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语录:任何法律都有正反俩面,关键在于你怎么利用法律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的权益。
清晨七点半,汪思甜穿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门,她的室友昨天值晚班两点才回家,现在正在睡觉,就在她想要关上防盗门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她慌忙拿起手机,“喂?”
“是汪思甜吗?”
“是。”她一边说一边把防盗门关好。
“我是章慧。”
汪思甜愣了一下,“哦……你起这么早……”
“你还没起床吗?对不起……”
“没,没什么,我要去上班了……”
“那我等会儿打……”
“不用,你现在说吧。”章慧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同班,因为身材差不多,经常穿一样的衣服,两个人一起走在街上,经常被人认成是双胞胎,可是自从她进了少管所,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过联系,差不多一个月之前,走在街上她遇见了章慧,两个人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但谁也没有给谁打电话,直到现在章慧打电话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存章慧的名字。
进少管所之前的生活和之后的生活,像是被硬生生的切开了一样,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现在两个人互相通话,都带着尴尬。
“你中午能出来吗?”
“嗯……如果有事可以出来。”汪思甜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见到章慧,听她讲她“正常”的人生。
“我有要紧的事想要问你……”
“那好吧,中午在新街口的麦当劳见面,可以吗?”
“可以,十一点半你能出来吗?”
“好吧。”
今天的天气稍有点凉,章慧穿了牛仔裤和黑色织白色五角星的针织蝙蝠袖外套,留了直流海,头发也是黑黑直直的,看起来清纯又可爱,加上她长得颇清秀,坐在麦当劳等人的时候,经常有男生偷瞄她,她却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一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嗨!”汪思甜一进门就看见了她,章慧还是喜欢靠窗的位置。
“嗨!”章慧抬起了头,站起了身,略带了几分拘谨跟尴尬,现在两个人不像双胞胎了,汪思甜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脸上化着烟薰妆,戴着骷髅戒指跟项链,走了跟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哥特风,章慧看着颇有些刺眼。
“你放学这么早?”
“我逃学了。”
汪思甜看了她一眼,章慧的妈妈也是老师,跟汪思甜的妈妈是同事,爸爸却是个能人,十几年前从机关里内退出来做石料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夫妻两个因为只有章慧一个孩子,对她要求很严,当年章慧发烧到三十九度都会一边打吊瓶一边上课,现在是高三,她怎么会……
不过汪思甜已经学会对别人的事不深究了,“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我吃巨无霸就行了。”
“OK。”汪思甜给自己买了份套餐,给章慧买了汉堡和热红茶。
章慧捧着红茶眼睛有些发热,“你还记得我不能喝冷饮呢。”
“忘不掉啊。”汪思甜笑道。
“我听说你在一家咨询事务所上班……”章慧忍不住又打量了汪思甜一次,“没有着装要求吗?”
“没有啊。”汪思甜扯了扯衣服,她伸出手让章慧看自己的蓝色指甲,“这指甲是我跟我老板俩个一起出去做的。”
“你的老板真好。”
“还好啦。”
“我现在也想出来工作。”
“为什么?你的成绩不是很好吗?”
章慧玩着手机许久没有说话,“我听说……你的事务所,是专门捉小三的……”
“差不多。”
章慧翻了翻手机,递给了汪思甜,“这是我从我爸微信上截的图。”
汪思甜拿过手机只瞧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章慧的爸爸在微信上叫风箱里的老鼠,跟一个按读音应该叫单亲辣妈的女人在聊着家常,两个人不像是那种陌生男女之间调情,反而像是夫妻两个在讨论天凉了加件衣服啊,儿子第一次上幼儿园啊之类的话题。
“嗯。”章慧点了点头,“我爷爷一个礼拜之前中风了,我去看他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带着一个男孩在跟他和我奶奶说话,我以为是亲戚家的孩子,没想到我妈跟她当场就吵起来了,原来那女人是我爸四年前出差时认识的,两个人……”章慧迟疑了很久道,“有了一夜情,后来那女人联系我爸,就她怀孕了,我爸让她打胎,她说自己三十五了,再打胎的话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生,她不缺钱,就是缺个孩子,告诉我爸是因为想让我爸知道这件事,后来她生了个儿子,孩子满月的时候我爸去看过一次,留下了点钱……一年多以前她来A市出差,把孩子也带来了,我爸带她去见了我爷爷奶奶,我爷爷本来就有点重男轻女,看见孙子之后高兴死了……我姑姑也知道这件事,过年的时候悄悄跟我妈讲了,我妈跟我爸大吵了一架要离婚,我爸不肯……这些他们都瞒着我……这次是瞒不住了……我爸说他不会离婚,跟那个女人没感情,可是我昨天在他的手机上发现他一直跟那个女人有联络,我爷爷奶奶还说要立遗嘱,把他们的房子给那个女人和孩子。”
章慧说到这里哭了起来,“这件事是我小姨家的表妹悄悄告诉我的,她听我妈在我小姨面前哭了好几次了,她让我以后别对我爷爷奶奶那么好,为了爷爷生病难过耽误学习……她说我妈为了这件事,背着我跟我爸吵了好多次了,跟我爷爷奶奶也吵过了,我爷爷奶奶骂我妈不孝,思甜……我原来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害死了没出生的小宝宝自己也进了监狱,现在我懂了,如果那个女人在我面前出现,我一定拿把刀杀了她!”
汪思甜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了,只能说,“你别学我,为了别人害了自己,你妈还活着呢,你要是为了这件事真进了监狱,你妈怎么办?”
“思甜……对不起,这么久我都没有去看你,上次我拿到你的手机号好想给你打电话,可是……”
“没关系。”汪思甜递纸巾给她擦脸,“你跟我不一样。”
“咱们俩个明明是一样的……我原来想我爸一定不会像你爸那样,没想到他比你爸还坏!”
汪思甜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张事务所的名片,“你把这个名片给你妈妈吧,好好跟她谈一谈,我老板是全A市最好的私家侦探和离婚律师,如果这件事她不能解决,别人也解决不了……你别难过,你家的事并不算是特别……我刚到事务所两个多月,已经见过好几起类似的了,你表妹说得对,你不能为这件事耽误学业,你要替你妈争口气。”
章慧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是可怜我妈妈……”
“你可怜你妈妈就别让你妈再替你操心了,乖,下午去上课。”汪思甜虽然跟章慧同龄,现在却有一种哄妹妹的感觉,“等会儿吃完了东西,我打车送你回学校。”
“嗯。”
章慧和她妈妈是在两天之后跟林嘉木联络的,因为是熟人,林嘉木直接让她们来了办公室,章慧妈妈叫季红,烫着齐耳的短发,穿着长版的羊绒风衣,虽然年近五十了,可是仍然颇有姿色,长得跟章慧很像,只是脸上带着几分的愁色。
“你好。”林嘉木伸手跟她握在一起。
“你好。”季红跟她握手的时候,眼睛却忍不住去看汪思甜,汪思甜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本来很可爱的女孩,没想到因为家庭的变故,把自己弄得乌漆抹黑还带着几分“社会”样,她忍不住握紧了女儿的手。
“思甜,你长高了。”
汪思甜笑了笑,“季阿姨好。”她知道自己在这些正派的长辈面前是什么形象,“阿姨您喝茶。”
“这是我女儿章慧,跟思甜是同学。”
林嘉木点了点头,“我听说了,请坐。”
“谢谢。”季红牵着女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打量着这间不像办公室的民居,也打量着穿着浅米羊绒修身裤和白色针织衫的林嘉木,这里实在不像是一般的律师事务所,“我听章慧说……你这里是A市最好的咨询事务所。”其实不止是章慧,她侧面跟别人打听过,都说林嘉木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谈不上最好,客户都比较满意是真的。”林嘉木坐了下来,“您的基本情况我听思甜说过一次,不过不是很具体,你能仔细讲一讲吗?”
季红做了一辈子的老师,教导起别人来轻车熟路,论到了自己却有点挂不住面子,如果不是实在被逼急了,她也不会豁出去跟外人讲自己家里的事,“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家丑……我跟我爱人是九零年结得婚,隔了几年才要生了章慧……我公公是老干部,婆婆是家庭妇女,他们俩个也没有表现出重男轻女,对章慧很好……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季红说得有点乱,看得出她的心情很复杂,“那个女人叫藏雪洁,今年快四十岁了,听她自己说是个年薪二十几万的客户经理,有房有车,从来没有结过婚,是个不婚主义者,也不想破坏我们的家庭……可要是这样,她为什么要把那个杂……生出来,还让我丈夫和公婆知道?我公婆现在说她可怜,一个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季红吞吞吐吐的讲了自己的丈夫章诚跟藏雪洁的事,大体跟章慧讲的出入不大。
林嘉木耐心听她讲完,“你现在是打算离婚,还是怎么样?”
“我知道她的事就跟我丈夫提出要离婚,他说什么也不肯,他说藏雪洁不是能跟他一起过日子的人……可是我发现他一直跟藏雪洁有联络,出差的时候经常去看她……我一直不知道我丈夫的生意做成什么样了,连他有多少钱都不清楚,我公婆的财产我不在意,他们愿意给就给,最多以后我不理他们了,我怕我丈夫……到时候我无所谓,章慧就惨了……”
“所以你是要调查你丈夫的财产状况?”
“嗯……我……跟章慧商量了,我要离婚。”离婚的事其实是章慧提出来的,她实在不忍心在看妈妈受折磨了,季红原来体重是一百三十斤,现在瘦到了不到一百斤,失眠,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整个人老了十岁。
“好,你要离婚的话,这件事就好办。”林嘉木点了点头,“麻烦签一下委托书……”
“那个……委托费是多少……”
“你既然是思甜的长辈,亲友价,财产调查本来是根据我们找出来的财产收提成,一般是3%,现在你一点都不知道,我先收你一万的经费,然后咱们再议,离婚事宜如果你想要委托我,另计好么?”
季红没有想到收费这么贵,章慧拽了拽她的衣服,“妈,别因小失大。”
“这……我没带那么多钱,明天拿给你行吗?”
“可以。”
章家的石材店在城郊家居建材城的二楼,营业面积差不多有两百多平米,摆满了各种天然的人造的装修石材,代理了差不多三个大品牌和几个副牌,林嘉木和郑铎转悠了一圈,基本上心里就已经有底了,现在虽然是装修淡季,但章家的生意却比别人家的生意要兴旺三分,基本上像是这种规模的店,再结合品牌,大概预估一下就能算出一年的营业额和利润。
他们在打量商店,导购员也在打量他们,他们俩个穿着都很入时,虽不是那种很张扬的名牌,但得出都很有质感,男的高大威猛,女的清秀可人,显然是一对来挑建材的夫妻,左看右看还没有人带领,一般这种是最容易争取的客户,“请问两位要选点什么?我们这里高中低档品类齐全,价格最低……”
两个人相视一笑,“我们要重装卫生间,最近有什么新款?”
一听说只是重装卫生间,而不是全装,导购员就有些情绪低落了,不过因为是淡季还是很热情的服务,“我家有……”她报完了品牌之后看着林嘉木两个人,“您二位要什么价位的?”
“我家原来装修的时候用得就是你家的材料……差不多是……五年……六年前吧。”林嘉木看了一眼郑铎,像是在向他征求意见,“当时你们老板在,他爱人的女儿跟我妹妹是同学……”
“啊……你认识季老师啊……”导购露出了更甜的笑容,“我们老板今天不在,家里有点事……”
“是啊,我听说他们家老爷子中风进了医院。”
导购有些神秘的笑了,“是……”
林嘉木四下看看,今天没有什么顾客,小声说道,“我听说……你们老板的二奶带着儿子,被季老师堵住了?”
导购看见她讲了,也点了点头,“真的,我们老板现在愁死了……”
“那女的长什么样?你见过吗?”
“见过一次侧影,挺普通的女人,不如季老师有气质,穿得倒是挺时尚的。”
郑铎拉了一下她,“你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聊八卦的?”
“聊一聊有什么嘛。”林嘉木拽开他的手,“总之你们男人都花心。”
“不是聊别人嘛,怎么又扯上我了……”郑铎做了个不投降的手势,“好吧,你们聊,我躲开不行吗?”
营业厅还有两三个导购,看她们在聊,也都悄悄往这边看,郑铎佯装看材料,又观赏了一会儿办公区的玉石盆景,悄悄将摄像头和窃听器粘在了适当的位置,一抬头看见林嘉木和导购还在套瓷呢。
“季老师也真够能忍的,要是我早就离婚了。”
“要是我我可不离婚。”导购说道,“就这家店,一年……”她伸出手,三根手指,“不算货底子,房租人工,纯利润少说三百万。”
“这么赚。”
“这还是今年市场冷清呢,去年……”她伸出了五根手指,“离婚干嘛?便宜那女的?她也就是品牌的推销员,整天全国各地跑客户,一个女人快四十了,能有什么大发展?当老板娘多自在。”
“不是说她不想结婚吗?”
“不想才怪……”导购又四下看了看,“我表弟是给老板开车的,他说当初她就想上位,老板不肯……觉得她太破……刚认识就跟男人睡,不知道睡过多少人,过过几手,玩玩还行……没想到她就说自己怀孕了……老板让她打胎她不肯,非要自己生,后来还躲着不见,老板以为她自己打胎了呢,没想到真生了,还传照片给老板的爸妈,当爷爷奶奶的,看见有孙子了能不高兴吗?要我说这老人也够没正事的了,非给自己儿子媳妇找麻烦,他们真离了,两个老的能有什么好?”
“真的?”
“不过你可别到处乱说……”
“这种事我跟谁说去,再说了,已经满城风雨了,当时在医院里的人可不止一两个……”
“那是,我们老板她妹妹传得最欢……听说两个老的想把家产全给那个小的生的,我们老板他妹妹平时回娘家回得最勤了,拼命讨好两个老的,结果被别人占了先,她能干吗?不挑拨嫂子吵架才怪。”
“还有这事儿?”
“当然了。”
林嘉木点了点头,看见郑铎皱着眉满脸不耐烦的过来了,迎了上去,“整天说忙忙忙,我说我自己来买你又不放心……带着你逛建材城你还摆臭脸……”
“我单位还有事,回去吧,不逛了。”
“好,明天我自己来……我爱装成什么样装成什么样……”
“你会看什么啊……”两个人牵着手一边斗嘴一边走了,下楼梯的时候郑铎把手机交给了林嘉木,“已经弄好了。”
“电脑呢?”
“也弄好了,回家就能看了。”
在这个数码时代,有外遇的男人,手机可以备两个,家里的电脑却不能随时用,工作电脑十个有八个有料。
章诚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电脑仅止于会用,不用说什么防毒防盗措施了,连杀毒都是系统自带的金山毒霸,郑铎回到办公室一分钟不到就入侵了他的系统,章诚的一切也像是一本书一样的摊开在两人面前。
首先他的存款不像导购说得那么多,几个帐户流动资金也就是一百多万,这对于石材生意也就是一两次进货的事,看库存单压在库里和房租之类的事情上比较多,另外他还炒房,为了方便记忆有一个最简单的表格记着他买的房产,地点,面积,价格等等,不过最近是卖得多,买得少。
他更多的投入是股市,不过跟大多数投资人一样炒股炒成了股东,不能说是赔得血本无归,但也资产缩水了不少,为了不割肉,只能被套牢。
不过林嘉木粗粗一算,就算出许多不对的地方……这些就需要实地去考察了,比如房子,上面只列了卖出,并没有列卖出了多少,最近一桩交易是在两个月之前,林嘉木记下了地址,交给郑铎让他实地调查。
这种财产调查的事,是最琐碎繁杂的,因此收费也是最高的,也是最影响当事人利益的,有时候男人说不离婚,其实就是以时间换空间,转移财产。
章慧把包里的外套拿了出来,套在身上,现在已经是深秋,白天的时候还不算冷,到了夜里就冷到骨子里,让人牙齿直打战,尤其是从人多的教室里一出来,被冷风一吹,真是让人想立刻就躲回室内。
“妈!”她看见了从办公楼跟同事一起走出来的妈妈,季红已经多年不带班当班主任了,平时有晚课的话八点多下班,没有的话五点就下班了,她就在办公室等女儿到九点半,再跟女儿一起回家,章慧看见了她,立刻跑了过去,没想到妈妈比平时还要沉默。
“妈,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为那个贱人难过吗?”章慧扯了扯妈妈的袖子。
“咱们上车再说。”季红擦了擦眼泪,跟一脸忧心的同事道了再见,带着女儿到了教师停车场和女儿一起上了车。
“怎么了吗?”刚一坐上副驾驶的位置,章慧就问妈妈。
“我在等你的时候无聊上了QQ,有一个陌生人说是学生家长要加我,我就同意了,聊了几句之后她让我看她空间……”
“是不是那个女人?”
“你爸他一直在骗我,他这些年每年都去陪那个孩子过生日,还经常给他买礼物,那个女人还帖出了对比照片,说那个孩子跟你爸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不光是我看见了,你韩姨也看见了,她当时就把她给骂了,结果……她骂我是疯子,你爸刚才也打电话来说我太能闹腾了,竟然加她的QQ号,找好几个人一起骂她……”
“妈……你别这样,不是说好了要离婚,让那三个贱人一起过吗?以后我肯定会孝顺你的。”
“慧慧,妈妈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妈,你等着,我给你报仇,我要让那个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慧慧,你可别干傻事!你要是像思甜那样……妈真就活不了了,妈就只有你这一个指望了。”
“妈,我不会干傻事的,我就是说说气话。”章慧搂着妈妈道,眼神里却满满的都是坚定。
1、报复
藏雪洁牵着儿子的手走进医院大门,半蹲下来替孩子整理衣服,小小的藏亮穿着一身墨绿抓绒大嘴猴卫衣,显得胖敦敦得可爱憨实,“妈妈,不要打针。”
“宝宝,妈妈不是带你来打针,是来看爷爷奶奶。”
“爷爷?”
“是啊,还有爸爸。”
“爸爸!”藏亮说爸爸的时候特别响亮,藏雪洁微微有些心疼,儿子现在三周岁了,一年到头见到爸爸的日子不超过五天,幸亏有爷爷奶奶疼他……
“你要乖,这样爷爷奶奶和爸爸才会喜欢你。”
“那个姐姐和阿姨也会去吗?”藏亮显然还记得吵架的事。
“不,他们不会来了……他们来的话,妈妈就把他们打跑好吗?”
“好!”藏亮点了点头,藏雪洁抬头瞧了一眼镜子里素颜的自己,略有些不习惯,她从二十几岁就淡妆工作,年龄越大妆越浓,现在忽然要素颜去讨好两个老的,让她有些不适应,可是为了以后,也只有忍了。
那个黄脸婆越来越失去方寸了,昨晚还她激得在网上大骂,早晚有一天,她会被彻底逼疯,呵,女人结婚生子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么一张大红的证书,那么委屈自己值得吗?
她牵着儿子搭电梯上了七楼,章老爷子就住在七楼的高护病房……
藏亮牵着妈妈的手左看右看,小手小脚动个不停,出了电梯之后,他向墙角挥了挥手,“妈妈,姐姐!”
藏雪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有护士和一个患者家属在说话,“别到处乱认姐姐啊,走吧。”
五分钟后,藏雪洁疯了一样冲出病房跟章老太太翻遍了每一间病房,甚至连厕所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藏亮……
季红紧紧倚住病房的门,死命地盯着坐在病床前低头不说话的丈夫,“不!不能报警!章慧还在读书,报警的话她一生就毁了!你们让我去找她!让我给她打电话!”
“让我不报警可以!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你这个老妖婆!为了遗产指使你女儿拐走我儿子!我不要钱了!我要儿子!儿子!”藏雪洁哭得五官扭曲,使劲儿扯季红的手。
“章诚!章诚你说句话啊!!”季红大声地喊着。
“是啊!章诚!你说句话啊啊!!”藏雪洁也喊着,“那可是你儿子!你的亲骨肉!”
章诚低着头,手抖个不停,他能说什么?父亲一听说孙子不见了,马上就二次中风,被送进了抢救室,母亲受到两次打击高血压犯了躺在隔壁不能动。
保安调了监控,录像清清楚楚的显示一个身高,发型,衣着跟女儿章慧很像的小姑娘带着藏亮出了医院大门,他赶去女儿学校,女儿并不在教室里上课,学校的监控显示女儿上完早自习就借着买早点出了校门,再没回去过。
女儿也是他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外遇生子的事出来之后,除了妻子之外,他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女儿,女儿要是为了这件事,真做出绑架拐卖儿童……甚至更可怕的事,毁了自己的一生,他真得没法活了。
“我……”章诚抬起头,看着两个纠缠在一起,像两只护崽的母狮一样互斗的两个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把儿子还我啊!你把儿子还我,我带孩子远走高飞,这辈子都不打扰你们了,不行吗?”
“我不知道你儿子哪儿!我真不知道!”
“你女儿呢?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在哪儿!”藏雪洁掐着季红的脖子摇晃着。
“啊……呃……”季红拼命挣开她的手,却不肯离开门半步,不能让藏雪洁出去,她出去报了警,女儿就毁了,“不!我不知道!我求你了,你让我打电话找找她,不是她做的,那个人只是长得像她!不是她!我求你了,你不能报警。”
季红快要语无伦次了,一边说那人不是女儿,一边又求藏雪洁不让她报警,“这件事如果真是她做的,我肯定让她你儿子还给你,我净身出户!我带着女儿过!我求你了!我求求你,别报警!别报警!”季红说着跪了下来,“我跪下来求你!别报警!”
藏雪洁疯了一样的踢打她跪在地上的季红,“你净身出户有用吗?有用吗?我要儿子!你把儿子给我!你别在这里装死!”她说完又去扯季红的头发,季红任她撕打着,就是不肯让步。
“妈!妈!”忽然外面传来叫喊声,已经被打得头晕脑涨的季红像是忽然醒了一样推开压在她身上撕打的藏雪洁,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只见穿着校服的章慧站在门外,身上还背着书包,可身边并没有藏亮,“慧慧!你把藏亮带到哪儿了?”
章慧看见的却是母亲头发乱成一团,脸上满是伤痕,还有在她身后像是疯子一样冲过来的藏雪洁,“你凭什么打我妈!你个臭不要脸的婊子!你打我妈干嘛!”她一边说一边扬手就给了冲过来的藏雪洁一个耳光。
藏雪洁也不甘示弱,挨了一下之后也过来抓挠她,“我儿子呢!我儿子呢!”
章慧的目光闪了闪,“你自己生的贱种自己不看着,问我在哪儿干吗?”她本来是最乖巧不过的,头一回知道自己可以这么骂人。
季红听见女儿这么说,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慧慧……真不是你带走藏亮的?”
“藏亮?原来那个小杂种叫藏亮,我没见过他。”
藏雪洁听她叫“杂种”立刻就怒了,还是忍着听完她讲话,“不是你带走她的是谁?我在监控里都看见了。”
“真奇怪,我一整天都跟汪思甜一起逃学逛街,你在哪儿看见我的?”
“就在医院的监控里……”
“你说是我就是我啊?这么血口喷人当心我告你诽谤!我还说是你故意把儿子藏起来栽赃呢!”
“你胡说些什么?”
“你不是栽赃的话就报警啊!找警察来抓我啊!”
季红扯了扯女儿的袖子,知女莫若母,那监控她只看一眼就知道那肯定是女儿,没想到女儿竟然回来这么说,报警了的话……章慧转过身,给母亲一个安抚的眼神,“你不知道警察的电话号,我替你打啊!”
藏雪洁愣住了,她本来以为是章慧带走藏亮的,很多社会新闻上,女孩杀死私生弟弟的新闻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整个人都疯了,却没想到章慧竟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我报警!”她拿起手机报警,却看见一个保安带着一个孩子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是不是你家说丢了孩子?”
“妈妈!”藏亮看见妈妈就扑了过来。
藏雪洁抱住藏亮,看着扭过脸的章慧,“亮亮,是不是姐姐带你玩去了?”
“我睡着了。”藏亮奶声奶气地说道。
保安看了这几个闹成一团的女人,“楼下有个昏迷病人,这小孩可能是在哪儿玩累了,跑到人家的被窝里睡觉去了,刚被病人家属发现。”
“那监控里……”
“我不知道监控是怎么回事,有可能是别人带着孩子吧,医院监控的象素不高。”
藏雪洁的眼睛来回巡唆着,对保安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亮亮……”
章诚从病房里出来了,“孩子不是回来了吗?你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章慧,你怎么又跟汪思甜混在一起了?”
“我原来也觉得汪思甜不好,现在我觉得汪思甜就是我偶象。”章慧冷冷地看着父亲,“你跟汪叔叔也是好兄弟。”
“你怎么说话呢?”被女儿这样看着,章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叔叔!”汪思甜拎着东西从楼梯间走了上来,“叔叔,好久不见。”
“你个小流氓以后不要再勾引我女儿出去鬼混!”章诚把一腔的怒火全发泄在了汪思甜的身上。
“要不是今天我跟慧慧在一起,这个小崽子真丢了,慧慧八成要被冤死了,现在有我做证,谁也不能平白诬陷人。”
“做证?我看做假证还差不多!”藏雪洁冷冷地说道,她紧紧牵着儿子的手不肯放。
“这位大妈,你可不能随便诬赖人。”
“你叫谁大妈?”
“我叫你大妈不行吗?满脸褶子还想让别人叫你姐?你脸可真大!人家做三打扮得花枝招展,你做三长得跟大桥下十块钱一炮的鸡一样!有空护护肤吧!大妈!”
章慧牵着妈妈的手,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汪思甜是真会骂人。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章诚瞪了章慧一眼,汪思甜说话太过份了。
“长辈?年龄大就是长辈吗?庙里驮碑的王八一千多岁了,你叫声爷爷它应吗?没事儿别乱攀亲戚!说自己是长辈之前,也想想自己配不配!”
“你!”章诚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季阿姨,慧慧,咱们走,别等会儿这对狗男女又想出什么罪名来随便污辱人!”汪思甜一手扯着季红,一手扯着章慧,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姓藏的,做人呢,不能这么下贱!当心报应!你最好还是寸步不离的盯着你儿子,下次丢了可未必有监控能拍到……”
“你……”藏雪洁颤抖着拿出手机,“我报警!我现在就报警!”
“你报啊!有本事你就报!”
这回夺下藏雪洁手机的是章诚,他把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墙上,“别闹了!孩子回来就行了!”就算是章慧带走的又怎么样?现在藏亮平安回来了,他怎么可能舍得报警毁自己的女儿。
保安看着这一团乱,耸了耸肩走了,兜里沉重的钞票让他乐不可支,删了段监控,把个孩子送上楼就赚这么多钱,下次再来次有钱人争产,他都不用工作了。
藏亮瞧着章慧的背影喊着,“姐姐再见!”
章慧确实想把藏亮拐走,带着他到了火车站,买了最慢的K字头客车,想着随便扔在沿途的哪个车站,没想到被汪思甜给堵住了。
汪思甜二话没说,先给了她一个耳光,“你犯什么浑?你真把这小崽子弄丢了,你一辈子也毁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求林姐开了你手机的GPS。”
“你要真是我朋友,就让我上火车……”
“你个混仗东西!”汪思甜又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不想自己,也想想你妈!”汪思甜真是快气死了,“你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都快要晕过去了你知道吗?你被监控拍下来了!”
“我……”章慧从开始到现在,头都是晕的,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我妈……”
“你妈让我帮忙找你,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汪思甜看了眼懵懂的藏亮,“你就算是想要整治这小崽子,也别做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他们……他们太欺负人了……”章慧蹲下来哭了起来,她以为妈妈和爸爸离了婚,她跟妈妈过,就能摆脱这些事,可是就算是帮妈妈下定了决心,事到临头最不甘心的却是她,她的家怎么一夜之间就毁了呢?
汪思甜看着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章慧的想法了,嘴上说得再怎么洒脱,可不是当事人,谁能晓得这里面的痛苦,“慧慧……咱们先把藏亮送回去,然后再回去商量怎么办好吗?”
章慧点了点头,“好。”
汪思甜带着章慧和藏亮出了火车站,上了郑铎的车,郑铎看着这两个女孩跟一个男孩,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两个人一路上想好了怎么应对,对好了台词,又拿糖哄着藏亮,让他说自己睡着了,到了医院附近,郑铎把车开到了没有监控的员工通道,跟等在那里和保安在一起的林嘉木汇合,最后确定了该怎么办,这才上了楼,由保安先悄悄把孩子送到昏迷病人的床上藏好,章慧先上了楼,等到火候到了,汪思甜发了短信,保安“发现”藏亮,带着他上了楼。
说起来,他们敢做得这么粗糙,就是吃定了章诚舍不得儿子更舍不得女儿,两个孩子平安归来了,他肯定不会让事情闹大,藏亮一个孩子,翻了供也不怕,毕竟章慧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这种家庭纠纷,警察懒得管。
可就是这样,季红和章慧上了郑铎的现代车时,母女俩个还是一身的冷汗,尤其是季红,她完全不知道汪思甜会不会找到章慧,章慧有没有做傻事……
经过这一场风波,季红的手抖个不停,就算是在事务所里,仍然控制不住,章慧真把孩子拐跑了,进了监狱,她也不想活了,藏雪洁毁了她的家,还差点毁了她的女儿……她……“我不离婚了。”
“什么?”章慧惊讶地看着妈妈。
“我不能这么便宜那个女人!她不就是想上位吗?我拖也拖死她!不让她上位!”季红这辈子也没有这么恨一个人,宁可抱着藏雪洁一起死,也不想让她得意。
林嘉木是这一群人里最不意外的一个,她从见到季红开始,就知道她不是那种轻易会离婚的人,“你想好了吗?你丈夫的财产,我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想好了,我不离婚!”季红抬头看着林嘉木,“我出三倍的价钱雇你,你帮我,我要让藏雪洁生不如死。”
林嘉木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不离婚!我跟他们俩个耗定了!”
2、整治
嘉木语录:千万不要惹怒女人,尤其是护子的女人。
章诚坐在自家的露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已经戒烟两年了,最近为了家里的这些烦心事又开始把烟捡了起来,他到现在也有点想不明白,本来是一段在哪儿开始就在哪儿结束的风流韵事,怎么就成了家庭战争的导火索,现在妻子,女儿恨他疏远他,爸妈说他不孝顺,连妹妹也说他是个糊涂虫,藏雪洁跟他联络的时候说得倒是大方,没想到这次来看孩子爷爷惹出了这么多事之类的话一直挂在嘴边,就连章慧把亮亮带走,藏雪洁也是只生气了两天就转了口气,可是这个女人是什么目的,章诚有点琢磨不透。
唉……早知如此,真不如前几年的时候就结扎,免得现在麻烦,可一想到如果结扎了,就不会有亮亮那么可爱的儿子了,章诚又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夜情归一夜情,就算他跟藏雪洁睡了不止一夜也是一样,本来就是一股风吹了就散的事,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慧慧出生的时候他年轻,工作忙,也没有多少功夫带女儿,女儿是双方老人和妻子拉扯大的,亮亮出生之后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可他也算是在网络上看着孩子长大的,别有一番滋味,原来他以为自己老了,可看见那么小的儿子,又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还得再拼几年……
他抓了抓头发,真希望自己是个古代男人,一妻一妾也能相安无事。
季红特意重新烫了个头发,又逛街买了几件衣服,原来她总想要给女儿省嫁妆,现在想想省有什么用?到最后不一定是谁的呢,花钱的时候比过去狠了不止一点半点,她在玄关的镜子里看见崭新的自己,忽然对计划多了点信心。
“老章!老章!”
章诚掐了烟开了露台的门,“你回来了。”他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之后,忽然被妻子的新造型闪了一下,原本死板的短发被烫得篷松有弧度,黑红相间的毛呢连衣裙显出好腰身,皮肤好像一下子也变白了好多,“你买新衣服了?”
“是啊,女人嘛,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季红意有所指地说道。
“咳咳……”章诚接过妻子提的几个购物袋,“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买衣服我报销……”
“当然得你报销了,你是大老板嘛……打这月起咱们家生活费得提高了啊。”
章诚不怕妻子跟他提要求,就怕妻子像之前一样对他横眉冷对不理他,“好,提高,当然得提高了,你等着。”他从收在卧室的包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交给妻子,“不够你在跟我要。”
“好。”季红甚至有些享受丈夫的这种补偿形式了,肯补偿就说明他说不想离婚是真心的,“章诚,咱们谈谈。”
章诚点了点头,“好,咱们谈。”他把钱包放了回去,殷勤地去厨房拿了暖壶,给妻子倒水。
“自从出了这件事,我一直跟你吵,从来没好好听你讲过这件事,咱们先说最重要的,你跟藏亮做过亲子鉴定没有?”
“他刚出生我们就做过了。”他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过,尤其是藏雪洁这种随便玩玩的女人,抱个孩子就说是他的,没有真凭实据他怎么肯信。
“第二件事,你到底还要不要我们这个家,要不要我跟女儿。”
章诚在这件事上始终没有犹豫,虽然他为离婚做了一些准备,但那也是因为季红闹得太凶了,他不得不防,“我要,我当然要。”
“不瞒你说,我仔细考虑过这件事,也咨询过律师,离婚……咱们俩个都伤筋动骨,你这些年做生意不容易,我这些年操持这个家也不易,就这么拆了,我也不忍心,再说还有慧慧……”
“是,是,是……”季红咨询过律师这件事,章诚是头一次听说,他忍不住想难不成自己做的一些事,季红知道了?“季红……那个……”
“你别跟我解释,当时我那么想离婚,你有防备也是正常的。”季红不愧是做老师的,林嘉木稍一点拨,战斗力就暴表,这段话是他们仔细琢磨过的,也是台词大纲里最重要的一部分,要让章诚知道,离婚了付出的代价要比他想象中的大,季红满意的看见章诚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两人夫妻二十几年,她对他太了解了,“可是你把钱存到银行的保险柜里我没意见,转到你爸妈和你妹妹那里那么多钱,你爸妈我信得过,你真那么信你妹?”
章诚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我……你听我解释……是章珍她借我的钱做生意……我没跟你说就是怕你误会……”
“你别解释了,我说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心平气和地谈一次,你如果是铁了心要离婚……”
“我不是早说过了吗?我不想离!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离婚了能有什么好处吗?”
“呵呵,你这么有钱,就算我分走你一半身家,你照样能找二十岁的大姑娘……”
“快别说笑了,二十岁的大姑娘能像你一样一心跟我过日子吗?这些年我见得多了……就说老崔……”
“你别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对你的本质还是了解的,你的本质是好的,否则我也不会跟你过这么多年……对我,对咱们这个家是有感情的,你对慧慧也是有感情的,你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儿子……”
“没有,我真没有……是我爸妈……”
“别管是你,还是你爸妈,我只问你一句实话,你说不离婚,还想跟我一起好好过是真心的吗?”
“真心!绝对真心!浪子回头金不换,老婆,你原谅我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呵呵。”季红笑了,男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当成孩子,真以为对不起能解决所有问题,“你能跟藏雪洁断了吗?”
“我跟她除了有孩子的那一次,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章诚这个谎撒得又溜又不高明,他去看儿子的时候,可都是顺便留宿的,季红没有揭穿他,“可是现在有了孩子……”
“孩子也不一定非得跟妈,他不是还有爸吗?”
“你的意思是……”
“孩子是她瞒着你生的,原来咱们可以装不知道,可现在闹这么大,不能装不知道了,亮亮那孩子我见过几次,长得挺好的,性格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年龄小,才三周岁多点……养得熟……慧慧眼看就要上大学了,她还跟我说想要留学,这一走就是千山万水的……”
“你是说……”
“我咨询过律师,虽然亮亮还小,但你以生父的身份起诉,要求变更监护人,也不是没有胜算……”
“你愿意接受亮亮?”
“他总是你的孩子,接回来我不愿意管,送你爸妈家再找个保姆看也行的,他也好明正言顺的认祖归宗,对外咱们就说他是咱们俩的老来子,为了躲计划生育放到他姥姥,姥爷家养到现在才接回来,这省得在外面被人说成是没爸的私生子。”
“那打官司……不是谁都知道了?藏雪洁能放手吗?”章诚现在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了,本来他纠结的就是孩子,现在季红说愿意接受孩子,甚至给了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直接戳到了他的痒处,让他一下子彻底转换了立场,转到藏雪洁的对立面。
“藏亮的出生地是D市,户口也在那里,咱们要起诉也要去D市起诉,我连律师都找好了,正在找材料,只要证明了藏雪洁不适合当亮亮的监护人,咱们就赢了一半,只要咱们不声张,谁知道亮亮怎么来的?”
章诚点了点头,“好,好主意……你找的律师是谁?我能不能见见?”
“当然可以,我今天请了一天假,你要是等会儿没有别的事,咱们现在就去见律师,等跟律师商量妥了,再去见爸妈。”
“好,好!当然好。”
章诚本来觉得生活无望,真像是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一样前后都没有出路,到了嘉木咨询社,看见了他们准备的那些材料,还有已经准备好的起诉书,一下子多了不少的底气,连去医院见父母,都比平时高兴了不少。
章老爷子二次中风是在医院,因为抢救及时倒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老太太的高血压是老病了,再加上藏亮平安归来,章慧也没有什么事,两老心情虽然大起大伏,但好歹是心态平稳的,看见吵到互不说话的儿子和儿媳妇来了,两老虽对儿媳诸多意见,还是不希望儿子儿媳离婚的,他俩虽喜欢孙子,对未婚生子的藏雪洁,却没什么好印象。
等到章诚坐下来,把事情跟他们一说,两个人立刻就高兴了,“真的?”章老太太睁大了眼睛,“真能打官司把亮亮要回来?”
“真的。”章诚说道,“律师讲他们已经拿到了初步的证据,也已经派人到了D市实地调查,打官司赢的希望很大。”
章老太太又跟章老爷子讲了一次,章老爷子唔唔地说了几句什么,章老太太立刻笑了,“你爸说了,孩子要回来了,我们不给你们添麻烦,我们养,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孩子一口吃的。”她说完看了眼儿媳妇,“我早就说过,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季红假笑着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可一想到藏雪洁收到传票会是什么表情,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是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孩子对母亲有多重要,更不用说藏雪洁之所以这么嚣张,完全是因为她有孩子这张王牌,现在她使出这招釜底抽薪计,肯定会让藏雪洁心慌意乱,哼,被人拆散家和骨肉的滋味不好受吧?我有多痛苦,我就要让你有多痛苦!
3、官司
D市原来只是个县级市,因为周边乡镇企业发展得好,也算是个兴旺的地方,后来又正式升级做了市,又是扩建又是招商,大修大建之下,也算是有模有样,D市的支柱产业就是各种陶瓷地砖和理石加工,市郊的工业示范区,至少有六七家产品行销全国的企业或者是代工企业,更不用说周边乡镇的那些企业了,藏雪洁就是D市的土著,大专毕业以后回了家乡发展,在家里安排好的机关做了两年就不愿意做了,跟前男友离开了家乡去了大城市发展,过了两年又灰溜溜的一个人回来了,机关的工作丢了,就去了远亲的工厂,因为她年轻的时候形象还算好,为人能说会道,颇有工作能力,从最初的销售,做到了现在的客户经理,也算是个女强人。
如果她单只是这样,当然也是正面典型,可是在D市土著不大不小的圈子里,却总是能听见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有的真,有的假,她没结婚却大着肚子上街那一阵,不知有多少人传了多少闲话,说什么的都有,孩子父亲的人选换了一个又一个,好几个人都因此躺枪,一直到孩子满月了,一个A市来的客商出来认了帐,每年还过来给孩子过生日,流言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她在外面的名声不好,在公司里面的人缘也不怎么样,对别人要求严格到变态,说话又难听得很,从销售到客户经理,虽说职位提高了,工资涨了,可提成却没了,别人都说是老板对她明升暗降,受不了她,她自己似乎也知道这一点,非要在客户部做出来个样子来,可偏偏能力有限性格又不好,她手下的七八个人,除了被她弄进来领干薪的堂妹,没有不讨厌她的,就是她的堂妹,也被同事哄着说出了她的不少料。
比如说她新买的房子不是像她说的是二百多平的复式,装修花了三十几万,而是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装修只花了十几万,其中还有很多钱是来路不明的,还讲她父母早就不管她了,她生的那个孩子根本没有人帮她看,她把她弄进公司,就是为了要讨好婶婶,替她看孩子。
最近听她说她去了A市几次,连请了好几回假,周末临时有状况找不到她不说,连平时有时都找不到她,听说她不在意这边的工作了,那边的客商的老婆要闹离婚,她在准备上位。
本来她要上位这件事公司的人不相信,谁都知道她名声不好,虽说都没抓到什么真凭实据,可也是言之凿凿,可是她给那个客商生了个儿子啊……又有人对这件事相信了。
直到这一天,有个穿着法院制服的人,送来了一张传票……众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悄悄地盯着那个人,又听见那人走了之后,藏雪洁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藏雪洁冷着脸拎着包推开办公室的门,一句话没说就从公司离开了,众人互视偷笑,都知道这次八成是有什么大事了。
D市虽说很发达,外来务工人员不少,整个市的常驻人口不过十万,流动人口却有二十万之多,可政府之类的部门却多数都是常驻土著,藏雪洁为什么被人家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整间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
客商家的大婆和客商,联合起来告她,说她行为不端,未婚产子,没有完整家庭,对孩子照顾不周,要求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和监护权。
这件事像是重镑炸弹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D市的圈子,当人家二奶,怀孕,生子,这种事在他们这个暴发户众多的城市并不少见,可大婆起诉要孩子的监护权这种事却是头一次听说。
没过多久,连大婆的代理律师住在哪儿,都有人查了出来,“无意”中见过大婆律师的人都说大婆好像请了非常厉害的著名女律师,似乎要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
林嘉木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翻看着资料,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裤装,珍珠白的衬衫,显得利落干练极了,她用牙齿咬掉黄色记号笔的笔帽,在资料上画上重点,又继续翻看了一会儿,觉得眼前的阳光被挡了,这才抬起头,“嗨。”
郑铎看见她的样子就笑了,比起居家版的林嘉木,他其实有点更喜欢利落女强人版林嘉木,总觉得居家版林嘉木是面具,利落无情女强人林嘉木才是本体。
“咖啡。”他把星巴克咖啡递给了林嘉木,这间酒店的咖啡不怎么样,林嘉木想到晚上来的时候路过过星巴克,虽然她对星巴克的咖啡评价平平,但还是打发郑铎过去买。
“黑咖啡两勺糖不加奶?”
“是。”
林嘉木喝了一口,满意的笑了,“可惜这边没有你的果蔬汁卖。”
“我喝水就行了。”郑铎坐到她对面,捡起一份文件翻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他最烦这种文书工作,有些资料他宁可录音或口述,然后由林嘉木整理,“对了,你出名了。”
“哦?”
“我今天去买咖啡的时候,听见两三个白领模样的人坐在一起,议论你,说你是客商大婆请来的大律师。”
林嘉木笑了,她越出名,就代表事情传得越大,藏雪洁的日子就越不好过……“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藏雪洁冷着脸坐在自家一楼的仿红木长椅上,搂着儿子冷着脸不说话,藏家原来的平房拆迁了,得了一笔钱,老两口在当时的郊区盖了一间二楼,又修了围墙门楼影壁等等,看着气派极了,尤其是后来市区扩大,郊区又成了市区,藏家看着跟小别墅似的,别提多风光了,可现在的情形是你外表越风光,人家背后就越愿意戳你的脊梁骨,女儿未婚生子已经让他们丢了一次人,现在人家出来要孩子,对老两口来讲,简直跟在闹市扒光了他们的衣裳扇耳光一样的难受,不止是他们俩个,藏雪洁的哥哥嫂子也是快要气死了,尤其是她哥哥,本来是个挺有前途的乡镇干部,现在为了妹妹的事也抬不起头来了。
“我当初就不让你生孩子,你偏要生,还说什么你年龄大了,不生到老了没人管你,我们看你可怜,也就同意你生了,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你可以当没听见,我们家几辈子的老脸都让你丢光了,你大伯父昨天看见我,都说我太惯孩子了,说要是你大姐也搞出这样的事,他直接打断她的腿……”
“亮亮从生下来你们就没管过他,家里亲戚结婚做寿我也没露过面,我也没用你们的一分钱,你们……”
“你这话说得没良心!当初爸为了让你进机关工作,托了多少人情,花了多少钱?结果你为了那个男人,工作说丢就丢,出去几年回来了,爸说过你什么吗?你现在的工作也是爸托人给你找的,结果你在外面整天败坏家里的名声,你让你侄子、侄女以后怎么找工作结婚?”说这话的是藏雪洁的大嫂,她在医院里做护士,为了小姑子的事,也是受了不少冷言冷语。
“你让他们说,我这个做姑姑的死了。”藏雪洁冷冷地说道,她现在谁都不恨,最恨的就是章诚和季红,她给章诚打了无数遍电话,发了无数条短信,在他空间里留了无数次言,结果都石沉大海,男人……果然是不可信!当初哄你的时候山盟海誓,不要你的时候弃之若敝履……还有季红,本来她以为季红是个爱面子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跟她抢起了儿子……
“你说得这叫什么话!”藏雪洁的妈大声地喊道,“我跟你讲,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黄脸婆就是……”
“你叫谁黄脸婆啊?你侄女还在楼上学习呢。”藏雪洁的大哥一直在旁边抽着烟没说话,妹妹这么说的时候忽然怒了,“你这种道德败坏的女人……”
“我道德败坏?你就好!你当我不知道你做得那些不要脸的事吗?要不要我在这里跟爸妈和嫂子讲啊!”
藏家大嫂本来是来训小姑子的,没想到小姑子把炮火引到了他们夫妻身上,“你哥怎么了?你哥虽然在外面应酬,可心里从来都只有这个家,现在的男人有几个不玩的,外面的女人免钱的,有些还倒贴,想玩就玩呗,反正我们家出的是男人,没损失。”
藏雪洁听嫂子这样说,脸顿时就火辣辣的开始发烧,“大嫂……你……”
藏母看情势不对,立刻站起来打了圆场,“唉呀,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洁洁,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打官司,强龙难压地头蛇,我不信……”
藏雪洁的大哥站了起来,“你可别想我为了这种事托人,我丢不起那个人。”说罢把烟一扔,转身就走了。
“我不用你托人!儿子是我一个人的,我不给谁也抢不走!”藏雪洁大声地喊道。
“洁洁啊,你好好考虑一下啊,你还没结婚,带着孩子以后怎么嫁人啊,人家既然肯认亮亮,你就把亮亮给人家嘛……”藏母总算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不给!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给!”藏雪洁抱着儿子道,“那个女人无非是为了钱,他爷爷奶奶已经改遗嘱了,要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他!我跟他们耗到底!我上网查资料了,亮亮这个年纪,很少有把孩子判给父亲的。”
“他爷爷奶奶有财产?”
“当然有了,她奶奶跟我说了实情,两人一直有儿子供养,加起来六七千的退休工资全存起来了,还有两间房……等他们俩死了,我就带着亮亮去A市……”
“你贪人家的钱,难怪人家找上门来了。”藏父冷冷地说道,“咱们家不缺那钱!你跟人家说,不要遗产了,让他们撤诉。”他跟妻子意见相反,女儿一是年龄大了,二是名声不好,他是男人他清楚,好人家的男人就算是找不着媳妇,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如果是不好的男人……找了还不如不找,幸好女儿现在也算有儿子了,老了也有了依靠,在这件事上,他的观点是无论如何得把外孙保住。
“不!那些东西是亮亮该得的!”
“什么东西是他该得的!咱们家养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你要是养不起,我养!”
如果是之前藏父这么说,藏雪洁会感动死,可是现在她的脑子早被遗产,上位之类的事冲晕了,一心想着的是有儿子在,就有希望,不要说是遗产,就是章诚,以后用儿子慢慢磨,也能磨回来,季红都多大年龄了,她年轻,耗也耗死她,最差章诚的遗产她还能分不少呢,“不,我不放弃,亮亮长大了放弃是他的事,我现在没权利替他放弃。”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藏母坐在一旁都快绝望了,他们两夫妻一直是老实巴交的老好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吵过嘴,对儿女也尽责,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女儿让他们老来不得安宁呢,“做吧!你就做吧!早晚把我们俩个气死了,我看你怎么做。”
藏雪洁虽然很生气,但从心底里没把这次的官司当成一回事,首先她是孩子的生母,孩子年龄又小,她问过律师,只要不是她有杀人放火的大错,法院轻易不会把孩子判给父亲,其次官司是在D市打,这里是她的主场,就算法院的人跟她不熟,怎么样也是同乡三分情,不会太难为她,看着外地律师这么欺负本地的孤儿寡母。
所以庭审那天她去得稍晚,连律师都没请,穿了件长马甲配衬衫,牛仔裤,坐在被告席,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林嘉木则是穿了件海军蓝的薄大衣,进入室内之后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的真丝衬衫配一步裙,郑铎则是白衬衫配藏蓝西装,也是正统打扮,D市虽然暴发户多,但终究发展的晚,被人说成是暴发户聚集的城市,像是这样正式的律师打扮非常少见,法官忍不住多看了这对组合好几眼。
今天只是预审,照例法官问了双方愿不愿意接受调解,双方都说不需要,很快案子就进入了正式审理阶段。
藏雪洁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她是孩子的妈,当初她跟章诚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章诚已婚,知道是已婚之后马上就跟他断了,生孩子是因为她自己年龄大了,不生下来以后怕再要不到孩子,“而且孩子是一条命,我珍惜生命。”
林嘉木则是提出章家的主张,“从怀孕到生产阶段,藏雪洁女士没有以任何方式告诉我方当事人她怀孕的消息,客观上妨碍了我当事人的知情权,我当事人在得知孩子的存在后,第一时间探访了对方,并留下五万元的营养费和抚养费……这点对方是否认可?”这件事是章诚主动说出来的,没有这场官司,很多事章诚根本不会讲,“并且在以后每年孩子过生日或者到D市出差期间都会探望孩子,并且留下数额不等的抚养费和礼物,总价不低于四万元,对方也曾经在QQ对话中承认对方是好父亲,我的委托人在今年十月被告带孩子到A市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些情况,认为被告不适合做孩子的监护人,因此向法院请求变更藏亮的监护权。”
藏雪洁咬了咬嘴唇,“我承认他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养孩子,孩子还小,需要母亲。”
“藏女士也没有养孩子吧?”
“你说什么?”
林嘉木拿出了一张表格跟十几张纸厚的表格,“这是我从贵公司人事部和会计部取得的您的出勤表跟出差表,您生育四十天后就开始上班,在孩子未满周岁的一年间出差有二十次之多,每次出差时间最短也是四十八小时……”
“我当时还是销售代表,我一个单身女人要养家养孩子不容易……”
“这是金夜KTV等五家KTV的会员资料,您是他们这几家KTV的会员……从孩子出生到现在,您从普通会员,升级到了超白金VIP……”
藏雪洁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我是客户经理,有时同事出去唱歌,我虽然去不了,但也会拿会员卡给他们打折用,并不代表我真在KTV里泡了那么久,我是有孩子的人,我不会离开孩子……”
“可是根据我们拿到的邻居证言,您至少有四位邻居可以证明你经常夜里十点多才回到家里,孩子主要是由保姆在带,直到您做了客户经理……”
“是的,我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孩子,申请了调职做客户经理。”藏雪洁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律师这么厉害,竟然把她的生活查得底朝天,孩子出生之后,她为了能赚更多的钱养家,确实有一阵子非常拼命的工作,应酬,向老板证明她有了孩子还是一样优秀,有时甚至为了不回家去带哭闹不休的孩子,会故意跟别人一起玩到很久,可她对孩子一样是尽心尽力的,无论是选保姆还是选日用品,都是用最好最贴心的,三岁之前的小朋友,除了哭闹什么都不知道,像她同样情况的,生完了孩子直接扔给公婆养的不知道有多少,为什么她被拉出来指责,她听着林嘉木说着那些冰冷的数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工作,拼命玩,所以说到调职的事时,她有些迫不及待。
“哦?”林嘉木挑了挑眉,“我这里有一份来自姓张的女士的证言,她是一位外地销售商的妻子,她证明说是因为她找了你的老板大闹,说你作风不正,勾引她老公,用身体换订单,有损品牌形象,你们老板这才……”
“那是她疑神疑鬼!”这件事藏雪洁可以说是冤死了,她确实为了订单会跟客户玩点小暖昧调一调情,有时故意放纵客户吃吃豆腐,可她也不是什么人都肯跟的,那张的那个女人就是醋坛子……“本来这事我也没有错,否则我怎么会没有被辞退,反而升职了?”
林嘉木根本没有理会她,相反拿出了更多的证据,“藏雪洁女士在孩子未满三周岁时就将孩子送到了幼儿园,我这里有幼儿园园长和老师的证言,藏女士除了第一天之外接送过孩子之外,孩子一直是由保姆接送,藏女士升任客户经理之后,每天的工作时间是由早晨七点半到晚上八点……孩子差不多九点左右睡觉,每天陪孩子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我这么努力全都是为了养家!我一个人养孩子容易吗?”
“正是因为藏女士养孩子有困难,我的当事人才主张变更监护权,我的当事人是成功商人,在A市有固定的住所,因为自己是老板工作时间也比较有弹性,我当事人的妻子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非常有经验,他们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儿,我当事人的妻子表示愿意像亲生母亲一个的抚养藏亮……”
“撒谎!他们分明是想把孩子骗到手,对孩子下黑手!”
“藏女士,请不要污蔑我的当事人。”林嘉木冷冷地说道,“法官同志,我们同样认为对方坚持要抚养藏亮是为了藏亮以后可能会得到的遗产,至于她说的尊重生命……我这里有医院提供的证明,藏女士在做孕检的时候,主动说明曾经做过三次人工流产手术,担心孩子保不住……试问一个尊重生命的人,会这么做吗?”
藏雪洁没想到自己的这段历史也被掀开了,她跟初恋在一起的时候什么年轻,男朋友没有防备,以为在一起就是一生一世了,因此第一次怀孕时,对方说条件不好不适合结婚的时候,被哄一哄就答应了去流产,后来就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第三次流产之后,她彻底对对方失望,这才回到了家乡从头开始,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人无情地当众掀开,她左右四顾,只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站在台上一样,“我当时年轻不懂事……”
“嘭……”法庭的门被人狠狠地关上,藏雪洁一扭头,发现坐在自己身后旁听的哥哥,摔了门离开了现场,而旁听席上的几个眼熟的人,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第一天的庭审,对藏雪洁来讲是灾难,最要命的是她原本就不堪的名声,被这次庭审不知又泼了多少污水,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竟是这样的……
4、天下父母
不管藏雪洁是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想要小三上位,借着孩子夺产争位,对于女律师来讲,在法庭上拿别人的伤痛和黑历史这样的伤人,林嘉木自己也未见得有多好受,回了酒店洗了澡换了衣服,把自己用旧棉布衬前裹起来,又披了一件大毛衣,拉绒的打底裤,这才觉得稍微舒服温暖了些,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翻看资料。
当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她以为是郑铎,把记号笔塞到耳朵后面,光着脚就去开门了,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一对陌生的老夫妻……“请问……”
“我们是藏雪洁的父母,请问你是林律师吗?”
林嘉木点了点头,“请进。”她把两个人让进了屋,“等下我叫一下我的助理。”她又跑到隔壁敲了敲门,刚洗完澡的郑铎也换了衣服过来。
藏家二老看起来很拘谨,在酒店的双人沙发上一杯接一杯地喝水,最后才由藏老爷子开口,“庭审的事,我听我儿子说了……洁洁这孩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做事我行我素,不听管教,她生孩子的时候,我们本来是想给她个教训,并没有去帮她,也听说她一直请保姆,但不知道她是那么带孩子的……她在我们跟前的时候,对孩子一直是很好的……我们俩个商量了一下,也咨询了律师,这件事能不能调解,不要在法庭上当面锣对面鼓……我们藏家几辈子都住在这里,可以说一直是有名的温厚人家……”
“您二位来,是藏女士的意思吗?”
“她……她还是不听劝,可不能总这样,我们来就是想问问看,章家是什么看法,如果他们一定要孩子,我们不能保证能不能说服洁洁,如果是要她保证不要章家的钱,我们……”这句话藏家二老一样底气不足。
“这个……”林嘉木挺同情这对老人的,看得出他们不是那种眼里只有钱,笑贫不笑娼,帮亲不帮理的,是挺明理的人,“这个我得跟我的委托人商量,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我的委托人和他的父母,都听在乎藏亮的,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藏亮由我的委托人抚养,肯定会健康成长,绝不会像在D市一样在幼儿园受人欺负……”
藏家二老互视了一眼,现在这个时代确实变了,离婚啊,包二奶啊,屡见不鲜,人人都以有钱为荣,之前的那些好传统全丢了,可他们家不是那样的人家……他们俩个人也一直是非常好面子的,没想到把他们的面子踩在脚底下的是女儿,听儿子回来说对方把女儿的老底都给掀了,他坐在那里都觉得脸上发烧,当时还有几个很八卦的本地人在,这事之后,女儿真得要没脸在D市呆下去了,“你们就是想要孩子?”藏父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听老伴的,把孩子还给人家,女儿有钱,还年轻,往外地找个年纪大的,离婚的,还是能找出去的,女儿有了归宿,他们也就省心了,“好,我回去劝我女儿。”
“我委托人知道您女儿养儿子不容易,愿意出二十万的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
“别提钱,我们不是要钱。”
林嘉木一直把藏家老俩口送到酒店门口,最后才在两个人一在的坚持之下,回了自己的房间,想想送他们一路上遇见的那些目光,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藏雪洁自己做小三,可付出代价的却是别人,章诚出来花,到现在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报应,做这一行久了,真觉得越来越累,有得时候走在街上,看见一家三口快乐幸福的在一起,都忍不住会去想幸福快乐背后会有什么。
郑铎在电梯口等着她,看见她精神不振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以为她是可怜藏家二老叹道,“人都说歹竹出好笋,好竹也一样能出烂笋,藏雪洁真是不如她的父母。”
“是啊,有时候想想,她也够可怜,可她真赢了,未必会可怜季红跟章慧。”季红如果不是找到了自己,查到了章诚藏在各处的财产,真像是社会上的那些大婆,离了婚之后得到的钱只是男方财产的九牛一毛,然后要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跟年轻的妻子甜甜蜜蜜过日子,那才是要呕出一口老血呢,说到底,章诚没有坏到底,从业这么多年,林嘉木对人性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
“下一次开庭是什么时候?”
“明天。”
第二次开庭的时候藏雪洁显然要比第一次重视,身边也带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律师,那位律师看起来普通,但是庭审之前跟法官,书记官等等都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是熟人。
林嘉木却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当庭陈述藏雪洁不适任的理由,果然换了律师之后,本来“中立”的法官开始有了倾向性,很多时候问话都明显偏向藏雪洁一方。
藏雪洁坐在被告席上,露出了笑容。
“对方律师说当事人的妻子是优秀教师,会做好藏亮的教育工作,可我方有证据显示,季红……也就是对方当事人的妻子,对藏雪洁女士跟她的儿子恨之入骨……”接着对方律师拿出了聊天纪录等等,“孩子是需要母亲的照顾的,对方当事人的妻子对孩子并无感情,反而有恨意,争取孩子的抚养权,无非是想要借机掌控公婆的遗产,以保护儿童的角度,我认为……”
林嘉木一改头一天的咄咄逼人,反而由着他说,两天的庭审结束,一般的民事案子也就要等宣判了,可是这个时候林嘉木却选择了退房。
“你已经安排好了?”郑铎拎着行李走在林嘉木身后。
“安排好了。”本来这场官司他们就赢不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怎么中立的法官也不会把孩子判给父亲,交给含恨的原配去管,更不用说藏雪洁找的律师明显在法院有关系了,本来这官司就是虚晃一枪,大招在后面,“你留在这边,一定不要让藏雪洁离开你的视线。”
“嗯。”郑铎点了点头,两个人离开酒店,郑铎把她送到火车站,自己换了身衣裳,租了另一辆车,回到了D市。
有钱人找小三不奇怪,小三生了私生子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原配居然支持丈夫从小三手里抢夺孩子的监护权,这样的一个故事,被人爆料给了一家地方电视台,没过两天就席卷了全国,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拿这件事情说事儿,有人说原配是年度好老婆,有这样的老婆还外遇实在不该,也有人讲原配明显不怀好意,当然了,对小三口诛笔伐不少,也有人把庭审的时候律师说的小三的历史扒了出来,一时之间,不止是满城风雨,差不多是全国风雨,宣判那天更是引发了集体吐槽,法官不止没有把监护权判给男方,反而判男方每月支付抚养费两千元。
季红关掉电视,看了眼坐在一旁发呆的丈夫,“我去接女儿了。”虽然电视里面讲得隐诲,没有说全名,只说章某,季某,藏某,故事说得也是尽显“和谐本色”,并没有像网上一样口诛笔伐,反而说要反省整个社会的价值观,珍惜家庭之类的,可明眼人稍一想,就知道当事人是谁了。
章诚没想到官司没打赢,自己却出了名,现在连自家的店铺都不想去了,一去店里就觉得烦,“季红,是不是你让林律师找得记者?”章诚总算把这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问了出来,藏雪洁一直在用短信轰炸他,说他太傻,上了老婆的当,联合起别人来想要整得她没脸活下去,现在藏雪洁已经被公司辞退了,在家乡每天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已经打算搬家了。
“林律师警告过我,这种案子,公开审理的话很容易招来记者,现在记者都闲得很,这种社会新闻,人人都爱看。”季红早就不在意章诚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事实是章诚越不高兴,她就越高兴,“可是我也没想到会影响这么大。”
章诚盯着卧室门看了一会儿,像是想猜出妻子说得话是真是假,可自从自己爆出外遇之后,和妻子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早知道就不打官司了。”
“是啊,不打官司更好。”
“爸和妈明天晚上让咱们过去……”
“明天我有晚课去不了,你自己去吧。”季红冷冷地说道,说完就穿了大衣出了门。
刚开始决定打官司的时候,他们夫妻俩个合好过一阵子,可季红看见丈夫的脸,听见林嘉木在电话里讲官司的进展,马上就会想起藏雪洁,想起丈夫对自己的伤害,想起单位的风言风语,别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有些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硬粘在一起也不是最初的样子。
她开着车,行驶在夜晚的车流中,只觉得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了自己,这种安静原来她是畏惧的,可经过了这些吵杂,她竟然觉得安静是种享受了,也许一个人呆着,并不是什么折磨,在家里跟丈夫相顾无言,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把车停在校门口,保安看见了她的行驶证,挪开滑杆让她进了校园,一个等在门口许久的黑影,跟在她车的后面,也溜进了校园。
5、害人终害己
藏雪洁最恨的男人是自己的初恋,她常常想如果她没有跟初恋一起离开家乡,而是选择了父母建议的路,跟初恋分手,像是跟自己一同进单位的几位朋友一样,循规蹈矩的进单位工作稳定了就相亲,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过着平稳的生活,也许她现在也是某个小官员或者是稍有点权利的女领导,吃着皇粮,数着灰色收入,防备着外面的小三、小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说赚得比那些朋友多得多,看起来也自由,却是一个人孤独寂寞,在社会上没有地位,买名牌武装自己,也武装不出尊严,反而要因为抢订单被同僚欺负抹黑,被人吃豆腐,情路不顺,她看得顺眼的,那些成功男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对自己都只是玩玩的态度,那些奔着她钱来的,她又看不上眼。
章诚是她选了又选的结果,章诚做生意归做生意,总体来讲挺诚信,出来谈生意也很少吃别人的豆腐,看起来是个好人,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跟章诚真有什么,一直到她意外怀孕,她也曾经起过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可是孕检的时候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由一个四五十岁的丑男人陪着孕检,丑男人不停地安慰她,送她银行卡,保证会离会娶这个年轻姑娘,她的心思活动了,凭什么人家都能有完整的家,她却要单亲一辈子?她的孩子也应该得到父爱……这种思维和她想一个人养大孩子的思维一直在争斗,最后的结果就是妥协,能够上位是上上策,不能上位她也要让孩子得到应得的一切,甚至更多。
于是孩子出生满月之后,她联系到了章诚,事情也开始顺着她的思路发展下去,她越是表现得坚强独立,一个人想要把孩子养大,章诚就是对她越在意,对孩子越在意,她在空间里说一句亮亮问我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和爷爷奶奶来接,他却没有,就让章诚连夜开车七八个小时来见亮亮……
就连亮亮的爷爷奶奶也接受了他,甚至说要把遗产都交给亮亮继承,彻底引爆了章家的家庭战争,章诚家里的那个女人,总算忍不住跳了出来,开始疯狂的针对自己……自己也按照预先想好的那样“退让”,让所有人都同情她……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开始急转直下,那个女人变“聪明”了,使出种种手段对付她,最后把她搞得身败名裂。
她被公司开除了不算,亮亮也被幼儿园开除了,理由是家长们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跟私生子一间学校……可笑的是亮亮的同学里,亲妈是小三上位她知道的就有四五个,还有两三个是妾身未名的,就是这样,这些人还有脸装大婆来嘲笑她,跟那些原配联合起来赶她……
她找哥哥帮忙想让亮亮上公立幼儿园,结果哥哥竟然给了她一个耳光,说她丢人,让她带着孩子滚得越远越好,她高薪请来的婶婶,也辞工走了,说是带亮亮去小区玩会被别的家长欺负。
她只有一个人呆在家里带着孩子,连下楼给孩子买零食时都要被各种眼光洗礼,在D市熬了一个月,本来以为风头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法院宣判之后,各种压力又来了,还有电视台联系上了她本人,要采访她。
她带着孩子开了车,可以说是仓惶逃离了D市,一路上越想越觉得自己窝囊,越来越恨季红,在转弯的时候下了高速,又回到了工厂,D市是工业镇,很多化工产品只要有路子别说买,捡都能捡到,她依稀记得,自己原来公司的废弃的旧厂房的废弃试验室里有一批工业盐酸,本来旧厂房就只有一些破烂,只有一个打更老头看守,到了晚上老头关门睡觉,厂房根本没人管,她把车停得稍远,看了眼在婴儿坐椅上熟睡的儿子,这才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到试验室,将一整瓶的工业盐酸装到自己包里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旧厂房,重新开车上路。
“妈妈,我们还没到家吗?”坐在后坐的亮亮被妈妈打开车门的声音吵醒。
“我们去看姐姐,找姐姐玩好不好啊?”
“好。”亮亮听见妈妈这么说,在婴儿坐椅上蹭了蹭,侧过头睡着了……
九点半,正是高中下晚自习的时间,十几辆公交车和数十辆私家车组成的长龙一直排到几百米之外,家长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跟相熟的家长聊着天,忽然校园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孩子的尖叫,家长们的心瞬间揪在一起,就在他们心急如焚的想要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个学生从里面尖叫着跑了出来,其中有一位家长拉住了一个孩子问,“怎么了?怎么了?”
“有个疯子泼硫酸!”
这个声音像是炸雷一样在家长们的耳朵响起,差不多一瞬间就引爆了情绪,众人疯了一样的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往里面冲,没过多长时间,只见一个壮汉手拎着一个女人从里面出来了,学校的保安也过来维持秩序,“没事没事儿!人已经被抓住了!孩子们没受伤……她被人扑倒,一瓶子‘硫酸’泼自己脸上了……”
家长们虽然听见保安这么说,还是恨意难平,现在一家就一个孩子,捧在手心里长到十七八,结果学校里进了疯子,拿了硫酸到处泼,这是要让别人家破人亡啊,当下就有人报了警,人群里还有医生过来要替孩子和这个女人做检查,还有十几个脾气火爆的,上来就要打身上不知沾了什么,脸上也满是刺鼻药水味的女人。
“保安医在哪儿?她这个得处理一下。”郑铎也捏了一把冷汗,本来他半个月以前已经离开D市,回A市处理别的事了,判决公布的时候,林嘉木又让他回D市,免得藏雪洁被媒体逼疯,没想到他刚上了高速,就发现藏雪洁的位置变了,大半夜的离开了家,他跟踪手机信号到了废弃的工厂,又从工厂跟到了学校,要是他跑慢了一步的话,藏雪洁已经把一瓶子盐酸扔到刚放学的章慧和她身边的几个同学身上了。
都是十几岁花一样的姑娘,真被泼到了身上脸上,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他从后面快跑了几步,从侧面扑倒了藏雪洁,盐酸瓶子破碎一地,藏雪洁的脸上和身上沾上不少,躺在地上打着滚的嚎叫,吓得学生们拼命的叫,四处乱跑。
他拽着藏雪洁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傻愣在当场的章慧,“章慧!走!找你妈妈去!”
章慧这才转身跑向员工停车场,这个时候保安和老师也来了,帮着郑铎一起把藏雪洁押到了校园外,在保安室等着警察,几个老师里有两个是化学老师,对处理这种化学灼伤很有经验,“没关系,是盐酸,不是硫酸。”他一边戴着保洁手套飞快地扯下藏雪洁身上的衣服,一边说道,来回说了好几遍,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你们拿水桶去接水,帮她冲洗。”
“还有你,也快去冲水洗手。”化学老师说完,郑铎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也沾了盐酸,火辣辣地痛得厉害,要了水到一边冲水,这个时候保安室外面已经被家长围攻了,值班的校长冲破人群这才挤了进来。
“警察五分钟后就到。”开玩笑,出了这种案子,幸亏凶手被控制住了,上了省台新闻之类的,辛辛苦苦整一年,奖金一分都不用想,“这人是谁啊?神经病吗?”
藏雪洁现在已经看不出人样了,被水冲得头发凌乱,因为疼一直叫个不停,有一个女老师认出了她,“她好像是昨天上新闻的那个小三……姓藏的。”
这件事闹这么大,学校里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她好像是拦住了我们班的章慧。”这些人里还有章慧的班主任。
“真是缺德啊!当二奶抢人老公还不算,还要来泼人家女儿硫酸,我原来在电视里看见这种人,都恨得咬牙切齿的,没想到今天遇见了。”老师们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他们本来就瞧不起二奶,更不用说这个二奶丧心病狂到要在校园伤害小孩子……
“是啊……”
藏雪洁被冲淋过之后,已经不是那么疼了,听着这些人这么说,只觉得头痛欲裂,她做了些什么?这些人说得那个恶魔真是她吗?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最要紧的是,为什么她下了这样的狠心跟狠手,竟然没有报复到应该被报复的人?!她抬头看着背对着自己冲手的男人,这男人好像是那个律师身边的大个子,难道自己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季红!季红你出来啊!季红!”
可是所有人都当她是个疯子,根本没有人理她。
6、远走
季红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了衣箱,坐在女儿的卧室发呆,章慧从外面进来看见妈妈这样,坐到了妈妈身边,“妈,我是出国去读预科,然后读完本科就回来,你退休之后也可以去陪读啊……”
“别人做坏事,为什么是我女儿背井离乡?”季红抹着眼泪说道。
“妈,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在国外拼命念书,拼命花钱,等我站稳了脚跟,就把你接出去。”
季红搂着女儿许久不说话,她知道女儿的决定背后有汪思甜在出主意,“你爸现在已经悔悟了,不会再……你原谅你爸吧,不用这么防备他,你说要出国,不在国内读书了,他不是一点都没犹豫就拿钱了吗?你爷爷奶奶还拿了二十万给你做生活费……”
“妈,我没有不原谅他,只不过再不能像原来那样信任他了。”这次的案子出了之后,不止是章诚吓了一大跳,他找来的二奶竟是条毒蛇,逼宫不成就要毁女儿的一生,章家二老也是吓得魂都没了一半,觉得对孙女愧疚至极,章慧却没有什么心思念书了,她听了汪思甜的建议,跟爸爸把事情摊开了说,她高三一整年过了一半,被家里和学校里的事搅和得成绩一落千丈,在国内是别想考到好大学了,不如出国读预科,章诚对女儿有愧疚,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找了一家中介联系女儿出国的事。
章家不缺钱,选得都是最优方案,很快就将事情敲定,四月中旬的时候别人要准备高考,章慧却要打点行装准备走了。
季红却知道女儿的小心思,女儿的成绩虽然受了影响,但没有被影响到连本科线都上不了的程度,女儿是想要花钱,把家里的钱花光……免得被别人摘了果子……公婆对藏雪洁恨归恨,她被捕入狱之后,照样把藏亮接回了身边宝贝似地养着,章慧想得很清楚,不趁着现在他们有愧疚多挖点,以后就难挖了。
母女俩个躲在卧室里依依惜别,客厅里开着的电视讲着一桩离奇的案子,小三怀孕生子逼宫,原配体谅大度换来了丈夫的浪子回头,两夫妻合起来争夺小三孩子的抚养权,小三在赢了官司却毁了名声,失去了事业,为了报复带盐酸到原配孩子的学校丧心病狂的将盐酸泼向了无辜的少女,幸好路过的体育老师发现不对,将小三扑倒在地,小三害人不成反自害……现在这桩曲折的案子已经审理结束,藏某因故意伤害未遂,被处以五年有期徒刑,主持人最后放出了照片,第一张藏某的照片美貌如花,第二张则是半边脸上满是紫红的伤痕,身上,手上也有伤痕……主持人最后说道:“害人者伏法,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对家庭和社会造成伤害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故事里的男人,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呢?”
而故事里的男人,则是坐在自己家的门店里,盘点着货品,准备将店面搬到省城B市,再将生意扩大……
五年以后
汪思甜坐在咖啡厅的一角,拨弄着咖啡勺,看着笔电里的新闻,章慧悄悄地走了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呀……”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看什么,就是感叹这个社会再怎么变,有些故事是不会变的。”新闻故事也一样,一个小女孩被爸爸的情人泼了硫酸,毁了一生,故事里没有及时出现的英雄救人,只有当事人的眼泪。
章慧现在已经对这些事看淡了许多,“我刚回国,你就这么冷面的招呼我?”
“好啦,我不看电脑了,大小姐你不是说要移民吗?再不回来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爸刚查出心脏病,医生说不能劳心耗神,我妈叫我回来。”章慧点了一杯卡布其诺。
“他们还在一起?”
“岂止……”章慧觉得这世界光怪陆离到她不能忍,爸爸妈妈居然合好了,每天早晚一起遛弯,爷爷死了以后奶奶带着藏亮过,妈妈居然主动说换间大房子,大家一起生活,藏亮早改名叫章季亮了,小孩子年纪小,加上他们搬到了B市之后对外说章季亮是超生的,季红是老师为了怕丢工作一直养在亲戚家里,国家政策宽松了,季红又内退了,这才把孩子接回来,知道的亲戚因为早被警告过了不敢说,而且相隔甚远来往渐少,居然把这个谎撒得很圆满,新认识的朋友根本不知道,章季亮的来历,赞他们夫妻两个有福气,儿女双全。
“姓藏的应该出狱了吧?”
“也许吧,不知道她的消息。”章慧耸了耸肩,“不过我妈也没傻到底,我爸想收了生意把钱换成房子铺子,我妈说换房子铺子是坐吃山空,我在国外是学经管的,不如让我回来管家里的生意,也省得我在国外让他们俩个担心,我爸听说我肯回来,马上就同意了。”章慧现在正当年,那个弟弟才上小学,等他大到能争产了,章奶奶肯定是不在了,查出重度心脏病的章诚在不在也不一定,给他多少,全看季红和章慧母女的脸色,就算是章季亮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又如何?
“厉害啊……”
“这世界这么残酷,不厉害点能行吗?”章慧笑道,已经一身职业女性装扮的她,再不是那个知道了爸爸外遇之后茫然无助的小姑娘了,也许她会每周末去看爸妈,会照顾生病的爸爸,会对弟弟纵容,可她心里清楚明白,除了她和妈妈,没有谁是真正的亲人,爸爸……自从外遇的那天起,就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仰视的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