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这次不跟吴大娘顶撞, 就哭哭啼啼地一口咬定吴志刚在外头有人了, 非要去部队问个明白。她这么坚持, 吴大娘心里倒有些怕了,她不懂部队里的事,可她记得儿子说过闹腾会把儿子的前途闹没了啊。
吴志刚心里有气, 明白苏晴这是威胁他呢。原本心里还有点儿时情谊, 这一闹全给闹没了,他看向苏晴完全没了好脸,只跟杨永庆解释清楚, 希望他不要给苏晴开介绍信。
结果苏晴一听,立马说:“我要是去不了部队, 那就去公社, 总有地方能管我的事,不能这么无凭无据地坏我名声,还在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说退婚就退婚。我活不下去, 死之前也要讨个说法!”
冯玉英气道:“大过年的你跑我家说啥死不死的?真是晦气!志刚,你看你家这事儿咋解决?这事儿我们可不方便管, 你们要能解决就回去解决去。”
吴志刚点头道:“婶子, 我们会好好解决的。”
吴志刚让吴大娘和吴小妹上前拉苏晴, 双方又争执了一会儿, 总算是走了。徐子凡和杨婉云从屋里出来,冯玉英就叹着气道:“得亏没让你俩出来,不然苏晴还指不定咋攀扯呢。我看志刚是没招了,被苏晴给缠上了。”
杨婉云帮她一起收拾院子, 说道:“妈,苏晴这么死缠烂打,咱们也没招,别想了。”
“行,咱俩想想你去京市都带啥,行李可得带全了,别到时候缺东西。”
徐子凡把大门关上,听着两人的说话声,嘈杂的院子又变回了温馨的样子。他刚才没出来也没插手,苏晴现在情绪似乎不太对,如果这次破坏了她,她肯定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来。这个年代很特殊,一个女人要想嫁给一个男人太容易了。
吴志刚已经看到苏晴的真面目就够了,最后娶不娶是他自己的选择。如果是那种性情刚硬的人,被苏晴这样威胁会宁愿转业也不跟她结婚,但如果是那种本来就不怎么在意娶谁回家的人,把苏晴娶回去当摆设,继续自己的大好前途也是一样,毕竟这个年代的婚姻很少是因为爱情结合的。
当婚姻和前途放在一起做选择,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权衡其中的轻重。
徐子凡想了想,如果换成他遇到这种事,他估计会把苏晴整治得看见他就想跑,再也生不出嫁给他、威胁他的心思,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不过苏晴怎么样不是他的任务,他没半点插手的兴趣。
苏晴闹过一回,吴家自然不敢再把她的话当成空话,吴志刚提出给苏晴五百块补偿都被苏晴拒绝了。吴大娘气得直哭,怎么也想不通苏晴非要嫁到他们家干啥,明明他们现在都这么讨厌她了,还愿意给她钱,她都不肯退婚,这真是没办法了。
苏晴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吴志刚这几天探亲假里领证结婚。办不办酒席无所谓,结婚证必须领,她是怎么都不可能同意退婚的。她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性情刚烈,死也不接受退婚。
这样的姑娘确实有,这时候订婚其实跟结婚差不多,有的人家订婚后,姑娘还能在未来婆家住呢,当然不是说退就退的。有那性子刚烈的,被退婚就会跳河,可苏晴怎么看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吴大娘是不相信苏晴会去跳河,可她要是挑着有人的时候跳,她死不了,吴家就会落得个薄情寡义、无辜退婚、逼死女方的名声,以后吴志刚和吴小妹还要不要说亲了?他们一家人还怎么过日子?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现在他们非要退婚,苏晴可不就成了弱者了吗?
最后还是吴志刚决定,领证就领证,没啥大不了的。但他也说了,他家房子不够住,他妈和他妹妹都怕吵,不习惯跟别人同住,他们结婚就只能住在苏晴那个破房子里。
苏晴自然没意见,她还不乐意跟婆婆小姑住一起呢。不过吴志刚结婚得先打申请,他们商量好之后,他就回部队打申请去了。他之前中秋的时候准备过结婚的事,后来收到吴大娘的信才搁置,资料什么的都是现成的,领导也知道有这么个事。而且苏晴还是根正苗红的农民,没啥不好的成分,审核很快,申请批下来后,吴志刚又请了几天假回家跟苏晴领证,完全没有办酒席的意思,领了证第二天就走了。
村里人只觉得吴志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悄无声息的居然就跟苏晴结婚了。而且他俩结婚,吴大娘居然还病了一场,这真是他们村有史以来最没喜庆劲儿的一次喜事了。最奇葩的是,这婚结完跟没结根本没任何差别,吴大娘依然带着吴小妹过日子,苏晴依然在她那个破房子里一个人过,仿佛除了个名分,其他任何事都没有改变,村民们都不知该不该当他们是一家人。
苏晴本来拿到结婚证乐坏了,可接下来却发现她还是得继续在村里受苦。她说要去随军,吴志刚就说部队里没地方,暂时批不下来,要等。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已经是吴志刚的媳妇了,当然不可能再去部队闹,她没有威胁吴志刚的东西了!
而且吴志刚根本没把津贴给她,那些津贴还是会寄给吴大娘,只让吴大娘每个月给她五块钱。五块钱够干什么?就算对这时候的村妇来说,五块钱不少了,可对她来说,这实在是太少了啊,还不如她在黑市挣的多。她满心欢喜地嫁给了吴志刚,结果啥也没捞着?
可以说她这一回嫁人,还不如上辈子呢,同样啥都得自己干,却连丈夫的面都见不着了。苏晴忍着气,只能用未来的美好生活来安慰自己,然后继续艰苦地每天做东西,早早走路去县里黑市里卖。
苏晴和吴家的事被村里人议论了一阵也就算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也没空关注他们。而这时,徐子凡也要带杨婉云和另外三个要去学习的乡亲前往京市了。
他们出发的前一晚,杨永庆神神秘秘地找到徐子凡,塞给他一封信,低声说:“凡子,牛棚里那个老大爷想托你给人带封信,你看成不?”
徐子凡没有很诧异,这段时间他就发现杨永庆在偷偷摸摸地照顾牛棚住着的几个人。杨永庆这人是真善良,三观也正,他不觉得那些人犯了什么事,就不会去磋磨他们,反而还心生同情偷着接济他们。
徐子凡去观察过,牛棚里特殊的人物有一位是开国将领,官很大,有一位是老中医,国医圣手,医术很高,其他的就没有太特殊的了。他看杨永庆跟他们接触很小心,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就没多管。这回那位将领突然让他送信,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永庆显然有点害怕,信给了他又拿了回去,“要不、要不别送了?现在也不知道上头啥意思,万一抓得很严,那你就有危险了。”
徐子凡看他纠结的样子,问道:“爸,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送信吗?”
杨永庆叹了口气,“前些日子那位不知从哪收到消息,说他小孙子病危,这封信好像能救命。我跟他说了不好送,他、唉,他说你是聪明人,肯定没问题,要不他也不会拜托到你这了。我寻思问问你啥意思……”
徐子凡摸摸下巴,把信收了起来,笑道:“当然要送,这是送上门的人脉,不要是傻子。爸,你放心吧,就当从来没这回事儿就行了,其他的我都会办好。”
“真行啊?那、那行,你小心着点,有啥不对就把信烧了,你的安全重要。”
“我知道,爸你放心。”
去京市的路途很苦,火车咣当个没完,但没有人抱怨。除了徐子凡,他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乡,第一次去首都京市,激动的心情完全盖过了所有不适。
徐子凡拿着介绍信带他们去了学习的地方,安顿好住处,还带他们熟悉了吃饭、打水的地方,算是帮他们消除了一点陌生感。杨婉云一直跟在他身边,观察得异常认真,还很仔细听他是怎么跟陌生人寒暄的。等徐子凡走后,她就要带着村里的人了,决不能出半点差错。
等把他们安顿好,徐子凡就带着杨婉云去了徐晓芬就读的大学,很快见到了徐晓芬。
徐晓芬把长发剪成了学生头,别了个黑发夹,衣服虽旧却洗得很干净,看上去就是个非常有活力的大学生。徐晓芬一看见他们就笑道:“子凡你终于回来了!这是弟妹吧?我是子凡的大姐,子凡多亏你照顾了,一看就过得很好。”
杨婉云不好意思地道:“大姐,凡哥很厉害,我没照顾他什么,一直是他照顾我。”
徐晓芬握住她的手,和善地说:“子凡说你要在这留一段时间?你别怕,我没课的时候就去找你,带你在京市好好转转。”
杨婉云有些局促地看看徐子凡,忙说:“大姐你学习忙,不用管我,我自己没问题的。”
“嗐,不差这点时间。你还投稿写作呢吧?真厉害,我带你去见见教授,商量一下说不定还能听几节课,要是能对你写作有帮助就最好了。”
徐子凡提前给徐晓芬写信打好招呼了,不然他也不敢让杨婉云就这么留在京市。他察觉到了杨婉云急着上进的心思,所以特意安排了这次机会,给杨婉云提供了一个成长的温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