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尔特夫人知道她这个儿媳戴的蓝宝石肯定是无烧的, 连大带小一共24颗, 这个姓苏的女人竟能把这么一串项链轻易送人,不用说她肯定还有别的珍藏。想到这里, 她的心脏略微有些牵痛, 是对现在生活的不甘,她什么时候输给过别人?不过为了这个赌气也太不值得, 她想起自己的首饰盒里有一枚红宝石胸针,她丈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当初还因为宝石是烧过的,颇不满意,明早送给甄繁也无不可, 反正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也分不出有烧无烧。这个她当初不太瞧上眼的东西, 如今要送给甄繁,她倒有些心疼了。
她心里这么盘算, 面上仍是微笑, “这样的东西,甄小姐戴上倒漂亮,真是难得。其实首饰最重要的是适合, 甄小姐戴水晶或许会更漂亮些。”
甄繁本来在这个老美人面前是很有些自惭形秽的, 她有一种极富侵略性的美, 后来这美虽然被岁月磨平了不少, 但在气势上却有增无减。甄繁曾在一些杂志上见过她, 那时她只看脸, 便想果然是简居宁的母亲。
不过真接触了,甄繁发现简居宁是他母亲的进化版本。同样是表面客气,心里无视甚至蔑视,简居宁周到得你根本发现不了,但他妈每一个表情都在宣告“我比你高级”。
甄繁的那股子自卑也被愤怒给压制住了。还她配水晶得宜,言下之意就是她配不上宝石这种贵重的玩意儿。就算对她不满,何必把话说那样难听。甄繁是那种别人敬她民教育了几年,她脾气收敛多了,但好脾气是在网上,搁网下她时常搂不住火。
“顾阿姨,您可真美,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女人。还有,我已经结婚了,您还是直接叫我甄繁吧。”
卢尔特夫人的脸立马僵住,她告诉甄繁不要叫她什么顾阿姨,之后便说了一句法文,其实音译过来就是卢尔特夫人,她知道甄繁肯定不会法语。如果甄繁再问起来,她就要对她不会法语表示诧异,然后再把卢尔特这一姓氏悠久的历史陈述一番。
没料想甄繁一点儿没有为不会法语难为情的样子。
甄繁朝她微笑,“抱歉,我习惯和中国人讲中国话,您刚才说得我不没太清楚,能麻烦你重复一遍吗?顾阿姨。”
卢尔特夫人忍着不耐笑道,“你随便叫什么都可以。”她心想甄繁可真是没教养,儿子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这么想着,她连那颗烧过的红宝石胸针都不想给甄繁了。
简居宁看着这两个女人你来我往,颇有一种看热闹的心情。他母亲对年龄很敏感,早前当着众人的面,他叫她妈妈,她便会不高兴,因为暴露了她的年龄。甄繁这是戳了她的死穴。
饭间,甄繁享受着她冲动的成果,在简居宁母亲的眼里,她不仅是空气,还是极为稀薄的那一种,与在简居宁父亲家受到的待遇截然不同。这位中年美妇一招一式跟在话剧舞台上似的,有一种程式化的美感,偶尔说两句话也是同简居宁探讨明天的沙龙。
“明天索钰也会来,她电影票房好像已经过了五亿。一个长得美又有才华的女孩子多么难得。”
甄繁知道这是故意在捧一踩一,借索钰来打压她,她想这位贵夫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心眼儿可能比自己还小,可她也不能为了回击她去说索钰的不是。她的胃口立刻失了大半,又怕简居宁他妈耻笑她的餐桌礼仪,吃饭时,她一直收束着胃口,显得很拘谨。
简居宁很有眼力地给她布菜,这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甄繁的尴尬。
“端阳,明天家里有朋友来做客,你作为女主人不出现总不太合适,明天得辛苦你作陪了。”说罢他又冲另一边说道,“妈,客人的单子您跟端阳交待一下,明天她认错人就不好了。”
卢尔 特夫人被这声女主人刺痛了,甄繁要是这家的女主人,她算什么?都是她的朋友,甄繁来凑个什么热闹。
不过她说得还是很客气,“是我的一些老朋友,甄繁未必愿意认识。不过甄繁如果想认识的话,我也可以帮她引荐一下。”
简居宁知道母亲是在找回自己的主动权,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也不能太与她为难。
饭后,简居宁带甄繁在院子里转,刚入秋,晚间有凉风拂过,简居宁把外套披到她身上。
甄繁对卢尔特夫人极其不满,不过任何情况下都不好去诋毁别人的母亲,“你母亲这么好看,是不是你看别的女人都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直到我十岁之前,我一直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的。”
“现在呢?”
“我的字典里早就没有‘最’这个字了。”
“你现在哪种女人都能欣赏吧,挺兼容并蓄的啊。”甄繁说完便意识到自己醋意明显了,这人就怕她这副正宫样子,于是连忙转换话题,“我是不是应该给顾阿姨准备一份见面礼,你看准备什么合适?”
“我准备了一个翡翠镯子,明天你送给她吧。”
甄繁进了最里面的院子,简居宁领她进了书房,书房大概有四十多平的样子,三排书柜一直延伸到屋顶。一进门的书柜里排满了烫金书壳的外文书,作为一个钻到钱眼里的人,甄繁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书很贵吧,她上学时很少买书,都是从图书馆借书,如果需要长期持有,便拿着借来的书去复印部复印,书房这种东西是属于有钱人的。
就算后来她有了一些钱,她也没怎么买过纸质书。
“这些书你都看了吗?”
“你猜?”简居宁冲她笑,“我都看过,你信吗?”
“这有什么不信的?”
“看过和看完是两种概念。这里的书我只有十分之一从头看到尾,剩下的三分之一只看到了开头序言和结尾,再剩下的我只翻过目录,对于那些我只看过目录的书,我也不会否认我看过,属于不好读书,也不求甚解的人,除了我想看的书,大部分的书只翻翻目录,不过你知道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包括那些所谓的文化人,所以有时候就会出现两个人就一本他们没怎么看过的书争论得面红耳赤的情景。”
甄繁发现简居宁难得诚实,倒不好意思接话了,只听他继续说道,“明天来的这些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和我一样,滔滔不绝谈论的书,可能只翻过目录,看过《纽约时报》的书评而已,未必有多么艰深的研究。至于他们的观点,如果你看书够多的话,便会发现那完全不是他们自己的独创。当然,你最好也不要戳破他们,你只需要睁着你那双眼睛一直看着他们就好了,或者你把眼睛稍稍斜过去,再向上抬高一点,其实你长了一双适合表现不屑的眼睛,你这种眼神如果坚持两分钟,他们的底气就会完全丧失。”
甄繁发现简居宁此时看她的眼神掺杂了一些**,于是她微微仰起头,睁着一双眼睛死命看她,可他的吻始终没有落下来,甄繁坚持了三十秒终于垂下头来,她指着书桌旁的一只半坡风格的大花盆说道,“你这里还有昙花,什么时候会开花啊?”
“今年八月份已经开过了。”
甄繁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坚持,总要在这个院子里看过一次昙花。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门,简居宁去开门,回头他把一盅燕窝莲子羹放在书桌上,又挪了挪椅子,“坐这儿吃吧。”
“可刚才不是才吃过饭吗?”
“你不是怎么都吃不胖么?何必收束胃口,下次别这样了,我妈还得在这儿住一阵子,如果你总是这个样子,我还得天天给你加餐,厨师也很麻烦。”
“其实我没有……”
“对,你 没有,赶快吃吧。”
甄繁埋头拿着勺子吃,她想,这次缠上他不放,可不能怪她,谁叫他明明心里只有三分情,表现出来却有十分呢。她得把他圈住,不能让他再去祸害别的女孩子了。
简居宁拿出一张黑胶唱片放在唱机里,是《游园惊梦》。
屋里点着一只羊角灯,烛火透过薄薄的灯壁露出来……甄繁本以为他喜欢传统文化是拿来骗钱的,没想到他真喜欢上了。这个人脑子太活泛了,不像她一根筋,感情上也势必如此。她放弃深想这桩事,继续吃她的燕窝莲子羹。
唱机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时,甄繁觉得这是个很适合偷情……不,很适合**的氛围。
如果简居宁来勾引她,她肯定就范。
可简居宁就坐在对面翻书,根本不看她。
“你吃完了,就回房休息吧。”
“我想看会儿书再回去。”
可直到那个黑匣子里唱起“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时,简居宁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甄繁陷入了短暂的挫败,这次总不能她再主动吧。他俩要是货真价实的夫妻,谁主动都无所谓,可不是。如果她这次主动而没成功的话,这戏就彻底唱不下去了。
她试探着问,“我回去睡了?”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甄繁不甘心地说道,“用不用给你放洗澡水?”
“你早点儿睡吧,不用管了。你先凑合一个晚上,明天我给你换另一张床。”
“好,那你也早点儿休息。”她语气种带着一丝忿恨,可当简居宁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又换上了一副纯良无辜的面孔。
躺在床上,甄繁翻过来倒过去地回顾简居宁的每个眼神,她想他未必对自己没意思,只是他怕她一主动,她就会赖上他,所以装得跟柳下惠似的。
为了制止自己深想下去,甄繁开始翻微博。
热门评论里某面相大师的评论十分显眼。
【看相大师】:我之前说甄繁的面相难嫁豪门,但没有说绝对不可能。不过没有嫁豪门的命,却享受了豪门的福,其他的运气肯定会有折损。这次走的也是偏门,不是正道,势必是奉子成婚。从面相看两人的子女宫都十分饱满,甄繁的人中纹路清晰无杂纹,我看头胎是男孩的概率比较大,大家猜是男是女。
甄繁本想再送这位大师一个转评赞大礼包的,不过看底下的评论都在骂他马后炮蹭热度,她那口气也就舒展起来。
【奥斯卡最佳编剧真烦】始终走在黑她的最前线:繁繁,你和简少爷何时办婚礼呢?请回答我!到时我愿意给你出一块钱的份子钱。
评论里除了仍质疑她和简居宁不配的,还多了一个广大的群体,就是让她出书出攻略的。索钰嫁给简居宁是正常,她嫁给简居宁就叫励志。
甄繁从中发现了新的商机,她靠着写《高嫁指南》之类的图书也能发家致富。或者她还可以搞个婚前培训班,单凭她是简居宁的太太,她便能拉到投资,也不愁招不到人。
如果她真这样做,她这辈子就和简居宁彻底绑定在了一起,不过这种绑定的方式太没有格调。
随着网友更新换代,她的黑历史也会被健忘,过不了几年,她没准也能成为简居宁他妈那样的人,顶着简夫人的头衔四处行走。
简居宁他妈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