去送检,如果显示良性的话就直接缝合。为了检测方便,快速病理切片直接手术间里进行,并不会给家属看。
简居宁在手术室一遍一遍地看表,时间太长了,他变得越来越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