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辛夷扫了眼方才信誓旦旦说证据确凿,不必等人醒过来的太子。
陆衍面色已经僵住了, 不自在地别过头不看她。
沈辛夷现在没空挤兑太子, 问齐叱:“这蛇是哪儿冒出来的?”
齐叱身上大小伤口一堆,吹不得风, 一边往军营里走一边道:“营地靠近大山, 蛇虫鼠蚁多点不稀奇。”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感激起沈凌云来了:“这蛇叫闭眼倒, 毒性极烈的,要不是凌云兄弟好心,我一条命只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三人说着就回到了营帐里,恰好沈凌云这时候也醒了,他瞧见堂弟堂妹, 面露愧色, 嗫喏道:“太子妃...”接着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辛夷让屋里的其他人都退出去,屋里只留下她和太子,已经打架的当事人, 她这才问道:“你们到底为什么打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齐叱先开了口:“是...是, 我前些日子结识了鱼三娘子, 她性子单纯柔善,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我瞧她最近有些不开怀,所以就问她缘故,她说,她说...”他看了沈凌云一眼, 硬着头皮开口:“她说沈司戈常无故骚扰,调戏于她,她碍于沈司戈是太子妃的娘家人,不敢向家里告状,我知道之后就想找沈司戈问个清楚...”
沈凌云听着听着脸色都变了,重重一拍床榻,怒道:“好个颠倒黑白的无赖!明明是你时常欺凌鱼娘子,我今儿才问你几句,你竟敢往我身上泼脏水!”
沈辛夷:“...”
齐叱听他这般说,也动了火气,两人大有再比一场的架势。沈辛夷给两人的蠢样气的头疼,抬手重重给两个人脑袋上呼了两巴掌,把两人头上的木钗都抽歪了:“都给我闭嘴!”这养备胎的手段何等低劣,两人都算是见过世面的,居然被这等手段拿住了!
他俩不敢动了,沈辛夷也顾不得维持淑女形象了,指着两人鼻子怒骂:“你们俩别犯蠢了,那鱼望水只要是个正经人,若是真心想和你们好,干嘛不让你们提亲,为何非得私相授受?你看平日她只收你们东西,可有一句话提过亲事?这明显就是看不上你们还想找个更好的,在这儿吊着你们呢!还有今天这事儿,我相信你俩对她都没有逾越之举,可她偏偏跟你们分别说这样的话,你们还不想想到底是为什么?!居然还有脸对骂,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两人面色先是不服,听到最后都齐齐变了脸色,面上显出茫然颓败之色,显然被打击的不轻。
沈辛夷给这俩蠢东西气的够呛,说完了之后火冒三丈地出了营长。陆衍本来袖手在一旁站着没吭声,瞧她出去了,撂下一句:“再敢去见鱼望水惹太子妃生气,每人杖责五十,打死为止。”说完就大步追了出去。
沈辛夷给俩人气的脑仁疼,站在营帐外透了口气,瞧见陆衍也没什么好气,冷哼了声:“太子是不是也见我犯什么法规,准备把我杖责斩首啊?”
陆衍就知道她方才没提只是准备秋后算账呢。他被这么问了一番竟也没恼,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半晌才低声道:“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方才是我太武断了,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了。”
他就连当初对母亲兄长,都没有低头说过这么软的话,他哪里是成婚,分明是请了个祖宗到家里!
他见沈辛夷垂头不语,不由也不悦起来,带着些赌气意味:“你还想怎么样?”
沈辛夷无语,就没见过这么道歉的:“我一句话都没说,太子已经说了这么些,我还能说什么?”她急着回去收拾鱼望水,摆了摆手:“既然事情已了,我哥他们和太子的人都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永宁宫了,我的佛经还没抄完呢,太子自便。”
她说完转身要走,手臂却被陆衍一把握住,她只得转过头来看着他,陆衍蹙了蹙眉,声音里带了莫名的委屈:“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打算回永宁宫?”
沈辛夷被他这声音弄的有点想笑,竭力绷着脸道:“一码归一码,我当初为什么去永宁宫...咳咳,太子是知道的。”
他沉下脸:“若我现在不想你回去呢?跟我回府。”后四个字咬的极重。
沈辛夷面上渐渐带出几分疑惑,陆衍等不来她的答案,已经彻底不耐烦了,伸手一拽就把她带到怀里,半抱着到了军营门口。
他没给她挣扎的余地,紧紧搂着她上了马,吩咐了句:“去跟太后说,太子妃已经回府了,让她不必操心,:说完就带人一路往太子府方向行去。
......
‘啪嚓’一声响动,鱼望月满面怒色地看向坐在对面的鱼望水:“蠢货,我不都跟你交代的明明白白吗?让那沈司戈先动手,最好能把齐中候打伤打残了,你瞧瞧你办的好事!”
鱼望水被茶盏砸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过了会儿才弱声弱气地辩解:“阿姐,我又不是他们俩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谁会先动手?再说...你是想让他们俩狠狠打一架,好让太子和太子妃为此越发不睦,那谁先动手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有关系了!
谁先动手就决定了哪个没理,若是沈凌云先动手伤的齐叱,那太子对沈家人的厌恶必然会更深几分,而且他近来和太子妃吵架,这份厌恶一定会牵连到太子妃,说不定这件事就会成为最后一根稻草,让两人满是裂痕的关系彻底断裂。
但若是齐叱伤了沈凌云,太子本就对太子妃有些情意,见她堂兄被自己的人打伤,哪能不愧疚怜惜?
鱼望水当真是把脑子都长在勾男人上了,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鱼望月声音极冷:“现在太子已经把太子妃带回去了,以后若想下手,就更加难了,都是你做下的好事!”
鱼望水见自己嫡姐的面色越来越沉,心下也有些着慌,垂着头委屈辩解:“我都跟沈凌云和齐叱说的好好的,谁能想到突然冒出一条蛇来,沈凌云还乱发好心去救齐叱!要是齐叱被咬中毒身亡,沈凌云和太子妃这辈子都解释不清了!可是这些咱们都想不到,阿姐你也不能全怪我啊?”
怎么说齐叱也是她裙下臣,她用和他花前月下的柔软声音说着他中毒身亡的事,怎么听都让人不寒而栗。
她辩解完心中一叹,鱼家现在只剩个空壳子,她又是个庶出的,若不是用些旁门左道,只怕要被父亲随意许配给路边的猫三狗四,一开始她吊着这些人一开始只是为了选出个最合适的,最有前程的嫁过去,后来这些人总是给她买东买西,她也不会拒绝。
若不是嫡姐这次让她挑拨,她才不会引得两人争斗呢,对她也没好处啊!现在嫡姐竟反过来怪她了。
鱼望月厌烦道:“不怪你难道要怪我自己?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做不好,两人明明都为你神魂颠倒了,你竟还闹出了岔子,现在太子只怕对太子妃怜惜得紧。”
鱼望水听着听着忽然脸色慌乱起来:“阿姐,太子妃会不会知道我从中挑拨的事儿,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重罚我?”
鱼望月冷冷瞧她一眼,还不得不耐下性子来宽慰她,她努力缓和神色:“太子妃虽说身份尊贵,但总归也是内宅妇人,总不可能打杀了你,最多把你叫去训斥一番,你在她面前撑住,咬死了说自己无辜就是。”
她一边说,一边心下暗忖,太子妃怕是不会轻饶鱼望水,她得想个法子把自己摘干净才是。
鱼望水除了撩汉有几分本事,别的事上不是啥有智商的,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点点头。
......
沈辛夷本来没生气也没动怒,被他强行抱着上了马才彻底火了,她头上钗环身上衣衫都散乱了,她比力气肯定是比不过他的,努力挣扎踢打了几下都没用,打人要挑要.害下手,她怒瞪了他一眼,一只纤手探进了陆衍衣服里。
陆衍就觉着一只微凉的手滑在了腰侧,他不由得一怔,腰间的一块软肉就被重重掐了一把,他闷哼一声,反倒发了性,冷哼了声:“回去就把你关起来,看你还敢不敢撒野!”
沈辛夷更怒:“你有病啊!你好好说我又不是不回去,你这么一会白脸一会红脸的让我怎么答应?!”
陆衍神色稍缓:“你当真打算回府?”
沈辛夷重重一哼,没说话。
其实她还没想好回不回府,主要是不知道如何面对陆衍,说实在的,她真有些心虚,虽然当年的事不是她做的,可她没法坦然面对陆衍。
陆衍两手控着马缰,低头看着她的发旋皱眉。
此时已经快到腊月了,顶风骑马格外冷,沈辛夷跟他置气的时候还不觉得,坐在马上颠了几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陆衍瞧她脸被冷风吹的发红,踌躇了片刻,伸手解开自己的大氅,又把沈辛夷抱着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他,再把她整个人塞在自己怀里,又用大氅把她裹住,把猎猎寒风隔绝在外。
沈辛夷的心情本来正复杂,此时缩在他怀里,听见他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心情竟奇异平复下来。
他怀里很是暖和,她缩着不想动,就听陆衍问了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你近来在永宁宫干了什么?”
沈辛夷干的事儿可多了,不过不想和他说,只是道:“陪太后吃斋念佛,还能做什么?”
陆衍抿了抿唇:“你爱吃肉。”
沈辛夷:“...”她已经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她静静等着陆衍的下文,就听他继续道:“所以陪太后吃斋念佛,你一定很难受吧?”
他最后得出了答案,宣布:“现在知道太子府的好了吗?在府里你爱吃肉吃肉,爱吃素吃素,没人拦着你。”
沈辛夷:“...= =真好。”
她实在没法忍受和陆衍进行这种没营养的对话,主动岔开话题:“殿下知道鱼望水为何要挑拨我堂兄和齐叱?这对她好像没什么好处。”
一般像鱼望水这样热衷养备胎的,无非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出门吃喝首饰都不用自己掏钱,可她唆使两人作对又有什么好处?这两人家里都是有背景的,若是真打出了问题,难道鱼望水还能独善其身?
陆衍对她嘴里突然蹦出别人的名字感到十分不悦,冷冷道:“不知道,我又不是鱼望水。”
沈辛夷自顾自地思量一会儿,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最后拍板:“罢了,管她为了什么呢,过两天我得好好让她学个乖。”要是只想坑钱捞好处也就罢了,反正沈家齐家也不缺那点钱,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了,但她唆使两人打架就太缺德了,万一伤了残了怎么是好?
她想着想着,肚子突然‘咕噜’了一声,她愣了下,正想抵赖过去,就听肚子又‘咕噜’了一声。陆衍似笑非笑地低下头,揶揄:“饿了?”
沈辛夷先是有些不好意思,很快就放开来:“早上一起来就听见我哥和堂哥出事了,饭也没吃就赶了过来。”
陆衍露出几天以来的第一个笑:“我也没吃,回府吃吧。”
沈辛夷饥肠辘辘地跟他回了太子府,也不知道他和太子府的下人心有灵犀还是怎地,府里已经备好了饭菜,她按照习惯先喝了碗汤,然后才开始用饭。
两人一贯的礼仪都是食不言,陆衍不知怎么的,今儿的话格外多,又问她:“你在永宁宫待的如何?太后对你怎么样?”
沈辛夷没有含着饭说话的习惯,那样太没礼貌了,她只好把碗筷放下,专注回答他的问题:“太后待我很好,永宁宫上下也很好,十分清净。”
陆衍不知怎么的,又不悦起来:“清净?你不是喜欢热闹吗?”他说完顿了下,又问道:“吃穿怎么样?”
这话题没营养到沈辛夷想打人,她叹了口气:“挺好的,穿的是我自己带过去的,太后宫里的伙食也好,我很满足。”
陆衍抿起唇:“那你...可有想过我?”
沈辛夷一愣,隐约有种感觉,他前面那些杂七杂八的废话都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她还没想个明白,陆衍双目直直地看着她:“说啊,这几天可有想我?”
他这几日可谓是孤枕难眠,明明两人前些日子还有过一段亲密接触,近来却不得不分居两处,他更是想她想的频繁,哪怕她不在家里,他也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甚至还经常梦到两人那次情好时候的场景,情难自禁,等一起来被褥寝衣都脏污了。
沈辛夷回过神来,诚实道:“有,我最近吃饭睡觉都在想你。”不管想的哪方面,但近来太子绝对占据了她罚思绪。
陆衍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漫上来,等她承认了,才道:“我也想你了。”他偏头一想,又道:“行也想你,坐也想你,尤其是睡觉的时候,总觉着少做了点什么。”
睡觉的时候...少做了点什么...沈辛夷一下就想歪了,她瞬间想起两人上回那次乌龙一般的亲昵,但,但好歹也算赤诚相见过...
陆衍又问她,声音还是一贯的冷清,语调莫名暧昧:“你睡觉的时候也想着我?跟我的想是同一种吗?”
沈辛夷:“...”她抹了把脸,努力淡定:“我不知道太子的想是那种想?”
堂中无人,陆衍的声音却越发低了,他把语速放缓,一字一字地道:“想剥光你的衣裳,把你按在榻上,再...”
沈辛夷:“...”
她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弯道漂移闪了腰,最郁闷的是被他说的话明明令人浮想联翩,神色却淡漠无比,简直让人流鼻血,她被他描述的场景弄的口干舌燥,脸色燥热起来,恨不得把陆衍绑起来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一番。
她正在走神,陆衍已经说完了,末了问她:“现在,你知道我是怎样想你的吗?”
他头一回这么骚,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可说完却有种别样的感觉,尤其是瞧她脸色微红的模样,心思越发浮动。
沈辛夷强迫自己的思绪不要开车,让脸上也保持淡定,半晌才点了点头:“知道了。”
陆衍瞧她神色淡然,心里微感失望:“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
沈辛夷:“我...”
她才吐出来一个字,陆衍脸色忽然变了,他捂着嘴重重咳了起来,沈辛夷吓了一跳,忙走过去帮他拍背顺气:“你怎么了?又病了?我去叫太史公!”老天果然看不惯没事乱开车的人!
陆衍一边咳,一边指了指桌子上那盘鱼。
沈辛夷瞬间明白了:“你被鱼刺卡了?”
陆衍大概觉着有些丢人,皱着眉咳了会儿,才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沈辛夷忙道:“那我还得叫太史公过来,你可坐着别动啊,别信那些偏方吃醋吃饭就能把鱼刺顺下去,万一卡你嗓子里的鱼刺是根硬的,这样乱弄可是会划伤嗓子的!”
陆衍:“...”
她先警告了陆衍一番,这才跑去叫太史捷来,可怜太史捷自己脑袋上的淤青还没退,就得匆匆赶过来,他还带来了一只小小的竹夹子:“殿下张开嘴,把舌头伸出来,我给你把鱼刺一取。”
陆衍想象了一下自己张着嘴吐舌头的情景,脸色微黑,他不想让她看,于是转向沈辛夷,忍着难受:“你出去。”
沈辛夷郁闷了:“殿下你也太忘恩负义了吧?太史公还是我叫来的呢。”
陆衍坚持:“出去。”
沈辛夷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无奈地摇了摇头才出了门。
太史捷用竹夹三两下就把鱼刺取出来了,陆衍喝着温茶润喉,沈辛夷趁机走进来,他还问:“你没有趁机偷看?”
沈辛夷的脸黑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陆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重新回到饭桌上,不过谁都没再碰那条鱼了。
陆衍摩挲着茶盏,半晌才道:“不准说出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沈辛夷就自己脑补出来了,不由轻笑出声。像陆衍这样的人也会像普通人一样被鱼刺卡的,被卡这件事似乎让他接地气了许多,不像平日这么难以接近了。
要是别人被鱼刺卡了可能还没那么好笑,但以高冷为人设的陆衍被卡了就格外好笑,总给人一种崩人设的迷之笑点。
陆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阴沉着脸:“你再笑试试?”
沈辛夷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捶桌狂笑起来。
陆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