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十四:喜当爹

嘉木语录:在繁殖这件事上,处于劣势的永远是雄性。

1、最小委托人

妈是什么?妈妈就是你有一万条计划,她都会理所当然的行使一票否决权的存在,林嘉木揉了揉脸,“妈,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去领证……”

“领证只是结婚的第一步!”张雅兰女士伸出一根手指,“旅行结婚也不是不可以,男方这边的程序可以省,女方的程序不能省,我跟你爸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在亲戚朋友圈子多少也是有些威望的,唯一的女儿结婚,怎么可能不召告世人?”

“你们可以召告世人啊……”

“你让我们一个个打电话通知?不行!几千年的规矩了,男婚女嫁不能这么草率!你们必须跟我回哈尔滨布置……”

“阿姨……”郑铎就算再怎么不想卷入他们母女之间的争执,还是硬着头皮插了嘴,可没想到阿姨这两个字一下子张雅兰绷紧了脸。

“什么阿姨?叫妈!”

“是,妈!您的意见我们尊重,但我们这边还有案子没有完结……”

“什么案子?我记得你们的案子了结得差不多了,再说了,你们还要赚多少钱?别的不说,陆天放的案子……”

“妈……”林嘉木揉揉额头,“妈,既然这事儿你不同意,我们就不领证了……”

“你敢!你要是不领证,就别认我这个妈!”

张雅兰敢说别认我这个妈,郑铎也知道林嘉木绝对敢说不认就不认这样的话,赶紧赶在林嘉木前面把话拦了过来,“这样吧妈,这边我们还有案子要处理,您先回哈尔滨准备,我们一切都听您的……婚礼前两天我们一定回去,这样您看行吗?”

张雅兰本来也没想真把他们拽回哈尔滨,筹备婚宴就算她这样行事利落的,也得有一两个月的工夫,在外地工作的人,办婚宴多半都是前一两天回去,举行完典礼当天就走的也不罕见,但是不漫天要价,怎么能经得起林嘉木落地还钱?“行!但是你们得把婚纱照拍了!”

“妈,我们真没时间。”郑铎手搭在马上就要跳起来的林嘉木的肩膀上。

“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

“真没有。”

张雅兰盯着这两人瞧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儿大不由娘喽……”

这个时候汪思甜做了个有电话的手式,郑铎长出了一口气,“妈,我们有事要去做,这事儿全权拜托给您了。”

张雅兰跟没听见似的挥了挥手,掰着手指头算婚礼应办的事项,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给林嘉木打了个电话,老太太觉得日程太紧,一分钟都耽搁不得,自己买了飞机票,跑了……隔了几天就下了圣旨,黄历上说腊月元旦是好日子,利结婚……

总之不管怎么样,她不在,林嘉木就觉得好像身上压着的石头被挪开了一样,不管元旦有什么在等着她,现在她总是快活的。

林嘉木以为自己从大学毕业开始做实习律师,直到现在成为咨询事务所的老板,世上的极品已经被她看尽了,每次出去散步,瞧着一对又一对牵着手的情侣,牵着孩子出来玩的一家三口,甚至是N世同堂,脑子里总忍不住要想他们背后有没有不为人知的故事?有没有人的幸福是转瞬既视的,那个被男人牵着手的女孩,真心爱着男人吗?还是因为年龄大了不得不将就凑合?眼前幸福的一家三口,也许几个小时前丈夫刚从小三的香闺出来,回来扮慈父……或者妻子婚前隐瞒了实情,孩子并不是丈夫的……所以她喜欢看小孩子,小孩子单纯的嬉闹游戏,就算是耍些小心计都透着笨拙可爱。

可在就在送走张雅兰的这一天,她的三观受到了严峻挑战,一是所谓极品层出不穷花样翻新,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期值;二是小孩子……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那么可爱的。

比如被人放在婴儿车里,在林嘉木的事务所门前,嚎啕大哭的……包着尿布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孩子。

林嘉木的第一反应是看郑铎,难道这个男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别人有了孩子?可郑铎也是一脸的无辜样。

不管怎么样,现在天气这么冷,楼道里没有暖气,小孩子不知道呆了多久哭得都快没气儿了,小脸通红……两人互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郑铎走过去不怎么熟练的把孩子抱了起来,林嘉木拿出钥匙开了防盗门,把孩子给抱了进来。

这辆童车不像便宜货,但也没有多高级,七八百块钱的样子,小区里用这种童车的孩子挺多的,除了童车和童车里的小被子小毯子之外,还有一个外出背包,里面满满地塞着奶粉、奶瓶、尿布、婴儿湿巾、爽身粉之类的东西,林嘉木看了眼奶粉的品牌,是惠氏金装1段,这一桶怎么也得一百大多,尿布是好奇的,婴儿湿巾强生的,总得来说这孩子应该是城市中等人家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温度提高了,也许是哭累了,虽然被抱得很不专业,孩子还是靠着郑铎的肩停止了哭泣,打了个哈欠,颇有些想要睡的意思,郑铎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划他的胳膊,低头一看,这孩子穿的连衣棉衣有一个小熊的装饰口袋,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找出了一封信。

“你看。”

林嘉木接过信,打开来跟郑铎一起看,写信的人自称叫左左,“林嘉木:你也许已经不记得我了,但是我一直记得你,你毁了我的生活,让我和孩子失去了家庭,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原谅你,你也只是为了糊口,可我看到你的房子,你的车,你是不是觉得你帮人抓小三、离婚,特别有正义感?我告诉你,婚姻里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三!我爱他!我比他妻子更爱他!可是你却让他一无所有,成为众人的笑柄,就是这样,我都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可他却想要离开我,他觉得他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有房有车工作稳定的成功人士才是他,他想他过去的生活,他甚至为了讨好他不能生育的妻子,想要带着我的孩子去求她找她……我不敢让孩子离开我的视线,每天晚上都紧紧搂着孩子,锁着门入睡,稍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可是昨晚他一个人走了……抛下了我们母子俩个……我现在要把他追回来,可我不能带着宝宝送羊入虎口,在A市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认识,只有把孩子交给你了,如果你还有良知,就替我带他一周,一周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他,我都会回来的,如果我没回来,请替我报警,我必定是死了。随借附银行卡一张,内存有五千块钱,如果你真像你说得那么有职业道德,请不要负我所托。”

林嘉木看完这封字丑得像是小学生写的,内容“理直气壮”到让人无语的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郑铎看了一眼白白嫩嫩的孩子,怎么样也没办法把他……是的,可以确定是他了,郑铎扯开尿布看过,“去年的苏苹案?”

“是的……”苏苹是去年的委托人,她和丈夫孟洪生同岁,现年四十一岁,两个人都是比较早接受大学教育的一批人,也都有点文青的意思,两个人从恋爱的时候就确定以后要当丁克,没想到婚姻走到第十一年,两人三十七岁的时候,丈夫孟洪生忽然提出想要孩子,苏苹一开始坚决不同意,认为是丈夫背信弃义,可是经朋友的归劝,她还是松动了,可是备孕了将近一年还是没有怀孕,最后两人去医院检查,丈夫一切正常,她是双侧输卵管堵塞,他们咨询过医生无轮是输通输卵管还是人工授精,女方都异常痛苦,而且她已经是大龄孕妇了,人工授精成功率不高,苏苹本来对要孩子的事就勉强,当然不肯“牺牲”,两人大吵一架之后,苏苹下了最后通碟,孩子和她只能选一个,孟洪生经过了痛苦的思考之后,选了苏苹。

可就在去年,苏苹觉察到了孟洪生的种种不对劲儿,他先是学会了撒谎,有时明明没有加班,撒谎说在加班,被拆穿之后总会用出去干私活之类的理由敷衍过去,最让苏苹起疑的是,她整理两人的衣物时,发现了一条从没有见过的内裤,问孟洪生内裤是怎么来的,他说是跟朋友去洗浴中心忘带了内裤,买的……总之,每件事都有理由,可每个理由都很牵强。

苏苹最后找到了林嘉木,让她调查孟洪生。

林嘉木用了一周的时间,查出孟洪生跟公司新来的文员自称叫左左,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左佳的女孩关系匪浅,两个人在公司附近筑了爱巢,孟洪生所谓的加班每次都是在她床上加班。

苏苹拿到了证据之后,怒火中烧,当下跟孟洪生摊牌要求离婚,孟洪生却说出了一个让她哭笑不得的理由,他说他跟左左好,是想要借种生子,生完了孩子他就和她分手,心里爱的还是苏苹。

苏苹直接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她跟林嘉木说,如果孟洪生说他是一时糊涂,中年危机,受不了年轻妹子的诱惑做了错事,她还有可能原谅他,但是借种生子这样的事,实在太恶心,让她怀疑自己这十几年是不是一直看错了人。

两人离婚的时候,孟洪生自己选择了净身出户,把两套房子、两台车和家里的所有存款都给了苏苹,只是拎着一个箱子就离开了家。

这桩案子只是一桩普通的案子,案值也不大,双方也没有极品让让人没办法忍受,早已经被林嘉木所在档案室许久不曾回想了,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生活里。

看来事情的后续是孟洪生还是想着前妻,小三年轻漂亮又能生养竟也没留住男人的心,孟洪生还是走了……

“郑铎,你有没有留苏苹的联系方式?”

“应该在通迅薄里,你要找她?”郑铎怀里的孩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郑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沙发上,可刚一沾上沙发,孩子就立刻哭了起来,郑铎只好又把他抱了起来。

“通讯薄我自己能找,你带着他上楼到床上睡吧。”

“你不报警?”

“报警了会怎么处理?”

首先这孩子不是被遗弃的,而是被“委托”给林嘉木的,当然了,如果林嘉木坚决不想留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委托人的话,警察还是会把孩子带走的,但警察不能留孩子,基本上是只有送福利院这一条路了,警察找人肯定是要快一些,孩子的妈却不一定愿意被找到,找到了也只能是一番说服教育,让她把孩子领回去,后续还有什么麻烦,就说不清了。

更不用说以林嘉木的性格,有事宁愿自己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事情交到别人手上。

“你会告诉苏苹孩子在你这里吗?”

林嘉木想了想道,“她至少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比较有职业道德。”在不确定苏苹现在的想法之前,她是不会把孩子在她这里的事告诉苏苹的,小三再怎么可恶,孩子是无辜的,不能被做为“礼物”送来送去,正在哺乳期的孩子,应该和妈妈呆在一起,现在她的委托人不是苏苹也不是左左,而是这个只有六七个月大的男孩,她的职业道德告诉她,要为孩子做最好的选择。

苏苹自从离婚之后,就接受了猎头公司的邀请,去了省城,在一家中外合资的企业做了人力资源总监(CHO),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A城本地的房子都出租了,联络方式也换了,根据她最后一次给林嘉木打电话时的说法,“我们俩个恋爱结婚这么多年了,朋友圈早已经融合到了一起,我不想听他们劝我或替我抱不平了,我不希望别人看见我的时候每次都只看见我是个婚姻失败的女人,第三者插足的又一受害者。”她新的联络方式据说只给了除亲人以外的不超过十个人,林嘉木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林嘉木打通她的电话时,还是能听出她声音里的惊讶,在她留电话的十个人里,也许林嘉木是她最想不到会联络她的人,“喂?”

“我是林嘉木。”

“哦,嘉木啊,好久不见。”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现在在我的办公室,二十分钟后有一场很重要的面试。”

“哦,我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只不过有人想要打听你的下落……找到了我,被我打发走了。”

“孟洪生?”

“呃……”

“我虽然和A市那边的人都断了联络,但是我现在工作的这家企业挺有名的,他虽然离开了原来的公司自己出来创业了,但原来的人脉应该还在,打听到我在哪里工作并不奇怪,他再来的话你直接告诉他我公司的地址好了,换点零花钱也是好的,顺便告诉他我已经有了男朋友,让他不要打搅我的生活。”

“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是他去省城找你了。”

“什么?”

“他放下了一切,去省城找你了。”

苏苹的声音带出了几分的惊讶和疲惫,“他不是得到他想要的了吗?他老婆生儿子的时候,我前婆婆还特意给我妈打了电话,发了彩信,我妈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作,他还想怎么样?”

“他还是放不下你。”

“呵,这个时候扮什么痴情种子?跟那个女人开房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我?嘉木谢谢你给我打电话,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

“好的,再见。”就在林嘉木想要挂断电话的时候,郑铎第三次放下宝宝的企图失败,宝宝沾到沙发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林嘉木快速挂断电话,却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也许对方听见了,只会以为是她的孩子吧,“我来抱他。”

林嘉木接过孩子,拍了拍后背,“你拿毯子来,我们回楼上。”

郑铎揉了揉被压得有些酸的胳膊,用毯子把林嘉木和孩子包在一起,拎着妈咪外出包放回婴儿车,推着车开了门……汪思甜刚出了电梯就看见这“一家三口”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郑哥,林姐,这孩子……”

“等会儿们再跟你讲。”

“你们要抱他上楼吗?”

“是啊,让他去楼上睡。”

“有事打电话,我们马上就下来。”

“好的。”汪思甜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场景实在太劲暴了。

2、喜当爹

儿童医院急诊室

救护车尖利的鸣叫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很少有轻松的表情,消毒水的味道让一些敏感的人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上满是鲜血的男人,抱着一个头上有伤口,胳膊哒拉在外面的男孩跑了进来,“医生!医生!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妇人,老妇人踉踉跄跄地跑着,还是被他拉出一大截。

小儿科急诊的医生和护士围了过来,医生给孩子做了初步的检查之后,让护士把轮床推过来,“我们这里先替他检查,你去交一下必要的费用。”

“好,好。”男人用袖子擦着汗,转过身看着好不容易跑来的老人时,眼神里却透着几分的无奈和冷漠,“你先在这里坐着吧,我去交钱。”

“你带钱了吗?”

“我有信用卡和储蓄卡,一会儿小文就来了,她会把家里的钱全提出来。”他说完就走了。

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钟,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老妇人呆呆地坐在等候区,一直默默地流眼泪,男人和另一个老年男人一起走了过来,从他们俩个人的外貌上来看,应该是一对父子,老年男人情绪很激动,看见老妇人就是一个耳光,“你个老废物!还能干点什么不?看孙子都看不住!我早说了,不要惯着他淘气,不要惯着他淘气,他整天攀高爬低早晚要出事,可我一说你就急,非说孩子玩得好好的!硬要管他他会哭……你看他现在是玩得好好的吗?”

“他爬凉亭也不是一两次了,谁知道这次会摔下来啊……”

“你还说?!”老男人又要打她,被孩子的爸爸给拦住了,“爸!您别怪我妈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嗨!等小文来了,我看你怎么跟她交待!”老男人一拍大腿,蹲到了地上。

又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漫长的煎熬等待之后,一个穿着大衣梳着短卷发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问了几个人之后,就到了抢救室门外,看见一家子人都在,立刻冲了过来,揪住老妇人就打,“你是怎么看得孩子啊!你是怎么看得孩子啊!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男人扯开了她,“你能不能先别闹了!医生出来了!”女人听到这句话,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冲到了医生跟前。

“医生!医生!他怎么样?”

“伤得挺重的,脑震荡和骨折还可以控制,现在主要是内出血,需要输血,你们谁有献血证?”

“输血?抽我的……”

医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我们原则上不需要血亲输血,而且O型血的库存很充足。”

男人愣住了,O型血??“医生?你不会搞错吧?我是AB型血,我老婆是A型血,怎么可能……”他将目光移向了表情忽然呆滞的妻子……

汪思甜小心翼翼地倒上一杯水,这个男人是刘警介绍来的,本来是应该约在茶馆见面的,但刘警说他情绪很激动,不适合茶馆那样的场合,所以开车把他送了过来,汪思甜亲自下楼把他接上了楼。

“请您稍等,林姐马上就会回来。”

男人倒没有刘警说得那么激动,就是眼睛很红,头发有些乱,从衣着上看不穷不富,城市中产,钥匙链上的车钥匙也是十几万的途观,手表貌似是个国产牌子,但汪思甜对手表什么的还是不敏感。

他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嘴唇干裂,嘴角有溃疡,看得出来最近一段时间过得不怎么样。

“我就是想知道我替谁养了儿子!怎么这么难!老子打她怎么了!她还有脸报警!”汪思甜向后退了一步,这才意识到男人根本没听她说话,“警察还劝我要想开点!我拿什么想开点!要不是刘警……要不是刘警……林嘉木呢!”

“她……她一会儿就来!”

“拖!一个个的都跟那个臭婊子是一伙的,都想拖延时间,等那小崽子好了,好让他们母子俩个跑掉是吧!我妈……我妈从那个小崽子一出生,就一把屎一把尿带到大啊!你问问她!她洗过一次尿布没有!她为孩子出过一分钱没有!他们俩个几千块钱的退休金,养一个孩子,又出钱又出力,最后还要被她嫌弃不会养,看她的脸色过日子!现在……我妈整天发呆,都不会说话了!我爸瞎了!我爸瞎了啊!我们一家被她害得家破人亡啊!家破人亡!”

汪思甜只能捂着胸口说,“大哥,大哥你冷静点……”

“冷静!我拿什么冷静!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活王八,我拿什么冷净!”

就在汪思甜在考虑是要打120叫精神病院的救护车,还是夺门而逃的时候,防盗门被打开了……郑铎回来了。

“郑大哥……”

“刘警给我打电话了,这事儿我来处理。”郑铎说完之后,走到男人跟前,“是巩大哥吧?我是郑铎,听说你跟刘警他表哥是好哥们?”刘警说了,这人姓巩,叫巩鑫,跟他表哥也不过是原来一个单位的同事,见面打招呼的那种,跟刘警也仅止于互相认识,他儿子在小区里玩,爬上了凉亭大头朝下摔了下来,被送到了医院,结果一验血……是O型的,巩鑫有点医疗常识,隐约知道A型和AB型是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的,当场就大闹了起来,要冲进手术室杀了那孩子,他媳妇拦着他,也被他打了,医院只好报了警,巩鑫在派出所里冷静了几个小时,回到家发现老太太傻了,呆坐在房间里不说话,老爷子在他被带走之后一股火,眼前一片的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巩鑫气得不行了,二次闯到了医院,在ICU外见到了媳妇,二话不说上去就打,媳妇娘家人都在呢,虽然明知是自己家的女儿不对,也不能让他打,就把他给拉开了,他媳妇也不是个善茬,当场就又报了警,说他要杀人。

正好赶上严打医闹,又是年尾,刘警被派去带着一队人把他押了回来,结果一问不是医闹,是喜当爹……刘警又认出了他,听说他媳妇没怎么样,就把他给放了,可他情绪激动得很,大喊大叫说要报警,要找出那个奸夫是谁,他替谁养了整整六年的孩子,刘警没办法,又怕他干傻事,劝着他冷静,又想到了郑铎现在刚回来,就把他介绍给了郑铎。

巩鑫现在要说最烦看见的,除了女人还是女人,看见来人是个男的,情绪略微稳定了些,“你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

“算是吧。”

“刘警说你们能查到我……那小崽子的亲爹是谁?”

“我们尽力而为。”

“好,你尽力而为……我也尽力而为……”

“你还要干什么?”

“哼哼……那小崽子的亲爹是谁,肖文玲那臭婊子肯定知道!她不说,我打到她说!”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欺负女人的道理?再说了,她家里人都护着她,医院里人也多,能让你打吗?你把她怎么样了,你进了监狱,你让你爹妈怎么办?你既然委托了我们事务所,我们事务所肯定全程包办,可你如果是用违法暴力的手段,这个委托案我们不能接。”

“你真能找到那个奸夫?”

“能。”

“好!你尽管去找,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他找出来!”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两捆钱和一些散放的一百元。“这里面是两万三千块钱,是我口挪肚攒的私房钱,老子一个月赚一万,那女人只给我一千块零花,我本来想着全取出来给小崽子治病的,我全给你!你把他找出来!找出来!”

3、护幼本能

太阳光照在林嘉木的身上,烤得她有些难受,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却浑身酥软的不想起来,上次睡得这么舒服是什么时候来着?反正她回想不起来了,半闭着眼睛摸向枕边,却是凉的……楼上不知道谁家的自鸣钟响了,当……当……当……林嘉木闭着眼睛数着,数到第十下的时候钟声停了……十点?她竟然睡到了十点?她猛地睁开了眼,听见客厅里面有人小声咕哝说话的声音,抓了抓头发,这才想起自己得到了一个意外惊喜。

她和郑铎带着孩子回到了楼上,也许是因为床铺足够的柔软,也许是因为真得睡着了,在楼下的时候一放到沙发上就会醒的宝宝,躺在床上睡得很踏实,郑铎接了个电话,她则是在床上陪着宝宝,楼上的暖气开得很足,没多大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床边小宝宝睡过的痕迹还在,但是人却已经不见了,她打了个呵欠,推开被子踩着拖鞋开了门,看见郑铎抱着小宝宝小心翼翼地喂他喝奶粉。

“他饿了吗?”

“应该是吧。”郑铎从楼下回来的时候,瞧见林嘉木连被子都没盖半皱着眉头躺在床上睡着了,掀开了被子把她放到了被窝里,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刚想调戏她一下,却看见本来应该憨睡的小宝宝睁着眼睛瞧着他。

意识到得到了注意力,小宝宝眉头皱了皱,开始预备大哭,为了怕吵到林嘉木,郑铎把他快速抱到了客厅,他对照着纸尿裤包装上的说明打开了纸尿裤,里面还是干的,不是尿床了,那多半是饿了。

他又研究起了奶粉,照着奶粉筒上的说明和份量,又上网查了一下六个月的孩子要喝多少奶粉,用当兵的时候DIY炸弹的精神专心按照刻度和温度泡了一瓶完全按照官方推荐标准的奶粉,也许是他这种专注太好玩了,小宝宝哭了两声之后,就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男性人类了。

完成最后一步把泡好的奶滴到手背上试温度舔了一下试了一个味道之后,他照着网上的图表抱起宝宝喂奶,其实宝宝醒了只不过是想哭两声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可有好吃的总不能拒绝是吧?小手像征性地抱着奶瓶喝起奶来。

郑铎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娇嫩的脸蛋,不知怎地觉得心里柔软一片,“好喝吗?你是不是饿了啊?以后饿了不要哭啊,你是爷们知道吗?纯爷们不能哭……”

林嘉木倚在门边,听见这一句忍不住笑了起来,“纯爷们?”她挑了挑眉。

“纯爷们。”郑铎抬头看着她笑了,“醒了?”

“嗯。”林嘉木坐到沙发上,看着郑铎抱小宝宝喂奶,“刘警介绍来的是什么案子?”

郑铎注意力一半在宝宝身上,一半在林嘉木身上,慢悠悠的讲了这则喜当爹的故事,“他现在想知道自己替谁养了六年的儿子。”

林嘉木叹了口气,“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打官司?索赔?再怎么样,六年付出的感情和精力也补不回来了,对了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刚才打电话到医院去问了,没有大碍,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林嘉木捏了捏宝宝的脸,“宝宝,要不要跟阿姨去做卧底啊?”

郑铎把手机递给她,“先买齐了这些东西再让宝宝工作。”他点开一个育儿专家的微博,里面列了一张表,六个月的婴儿所需的一切排列得整整齐齐。

“七天而已啊……要不要逼我破产啊。”

“以后总是有可能会用到的。”郑铎有意无意扫了她的肚子一眼。

林嘉木这才意识到他们还没认真谈过孩子的问题,她正色道,“以后如果有孩子,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我希望全心全意付出,所以我会选择做全职妈妈,事务所或是另外请人或是关掉……”

“你真打算关掉事务所?”

“也许……思甜现在也可以独挡一面了,我们再请一两个人,你带着人做外勤,我兼职做内勤……”

郑铎见宝宝把奶瓶吐了出来,把他竖着抱起来,轻轻拍着后背,“你原来认真考虑过孩子的事。”

“我又不是冷血动物,我也有生物本能。”举凡女人,到了一定年龄,肯定都考虑过是否要孩子的事,“但不是现在。”林嘉木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迟疑。

“你打算要孩子就行。”郑铎继续拍着宝宝的背,脸上的表情温暖而柔软……林嘉木瞧着他,其实她刚才站在门边看着郑铎给宝宝喂奶的时候,就已经有一种一个属于自己和他的孩子的冲动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遇见有关郑铎的事,她自己都厌恶自己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肖文玲低头玩着手机,她已经把儿子受伤的微信发了出去,朋友圈里满满的都是担忧和祝福,这些虚拟世界的关系,让她的心情稍好了些,当有一个她和丈夫共同的好友忽然说:“文子,你儿子真是O型血?我记得你说过你和你丈夫一个是A型一个是AB型的吧。”

朋友圈里有几个反应慢的还在说祝福的话,里面一个懂些常识又脑子一时转不过变来的已经骂那个共同好友了,“你别乱说,A型和AB型怎么会生出O型……”

然后朋友圈一阵的静默,肖文玲知道,他们都去私聊了,她干脆上QQ收菜偷菜,对所有朋友的短信和来电一率拒接。

肖妈妈看见女儿这种时候还在玩手机不由得怒从衷来,“你还有心思玩手机啊!”她劈手夺过女儿的手机,想要摔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好几千块钱的苹果呢……外人看见她女儿用苹果都说她女儿有钱呢。

肖父却不管那个,冷哼了一声,“你别在这里说女儿,都是你教女不严!”

“我哪里教女不严了?你的意思是我不正经,所以女儿也不正经呗?有像你这样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的吗?”

“又来了!又来了!说两句正经话就搅歪理……”肖父瞪了她一眼,“文子,现在这里没外人,你跟爸和妈说,聪聪的亲爸到底是谁?”

肖文玲低头闷闷地说道,“这个时候问这个干嘛,有用吗?”

“你说有什么用?让他负责啊!聪聪虽然脱离危险了,可骨折打钢板要钱,住院要钱,用药要钱,以后万一有什么康复也要钱,不找他难道再找巩鑫?他不把你打死才怪。”

“是他妈没看好孩子……”

“你还有理了你!”肖妈妈打了女儿一下,“你婆婆多好的人啊,你进他们家门说是单过,可一日三餐都是在人家家里吃的,你生了孩子也是人家一手带大的,养孩子也不用你掏钱……你怎么这么浑啊!明知道……明知道不是巩鑫的孩子……你就打了啊……”

“我哪儿知道不是巩鑫的孩子啊!就那么一回!我就跟……就一回……之前和之后都是跟巩鑫在一起的,我怎么可能……”肖文玲提高了声音,走过来的护士做了个小声的手势肖文玲这才又压低了声音,“我真没想到……”

“谁!你说是谁啊!是不是那个姓伍的穷小子?”

这个姓伍的叫伍思亮,是肖文玲的初恋,虽说跟肖文玲是读一个大学的,但却是个顶顶不像样子的,人家说凤凰男,这个伍思亮就是只草鸡,家里穷不说,还特别没志气,考上了大学之后就像完成了任务,每次考试就是混,多半是在打游戏,不知怎地和肖文玲好上了,两个人没多久就爱得要死要活的,大学毕业之后跟着肖文玲来了A市,本来肖家两老对他印象还行,觉得农村出来的总应该吃苦朴实,懂得奋斗,没想到他不思进取,找了个一两千块钱的工作做了几个月就嫌累不干了,说要打游戏赚钱,结果就是整天泡在肖家连吃带住,每天不到日上三杆不起床,不到凌晨不睡觉,扰和的肖文玲也做不好工作,肖家二老急了,和女儿大吵一架,把他赶了出去,又召集家里的亲戚给女儿开会做心理工作,加上女儿工作了,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的,跟着他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也同意分手了。

隔了一两年,这才经人介绍认识了门当户对的巩鑫,两个人相处了一年多顺李成章地结了婚,房子是婆家预备的,装修是娘家出的,车是娘家买的,两家搭一家,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不说,两个年轻人的事业也越来越好,肖文玲升了主管,巩金也做了经理,没想到这种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对肖家而言,一样是晴天霹雳。

“不是他。”肖文玲道,“怎么会是他呢!他现在不在A市了,据说回了老家考了三年的公务员没考上,不知道在哪儿打工呢。”

“不是他会是谁!”就在这一家人围在一起逼供的时候,一个短发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坐到了肖家对面的椅子上,肖家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些。

林嘉木见这一家人都不说话了,也没有主动搭讪,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打电话,“喂?我已经到了……你到了没?什么?老板不让你走?是你们老板重要还是孩子重要?我一个人弄不了……你不知道吗?行了,你自己想去吧。”她说完气鼓鼓地挂断了电话。

也许因为她的声音有些大,怀里正半睡半醒的宝宝眉头皱了起来,她拍了拍宝宝,反而把他拍精神了,睁着眼睛四下看着,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醒了……一天到晚的不睡……也不知道哪来儿精神。”她在妈咪包里翻了一会儿……“呀……阿姨,您有婴儿湿巾吗?我忘带了。”

肖妈妈意识到她是在叫自己,连忙说,“没有,我们家聪聪大了……不需要……”

“我婆婆到现在还在给他用婴儿湿巾,你去那个包里翻翻,肯定有。”肖文玲道,她按揉了一会儿额头,“你的宝宝多大了?”

“六个月了,越来越难带了。”

“六个月正是好玩的时候,大了就淘气了。”肖文玲道。

“你今年有二十几了?宝宝也不会比我家宝宝大多少吧。”

“我都三十二了,我儿子六岁了。”

“啊……真看不出来。”

“我结婚早。”

“唉……结婚早就是好啊,我三十多了才有这么个小魔星,真累死我了。”

“你三十多了?那才是真看不出来呢。”肖文玲道。

“我比你大,妹妹……你带孩子来看什么病啊?”

“我家孩子淘气,从凉亭上摔下来了,外伤……”

“啊……这么严重……”

“没事,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你孩子呢?”

“他啊?今天他自己在床上玩,我收拾厨房,忽然听见他哭了,跑出来一看他从床上摔下来了,摸着脑后有个包,我不放心就抱他过来看看。”

肖文玲笑了,“没事儿,床离地面才多高的距离啊,小孩子骨头软,不会有事的。”

“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可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大夫就让我等了,说CT还要排一两个小时,我得这么个孩子……不容易……”

“唉……都是当妈的,都理解。”肖文玲说着坐到了林嘉木旁边,伸手摸了摸宝宝的头,六个月的孩子,本来脑袋形装就不是很“规则”肖文玲也没摸出什么来,“没什么,只有个不明显的突起,孩子也不哭闹,没事。”

“要是这样就好了。”可林嘉木还没有动耽的意思,肖文玲在心里笑了一下,孩子小的时候她年龄小,对孩子虽然上心,却也没有这个人这么上心……想到孩子,她心里又难受了一会儿。

“15床没钱了啊,家里人去交一下款。”护士说了一句之后,就走了。

肖文玲从包里拿出银行卡,“妈,我去交钱。”

“你的钱够吗?”

“暂时够。”

“我陪你去。”虽然现在附近没有巩鑫的影子,但难保巩鑫会出现,肖妈妈站起身想要陪着女儿。

“妈,你让我一个人去吧。”肖文玲道,她背着包,拿着手机出去了。

在走过转角的时候,一个高壮的男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在她打电话的时候,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蓝牙开关。

“喂?是我……你知道伍思亮现在在哪儿吗?”

4、起伏人生

郑铎在搜索栏中输入伍思亮这个名字,一共有一千多个结果,结合肖文玲的毕业院校,年龄,经历筛选,最后剩下了一个候选人。

伍思亮户藉湖南长沙下辖县一个叫四树村的地方,学历是本科,现居住地是长沙,在A市打工的经历短到可以忽略不计,有三次考公经历,但最好的一次也就是第一次笔试成绩也不过是第十名,后来排名一年比一年靠后,除了考公之外,他还参加过事业编考试之类的,总之成绩一般,不过现在工作还算稳定,在一家还算有点名气的国企谋得了工作,最近好像还有一次升迁的经历,从他的网络痕迹来看,喜欢玩空间和博客,转发一些“发人深省”的小故事,比如丈母娘带女儿去堕胎,女婿拿出百万存单之类的;然后炫耀他最近的升职和他的买房买车计划;郑铎随便翻了几篇,就选择了从后向前翻,他的博客有至少十年的历史了,应该是他上大学时期开始建立的,有几篇博客明显是讲他和肖文玲的事的,有几篇是讲恋爱时的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的,还有几篇是讲失恋时的痛苦的,在他眼里失恋的原因很“简单”他没钱,他没车没房没工作,丈母娘不喜欢他,工作了之后变得“物质”了之后的肖文玲也不喜欢他。

后来貌似还有别的感情经历,但都不过是一两篇日志的篇幅,而在每次感情结束之后,他都会写一篇酸文来回忆跟肖文玲的经历,郑铎发现有几个ID跟他互动颇多,其中有一个差不多会看他的每一篇日志,隔几个会回一次帖,他点击过去查看,这个ID是个空ID,不止博客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的痕迹,七年前忽然这个人不再浏览他的博客,一切就结束了。

电脑忽然提示博客主人有新的微博更新,郑铎点过去看,“她忽然跟我联络了,呵呵,是因为我升职加薪要有车有房了,变成了她眼里那个‘配得上’她的男人了吗?”

郑铎微微一笑,一个男人,三十三岁,才刚刚在国企工作了不到五年,升了一次小小的职,加了薪水,“谋划”着要买房买车,据说还要亲戚朋友支援首付,怎么忽然一下子就信心爆棚了呢?哦……郑铎翻看他的微博,原来他的家乡拆迁了,很是有了一笔钱和房子。

有人艾特了一篇文章给网名叫伍大掌柜的伍思亮,文章的名字不错,那个坐在你自行车后座的女孩XXXX,郑铎点进去看了,对文章颇以为然,可伍思亮却貌似不怎么高兴在评论里跟那个人吵了起来,那人貌似是他和肖文玲共同的朋友,伍思亮的意思大约是他是肖文玲请来的救兵。

郑铎关了电脑屏幕,看来肖文玲寻找伍思亮的企图失败了,他抬起头,排完队交了款低头看手机的肖文玲,表情似乎很伤心,甚至连……

郑铎向前快步走了几步,把那个将手伸进肖文玲皮包里的男人的手腕攥住了,“兄弟!在医院偷钱是不是太阴损了些?”

“要说咱们还真是有缘份啊……”肖文玲稍微有了一丝的笑意,伸手去逗弄林嘉木怀里的宝宝,宝宝伸手抓住她的手指,直接往嘴里塞,“不要吃手……”林嘉木把她的手解救了出来,“对不住,他现在抓到什么都想要啃……明明还没出牙……”

“小孩子这个时候都这样,我家聪聪也是……”肖文玲说完出了会儿神。

“你丈夫呢?在上班?”

“呃……嗯,他在上班。”肖文玲点了点头,为什么聪聪偏偏是那个晚上怀上的呢?为什么要有这次意外?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她现在恨自己当初的一时把持不住,也恨巩鑫的决情和伍思亮的翻脸不认人。

郑铎摸了摸宝宝的头,“医生不是说没事了吗?我送你们回家。”

“你是着急回去上班吧?”林嘉木对着他翻了翻白眼。

“我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回去晚了的话这个月的奖金就彻底没了。”

“好吧。”林嘉木把宝宝交给郑铎抱着,“咱们走吧。”

肖文玲怔怔地看着越走越远的一家三口,过去她的家也是让人羡慕的一家三口啊,朋友们都说她命好,老公脾气好人又老实,公婆人也很和善,她生了孩子和没生差不多,公婆包办一切,无论是婆家和娘家都没什么负担,又有车有房,两个人每个月的工资能攒下很多……

肖妈妈递了张纸巾给她,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护士这个时候又出来了,“15床的家属在哪儿?孩子醒了在哭着找奶奶。”

一个足够现代化的侦探,甚至可以足不出户就查清许多事,比如伍思亮和肖文玲终于再次联络上了,肖文玲终于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聪聪是他的孩子;伍思亮的第一反应是不肯相信,“你那个时候明明已经跟姓巩的结婚快一年了,我们只有一夜而已……我凭什么信你?”

“你爱信不信,现在聪聪在医院,你得负责任。”

“负责?我负什么责?你应该不会是没钱给孩子看病了,来污赖我吧?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

“算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联络你,明明早就知道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总之是我傻。”肖文玲说完下线了。

伍思亮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郑铎点开了一个语音留言就不想再听第二个了。

“郑铎!”在卧室陪宝宝的林嘉木忽然发出惊恐的喊叫,郑铎关了电脑摘了耳机跑向卧室。

林嘉木满面愁云地瞧着宝宝的尿布和里面……的……黄色……排泄物……

郑铎憋着笑,“我来吧,全职妈妈。”他丢了许多纸巾过去,把纸尿裤扔进了尿布桶,用湿巾擦拭过宝宝的屁股之后,又擦了些紫草油上去,林嘉木一只手捂着鼻子拿了新纸尿裤递给他,郑铎换好尿布之后,抱起宝宝……熟练的像是之前带过不止一个孩子。

“你怎么这么简单就学会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怕脏怕臭啊。”郑铎把宝宝举高,逗得宝宝咯咯直笑,“怕脏怕臭的人下不去手啊。”

林嘉木狠狠地打了他的背几下,“他拉得这么稀,不会是有病吧?”

“我上网查过了,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郑铎又把宝宝举高高,“是谁拉了一坨大臭臭啊?是谁啊?”

宝宝不解世事地咯咯地笑,林嘉木却有些笑不出来,两桩案子,两个孩子,命运都是一样的曲折,“他妈没有去找他爸,而是去了婆婆家。”

“呃?”

“我查到孟洪生父母家的电话了,借着孟洪生朋友的名义探听过了,他父母反而向我打听孟洪生的下落,说是儿媳妇急得快要疯了。”不管怎么样,老人是站在孙子和孙子的母亲一边的,在老人眼里,没替自己家生下一儿半女的儿媳妇,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儿媳妇吧。

“她既然能去孟洪生的父母家,为什么不把宝宝交给他们?”

“大概是怕孟家顺了儿子的意,只要孩子不要她吧,到底是什么家庭能养出左左这样的……”

郑铎捡起床上的平板电脑,搜索了一下左左,点击了一篇发表在某杂志上的文章,“这个作者就是左左。”

文章怎么说呢,很有些文青范儿,却带着几分矫情,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小清新的味儿,左左在文章里说她是一个大家庭里受人疏忽的女孩子,连亲生父母都更在意品学兼优的堂兄和活泼外向的表姐,她内向,爱看雨,喜欢写一些没人能看懂的文字,梦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和一个全心全意看着她,眼里只有她的男人。

这篇文章发表的时候左左差不多有十九岁,想一想没过两三年就遇见了孟洪生,一个爱作梦又从小备受忽视的女孩,遇见了成熟多金长相也不差的大叔,很快坠入了爱河,说起来……她的爱情里有一多半是自己编织出来的,甚至包括那个她一直觉得深爱的孟洪生。

她不再写文章了,却在微博里面晒恩爱晒宝宝,孟洪生给了她一个笑容她就能写出几千字的长微博来纪念,据说经常问孟洪生爱不爱她之类的话,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会一个人蹲在床上一整夜一整夜的发呆,直到孟洪生有所回应,又说孟洪生是真爱她的。

她好像一直在跟苏苹比,她说她偷偷去看过苏苹,觉得苏苹身上都沾满了人民币的味道,她则是穿着白衬衫和亚麻裙的女孩,苏苹像是包装精致漂洋过海来的昂贵洋水果,买回家打开来之后才发现已经放了很久,她则像是树上刚刚结出的青苹果,便宜但更新鲜脆嫩,最后她还要强调说这是孟洪生的形容,可打死林嘉木也不信一个男人能有这样的表述。

这世界上没有比爱上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更难解除的迷恋了。

5、无辜

肖文玲推着购物车,眉头微皱地穿梭于超市抢购年货的人潮中,儿子的伤情虽然稳定,但还需要住院,可上司却已经明示她了,年前事多,不能再给她假了,让她想办法,她明白上司的潜台词,回去工作或辞职让贤,她现在的职位是她拼了好几年才拼出来的,更不用说未来的发展了,辞职她是绝对不肯的,更不用说她跟丈夫再过下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离婚之后她更需要工作。

可是她爸妈两个人这几天轮流陪床劳心劳力不说,聪聪和姥姥姥爷不如跟爷爷奶奶那么熟悉再加上久病心焦,没少给二老找麻烦,她刚才离开医院之前,刚刚忍不住骂了聪聪一顿,现在想起来仍然想哭……

伍思亮是她的初恋,也是她第一个男人,她虽然明知他好高骛远,好吃懒做,是个长不大的大男孩,可却对他抱着一丝希望,总觉得他会像他说的一样,为了他们俩个的将来努力,就算是最后顺了母亲的意跟他分手,心里还是存着不舍。

巩鑫无论是长相还是家世、人品、能力都超过伍思亮太多,她和他相处的时候却总没有和伍思亮在一起时心动的感觉,可她年龄到了,双方的家长都没有什么意见,各方面的条件也都俱备,连她自己都找不到不结婚的理由,唉……反正结婚就是两个人过日子,结吧……

婚后他们俩个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但最终都过去了,俩个人都不会煮饭就婆家吃一顿娘家吃一顿,不喜欢收拾屋子婆婆有钥匙,顺手就帮着收拾了,她后来要隐私,自己收拾房间,说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累和烦。

在外人眼里,她过得是天堂一样的生活,结了婚比没结婚还要幸福,她却总觉得像是快要被什么东西淹没窒息了一样,看不见所谓的幸福到底在哪里。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好久不见的大学老乡回来了,组织在A市的高中和大学老乡一起玩,许久不见的伍思亮竟然也出现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和伍思亮就那样溜出了聚餐的人群跑去开房了,差不多激情褪去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致极的决定,就在她满面羞愧想要穿衣服走人的时候。

伍思亮叼着烟,说了一句,“听说你找了个小白领……我以为你会嫁大老板呢。”

“呵,这个世界上除了不思进取的穷逼,难道就只剩下大老板了吗?”肖文玲瞪了他一眼,飞快地穿了衣服走人,假装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后来有同学悄悄问她跟伍思亮走之后做什么了没有?她态度坚决地说讲了两句闲话就打车离开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伍思亮也没有跟人讲他们俩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怀孕之后她也曾经有一秒钟怀疑过孩子会不会是伍思亮的,但却很快打消了念头,安心地养胎生孩子,如果不是这次的事,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替伍思亮生了个孩子。

“麻烦让让!”身后的人焦急地道,肖文玲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蔬菜区站了很久,匆匆拿了一捆青菜之后,推着车走了。

“肖……”她遁声望去,只见在医院里认识的那个姓林的女人正在婴儿食品区和她挥手。

“嗨。”林嘉木笑道,肖文玲迟疑了一下,推着车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林嘉木像是没看到她的疏离一样,拿着两种肉松问,“这两种肉松哪一种好?”

“你现在就要给宝宝添辅食吗?”

“书里说六个月可以添辅食了啊。”

“你喂过蛋黄吗?”

“喂过一两次,他好像不太喜欢,对米粉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我想……”

“小孩子不喜欢的话先不要加了,喂他点果蔬汁什么的就可以了。”肖文玲本身也没怎么带过孩子,但是多少还是听了一些妈妈经的。

“这样啊。”林嘉木放下了肉松,“是要买食物处理器吗?”

“嗯,超市应该有卖的,不过网上也有,好像还要便宜些。”

“那我就上网买啦。”林嘉木笑道,“对了,我想给宝宝换奶粉,你觉得哪种奶粉好啊?”

“我儿子当初是喝什么奶粉的我忘记了……不过听我婆婆说不要轻易给小孩换奶粉,容易拉肚子。”

“这样啊,那我还是买惠氏好了。”她推着车到奶粉区,拿了一桶惠氏2段放在车里,她看书上说六个月应该喝2段了。

“现在……一桶奶粉能喝几天啊?”

“一周左右吧。”

“只买一桶的话……”肖文玲指了指买二送一的宣传牌,“不是很合算呢。”

“哦……我家里一直是我老公成箱买,今天他没空……家里的奶粉又没剩多少了,所以我才买……”

“你出来是谁带孩子啊?”

“宝宝睡着了,我一个妹妹帮我看着呢,等会儿醒了估计就要打电话叫我了。”林嘉木把稍有些长长的头发掖在耳后,“真羡慕你这样有公婆和父母亲帮忙的,我们俩个只能靠自己。”

“嗯。”肖文玲又流露出了一丝尴尬,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林嘉木瞄到了一个伍字……“喂?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要是有良心的呢,就来看看你儿子,拿点钱做孩子的治疗费,你要是没良心不来也行……你放心,我不会把你说出去的,不是为了你,是不想让我儿子……你什么意思?呵……你是威胁我是吧?我告诉你,你愿意娶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就快去娶,别特么的在这儿跟我废话。”肖文玲挂断了手机,看见满面讶色的林嘉木不知怎地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我走了。”

“你等等,我也买好东西了,我们一起出去。”

“好吧。”肖文玲推着车走在前面,林嘉木走在后面,这个时间段结帐的人很多,两个人排了差不多有十七八分钟才排到自己,肖文玲钱包里的现金不够,拿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员,“你刷这张卡吧。”

收银员刷了一下,让她输入密码,但是输入了一次POS机就报警了,“对不起,你的卡被锁了。”

“怎么会被锁的?”肖文玲又拿出了另一张卡,密码还是错误还是不行,一直试到第四张卡,依旧是刷不出来……肖文玲额头上开始出汗了……

“多少钱?”林嘉木道。

“一共是三百一十四元五角六分。”

“刷我的卡吧。”林嘉木拿出自己的卡,收银员刷过之后,让林嘉木输入密码,完成了交易。

肖文玲拎着购物袋有些无所适从。

“你留个电话给我,我搞清楚银行卡的事,马上还钱给你。”

“好吧。”林嘉木在购物小票的背面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

“你是要回医院吗?我开车来的,捎你一程吧。”

“不,我要去银行。”

“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不是要陪孩子吗?”

肖文玲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喊着,“巩鑫,我知道你恨我,但聪聪好歹叫了你这么多年爸爸,你这个时候去法院起诉我……冻结了我所有的卡……聪聪还在医院,需要钱治病啊……别忘了,那些卡里还有一半是我的存款……”

巩鑫听着她的哭声,一直纠结愤懑的心情忽然开朗了一些,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聪聪又不是我的种,他怎么样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吗?我还没有跟你要这么多年的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呢。”

“巩鑫,你做事不要太绝情!”

“是我绝情还是你绝情?我巩鑫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让我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不说,还让我替别人养儿子……现在你知道怕了,后悔了,我告诉你,晚了!”

“巩鑫,你要离婚的话,尽管可以约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民政局办手续,房子我不要了,我要钱……”

“房子本来也和你没关系,律师说了,房子是我婚前买的,是我的婚前财产,你应得的只是还贷部分,你在婚内出轨,是明显的过错方,我有权要求多分财产也有权要你赔偿!”

“我有罪,我对不起,你可聪聪有什么罪?”

“他的存在就是罪!”

“所以你宁愿闹大是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当了王八?好!我也不要脸了,我现在就去法院,我要问问他们,冻结了我的所有银行卡,让我没钱付聪聪的医药费,聪聪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能不能负得起责任!”

林嘉木摘下了耳机,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只小黄鸭给宝宝玩,郑铎拿过小黄鸭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看了眼包装……“一百多?”

“国外进口品牌小黄鸭……”林嘉木耸了耸肩,“据说是安全无毒的。”

“那也要回去洗一洗。”郑铎在宝宝把小黄鸭塞进嘴里之前,把小黄鸭抢救了回来,“他们俩个要打官司?”

“嗯。”林嘉木瞧不起婚内出轨替自己老公戴绿帽又生了个父不详的孩子的女人,同样也瞧不起巩鑫这种小肚鸡肠完全忘记了六年父子情的男人,再加上一个明显不想负责人的伍思亮,聪聪这孩子的命也够苦的。

“肖文玲申请法院解冻财产给聪聪治病,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九成。”法院说到底还是维护“弱势”一方的,现在聪聪需要治疗,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在肖文玲和巩鑫婚姻存续期间所生育的孩子,肖文玲用两人的共同财产支付医疗费用“理所应当”,只是巩鑫会不会再次怒火攻心谁也不知道。

“要不要把伍思亮的事告诉他?”

“我形成个书面材料,就把这件案子结了,咱们应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最后结果如何,是这三个人的事。”林嘉木却觉得心中始终有一块大石头,这桩案子里面最无辜的其实是受害人聪聪,最后承担后果的也是聪聪。

6、言情小说

苏苹觉得自己最近几年的人生有点戏剧化,好像是前三十几年的一帆风顺买单一样,总有人纠缠着她想要演一些离奇古怪的剧情。

比如前夫拉着她演现实版“碧云天”,虽然她上高中的时候偷偷看过琼瑶的所有小说并且为了书里的故事哭过不止一次,并不代表在十多年以后经过社会历练,独立自主的她会接受碧云天这一类型的故事。

孩子应该是爱情的延续,而不是做为别的什么而存在,如果是自己的孩子她当然会非常喜爱并且倾尽全力教养,就为了替丈夫传宗接代就要去欺骗一个“无辜”的女孩……实在超出了她的底线,也让她反省自己是不是一直错看了丈夫,他是一直这么自私虚伪,还是因为长期没有孩子扭曲成了这样。

离婚对她而言是理所当然的选择,虽然父母反对亲人朋友说她傻,但她觉得自己感觉快不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想法只能做为参考,那些人看见她事业有成,感情上也不空虚,态度也都转变了,为了别人的三言两语“不得不”做任何事都是愚蠢懦弱自私的。

也许她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女人,四十岁了也没有变得“成熟”起来,她手下的员工也有称她做老巫婆的,可称呼她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工作是否努力,抱怨上司是员工的调剂,可本末倒置让调剂影响到了自己的工作和前途,损失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坐在自己在市中心二十六层朝阳有露台的办公室喝着咖啡浏览着公司简报邮件的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很满足,没有别人嘴里所谓的女强人的“缺憾”。

她有车有房有高薪,工作虽然很忙,但是在不忙的时候可以拎着箱子带薪休假,满世界的走,无聊的时候看场电影逛街购物生活被填得满满的,就连新男友都羡慕她生活的充实。

她的新男友是她生活“戏剧化”的原因之二,新男友比她小了五岁,是公司研发部的主管,混血儿,澳大利亚藉,一张嘴不是澳大利亚英语就是河北版国语,没办法,他是河北藉的祖母带大的,中文虽流利却透着那么股子“土味儿”。

来中国之前他就是个不修边幅的技术宅,在舞会里当壁花的存在,被调来中国之后,倒成了“隐性”男神了,之所以隐性是因为他自己根本不觉得,依旧宅他自己的,直到在“迎新会”上认识了苏苹,瞬间惊为天人,苦苦追求,苏苹却始终觉得他只是个大男孩没给他机会,一直到半年前被追烦也被公司里的风言风语搞疯了,才告诉他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希望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然一改过去的嘻皮笑脸,告诉苏苹孩子应该是爱情的结晶,如果没有孩子他当然会遗憾,但那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和苏苹血脉相连的孩子。

苏苹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戴有色眼镜看他,两个人从约会到同居都顺李成章……当然了,公司里依旧有些人胡言乱语,但别人说什么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如果她苏苹是男的,四十岁的时候和三十五岁的女人谈恋爱,不但不会有人说她什么,反而会觉得她能找更小更漂亮的,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平等。

好吧,反省到这里苏苹觉得她的生活里之所以会有这些狗血事件,是因为她是个“怪女人”。

如果她因为自己不能生育对“不离不弃”的丈夫“感恩戴德”,全力配合对方的“借腹生子”计划,她现在也只不过是云云众生中的一个罢了,不对……也许那个叫左左的,真会母凭子贵上位,然后她就是别人荼余饭后下饭用的那个“弃妇”。

想想那样的生活,还是做个怪女人比较好一些。

“凑啥呢?”微信里面外文名叫Ted中文名字叫赵骥的男人给她发来了语音微信,虽然在中国呆了五六年,但河北口音还是改不掉。

苏苹强忍住笑,“看公司简报呢。”

“中午吃什么?”

“随便。”

“小耿说今天应该吃腊八粥。”

“嗯,中午我们找家粥铺吃。”

“好!”他不说话了,估计是跟同事炫耀有腊八粥吃去了,虽然两个人相差只有五岁,但苏苹时常会觉得自己多了个“儿子”。

她的微笑还没有收敛,一个虽然并没有存储但已经默记下来的坐记号让她的笑容凝结了,“喂?”

“苏苹,你是不是把洪生藏起来了?我说你不要那么不要脸,离了婚就不要再纠缠我家洪生,别人家养了母鸡一年不会下蛋就杀了吃了,你耽误了我家那么多年,我们都没说什么,现在洪生老婆孩子都有了,你还来纠缠他,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第一,孟洪生跟我已经不是夫妻关系了,我没见到他,也没有必要把他茂起来;第二,我从没纠缠过他;第三,他和你所谓的儿媳妇还没领证呢,你孙子还没上户口呢,撑死了是个计划外非婚生子连上户口都没资格的黑户,你这么随便叫老婆孩子,不怕影响你儿子的名声?”

“你……果然是你把洪生藏起来了!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阿姨,我在工作,请不要干扰我的生活,再见。”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这个号码拉黑了。

她想到了林嘉木之前莫名其妙给她打得那个电话,想了想拨通了林嘉木的电话,“喂?”

林嘉木差不多看到她的号码就猜出她是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了,苏苹现的手机号确实不算机密,以她前婆婆的身份,打几个电话就能要到,“喂……”

“孟洪生到底怎么了?”

林嘉木看了眼在沙发上跟郑铎玩抢玩具游戏的宝宝,把整件事情合盘托出。

“左左竟然把孩子扔在了你的事务所门外?现在孩子在哪儿?”

“正在我身边三米处跟郑铎玩呢。”

“我看见孟洪生会让他回去的。”苏苹叹道,“我以为我已经摆脱这件事了。”

“我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孟洪生到现在还没来找你?”

“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那怕之前的九十九步都走得很完美,最后的一步都会裹足不前,得让人推一把才会前进……”过去她做了多少次那个推他一把的女人?“现在他估计在离我公司很近的酒店之类的地方转筋呢,我前婆婆打电话过来也许是那个叫左左的支使的,她估计快要杀过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公司的保安不是吃素的,他们俩个轻易混不进来,至于在公司之外……我相信我能应付他们。”

“对不住了,之前没有把事情告诉你。”

“我了解,你是专业人士,委托人第一……我只是很难相信你会接受左左的委托。”

“我的委托人是宝宝,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苏苹笑了,“我明白了,不管怎么样,那对狗男女连孩子都有了,只能祝他们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她这话说得虽狠,语气里却满是调侃,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时的愤怒跟挫败。

苏苹料到了所有情况,唯独没有料到会灌了一肚子的腊八粥和男友搂着快步往公司走,马上就要走到公司门口时,遇见孟洪生,孟洪生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妻子”会跟一个黑发蓝眼身高比自己略高穿了件黑色羽绒服戴着金钢狼主题的毛线帽的混血老外牵着手往公司走。

“苏苹,他是谁!”

“他是我男朋友,赵骥。”

“你……”他指着赵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苹年过四十,虽说保养的不错也徐娘半老基本上退出婚姻市场了,他以为他来找她,很快就能劝得她回心转意,到时候再把儿子的监护权拿到手,又是和和美美的一家,没想到……苏苹竟然出轨了!他真有一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愤怒感,脸上的青筋走爆了出来。

“你好,我是苏苹的男朋友。”赵骥以为他是没听清楚,主动解释。

孟洪手握紧拳头,使劲儿往赵骥脸上打去,赵骥虽说宅,但也是在健身房里练过的,很快躲了过去。

“你干什么?”他马上就要还手,被苏苹一把拉住了。

“他是我前夫,是个疯子,你不用管他,孟洪生,你妈喊你回家找你老婆孩子呢,在这里纠缠我们干什么?”

“你才是我老婆!”

两男争一女,其中一个还是老外,虽说当事人看着都有些年纪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围观,还有人拿起了手机拍照。

苏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已经离婚一年多了你不记得了吗?当初是你自己外遇还想要借腹生子,我退位让贤成全你,你现在有妻有儿,还来纠缠我干什么?”

“我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

“洪生……”一直远远的跟着苏苹希望能够找到孟洪生的左左忽然出现,“你再说一次?”

孟洪生扭过头看见了她,“你来干什么?孩子呢?谁在看着孩子?”

“我本来是想找苏苹让她放手的,现在看来原来不肯放手的人是你……”左左哭了起来,她一直生活在“梦”里,可孟洪生却无情地打碎了她的梦。

苏苹扯了扯赵骥的袖子,两个人趁着孟洪生和左左纠缠不清,悄悄地溜进了公司。

“你既然都明白了,就快点离开吧,孩子我会养的,你还年轻……是我耽误了你……我愿意给你补偿。”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我?钱吗?如果我是爱钱的人,你离婚,辞职,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你了。”

孟洪生最受不了左左的,就是她满口的爱情,好像可以拿爱情当空气当水当食物一样,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新鲜,可以哄着她玩,时间久了,只觉得厌烦得很,“我从来没有爱过你,连喜欢都没喜欢过你,你听明白了吗?”

左左愣住了,孟洪生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说过……“我明白了,孩子我放在A市我朋友家里,我们一起去接孩子吧,然后我们就分手。”

孟洪生没想到左左会这么干脆的答应分手,点了点头,四下看看,苏苹和她的男朋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也好,等他解决了左左再来找苏苹也是一样的。

林嘉木没想到自己会在刘警嘴里听到关于宝宝亲生父母的消息,“我们接到了一份协查通报,省城的喜来登酒店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男的从身份证上看是A市人,名叫孟洪生,女的叫左佳,从遗书上看是女的先用毒鼠强毒死男的,然后自己也跟着服毒自杀的,她留下了一个地址,让公婆去那里接孩子……我看地址……是你们事务所……”

“左左和孟洪生……死了?”

“如果你说的左左是左佳的话,是的。”

林嘉木心里翻腾了不知多少下,左左和孟洪生对她而言是陌生人,但是听到陌生人的死讯仍然让人不舒服,更不用说……失去了亲生父母的宝宝命运又会如何?她忽然又感觉愤怒了起来,是什么样的母亲会这样自私,为了自己所谓的爱情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孤儿!

林嘉木在门铃响起来的一刻就躲进了房间里,死死地反锁住门,隔着门听着外面的人寒暄,血缘后代就是血缘后代,宝宝在被抱走的时候没有哭,反倒是汪思甜憋着哭了两声,然后是防盗门被很长时间的打开之后,又重重的关上。

郑铎敲了敲门,林嘉木深吸了一口气,开了房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扑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虽然宝宝只让他们照顾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而在这一周里拉臭臭,半夜哭闹,咬人,拽着头发不放手等等“可厌”的事都做尽了,却也轻尔易举地利用人们的护幼本能俘获了他们的心。

郑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吻着她的发顶,“嘘,没事了……宝宝跟他的亲人在一起,会没事的。”

“他爷爷奶奶会养他吗?”

“当然了,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对老人来的时候就像两个没了电的玩具车一样,我把宝宝交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一下子就亮了……”明明不怎么擅长比喻,郑铎还是尽可能的发挥想象力把当时的情形复述出来,让林嘉木放心,“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他们会善待宝宝,我是不会把宝宝交给他们的。”

“嗯。”

“孟洪生有一笔遗产据说还有保险,两位老人退休金也都不低,养活一个孩子没有问题,唯一值得担心的是隔代教育他们会不会把宝宝宠坏,可那是他们家的事,不是吗?”

“嗯。”林嘉木点了点头,有些时候和血缘亲人在一起,的确是最好的也是最优的选项。

“刘警说左左的父母把左左的尸体领走火化了,走之前也问了宝宝的事,知道宝宝有祖父母,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说左左的父母看起来很正常,对左左也很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左左会养成这样的性格。”

“大多数父母能养育好大多数的孩子,可有些孩子天生特别需要特殊的养育,这个超出他们的能力了。”林嘉木自己就是那个特殊的孩子,她心里清楚,就算是从小和父母一起长大,她也不会是个乖乖女,只不过比起情感点被加太多的左左,上帝制造她的时候估计加了太多的理智点。

郑铎揉了揉她的头发,这女人……其实是属螃蟹的,外硬里软,偏偏她自己也以为自己坚硬的外壳才是本体,“想吃什么?”

“呃?”

“去海边大排档好吗?”

“天冷……”

“所以我们包场也行啊……打三折呢。”

“好,思甜呢?。”

“我给了她一个任务……春节大采购……”

7、偶遇

所以在冬天里,在因为打了三折才有了些人气的海边大排档遇见肖文玲和她的同事们,纯属“偶然”。

林嘉木和郑铎点菜的时候,肖文玲珊珊来迟,似乎是跟隔壁的一大桌子人解释了些什么,结果是“理所当然”的自罚三杯啤酒,坐下来和这些人一起喝酒吃海鲜。

“你知道她要来?”

“我以为她不会来。”郑铎说道,“她明明跟同事们都说好了,要去医院陪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稍有些发福,但长相在中年人里面算是中上,穿着考就的男人进了大排档,那一桌子人中的几个人迎了过去,叫那个人老板,那个人坐到了别人挪出来的空位上,肖文玲坐得离他挺远的,林嘉木却莫名觉得肖文玲的忽然出现跟这个人有关。

服务员过来上菜,挡住了林嘉木和郑铎的视线,等服务员离开之后,肖文玲已经坐到了老板的旁边。

所以消除难过悲伤担忧之类的情绪的最佳方法永远是工作,当眼里满满的都是某人和某人之间明显不是刚刚萌发的“奸情”展现在林嘉木的眼前时,林嘉木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懊恼伤心。

“他们俩个绝不是一两天的关系。”

郑铎低头“玩着”平板电脑,“在网上没什么线索……这个人姓李,已婚,妻子是香港人……比他大二十岁,是隐形富豪有很多房产和股票,这间公司就是他拿妻子的钱创办的,从十年前就有人传说他妻子快死了,不过至今仍健在,哦……他刚从香港回来,一个小时之前下得飞机。”

也许是因为妻子才是大金主的原因,这位李生和肖文玲当众并没有“太显眼”的表现,但从众人的表现来看,至少有几个人是心知肚明的,还有一个人明显很愤怒,林嘉木拍下那样的照片和肖文玲的公司网站对比,这个人原来是肖文玲的直接上司也是香港人,自己的手下有人跟老板过从甚密,让自己不好管理,难怪他会郁闷。

“我们怎么会错过这个?”

“我们只是负责查聪聪的生父是谁,伍思亮这个名字出来的太早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对肖文玲身边的其他人认真调查过,“而且从肖文玲的通讯记录来看,根本看不到她和这个人有任何联系,她的通讯录里甚到没有这个人的号码。”

对着奸情果然很下饭,林嘉木和郑铎一边吃一边小声聊天讨论,没过多久就喝掉了两杯店家自制的白酒和六碟海鲜。

就在两个人考虑要不要再点些东西的时候,肖文玲从坐位上起来了,看她的口形是是去厕所,而她去厕所必定要路过……

“肖妹妹!我刚才看背影是你……你们单位聚餐?”林嘉木先跟她打了招呼。

肖文玲看见她和郑铎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是啊。”

“孩子的病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很多了,我堂姐过来帮忙了,唉……这阵子可真折磨死我了,本来我不想来的,可同事非要让我出来散散心。”

“是啊,散散心也好。”

“我去厕所。”肖文玲说完绕过他们这一桌去了厕所,林嘉木从坐位上起来,跟了过去。

肖文玲在厕所里呆了会儿就出来了,稍稍洗了一下手之后,就开始补妆,她长得其实不差,化妆是为了掩饰最近脸上的疲惫和皱纹,也许是因为酒也许是因为和老情人久别重逢,她的眼睛焕发着异样的光彩。

所以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有奸情,是瞒不过人的,无论他们自以为自己掩饰得有多好,也瞒不过明眼人的眼睛。

伍思亮下火车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车直奔儿童医院,但是因为已经过了探视时间,被人拦在了门外,他刚想和人理论一番,手机就已经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喂……妈……我到了……我知道……唉呀,我知道……我不会被下套的……我来就是为了找证据……那个孩子绝不是我的,肯定是她儿子病了,听说咱们家有钱了有意想要勒索咱们……我明白得很……妈,医院不让我进……我跟他们好好说了……我告诉你,现在好好说话就是不行……行行,我听你的,不跟人吵架,我去找间旅馆住,嗯,我同学?他们都成家了,哪有让我住的地方啊,行,我知道了,对了,小藏没怀疑吧……嗯,你跟我爸哄着她点……她小嘛……嗯,我知道了,办完事我就回去。”

伍思亮挂断了电话,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儿童医院病房,抿了抿嘴唇走了。

也只有老妈和肖文玲才会觉得他是个冤大头大傻瓜,明明只是酒后一夜风流而已,怎么那么巧孩子就是他的?还找法院发传票告他,明明是想要讹人,再说就算是他的又怎么样?男人就不需要知情权了啊?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生了个孩子他就要负责?这还讲不讲道理?

可传票是送到单位的,人家已经掌握了他的姓名职务等等,他找了律师,律师明确的告诉他他不上法庭应诉,就只能任人宰割,这种案子虽然是谁主张谁举证,但是有生母的证言,他也有义务提供DNA样本,如果他真得是生父的话,他将会很背动,不光要负担医药费,还要负责巩鑫这么多年的精神损失费抚养费之类的。

伍思亮虽然有五成的把握孩子不是他的,可也不敢冒险,所以他动起了脑筋,悄悄到了A市,打算取一点聪聪的DNA样本悄悄拿去化验,如果是他的,他就死都不提供样本,如果不是他的,他就提供样本,然后反诉肖文玲和巩鑫勒索。

女人,真是冷血现实的动物,过去他没钱的时候一个个躲着他走,就连那些喜欢保媒拉纤大妈,都不肯替他说媒或者说的人都是些不堪的人,连带个孩子的离婚女人都会说给他,还让他不要再挑了。

现在他有了工作,进了国企,而且还升了职,家里拆了迁,那些人马上就变了脸,不止主动说媒给他,说的人还越来越好,比如他现在的女朋友,才不过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工作虽一般,但长得漂亮,家境也好,现在虽然没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可也差不多了,他父母已经在考虑买房结婚的事了。

可他总是在想,如果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这个女孩会不会跟他?

说起来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全心全意的爱着他,一心一意的为他好的只有……肖文玲……肖文玲也变了,被她的家人教得现实了,现在扭曲成了勒索犯,可万一孩子孩子是他的呢?伍思亮心里那个久久没有人触碰的角落里,有一丝丝希望……不!他不能被勒索!他好不容易翻了身,不能再回去,肖文玲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肖家给了他生平最大的打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肖家人如愿!

肖文玲走出酒店的时候大约是凌晨五点钟,天刚蒙蒙亮,马路上除了偶尔急驰而过的车辆没有多少行人,她瑟缩了一下,把大衣拢了起来,远远的驶来一辆出租车,她挥了挥手,车停了下来,她坐进了车里,一样是很冷……“这车怎么这么冷……”

“我刚出来啊大姐,你要去哪儿?”

肖文玲想了想报出了娘家的地址。

家里并没有人,虽然请了人来帮忙,肖爸肖妈还是不放心外孙,一直在医院陪床,肖文玲换下了衣服之后,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爱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她跟巩鑫生活了多年,共同养育孩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最严重的时候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都会觉得烦燥不安,更不用说是同床共枕了,可偏偏还要为了外人眼里的所谓完美家庭忍受,她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直到认识了他……

他年龄其实不小了,已经五十一岁了,可看起来很年轻,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磁力,看人的时候眼神总带着专注,无论处理什么事都举重若轻又成熟智慧,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肖文玲就知道,自己遇见了自己一直寻找的那个人,可惜……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在三年前因为一单牵扯到日本客户,可原本擅长日语的同事却跳槽了,业余学过日语的肖文玲被点名陪同,她流利的日语和落落大方的态度给李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两个人默契地交换了手机号码互相试探了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就开始了第一次幽会,不过幽会之余两个人还是有默契的,双方都有家庭,相爱归相爱,却只能秘密幽会,肖文玲为了表明自己是因为爱情才跟李总在一起的,连李总送她的礼物都不肯要,每次约会都是自己打车回家,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邮箱,用草稿箱互通信件,虽然这段感情见不得光,有时甚至擦肩而过却只能互相在对方的身上多停留一秒,指尖悄悄互相碰触,可却深刻到骨髓,让肖文玲觉得自己那怕被火焚尽,仍无怨无悔。

本来她儿子出事的事她并没有跟李总说,也没有跟他讲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直到她回到公司,却被上司刁难,被各种暗示不止年终奖没有了,连原来预定好的升迁也没有她的份了,甚至有可能被裁员,她躲在卫生间哭了一个小时,这才鼓起勇气和李总联络,而他……在她发了一封邮件之后,就回来了……

昨晚是他们在一起最久的一晚,她再不用担心“加班”回家晚了会被丈夫责问,再也不用担心这件事被曝光影响到“她的”家庭,说来可笑,那个她一心一意维护的“家庭”根基根本就是烂的。

李总说他“妻子”的身体有些不好,这次他回香港带着她做了各种检查,医生虽然说没有什么大的病变,但身体各机能减退是肯定的,七十多岁的人了,随时可能……他“妻子”担忧身体之余,还立了遗嘱,把绝大部分的遗产留给了他。

她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巩鑫以为离婚是对她的惩罚吗?大夫说聪聪虽然伤得很重,但小孩子身体还在发育之中,康复的可能性相当大,法院解冻了四张银行卡的两张,让她支付先行医药费,她父母也拿出了积蓄替聪聪治病,李总还给了她一张支票……总之这件事对她而言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严重,甚至有可能是离婚的契机……

她洗完了澡,换了家居服出来,却在茶几上看见了不知什么放在那里的法院传票……巩鑫把她和伍思亮告了……他是怎么知道伍思亮的?

她开了关了一整夜的手机,果然里面满满的未接来电和短信,伍思亮很愤怒,字里行间根本不相信聪聪是他的……骂她是“婊子”、“贱人”、“勒索犯”后面更是满满的不堪入耳的脏话,当初她怎么会喜欢这么贱的人?就在她想要回复短信骂回去的时候,看见了最后一份短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几个字:我是伍思亮的女朋友,你是谁?

她坏笑了一下,“我是伍思亮儿子的妈”现在不过是凌晨六点半,发短信的人想必还没醒,等她醒过来看见这条短信,估计也不用睡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扔下手机刚想要去打豆浆做早点,短信提示就响了。

“你撒谎,伍思亮根本没结过婚。”

“妹子,没结过婚就不能有儿子了?我是他大学时的初恋女友。”

“你是不是听说我们要结婚了,故意重新跟他联络的?还有法院的传票是怎么回事?”伍思亮想到了一切,却没有想到地球是圆的,人和人之间的交际圈是小的,法院传票是寄到单位里的,他更是在接到传票之后就请了假,单位早就有各种传言了,其中一个人就是他女友小藏的远亲,这位远亲告诉了小藏,小藏又早就发现了伍思亮跟一个陌生外地号码有“联络”知道了伍思亮接到的传票正是陌生号码所在的A市的,立刻发短信前来质问。

“妹子,你看见传票了吗?我跟他是共同被告,我丈夫发现我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到法院把我和他都告了。”

“你骗人!我不信!”

肖文玲挑了几个之前伍思亮发给她的短信,截了图发了过去,“你爱信不信,他的号码你是认识的吧?”

对方一下子没了声音,然后她的电话铃响了,“你儿子多大了?”

“六岁半。”

“你是不是姓肖……跟他是大学同学……伤他很深?”

“我大二跟他在一起的,三年后跟他分得手,他毕业之后跟我到了A市,除了刚开始有过一份工作,余下的时间就是在上网打游戏,在我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父母受不了他才把他赶出去,我也是觉得和他在一起看不见未来才和他分手了,你觉得我们俩个之间谁受伤更深?”

“那……你们……”

“我们是在老同学聚会上重遇的,总之那是个错误,可我为那个错误赔上了婚姻,妹子,虽然对不起你,但他想要什么都不付出是不可能的。”说到这里时,肖文玲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如果伍思亮那天晚上同意戴“套”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之前一直羞于提起自己孩子的生父是一无是处的伍思亮,可看伍思亮的漫骂短信,他竟然“发达”了,家里拆迁了,在国企混上了小头头的位置,还有了女朋友……如果他还像原来一样惨,但是会关心她,也会关心孩子,肖文玲是死都不会说出他的……对了,巩鑫是怎么知道伍思亮的?甚至能正确送达传票?想到这里,她不想跟这个陌生的小姑娘纠缠了,“我还要煮饭,早见。”

她挂断了电话之后,把这个陌生的号码拉黑了,拨通了巩鑫的电话,巩鑫在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接起电话,“喂?”声音里明显带着厌烦。

“你是怎么知道伍思亮的?”

“我雇了人查你。”巩鑫的声音带着几分的得意。

“什么?”肖文玲略变了脸色。

“你没想到吧,你的那些秘密根本不是秘密,你们俩个是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搞在一起的吧?一个晚上就有了孽种?挺有效率的啊!我听说他的经济条件不错,要一百万的赔偿不过份吧?”

“你愿意和他要多少钱就要多少钱……”肖文玲担心的是她和李总……“你……你还查出些什么来了?”

“我查出些什么需要和你说吗?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咱们法庭见。”巩鑫挂断了电话。

8、阳光下的灰尘

巩家父母正在厨房吃早餐,听见儿子卧室的动静之后,动作都慢了下来,巩母提高了声音问道,“谁啊?”

“是那个女人。”

“她说没说聪聪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巩母越说声音越小。

巩鑫从卧室出来,踢了卧室的门一脚,“没说!”他说完就进了卫生间。

两位老人都沉默了,“巩鑫啊,我们想要去看看聪聪……”

“看什么看!你们谁都不许去看他!当老妈子还没当够啊!”

巩母不说话了,嘴里嚼着馒头,却味同嚼蜡,同样食不下咽的巩父放下了馒头,他眼睛恢复了一些,已经能看清人影了,“其实……你们离婚就好了,干嘛要打官司……外面风言风语的……昨天我还有一个老战友打电话来问……”

“不打官司你当别人都不知道吗?咱们巩家……早就……”

“不打官司谁能知道啊……离婚就得了呗……”

巩鑫已经不是第一次听父母这么说了,越听越觉得烦燥,拿起大衣换上鞋就要出门。

“你不吃早餐了?”

“我不饿。”他重重地摔上了门,站在楼道里,他忽然想到……肖文玲最后说的那句,他“还”查到什么了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贱女人还有见不得人的事?

伍思亮在医院整整绕了两圈,才寻到机会进了病房,医院就是医院,那怕是装饰得满满都是童趣的儿童医院病房仍然让人莫名的打颤。

聪聪恢复的不错,正坐在床上用平板电脑看动画片,他的堂姨坐在一旁替他削苹果。

聪聪最初并没有注意到伍思亮,他看了一会儿喜洋洋与灰太狼,抬起头问阿姨,“四姨,我爸爸和爷爷奶奶为什么还不来?”

“你奶奶看见你摔伤就病了,你爷爷也病了,你爸爸在照顾他们。”这是肖家人对聪聪已经说了几十遍的答案。

“那为什么爸爸都不打电话给我?我也想看奶奶……”

“奶奶是大人,她住的医院离咱们很远很远……”

“没有手机?”

“是啊,她住的那间医院不让用手机。”

聪聪眨了眨眼,明显的不信,他嘟着嘴把平板电脑扣到了腿上,“你们都撒谎骗我!我不理你们了!”

他小腿一蹬,躺了下来,用被子盖住自己……

伍思亮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话题过来搭讪,“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肖四姨看了看他,伍思亮穿了件千鸟格的衬衫,V字领的毛背心和风衣式羊绒大衣再加上他长得还算不差,不像是个坏人,“你是……”

伍思亮随意指了指还在躺着睡觉的隔壁床的小孩,“亲戚,他们家大人呢?”

“都出去赚钱去了,只有孩子的奶奶常来,老太太去买饭了。”

“哦。”伍思亮搓了搓手,“呀,这孩子怎么伤成这样啊。”他佯装才看见挂在床头的病历牌,巩聪,脑震荡,肺部挫伤,骨折……

“小孩子淘气,爬到了凉亭上面,摔的,大夫说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只有让伤口慢慢长好。”

“啊,那个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伍思亮凑过来,想要看看聪聪的脸,聪聪本来就很烦有人问他的病情,从凉亭上摔下来,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一样,他自己掀开了被子,“你们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伍思亮总算看清了聪聪的脸,向后退了一步,就算是头上包着沙布,聪聪的脸上还能看出一些明显的特征,宽额头,大耳朵,蒜头鼻,下垂浓眉毛,跟他小时候非一般的像……

他忘了DNA样本之类的事,一边向后退一边说道,“那个……我先去看看那孩子他奶奶哪儿去了,我着急上班,说两句话就走……”他退出了病房,转过身开始一路疾走,一直走到医院大堂,被大门处吹来的冷风一吹,这才清醒了些,我的天……他竟然有一个儿子……不……不……儿子又怎么样……可他有儿子了……不……娶了小藏他想生几个儿子生几个儿子……肖文玲水性杨花,这种女人生出来的儿子……可肖文玲跟他的时候她还是处女,对他也是一心一意……听说她现在工作也不错,肖家的条件说起来也是比藏家要好的,藏家虽然在老家有两处房子,可老家的孩子怎么跟A市的房价比……更不用说小藏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两千块钱,再说他们有儿子……

不行……绝对不行……

伍思亮思前想后,一会喜一会忧,虽然是在医院,仍然显得乍眼得很,就在他一片混乱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喂?”

“伍思亮!你个大骗子!”随着这一声喊,一个穿着薄羽绒服的姑娘从医院的大门冲了进来,“你跟我认识的时候说什么了?结果现在连儿子都有了!你自己风流快活,凭什么毁我的名声!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你让我怎么跟家里人交待!”她一边说一边冲上来拿着手套不管头脸的往伍思亮脸上打。

伍思亮被骂得傻住了,被打了两下才清醒了些,抱住了来人,“宝贝儿宝贝儿别这样,我也是刚知道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你还好意思提受害者!我都没敢跟我妈说,没结婚就当后妈……”

“那个女人只是找不着自己孩子的爸是谁了污赖我,还没验DNA呢……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伍思亮,你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吗?”肖文玲挤过看热闹的人群,双手环胸,“咱们现在就去验DNA,要是孩子不是你的,我赔你十万的精神损失费,要是你的……”

还没等伍思亮说话,“要是你的咱们就分手!分手!”小藏大声说道。

9、官司

在人类所有的官司中,最能体现双方的无限恶意的就是——离婚官司,林嘉木虽然是离婚律师出身,但人们在离婚时使出的种种手段仍然让她叹为观止。

两个朝夕相处同床共枕曾经是彼此最熟悉甚至要彼此共度一生的人,在法庭上恶语相向,不惜拿夫妻间最私密的事情做为攻击对方的手段,也许你听一方哭诉的时候会觉得另一个是举世无双的大混蛋,可你在听另一方诉说的时候,又会觉得……之前的那人是满口谎言的婊子。

也许离婚官司中会有一面倒的情形,比如一方习惯性出轨或者是家暴成性,问题是习惯性出柜的那个总会说指控者是习惯性神经质、妄想狂,家暴成性的总会说被家暴的那个是撒谎者加自虐狂。

总之……能和平分手的早就带着身份证、结婚证、户口薄、离婚协议到民政局光速分手了,闹到法庭上的,都是各种疑难丑陋。

比如今天的官司,巩鑫拿出血型证据证明自己喜当爹,女方则是岿然不动,最后代理人说女方没有主观故意,在验血结果出现之前女方也是毫不知情,而男方毫不给女方解释的机会,甚至在医院暴力相向威胁到被抢救的幼儿的生命,实在是有违人道。

做为第二被告的伍思亮则是坐在那里琢磨着他怎么就被两个女人威逼着拿了DNA样本去做检验了,怎么就被拉到了法庭了……他事先想好的死不承认置身事外呢?

“第二被告……”法官翻了翻卷宗,“伍思亮在吗?”

伍思亮站了起来,“我就是伍思亮。”

“根据DNA报告,你就是巩聪的生父?你主张……生育权受到了侵害?”

“是的……我跟肖文玲只是一夜情,她怀孕生产的时候都没有告诉我,现在出事了……才说我是孩子的爸……”

法官搓了搓手,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法官心里有一半在官司上,另一半则在平安夜聚餐上,这案子案情并不复杂,在全国先例也不少,他不打算让这桩案子占用太多的时间,“所以你承认这份DNA检测报告?”

“是……是的。”

“被告人肖文玲你也承认在婚内出轨?巩聪并不是原告的孩子。”

“我不知道……出事验血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肖文玲一直摇头,她眼角瞥到了坐在侧后方的林嘉木,心里面忽然一阵愤恨,如果不是这女人……

林嘉木假装没有看见她,在她看来肖文玲除了要注意到她之外,更应该注意在左边角落那个戴着墨镜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她举高手机拍到了那个男人的脸,虽然跟没拍到差不多,她还是把照片发给了郑铎。

巩鑫也在回头,他不知道发觉妻子可能在婚内另有外遇请回林嘉木到底对不对,像是林嘉木自己说的,妻子已经是过错方了,再加一桩出轨的指控也不会让法官多偏心他一点,只会让场面更难看……可他不甘心……尤其是林嘉木一直说证据不足以拿上法庭,不肯告诉他外遇方是谁。

法官问双方肯不肯接受调解,巩鑫首先站起来说不接受调解,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不知道谁向记者曝料了这桩案子,现在有几个记者一直要采访他,这种事有什么事采访的……传出去家丑外扬,他不后悔打官司,只想速战速决。

肖文玲也不同意调解,她只和李总说她要和巩鑫打离婚官司,并没有讲巩聪不是巩鑫的,不想让自己在李总心中的评价降低,变成不正经的女人,夜长梦多……速战速决……

伍思亮倒是想接受调解,原告和第一被告都不接受调解,他想要接受调解也没什么用。

法庭调查阶段很快结束,法官宣布休庭,两个工作日内宣布审判结果,因为二十三是周四,所以判决书应该是在周一下达。

林嘉木站了起来,拿起了包,肖文玲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了后面,“是你!”

林嘉木点了点头,“是我。”

“你干这种缺德事……”

“我要是你,就去追那个刚出了法庭的人。”林嘉木拿出手机摇了摇,“认得那块手表吗?”认出手表的人是郑铎,李总戴了一块劳力士的经典限量怀旧版金表,这块表在A市就只有一块,郑铎印象颇深。

肖文玲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追了出去……

是啊,为情所动、情不自禁,却不肯接受贵重礼物,一心只守候爱情不计较得失的绿茶和早有出轨先例,让前夫一家替自己养私生子的“荡妇”区别可是很大的。

外遇这件事,要这么用,才是对肖文玲的最打打击,巩鑫低着头走了过来,“你和她说了些什么?”

“刚才她的情人就在法庭……”

巩鑫脸一下子涨红了,四下看着,“他在哪儿?”

“他听到一半就出去了。”

“肖文玲没告诉他……”巩鑫反应了过来。

“连开庭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我短信他的。”林嘉木以为他没来,直到郑铎确认那个包得很严实的男人就是他。

“这就是你说的利用证据……”

“是啊。”林嘉木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法庭怎么判,一切都过去了,你还年轻,还有前途,在这件事上你浪费的时间够多的了,你还有父母需要你的照顾,我知道你很委屈很难过,可你也应该想一想,在这件事上,付出最大代价的是谁……像是你在法庭上说的,聪聪自从出生一直是你父母带各种花费开销也是你父母负责,虽然肖文玲是孩子的妈,可你也是孩子的爸,在这件事上,你自己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身为人子眼看自己父母被压榨却视为理所当然,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巩鑫在知道聪聪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前,一直觉得父母做得事是理所当然的,事后也只想到了自己的委屈……“我……”

“古人说三十而立,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以后再婚,再生孩子,还要像养聪聪一样当甩手掌柜,把一切都扔给父母吗?你能做得出,你父母也没有能力再付出了,还有,你真得关心过肖文玲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吗?你送过她礼物吗?别再为了结婚而结婚,下一次,找个你真心爱的女人,认认真真的再来一次吧。”

林嘉木说完就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话痨,也许是因为巩家两老昨天晚上找到了自己的事务所,支支吾吾地问聪聪会不会去法庭吧,孙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却也是疼爱了六年的,这场官司的真正受害者其实是两位老人和聪聪,偏偏这三个人是最没有话语权的。

10、自食其果

汪思甜清点了一遍购物单上的物品,虽然圣诞节在中国人眼里只是一项游玩的借口,但因为这是汪思甜出狱之后的第一个圣诞,也是林嘉木和郑铎结婚前的最后一个圣诞,汪思甜异常的重视,“啊……忘买虾仁了……”

“没关系,明天郑铎去水产市场,买点鲜虾就好了。”林嘉木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购物袋里的桔子,剥了皮吃了起来。

汪思甜微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这桔子很酸的……你什么时候爱吃酸的了?”

林嘉木拿桔子皮打了汪思甜一下,“小屁孩别想太多,我没怀孕,就是觉得口干。”

“其实我觉得你变了很多。”

“呃?”

“你跟郑大哥好了之后,你变了……”

“我?变了吗?”

“变得……柔软了,又女人味儿了。”

“我原来没女人味儿吗?”

“你原来有是有的,但多半是装出来的,现在……是由内而外散发着生活幸福的小女人气息。”

林嘉木差点被桔子汁呛到,咳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小女人?”

“不是说你真变成围着一个男人转的小女人了,就是气场不一样了,从冰女王变成春之女神了。”

“果然不应该让你看那么多迪士尼的电影,都多大了,还这么天真。”林嘉木拍了一下汪思甜的屁股,“没看见那些冻货都开始化了吗?快去放冰箱里啦。”汪思甜离天真当然有相当一段长的距离,她年龄那么小就经受打击,又被送到了少管所那样的大融炉“深造”再加上她本身的聪明,生活圈子单纯些的成年人就算年龄比她大一倍都未必有她的识人之能,林嘉木在汪思甜拎着东西一脸了然的去厨房之后,冲回办公室拿镜子左照右照,觉得自己还是原来那个自己……除了头发有点长之外……

“肖文玲忽然反悔了。”郑铎走了进来,把大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什么?”

“听说她和李总的事被人捅到了李总的香港老婆那里,他老婆从香港杀过来把他带走了,肖文玲被辞退了,不过好像在那之前李总跟她就大吵一架准备分手了……肖文玲原来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现在看意思是要拖,然后多分些财产了。”

“她是明显的过错方……”

“别忘了,还有聪聪的医药费,还有他们的房子,首付不是她付的,但她参与了还贷,巩鑫的主张是让她净身出户+精神赔偿,现在估计是少分财产,精神赔偿由伍思亮出,伍思亮可能还要负担聪聪的医药费。”所以说……当一个人没什么可失去的时候,狰狞的嘴脸就会曝露无疑。

“官司要打到年后?”

“估计是要打到年后了,就算是周一真有了判决,肖文玲也会上诉,她好像还威胁说要接受媒体采访。”

“她真不把聪聪当成一回事了?”

郑铎摇了摇头,“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揽过林嘉木的肩亲了她一下,“等会儿一起去水产市场?”

“浪漫点啊……”

“等会儿一起去海边?”

“哈哈哈哈……”水产市场就在离海边两条街的地方,确实很“浪漫”了。

“叮铃……”

门铃响了,汪思甜去开了门……“林姐,是巩先生。”

巩鑫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郑铎刚才说的事,估计他也知道了,“那个婊子!她是真要跟我纠缠不清了。”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林嘉木替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悠悠地喝着。

“别开玩笑了!我现在看见女人就烦。”

“她的意思是既然没有女朋友也不着急再婚,你急什么呢。”郑铎示意林嘉木坐下,“她已经承认聪聪不是你的孩子了,明显是过错方,少分财产是肯定的了,根据判例你也会得到赔偿。”

“她说要找媒体谈。”

“找媒体谈的话一样是她吃亏,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试探你而已,现在着急的是她不是你,以时间换空间对你反而有好处。”

巩鑫听到这里头脑冷静了些,没想清楚这些事之前,他满脑子都是把肖文玲如何如何的念头,现在……想想……是啊,肖文玲没了工作,儿子又要治病每天都在花钱,那两张银行卡上的钱也好,肖家的钱也好,早晚有花光的一天,聪聪虽然有保险,但保险要结算起来哪有那么快的,伍思亮看着也不像是负责任的人,惨的人是肖文玲,着急分财产的也是肖文玲,他怕什么……“我爸妈总想去看那孩子。”

“他们要是想去看就让他们看,别为了别人的错惩罚你父母。”林嘉木说道。

巩鑫没说话,看得出来,他是不会甘愿自己的父母去见聪聪的,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忙乱了这么久,手机的屏保还没换,依旧是聪聪六周岁生日时拍的照片,他烦燥的把屏保换成手机自带的屏保,人就是这么奇怪,理智上知道聪聪不是自己的孩子,感情上却没办法一下子割舍掉对自己养了六年的孩子的情感。

“行了,我走了,圣诞快乐。”巩鑫不知怎么的说出这样的祝福,说完之后吸吸鼻子,站了起来,像来时一样快速的离开了,事务所来来往往的人了虽多,绝大部分都是这样,解决了心里的疑问就会把事务所连同那一段记忆一起抛在脑后,不再回想。

肖文玲坐在儿科病房发呆,堂姐的孩子放寒假回家了,她着急回家见儿子,已经请辞回家了,她拿了四千块钱给堂姐,本来应该给更多的,可她存款虽有一些,却也是坐吃山空,本来三十出头的女人,已婚已育有工作经验,想要找工作是容易的,可是她原来的上司把她和李总的事宣传了出去,现在A市同行业的人都知道了,想要用她的人都别有用心,真想找人做事的都不想用她,朋友圈里的人有一多半拉黑她了,这世上没有比流言扩散得更快的了,那些没拉黑的人好多都借关心之名打探虚实,肖文玲这个名字,是彻底臭了。

“妈妈。”聪聪睡醒了,看见妈妈坐在床边哭,“妈妈,你为什么哭?妈妈你生病了吗?”

“没有,妈妈就是觉得聪聪受了这么多罪心疼了。”

“妈,我没事,不疼了……真的……”

“我知道。”肖文玲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妈妈,是不是你和爸爸离婚了?”

“什么?”

“我听四姨和姥姥说的,她们以为我睡着了……妈妈,我们一起过就行了,我不会再找爸爸和爷爷奶奶了,他们坏,欺负你。”

“……好……”肖文玲哽住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现在孩子还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在妈妈一边,等到孩子长大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会站在她一边吗?还会看得起她吗?她抹了抹眼泪,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她做错了……她真得做错了……错得离谱。

伍思亮挤在拥挤的人潮中,几乎是被推着上了火车,小藏的电话打不通,打回家父母除了抱怨不会说什么,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心里打定了主意,不管法院判他赔偿多少他都不会赔,他现在也想通了,国企虽然稳当,工资却低,典型的压榨劳动力,回家就把工作辞了,家里虽然拆迁了,但所有房子和钱都在父母名下,他现在是无业无工作无收入的穷人,法官难道要榨他的人油换钱吗?更不用说A市和他老家是跨省了,想要追查他……难!

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着车窗的风景心里明白自己是不会回来了,至于聪聪……只要他人在,还怕没儿子?小藏分了,还有别人,他现在条件那么好,肯嫁他的人大有人在。

他想得那么入神,得意之处甚至笑出声来,以至于一个跟他挤在一起的人偷走了他的钱包都毫不知情……

判决下来的时候快要过年了,肖文玲果然等不起,她现在需要钱给孩子治病,也需要“自由身”,更需要快速平息事先挽回名誉,房子她只得到了这几年还贷部分的一半,存款也是一半,但这一半里要扣除聪聪的治疗费用,车子是她的婚前财产由她拿走,但法官判决她应该支付巩鑫精神损失费十万元,巩鑫不负担聪聪的抚养费,这样算下来,她最后只拿走了不到六万块钱。

伍思亮人没有到庭,法官判他赔偿巩鑫十万元的精神赔偿,负担聪聪一半的医药费,同时判决每月应支付工资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千块钱的抚养费。

肖文玲听着这些判决,知道伍思亮的部分她是不可能拿到的,最后她能得到的,也只有这一点钱罢了,幸亏聪聪的病好了很多,医生已经同意她接聪聪回家过年休养了,这一个月发生的事,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样……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法庭,有些困惑地寻找自己的车……就在她满面迷茫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个黑衣人,将一桶粪浇到了她的头上,“让你再勾引别人的老公!婊子!”那两个人骂完就走了。

肖文玲傻傻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所措,法院的法警跑了过来去追那两个人,还有几个人嘻笑拍照,巩鑫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扭头走了,这样的一个可怜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恨她都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