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语录:同学会简称攀比会,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假装自己过得比别人都幸福。
1、同学
乐于参加同学会的一般有两种人,一种是在学生时代混得一般,出社会之后却混得比较好的,自然是完成华丽转身闪亮登场;另一种是混得说不上是好或者不好,但把同学会当成是人脉,各种串连勾搭的……
“林姐,你是第几种人?”汪思甜拿着林嘉木的围巾玩。
林嘉木挑了挑眉,“我?我是去拓展客户群。”
“也就是说你是第二种人喽?”
“勉强算吧。”
“你同学都是做什么的?”
“我同学……”林嘉木坐了下来,“当年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有扩招得这么厉害,工作也不算难找,我的同学出来有的做了律师,有的考了公务员,还有一些转行了,不过会参加同学会的,过得都不错。”
“没参加的呢?”
“没参加的……有些在外地,有些已经出国了,还有一些就真的是不知所踪没有联络了。”
汪思甜看着天花板,“林姐,你说我应不应该考大学?”
“这要看你自己了,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法律。”
“现在学法律可不好找工作。”
“那我就再回来给你打工啊。”
“你现在已经在给我打工了,为什么要浪费四年的时间去读大学呢?”林嘉木逗她。
“我现在是杂工、助理、煮饭婆,等我读完了大学……”
“一样要从基层做起。”林嘉木捏了捏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大学刚毕业的第一份工作是实习律师,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不止要打扫办公室,复印、打字、泡茶、煮咖啡、跑腿,什么活没做过。”
“你还做过这样的活?”
“大家都是从底层做起的啊,妹子,人家看你勤快,懂事儿,办事稳当,才会实心实意的教你,以后有案子才会给你,跟我一起进事务所的人里,我是第一个独立接案子的,就是因为我勤快,眼里有活,做事仔细,从不抱怨。”
“可我听人讲,当律师人脉最重要……”
“当然了,可是谁又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呢?天生就有人帮你把人脉铺得好好的,真是这样的人,又有几个愿意做律师呢?我不能说没有这样凭着关系就成功的人,可是有关系又把关系能经营好,同样是大学问,比如这次的同学会,有的同学做了检察官,有的同学已经是法官了,还有一些同学做了律所的合伙人,这些人在一起早就是一个圈子了,同学会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可就算是这样,圈子里也有远近……”
汪思甜就算是再怎么早熟,林嘉木说得话她还是半懂不懂,“老人家的世界,年轻人永远不懂……”
“你叫谁老人家!”林嘉木去扯汪思甜的耳朵,汪思甜笑嘻嘻地躲了过去,林嘉木干脆扑上去呵她的痒,两个人在床上滚成了一团,汪思甜不停地喊着“饶命!郑大哥救命啊!”
郑铎在外面听见里面胡闹却懒得制止,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移动,一直到林嘉木尖叫了一声,这才站起身开了门,只见林嘉木上半身躺在地上,下半身还在床上,汪思甜正趴在床上使劲儿拉她。
郑铎用一支手就把林嘉木拉了起来,“不是说要挑衣服吗?”
“衣服已经挑完了,没有能穿的了……”
郑铎瞧着满满一衣柜的衣服,叹了口气,“然后?”
“老板,陪我去买衣服嘛……”林嘉木巴着郑铎拼命眨眼睛。
“是啊,老板!”汪思甜也过来凑热闹。
“好,我陪你们。”被她们俩个弄出一身鸡皮疙瘩的郑铎赶忙答应,这两个女人想逛街,想要找他去拎包兼当司机,反正他不管怎么样都得答应,早死早超生。
就算是身为高收入人群,林嘉木还是对A市商场里那些明明“打折”了“满赠”了,还是极为凶残的价格望而却步,逛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也没有买到满意的衣服,倒是汪思甜在打折小车里淘到了几件不错的打底衫,两个人在五楼的餐厅一边喝奶茶一边等被她们抛弃在楼下的郑铎时,两个熟悉得身影让林嘉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她知道参加同学聚会必然要遇见这两个人,可是以这两人的品性而言,晚一天遇上她们也是好的……更不用说她今天穿的是去年的旧衣裳,脚边只有汪思甜买打折衣服时送的旧购物袋了。
她拿着菜单想要遮住脸,可是已经晚了……
“林嘉木!”那两个女人里最高的那个倚仗着身高优势,很快发现了她。
林嘉木放下菜单,拿出职业微笑,“嗨!江静,陈明明……”
发现她的那个个子很高的就是江静,长得白白嫩嫩的,五官明艳异常,就是稍有些壮,浑身上下全都是名牌,手腕子上的翡翠镯子和手指头上戴的一个钻石戒指一个宝石戒指光彩夺目,手里拎了三四个购物袋,一个本土的牌子都没有,全都是洋大牌,另一个身材要娇小许多的是陈明明,陈明明长相普通有些略黑,衣服穿得也不像江静那么张扬,可也都是名牌货,手里拎着的购物袋也是大牌子。
这两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就是著名的好闺蜜姐妹花,没事儿整天在一起八卦学校里的大事小情,有什么事被她们俩个人中间的任何一个知道了,马上就会满城风雨,江静看起来最热情,跟谁都一付掏心掏肺的样子,好像你跟她藏着点隐私,就对不起她似的,说话大大咧咧,有时恶语伤人,也会说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
陈明明则是看起来老老实实文文静静的,其实心眼最多,最会察颜观色,两面三刀跟江静一静一动配合默契。
这两人跟林嘉木不算有过节,就是……太喜欢“关心”别人了。
她们俩个看见了林嘉木,果然是先是打量了一番,然后互视一笑,问也不问就坐到了林嘉木的桌子边,“真是太巧了……竟然在这里遇见你了。”江静笑道,“这是……你亲戚家的孩子么?”汪思甜穿戴依旧沾点非主流的边,一黑乎乎的衣裳配上挑染的头发,看起来就不乖。
“是啊。”林嘉木笑道,“你们俩个今天这么闲,一起逛街?不用在家里陪老公的吗?”
“我老公出差了,要几天后才回来呢,唉……我昨天还跟他说呢,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一年倒有半年在出差,我一个人上管老的下管小的,不知道有多辛苦……结果他又拿钱来哄我,说要买珀金包给我……唉……包也不能拿来当老公啊。”江静一边说一边叹息,好像真是生活很艰辛的样子。
当初她刚毕业就相亲结婚了,对方世交的官二代,没有走官场路线而是做起了生意,靠着两边的门路生意做得很大,江静一天班都没有上过,在家里做少奶奶,所谓上有老下有小倒是真的,可家里光保姆就有四个,哪里用得着她去操心些什么,每天闲着没事就是逛街买东西,花钱最狠的一次去香港几个小时,光衣服就刷了二十几万,被公公婆婆旁敲侧击的说过一次,她老公立刻就办了副卡给她,这些不是林嘉木打听来的,是陈明明有意无意的替江静透露出来的。
江静也很乐意宣传自己的富家太太生活,每次见了朋友,同学,虽然不会明说,但是“透露”出来的东西却不少。
陈明明就相对差一些了,大学毕业之后一样是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后来嫁了一个潜力股,两人一起打拼到现在,也算是颇有名气的业界精英了,如果是别人也应该满足了,陈明明却总是跟江静比着炫,江静买了什么好东西,她总想要,如此一来,日子就显得辛苦了,幸亏江静对陈明明是真不错,礼物,衣服什么的从来都是随手就送,随手就给,陈明明因此也跟江静更好了。
这个不是陈明明自己说的,是他们这些同学从侧面观察来的,这一对好闺蜜,现在的关系早不像学生时代那么单纯了。
林嘉木喝着奶茶想着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则是对着她火力全开,“嘉木啊,你还没结婚?”
“没有啊。”
“也应该结婚了,你年龄也不小了,再不结婚就要生不出孩子了,可惜我手边没有什么太好的资源……上次遇见一个不错的钻石王老王,我刚一透口风,他就说只考虑二十五岁以下的小姑娘……吓得我连提都不敢提了,唉,这女人啊,一过了黄金年龄,贬值就是快啊。”江静果然一开口就直来直往顺带小刀片。
“是啊,我三十岁生孩子,现在都觉得恢复吃力了,为了瘦回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有多辛苦,你现在要孩子的话……”陈明明同情地看了林嘉木一眼,“不过如果你不嫌弃男人二婚的话……江静,你觉得老庄怎么样?”
“老庄不错啊,年龄跟咱们很合适……”老庄是田琴琴的前夫,讼棍一个,年轻的时候还算是人长得普通但很有才华,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未老先衰得厉害,把自己吃得胖得像猪不说,头发也掉了一半了,还整天喊自己是黄金单身汉呢,“就怕老庄不肯……”
汪思甜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了了,“林姐,郑大哥怎么还不来呢?”
江静一听到郑大哥,马上就敏感起来了,“嘉木,你有男朋友啦?为什么不早说呢?害得我们还在这里替你着急,你男朋友今年四十几啦?结没结过婚?有没有孩子啊?”
林嘉木嘴角微微上翘,这种明明一年见不到一次面,一见面却装做跟你很熟,拼命踩你的“好朋友”真是不踩脚痒,“他比咱们小,今年三十岁,没结过婚当然没孩子了。”
江静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当然笑容还是有的,“哦,原来是姐弟恋啊,他是做什么的啊?我跟你说,你现在收入不算低,车啊,房啊的自备就行了,不用那么高标准要求别人。”
“车他有,房子我们看了几处大概快要定妥了,他交全款,写我们俩的名字。”既然要吹就吹大一点的。
“这样啊,这样的好男人真心不多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江静笑呵呵地说道。
“还不知道呢,他急着结婚,我不想嫁。”
“唉呀,你可别端着了,当心这么好条件的对象跑掉……”江静推了推林嘉木。
这个时候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进了餐厅,明明很普通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配机车外套的装扮,因为他的好身材显得格外的出色,他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很有些故事,懂得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的成熟男性,明明是很低调的走在人流攒动的餐厅里,却还是很引人注意,最让江静跟陈明明介意的是,这男人好像认识林嘉木,抬手挥了挥手,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汪思甜也飞快地把自己占位置的购物袋拿开,让出了位置让他坐下,“你买到衣服了吗?”他随意的问道。
林嘉木摇了摇头,“没什么合心意的,脚走的疼死了。”
“那下午还逛不逛了?”
“不逛了,累死了。”
“那你的同学会怎么办?”
“从旧衣服里挑出一套穿呗。”
两个人明明只说了几句话,却显得默契十足,异常亲蜜,一个是铁汉柔情,一个是温言撒娇,看起来搭配极了。
江静跟陈明明一是没想到林嘉木竟然已经有了固定的男朋友,二是没想到林嘉木的男朋友长得这么称头;她们已经预备好要散布的林嘉木替人打离婚官司走火入魔成灭绝师太了,没人敢要了传言怎么办?
“嘉木,不介绍一下吗?”江静大声问道,她老公当年是有名的矮富帅,现在嘛……前面两项还在,后面的帅就仁者见仁了。
“郑铎,我的合伙人兼男朋友,江静,陈明明,我同学。”
郑铎点了点头,跟两个人握了握手,“你们好,对不起,一开始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没关系。”看起来是猛男,性格还这么好……江静还好,陈明明却有点忍不住泛酸了,合伙人……他们这些同学私下里传林嘉木不做正行捞偏门,靠捉小三,帮人离婚搞得风声水起,每年收入以百万计,这人跟她是合伙人的话,岂不是也是个钻石王老五?自家的老公说是潜力股,现在也不过是几十万的年薪,每天却累得像条狗,刚认识的时候也算是个小帅,现在整天坐办公室不锻练,虽然没怎么发胖,可也一样软塌塌的了……
“嘉木,你也是为了同学会挑衣服啊?我们俩个也是逛了一天,也没买到合意的,原本没打算买的倒买了不少,下午江静准备却一个前模特开的工作室定制衣服,你也去吧。”
林嘉木知道陈明明未必是怀着什么好意,所谓高定也是这一两年才兴起的概念,问题是A市根本没有真正的好裁缝跟好设计师,跟风出来的东西又贵又“普通”,“我不去了,郑铎,下午咱们看电影去吧。”
郑铎早就对扮林嘉木男朋友轻车熟路了,“好啊,你说要看什么,我现在就订票。”他说完搂过林嘉木亲了一下,“穿这么少冷不冷?”
“有你这个大火炉就不冷啦。”
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实在是晃瞎别人的双眼,反正江静是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那咱们后天见啦。”
“后天见。”
同学聚会安排的酒店是同学中混得比较好的一位男同学家里开的,酒店早早的就把一个小宴会厅空了出来,门口安排了人登记迎宾,这次聚会的规模不小,貌似是整个法律系来了有三分之二左右,林嘉木刚一进宴会厅,就被数十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包围了。
她本来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出风头,毕业之后也不走寻常路,没有考公务员也没有留学,更没有在大律师事务所发展,而是做了在同学眼里不怎么入流的“私家侦探”,年纪老大不结婚的同学也是有的,只不过逐年都在减少,而且多数都不肯再跟同学来往,免得受“刺激”,到现在还没结婚,却还一副自由自在的样子,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精致,乐呵呵的参加同学聚会顺便拓展业务的只有林嘉木一个。
她刚从侍应手里拿到香槟,田琴琴就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现在他们都在传你包了个军人出身的小白脸,为了撑面子说是什么合伙人……我跟他们讲没有郑铎的军警关系网跟强势,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开得成咨询事务所,他们又说你是被人利用了,他不跟你结婚就是在玩你。”总之这些人不相信林嘉木会找到一个年龄比她小的高富帅就是了。
“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林嘉木笑了笑,“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还不是为了你,怕你人单势孤被那帮八婆欺负,她们自己一根蜡烛两头烧,忙了家庭忙事业,又要赚钱又要养孩子又要防小三,看你这样自由自在的羡慕嫉妒恨才是真的。”
“她们?她们可怜我才是真的吧。”
“可怜……咱们同学里男同学离了三分之一,女同学也离了不少,他们怎么不围着那些离了婚的说可怜,单搞你这个大龄单身未婚的,你没看有几个跟你情况一样的,人家干脆都不来了嘛,你又何苦来的。”
“你刚说了咱们同学里离婚率高,他们再加上他们的熟人家属,这么大的金矿摆在眼前,我傻了才会放弃,我自己做老板,睁开眼就欠人家钱,不来不行。”
“你啊,不见棺材不流泪。”
“别说了我,你怎么样?”田琴琴不过是看着光鲜罢了,两口子都是公务员,说起来手里都颇有些权利,可那是工作,家庭上两人是重组家庭,一人带着一个孩子过,现在的孩子又都个性强得很,冷暖自知罢了。
“我?我就那样了,他工作忙,我工作也忙,两个孩子一开始客客气气的还有陌生感,后来被我们俩个扔惯了,互相还知道帮忙,在一起叫外卖或者是去我妈家吃饭什么的也有个伴,总之总体是和平的。”田琴琴对重组家庭的要求并不高。
“这样就好。”至于背后田琴琴做了多少努力,有没有流过泪什么的,她不讲,林嘉木也不问。
田琴琴碰了她一下,果然江静、陈明明带着另外两三个现在过得可以说是比较好的女同学走了过来,“咦,嘉木,你怎么是一个人来的?没把你男朋友带来?”
“同学聚会带他做什么?等咱们结束了他当司机就行了。”林嘉木笑道。
“我听江静说你男朋友长得特别帅,还很高……”说话的是留校任教的蒋妍,她长得白白净净的,瓜子脸,看着文静清秀得很,丈夫是当年的学生会宣传委员,高他们两届的学长,人长得很帅,是有名的校草,家里条件很差的样子,临毕业那年跟蒋妍走到了一起,别人都说蒋妍傻,说校草是因为蒋妍家里有点势力,又是A市户口才跟蒋妍在一起的,没想到两人毕业两年之后结了婚,校草在外面越混越好,现在已经是一家颇有规模的律师事务所的老板了,蒋妍也被说成是有眼光挑了潜力股,林嘉木对她的印象还好,除了喜欢跟别人比男朋友、老公的长相之外,没有什么大缺点。
“还好,比不上你家校草。”
蒋妍果然因为林嘉木的一句话高兴了不少,“他现在也就那样了,没有在学校时那么帅了……”
“谁说的,我昨天可看见他了,比在学校的时候还要帅,你可真会打扮他,他的那件蓝风衣穿得太帅了。”夸她的是另一个嫁得好的女同学名叫钱薇薇,丈夫是做外贸的,据说资产颇丰。
“呵呵,不过是随便买的啦,哪有你说得那么好。”蒋妍笑道。
“嘉木,听说你办了不少案子,有没有好玩讲给我们听啊。”江静笑问。
林嘉木摇了摇头,“没什么好玩的,再说最早签了保密协议的,讲了我要吃官司的,到时候还要委托你们替我打官司。”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陈明明说道,“唉,现在这个世道,风气实在是太败坏了,我们事务所里离婚案件一年比一年多,不管男的女的都一样,外遇离婚的都算是普通的了,还有小两口因为抢厕所就闹离婚的呢,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想的,那么容易就离婚,现在想想,像嘉木你这样不结婚只谈恋爱也挺好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嘉木没有如她们所料的自谦几句,反而把这话生受了,田琴琴捶了她一下。
“不要脸!等你结婚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田琴琴捏了捏她的脸,“喂,你在擦什么啊,皮肤还这么好。”
“没擦什么啊,早晚用大宝……”
“滚吧!”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同学聚会嘛,插科打诨胡闹为主,蒋妍看大家都安静了些,说了一句,“说真的,现在世道这么乱,如果我跟我们家严明不是贫贱之交,我连他都不敢信了。”
她这么一说,江静不乐意了,本来同学里她嫁得最好,她也是嘲笑蒋妍最利害的人之一,没想到现在蒋妍翻身了,竟然说什么贫贱之交不可弃,到处讲他老对她如何如何的好,买房买车都写她的名字之类的,又讲什么嫁入豪门有什么用,什么都不是自己的……江静本来就觉得是针对自己,现在她又当面说什么贫贱之交……“我倒是听说,男人有钱的时候选择你才是真爱,没钱的时候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他只能找你这样的将就。”
这两个人相视冷冷一笑,战火大有一触既发之势。
陈明明拦在两个人中间,“好啦,你们俩个别斗嘴了,见了面就斗个没完,跟小孩一样,要我说啊,男人呢都是属猫的,没有不爱偷腥的,到时候知道回家就行了,咱们都是有孩子的人,孩子最要紧……”
她这么说脸又白了一个,钱薇薇嫁得好归嫁得好,可是一直没孩子……
林嘉木和田琴琴后退了一步,果然钱薇薇开火了,“说什么男人都是偷了腥的猫啊?你家男人偷腥,可别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四个人很快吵成一团,吵到最后陈明明大喝了一声,“别吵了,这样吧,嘉木现在在这里,你们讲男人不一定都偷腥,咱们就让嘉木查一查,如果咱们五个人的老公有了外遇……”
“等等,五个?”田琴琴指了指自己,“你们别把我算上,我们两人都是吃党国俸禄的,现在风声紧得很,你别给我们添乱。”
“好,不算你。”陈明明指了指田琴琴,“咱们四个人,一人出一万块,如果嘉木查出谁的老公有外遇,谁把把这一万块输给老公没有外遇的那个人,如果全查出来了,钱就是林嘉木的,全没查出来,咱们皆大欢喜如何?”
“别!”林嘉木做了个手势,“你们别拿我大冤大头,我的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正常查外遇的基本费用就是一万到三万,你让我查四个人,还要让我冒拿不到钱的风险,也太狠了吧。”
“这样吧,咱们一个人拿两万怎么样?四万是给林嘉木的,剩下的还按明明说的办。”蒋妍大声说道,这里面最自信的就是她,别人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
“行!我拟协议。”一直在旁边听壁角的几个男生围拢了过来,有人说写协议,就有人说要当见证人的,现场连在公证处工作的都有,很快连公证都有人代办了。
事情闹成这样,说成是几个人在一起吵架乱说的也不行了,好像是谁不参赌谁的老公就有外遇了一样,四个人给钱给得都很痛快。
林嘉木当然是笑眯眯的收了钱,跟四人分别签了协议,签完之后她又问,“那保密协议呢?”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我们四个人之间不保密。”
“好。”
郑铎一踏进宴会厅,就感觉到数十道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一向是走军旅风的,今天穿了件军绿的长袖浅V领修身T恤,卡其色的多袋休闲裤,脚穿马丁靴,看起来的确跟男士们大多西装革履的同学会不搭,可他又不是来参加同学会的,只是来接人的。
“可以回去了吗?”他走到林嘉木跟前,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头小声问她。
“可以了。”林嘉木站起身,她本来个子不算矮,但是跟郑铎站在一起发顶正好到郑铎的胸口,要知道今天她可是穿了高跟鞋的,郑铎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帮她穿好,整个动作做得流畅熟练极了。
田琴琴原本是知道他们俩个人只是合伙人的关系的,现在都不确定了,更不用说那些特意等到现在就只为了看一眼林嘉木男朋友的同学们了。
这些人都是早年学法律,后来入了社会打拼十年有余成为现在的精英阶级的,历练到现在,男的西装革履坐办公室,身材早不复当年模样了,有几个保持得不错的也都是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女的绝大多数也在工作,身材大多数倒是都保持得不错,只是在厚厚的妆容下多少都有些疲色,郑铎这种军旅运动系的完全不同,更不用说郑铎通身上下慑人的气魄了。这些人都是见惯了世面的,差不多一搭眼就看出来郑铎不是普通的部队出身,应该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以至于到现在离开部队了,还像是一把随时能出鞘的宝刀。
“你就是我们班委的男朋友吧?”田琴琴的前夫老庄先走了过来,他今天酒喝得有点多,满身的酒气,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班委?”郑铎低头看林嘉木,见林嘉木点了点头,他也点了头,“是啊。”
“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我?南京陆军指挥学院。”
“好厉害啊,你是什么军职退伍的啊?”
“上士。”
“都读了陆军指挥学院怎么没有提干啊……”
“没办法,惹了点事。”郑铎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微眯,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意思,几个跟着老庄来凑热闹的虽然酒也喝了不少,但本能的都觉得不对劲儿,拉着老庄向后走。
“他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啊,等会儿我们去KTV唱歌,你跟着一起去吧。”
“不去了,我们还有事。”林嘉木搂着郑铎的胳膊道。
“等等。”江静叫住了林嘉木,想说点什么,又放弃了,最后只说了,“你别忘了我们委托给你的事。”
“不会忘记。”
2、钱微微
嘉木语录:在这个世界上,自私精明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永远是活得最好的女人。
“无聊。”听说了四个富婆打赌的事,郑铎只有两个字的评价,他今天开得是大切诺基,在一众最差也是国产宝马的豪车群里,很是鹤立鸡群,把车开出了停车场之后,他扭头看了看翻着档案资料的林嘉木。
“呵呵,能赚钱就行,管她们无聊不无聊。”
“那个叫江静的好像有话说的样子,要不要从她老公查起?”
“她老公出差了,放最后查吧,陈明明的老公好像也不在……查钱薇薇?”她把资料拿过来给郑铎看。
郑铎扫了一眼,“这是她老公还是她爹啊……”
“别那么刻薄,他们俩个才差了十五岁。”
“不能当爹也是个叔叔了,她老公干嘛的?”
“做外贸的,香港人,在香港生意失败之后跟前妻离婚,到咱们这边重新开始,貌似钱薇薇在他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帮他打过一场官司,两个人恋爱了一年多结了婚,听钱薇薇说此人对她很是宠爱,这是他公司和家里的地址。”
“生意失败重新开始,能找到钱薇薇这样的他就应该烧高香了。”钱薇薇的老公姓马,名叫威廉,跟威廉王子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地中海的头发,五短身材,资料里写的是一七零,最多有一六五左右,鼻头很圆,嘴唇颇厚,体重最少也有两百斤,郑铎回忆了一下钱薇薇,她现在身材保持得还很好,身高是正常身高一米六左右,戴着眼镜,长得挺有知性美的,跟此人完全的不配。
“呵呵。”林嘉木冷笑了一声,需不需要烧高香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种面相的男人多半好色。
马威廉有吃早茶的习惯,A市只有两家酒店提供正宗的港式早茶,离马家最近的一家在万豪酒店,他有一个固定的坐位,只要不出差,差不多每天早晨七点半必到,或者带着钱薇薇或者约了朋友,从七点半一直吃到九点半,然后再走路去公司。
这一天他就是约了客户一起吃早茶,客户也是个香港人,两个人从始至终说得都是广东话,只有点单的时候是说普通话。
吃到一半的时候马威廉接到了一个电话,跟客户说了声抱歉之后,拿着电话出去接。
走到离自己隔两个桌的时候跟一个起身点单的女人撞了一下,手机掉到了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女人一直道歉,弯下腰替他捡起手机交还给了他。
他摆了摆手,拿过手机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又拨了回去,“刚才有人撞了我一下下,我没事……”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红点亮了起来,她按了几个按键之后,把蓝牙耳朵戴到了耳朵上,招呼跟她同桌的女孩吃港式虾饺。
“你要乖啊,我说过了要去看你就一定会去,最近公司的生意很忙啦……”
“你又拿公司当借口,是公司重要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重要?我为了你一个人大着肚子到香港,你说了要陪我,结果只来看了我两次,你说你是不是在骗我?”打电话的女人声音年龄不算小了,可发起嗲来功力颇深的样子。
“我没有在骗你,你也知道了,我四十几岁的人了,头一回当爸爸,为了你跟孩子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我真是分不开身。”
“那你说你什么时候跟那个黄脸婆离婚?”
“她又没有什么错……”
“什么没有错啊,不会下蛋的母鸡……婆婆都说不承认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让你把我扶正。”
“你乖啊……客户在等我,不讲了,明天我就订机票去陪你。”马威廉接完了电话,面色如常从男厕所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又跟客户谈笑风声了起来。
林嘉木按下了录音结束键,表情颇有些复杂,这个案子解决得也太快了点。
回到事务所,她把对方的电话号码调了出来,机主姓赵叫赵美茹,年龄确实不小了,三十岁,不过不是南方人,而是山东人,原来在马威廉的公司做行政,三个月前出境到了香港。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钱薇薇的时候,接替了她正在监视马威廉的郑铎打来了电话,“你听一听这段录音。”
“马总,你上次给我的支票被银行退回了。”
“是吗?现在的银行办事效率真低,你明天来公司我再给你开一张。”
“呵呵,我没什么文化,拿着支票取钱人家问我什么我都一问三不知,马总你最好还是给我现金。”
“现金的话你就要等两天了。”
“两天?我两个小时都不想等,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接下来就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你开我的电脑,点击APP6,连上你的手机,我用你留在马威廉手机上的监控芯片查一查他的银行帐户。”
“OK。”林嘉木动作熟练的开了郑铎的电脑,他的电脑是指纹识别的,除了他跟林嘉木别人开不了机,把电脑跟手机相连之后,点开了APP,郑铎在车里用IPAD远程操控。
“你看见了吗?”郑铎问林嘉木。
“嗯。”马威廉的几个私人帐户最近五六个月,差不多隔十几天就有一次提款,提款金额逐级递增,最近的一次达到了最高点六十万,累计他提出了差不多有三,四百万的样子,“他被什么人勒索了?”
“应该是的。”
现在马威廉是不想给钱了……
“我刚才让刘警察了一下赵美茹,她在马威廉的公司做行政之前,是玫瑰夜总会的收银,但是根据警方的资料是做妈咪的。”
林嘉木再往前查马威廉的银行对帐单,果然他的支出里很大一部分是“娱乐支出”,在各大夜总会都有刷卡纪录。
看来这位马威廉不止是包二奶生孩子,还很花,很爱玩……钱薇薇真得全不知情?
郑铎又传过来一段通话,“威廉,你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回来?”
“薇薇啊,我在陪客户,十二点之前一定回家。”
“哦,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看中了的油画我买下来了,我找了熟人做中介,最后二十六万五就成交了,人家都说我这笔生意做得值,这位画家的画升值空间很大。”
“嗯。”
“你很累啊?那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林嘉木进了钱薇薇跟马威廉的联名帐户,很是吃了一惊,钱薇薇花钱的速度比明显遭到勒索的马威廉还要快,而且都是各种名义的“投资”。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是我,钱薇薇。”
“哦,薇薇啊。”
“今天是第四天了……”
“嗯。”
“你差不多应该都知道了吧。”
“嗯。”
“你放心,我不是套你的话,我早知道我老公有外遇的事,他本来就觉得三陪女脏,爱玩妈咪,这次被姓赵的缠上了,还把她弄进了公司,人家怀孕了就以为是他的,拿钱帮那个贱人还‘高利贷’不说,还把她弄去了香港我婆婆家,我是不打算跟他过了,只是不能便宜了他,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另给你加四万的辛苦费。”本来钱薇薇就想私下委托林嘉木,没想到有人提出了要赌,索性顺水推舟了。
“什么事?”
“把他的行踪告诉那个姓赵的姘头。”
“谁?”
“就是一直勒索我老公的那个人,他是姓赵的姘头,有名的狠角色。”
“薇薇,你知道我的,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这事可大可小……”
“鸡贼,你把他的电话和我老公的下落都告诉我,我来打电话,你放心,那也是我老公,我只想让他被打一顿罢了。”
“你收一下邮件。”
钱薇薇几分钟后看着格式正规的调查报告,摇了摇头,说实话,她真羡慕林嘉木,有自己的事业跟爱情,不被任何人束缚左右。
郑铎拿起单反相机,拉近镜头,按下快门,如果事务所接得案子都这么简单就好了,马威廉简直是用生命在出轨,左手和右手各揽着一个衣着曝露,身高最矮也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陪酒女,跟搂着另一个陪酒女的客户告别,送客户上车之后,跟两个陪酒女在夜总会的马路边一边玩亲亲一边等车,这个男人玩女人真是玩到无所顾及的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黑色越野车不知从什么地方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几个在秋天里仍然穿着牛仔裤和紧身背心,露出肌肉和身上的纹身,手拿棒球棒跟西瓜刀的男人,马威廉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被人堵,吓得向后退了两步,这就是嘉木告诉过他的会来找马威廉麻烦的黑社会了,郑铎把录音键关了,只开了监听。
“你们是谁?你们别乱来啊!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紧身背心配西装的男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了,从郑铎的角度正好可以拍到他的正面,这个男人长得可以称得上是端正还带着几分的清秀,眼神里却透着十足的戾气,脖子上戴着足有二两重的金链子,手上戴着皮制的露指机车手套“马老板,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知道……”马威廉还想向后退,他身后的夜总会颇有背景,他相信这帮人不敢到里面去惹事,可是他一回头,已经有几个人把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马老板,咱们到一旁去说话,不要影响人家开门做生意,还有这两位姑娘,也不要吓着了她们。”
那两个陪酒女早就察觉情势不对,听到来人这么说,立刻笑着说,“两位老板有生意要谈,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就飞也似地从人缝中逃了出去。
马威廉也想跟着她们逃,却被人给堵住了去路,“咱们有话好好说……”
“我一直对马老板挺客气的,毕竟马老板是香港人,一个人来到A市打拼不容易,美茹也跟了我几年了,岁数也大了,想上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们好聚好散就是了,马老板人也仗义,愿意替她还钱,我本来以为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没想到马老板竟然说话不算数……这可就让我替美茹担心了。”
“我说话肯定算数,肯定算数。”
“哦?可是我今天怎么没取出钱来啊?害我在银行里丢了大人……你打听打听,我杜明笙什么时候被人那么笑话过……”
“我问过会计了,是他存钱存晚了,我回去就开除他,你明天再去取钱,一定有钱……”
“是吗?”杜明笙一把扯住马威廉的衣服领子,“可我今天丢的人怎么办?”
“我愿意双倍赔偿,双倍赔偿……”
“呵呵,你以为有钱就行了?你大爷我的脸,是用钱能买的吗?”
“那……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咱们都是文明人,走,到那边谈谈心。”杜明笙扯着马威廉到了夜总会旁的暗巷里,那巷子是夜总会的侧门,平时只做垃圾通道用,当然了也是逃生通道。
郑铎想了想,从车里下来,从后备箱里拿了甩棍别在腰后,悄悄跟到了巷子口,他倒不在乎马威廉这个老色鬼被打一顿,但如果被打残了或者是打死了,提供了他的所在地址的事务所,是要被牵连的。
他到了巷子口时,耳机里果然传来踢打声,找到了角度往里面看,一开始只能看见几个黑影踢着已经倒在地上的马威廉,后来慢慢适应了光线,看见了杜明笙从地上扯起马威廉,拍了拍他的脸,“明天我去你公司拿钱,要是再没有……我割你的耳朵下酒!”
马威廉看起来被打得挺重的,实际上伤得不重,他还能点头,“是……是……”
杜明笙把他扔到地上,啐了一口,带着人往巷子口走,郑铎了个闪身藏到了垃圾箱的后面,看着这群人走到正街,开着车走了。
过了一会儿,马威廉也从巷子里扶着墙一步一挪地出来了,郑铎过去扶了他一把,“你怎么样?是不是被打劫了?”
马威廉看了一眼郑铎,摇了摇头,“我自己摔的。”
“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马威廉摸了摸自己身上,钱包被那群人拿走了,手机也不知道摔到哪儿了,只能点了点头,郑铎替他叫了救护车之后,把他放在路边,“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救护车行吗?”
马威廉又点了点头,郑铎上了车自己的车走了,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救护车来了,接走了马威廉。
钱薇薇坐在病床边默默地削着苹果,她跟马威廉认识的时候,她只是个四处找客户的小律师,马威廉则是淘到了来A市的第一桶金的新晋富商,本来她是不太看得上这个貌不惊人年纪不小的香港人的,但他嘴很甜,做事也很有眼力见儿,对你好的时候凡事都能想到你的前面,比那些还需要她去照顾的同龄人不知好多少,更不用说相对较好的经济条件了,她跟他交往之后,他的生意越做越大,马威廉不止对她更好了,还一口一个她旺夫,钱薇薇权衡利弊最后选择了嫁他。
最初的几年里,除了他长相上总是让人不能满意之外,他可以说是完美丈夫,不止温存体贴,还支持她的事业,替她介绍了不少客户,帮她转到了一家港资的律师事务所,从初级合伙人,一直做到现在马上就要升高级合伙人。
他花心爱应酬的毛病她结婚第三年就知道了,一开始她还生气,后来自己的事业也忙,也懒得生气了,婚姻嘛,有的时候就要睁一眼闭一眼,马太太始终是她,酒女怎么能跟她比?真正激怒她的是他长包了酒女还不够,竟然把人弄到了公司里。
原来他们俩个没孩子,她自己去检查过,所有的医生都说她没问题,让马威廉去检查,他却推三阻四不肯去,被逼问急了他才说出来,原来他在香港的时候已经查过了,他精子稀少,很难生育。
钱薇薇这才明白到底为什么两人没有孩子,他却一直不着急……
后来他说他找到一个老中医,拿到了密方,能治他的病,认认真真喝了十几天中药汤子,就说自己好了,她让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他拿回来的检验报告也说是好了,可从此以后,他的银行帐户就开始有变化了。
钱薇薇自己跟了他几次,看着他和那个酒女一起从妇产医院出来,心里立刻就明白了……
他以回香港探亲的名义将那个女人带回了香港,交给公婆去养的事,钱薇薇当天就知道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他所谓的检验报告去给医生看,医生一眼就认出来检验报告是一家私人小医院做的,那家医院只要给钱,什么样的报告都敢出。
这个男人如此的愚蠢昏聩,怎么能是良伴?更不用说她已经三十出头了,再不生孩子怕是没办法生了,正是甩掉他这个大包袱的好时机……
于是她开始介绍“艺术品投资”领域的好朋友给马威廉认识,大笔大笔的提款买“艺术品”,一直到现在掏空帐户……她用毛巾擦了擦躺在床上因为麻药昏睡的男人的脸,微微笑了笑,心中想着他得有多蠢,才能以为自己不会管他在外面花,也不管他外面有私生子呢?
马威廉睁开了眼睛,看见坐在自己床边的妻子,感动了几秒钟之后,是惊吓,“你怎么来了?”
“你被人打劫受了伤,昏迷前只报出了家里的地址,我不来,谁来给你付医药费?”
“我……”
“你不用讲了,我已经报警了,夜总会那边同意提供监控……”
“不是,我没被打劫,我是自己摔的……”
“你别哄我了,自己摔的怎么可能摔成这样,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孩子……”
“孩子?”马威廉本来还在孩子跟体面能带得出去的妻子之间犹疑,听钱薇薇说了孩子,立刻浑身上下哪儿都不痛了,“你说什么孩子?”
“我昨天一直没睡等着你,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怀孕了。”钱薇薇依偎在他的胸口。
马威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美茹介绍一个老中医给他治病,老中医把他这些年生过的病吃过的药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又开了方子给他,他喝了半个多月,再去号脉,老中医说他的病好了,他去西医那里查,果然是好了,接着赵美茹就怀了孕,现在钱薇薇也怀孕了……他高兴得几乎心脏病发,“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钱薇薇握着他的手,“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马威廉反握着她的手,几乎喜极而泣,现在他有两个孩子了,看谁还敢瞧不起他……说他无后……“我这就打电话给妈……”
“等等。”钱薇薇拉住了他,“你先别打电话我只是用验孕棒验过一次是阳性,还没有去医院检查呢……”
“验过是阳性就是有了,检查有什么要紧啊……”
“怎么样也要查啊,不要让妈空欢喜一场。”
“好吧。”
“等……”钱薇薇话刚说了一半,她的电话就响了,她看了一眼号码,微微一笑,“喂?”
“是马太太吗?我是马先生的客户,他的电话打不通,我有事要找他。”
“好的。”钱薇薇笑着把电话给了马威廉,“老公,找你的。”
马威廉拿过电话,听见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好,好,我现在在医院,你等我两个小时,我马上就回公司。”
“老公!你不要命了啊!”钱薇薇按着他不肯让他下病床。
“这个客户很重要,签下了他咱们就可以回香港买大屋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马威廉下了床,由钱薇薇扶着穿了鞋,钱薇薇还想再扶着他走,他拒绝了,“你别扶我,你身子要紧……”他说回香港买大屋是真心的,他被逼得这么急,早就有收了生意回香港的心思,只是怕钱薇薇不肯接受在自己父母家里养胎的赵美茹,现在钱薇薇怀孕了,他们夫妻回香港买大屋,赵美茹肚子里的孩子,哪有正室嫡出头生子重要,更不用说赵美茹给他找了这么多麻烦了,不管大陆风气如何,潮汕人还是讲这个的,将来再生两三个孩子,他才是衣锦还乡,咸鱼翻生……
那个姓杜的,以为他真那么好欺负吗?等到他把钱薇薇送上去香港的班机,他马威廉让他连本带利把一切都吐出来。
3、蒋妍
嘉木语录: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出轨寻找刺激,有些人爱钱有些人爱色有些人爱事业有些人生性爱洁。
郑铎按下停止键,“提醒我以后千万不要得罪你。”
“呵呵。”林嘉木干笑了一声,递上一杯热奶茶,“要不要喝奶茶?”
“不,我喝果蔬汁就行了,还要继续监听马威廉吗?”郑铎起身去冰箱里拿了早晨榨好的果蔬汁。
“他?我只希望钱薇薇别做得太过份,马威廉虽然人花,对她还是不错的,他的钱也是一分一分赚回来的血汗钱,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吃人不吐骨头毕竟太不厚道。”
“难得见你为出轨的男人说好话。”他喝了一口果蔬汁,微微皱了皱眉,从冰箱里又拿了蜂蜜调味,用小勺使劲地搅着。
“我一向本份善良的好么?”
郑铎差点儿把手里的果蔬汁扔了,“你?本份善良?”
“怎么?我哪儿不本份哪儿不善良了?”林嘉木挑了挑眉。
“是,是,你本份善良得很。”郑铎扔了茶勺,慢悠悠地喝起果蔬汁。
“严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严明?如果他有外遇的话,那他肯定还有另一部手机,至少蒋妍提供的两部手机号都挺干净的,各大宾馆也没有他的开房纪录,既然钱薇薇那边完事了,我跟他几天看看吧。”郑铎一边说一边拿IPAD出来看微博,十分钟前严明的助理发了一条状态,说是在高尔夫球场外面冻得直哆嗦,老板在陪客户打高尔夫,她当球童好可怜,然后是自拍照和身后影影绰绰的人影。
“挺漂亮的姑娘。”林嘉木凑过来看。
“已经有男朋友了,不过对严明确实是有点意思的样子。”严明是个挺忙碌的人,想要监控他的状态,等着看用微博或微信好像不可能,他最多会发短信,郑铎从他的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他的现任助理,不意外的发现了她的微博和微信帐号,严明的助理是个很典型的90后,刚毕业的大学女生,穿职业装很规矩,私照很“非主流”,大眼鼓腮P图一样都不少,每天发自己的状态都是工作很忙经常加班啊,老板很好,茶水间有各种好吃的,加班的话会叫高档外卖什么的,然后会说每天给老板取干洗的衣服,帮他接送孩子,像是“姨娘”一样,又说蒋妍老师人也很好,有这样的神仙眷侣珠玉在前,自己一辈子要嫁不出去了,最近交了男朋友也是各种跟严明比较,搞得男朋友很恼火,可她又挺会发嗲的……看来关系不错。
“所以正常不出轨的男人出现了?”林嘉木问郑铎。
“本来也不是每个男人都会出轨。”
“话别说太满……”林嘉木展开了严明助理的微博,“这个点打高尔夫……加上这个天气,用过晚餐差不多九点左右能回市区?今晚……”
“你不敢冷的话,我舍命陪君子。”
严明的确是像助理所说的是个君子,开车把助理送回了家,这才转回通往自己家的路,到家之前在楼下超市买了点什么东西,这才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
郑铎和林嘉木在车里目送他停好车拎着东西上了电梯,互视了一眼,监控第一晚一无所获也是正常的,马威廉这种他们都是在第四天才查到外遇的真凭实据。
就在两个人准备收工找地方吃宵夜的时候,严明又从电梯里出来了,开了家里的另一辆车出去,郑铎启动了车子跟在他的后面。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路上的车不多,但严明车开得不快,到了离他家不远的一处公园时,开得更慢了,好像是在找什么人,当他绕着公园开到第二圈的时候,停了下来,载了一个穿着黑色棉服的年轻男孩上车。
郑铎和林嘉木对视了一眼,不会吧……
这个公园本身就很有历史,是A市有名的同志公园,坐到公园的任意一个椅子上,点燃一根香烟,只要不是长得太吓人,基本上过不了十分钟就有人过来搭讪,更不用说厕所里写满了各种求一夜情的广告了,严明在这种地方载人……咳……
他们开着车跟着严明走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钟,他驶进一间川粤酒店的停车场,郑铎跟着把车开了过去。
“你进去吧,严明认识我。”林嘉木往里面缩了缩,说实话,严明是GAY而且是会在同志公园钓小男生的GAY,对她打击挺大的,谁在念大学的时候没迷恋过校草呢,就算是对同龄的小男生向来看不顺眼的林嘉木,对严明也是有过点小心思的,只不过一直没机会接触罢了。
“好吧。”郑铎把车钥匙留在了原地,拿了外套下了车。
严明大约一米七八的样子,长得四肢修长,显得很高,格子衬衫配深灰开衫的打扮显得他年轻又有精神,跟他在一起的男孩穿着黑色的紧身毛衣,外面套着灰色印着萤光黄骷髅头的马甲,裤子是很显眼的枣红色,鞋是莹光黄色,头发两边都剃得可以看见头皮,中间的头发吹得高高的,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的样子,身上可以说瘦得皮包骨了。
严明跟他之间说不上有多亲密,甚至可以说是气氛紧张,男孩走在他身后时一直低着头,坐下了又一直在玩手机,严明点完了菜之后,估计是觉得男孩玩手机的动作很不礼貌,伸手把他的手机夺了过去,“跟我说话的时候别玩手机。”
“哦。”男孩看起来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太反抗他,“严大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你让我来见你,我来了,你还有什么事?”
“我病了……”
“哦?”
“真的,我真病了,医生说是心肌炎。”
“明天我替你约个专家,好好看一看,心肌炎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已经确诊了,不用看了,医生开了一堆的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又没了……”
严明看了他一眼,“你要多少?”
“五千。”
“一个月生活费五千?”
“我为了治病欠了不少同学的钱,他们都是学生……”
“你别跟我撒谎了,说实话,到底是为什么要钱,你是不是又交男朋友了?你姐姐上次是怎么说你的?”
“我姐姐……她巴不得我死了好。”
“你姐姐是恨铁不成钢,常兴,你是你们家的独子,你家为了供你念书花了多大的心血啊,你姐姐一天打两份工供你念书,结果你现在这样,你是同性恋不是什么错,可你也应该找个正经男朋友吧?整天花钱……”
“我男朋友是我同学,他之前交往过的都是有钱人,他说我太穷了,跟我要过苦日子……”
“不能跟你一起过苦日子的,不管是男是女都不能要。”
“你不是也不能跟我姐过苦日子吗?”
严明不说话了……
郑铎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林嘉木,“严明在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过姓常的女朋友?”
“他跟蒋妍交往之前听说他在校外有女朋友,不过谁都没见过,大家都以为是他为了阻挡烂桃花编出来的。”
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郑铎随意点了两个菜,“等会儿多做一份炒河粉,我带走。”
“好的。”
这个时候后面的两个人已经相对无言许久了,严明先开了口,“是你姐跟我提的分手。”
“你后来不是也是只打了一个电话吗?”
“你姐嫁得男人比我强。”
“呵……”常兴冷笑了一声,“是啊,当年比你强,包工头子,一年能赚几十万,每个月能给我姐一万的生活费……结果我姐要花两千买药,被他当沙包打,为了个三陪女逼我姐离婚,我姐一个人带着女儿……”
“她要不是为了你她不会嫁那个人,你现在是怎么回报她的?”
“你呢?你要是想管我们家的事,你就离婚把我姐娶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再不然你就别管。”
“你不给我打电话,我怎么会管你。”
“那是我打电话错了呗?”常兴站了起来,“你自己慢慢吃,我走了。”
“常兴!”严明站起来叫了他一声,可常兴走得更快,严明好像不想在这种地方失态,并没有追出去而是坐了下来。
我勒个去……竟然是黄金档亲情伦理剧的节奏,有前途的大学男生和青梅竹马的恋人相恋,恋人为了家庭抛弃穷男友嫁了有钱人,穷男友另找一直暗恋他的官家女,多年后恋人被抛弃,已经翻身逆袭的穷男友旧情难忘,接济恋人的弟弟……
就在郑铎想要叫服务员把所有的菜都打包的时候,严明打了个电话,“喂……常兴走了,你再劝劝他吧,你放心,他本质不坏,不会真走邪路……你病了?最近天凉了确实容易感冒,注意身体啊……嗯……我马上就回家了,保重。”
挂断电话之后,又拨了个电话,“喂,妍妍……没什么事,我一个客户喝多了,想到了一个条款一定要改,我已经搞定他了,你要不要吃双皮奶?这家店的双皮奶不错,嗯,我带两份回去……知道啦,肯定不会吵醒儿子。”
严明跟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都很温柔,跟蒋妍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宠溺,真分不清到底在他心里,两个女人哪个更重要了。
林嘉木皱着眉头听着郑铎拿回来的录音,在结束之后许久没有说话,郑铎拿从酒店带回来的炒河粉给她吃,她也只是拿了方便筷默默的吃着。
“你跟薛雯雨还有联络吗?”
郑铎没想到林嘉木把话题忽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摇了摇头,“没有了。”薛雯雨是郑铎的初恋,当年郑铎有机会上军校,全靠薛雯雨做将军的父亲帮忙,本来他们俩个已经说好郑铎毕业之后提干留部队发展,他们俩个一年之后结婚,可是后来郑铎家里出了事,他什么也没说就放弃了在部队的大好前程,选择了退伍回家,从那以后他跟薛雯雨就再也没有联络过。
“如果她联络你呢?”
“会聊几句吧。”
“如果她找你帮忙呢?”
郑铎抬头深深地看了林嘉木一眼,“我们两个情缘早就尽了,她那个身份,开口找我帮忙多半是大事,这么说吧只要她不要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给她,我欠她的,我的命是你的。”
郑铎的父亲郑新龙当年在A市是挺有名的混混,跟妻子结婚不到两年就因为伤人进了监狱,留下郑铎的母亲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和公婆一起生活,本来郑铎的母亲以为丈夫出狱之后会痛改前非,没想到五年后回家的丈夫比起入狱之前更加残暴冷漠没有人性,别说对妻儿经常动粗,就是对自己的生身父母也是非打即骂,一直到因为跟人合伙盗窃再次入狱,那个时候郑铎的妈妈已经怀上了郑铎的妹妹郑阳,本来郑铎的妈妈想要趁机跟丈夫离婚,可是舍不得公婆,就这样过了四年,郑新龙再次出狱,却是越变越混蛋,甚至郑铎的爷爷和奶奶都劝儿媳妇离婚,可这个时候的郑新龙已经丧心病狂,几次威胁妻子如果她敢离婚,他就杀了她全家。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郑铎十三岁第一次拿起铁棍,把向他挥起拳动的父亲打翻在地。
没两个月,郑铎的父亲就因为伤人至死而被判了无期,后来死在了监狱斗殴里。
郑铎十八岁的时候本来可以上大学,可当时妹妹还小,爷爷奶奶过世之前欠了一大笔的医药费,没办法,郑铎选择了参军,也是在参军之后,他的生活开始多姿多彩起来,他再不是罪犯的儿子,而是从新兵班开始一直表现优异的兵王,一直到他从军校毕业的那一年……妈妈和妹妹出了车祸,妈妈当场死亡,妹妹高位截瘫。
郑铎什么也没说,就递交了退伍申请,放弃了马上就要拿到手的文凭和转干机会,也放弃了薛雯雨。
“男人有情有义起来,也挺讨人厌的。”林嘉木放下了筷子,爱情这个东西,保质期只有十八个月,更不用说女人视爱情如生命,男人视爱情如生命中的一部分。
郑铎坐了下来,“你知道我跟严明不一样,我不会撒谎骗你,她跟我已经不可能了,她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实情是如果没有遇见林嘉木,郑铎确实死了,从部队退伍之后的郑铎,知道了车祸的实情,母亲和妹妹看完广场演唱会之后,拉着手在街上散步,却没想到被人从后面撞倒,撞倒她们的汽车车主是个富二代,最要紧的是富二代当时不止喝了酒而且嗑了药,出事之后,富二代弃车而逃,第二天找了个“朋友”来顶罪,结果朋友被因为交通肇事罪被判了五年,赔偿郑家母女一百二十万元。
郑铎的妹妹知道哥哥为了自己放弃了在部队的大好前程之后,悄悄服毒自杀了,当时崩溃的郑铎只想要杀人复仇,如果不是遇见了林嘉木,他手上不知道要沾多少鲜血,更不知会身在何处。
林嘉木帮助他把富二代送进监狱之后,他就成了林嘉木的合伙人,过去的事,他再也没有提起过,没想到提起这件事的是林嘉木。
林嘉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去睡了。”她现在没办法理智的跟郑铎讨论这件事,她甚至不应该说出薛雯雨这三个字,可是听过录音之后,她满脑子想得除了这个没有别人,她冷静如同电脑CPU的大脑出了问题,迫切需要重启检修。
郑铎目送她离开,眼神里带着几分的悲伤感慨,他跟林嘉木永远都只是隔了一层的窗户纸,有时候他觉得这薄薄的一层纸一捅就破,有的时候觉得似乎永远都突破不了,今天林嘉木忽然失控,他却不知是悲还是喜,也许林嘉木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他百分之百的专注投入,可他们俩个一个不敢问,一个不敢答,问的人不会喜欢听到的答案,回答的人做不到粉饰太平。
许久以来的第一次,他对两个人的未来感到茫然。
汪思甜拎着早餐开了门,“林姐!郑哥!我抢到三鲜馅的饺子了。”楼下李记水饺店的三鲜馅饺子最有名,早餐时分如果去得稍晚就没有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看了一眼时钟,早晨七点半……这个时间虽然不是上班的时间,可林姐和郑哥只要头天晚上没有熬通宵,通常都已经到了啊。
她放下了水饺换鞋,却看见了郑铎穿着拖鞋从充作办公室的朝阳卧室出来了,眼睛有些发红,黑乎乎的胡子占据了下半边脸,“郑哥……你昨晚没回家啊。”
“嗯。”郑铎应了一声,从客厅的器材柜里拿了单反相机和镜头出来,“我出去监视目标了。”
“那个……我买了饺子。”
“你跟你林姐一起吃吧。”
“她还没来吗?”
“等会儿她就来了。”他拿了东西换了鞋,背着军绿色的背包出了门,汪思甜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一种很悲伤的感觉,像是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吵架,两个人第二天都不说话,妈妈问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她跟谁……那种感觉实在是讨厌,她好不容易重新又有了一个家,现在却是这样……
林嘉木刚到事务所就看见汪思甜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喜欢看快男了?”
“啊?”汪思甜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把电视换台到了芒果台。
“郑铎呢?”
“他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监视目标。”林嘉木不止神色如常,甚至还换了一件红色的长款开衫来搭白色的长袖T恤,脸上甚至化了淡妆,搭配稍有些长的头发,显得温暖又有女人味儿,可是汪思甜就是觉得林嘉木也不对劲儿。
“哦,你吃早饭了吗?”
“没呢。”
“那咱们一起吃。”林嘉木拿起了桌上的饺子摸了摸,觉得有点凉,随手拿了个盒子把饺子装好放到了微波炉里热,“明天你提前跟林记的老板娘预定,咱们要十斤的速冻水饺,五斤酸菜的,五斤三鲜的。”
“好。”汪思甜点了点头,“林姐,你是不是跟郑哥吵架了?”
林嘉木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开了微波炉热水饺,吵架?他们俩个失去理智吵一次架也许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可他们俩个最不会的就是吵架。
林嘉木忘不掉小的时候看父母吵得天翻地覆时的手足无措,郑铎更忘不掉儿时的家暴阴影,说起来他们俩个比起这种相对无言的冷战状态,更怕自己会失控吧。
于是就这样一直温水煮青蛙,彼此熬着,一直熬到最后有一个人忍不了离开。
“林姐!”汪思甜忽然尖叫了一声,狠狠拉扯了林嘉木一把,林嘉木几乎是在摔倒在地的同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裂声。
事实证明果然不能把铝制品放到微波炉里加热,更不能在失神的情况下操作微波炉。
严明忽然转过头,四下看了看,他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可是一转头,却什么都看不见。
“严总……一个月前您跟我说过,今天一定要提醒您,今天是蒋姐的生日。”
“哦,我知道了。”严明点了点头,“替我在金鼎酒店订一份六寸的蛋糕,在梵音楼定位。”
“定在几点?”
“晚上六点钟吧,明天下午五点之后你不要再给我安排行程了。”
“好的。”助理记下之后,告辞离开。
“等等。”严明总算发现不对劲儿在什么地方了,“有人来过我办公室吗?”
“今天早晨供暖公司来排查过管道。”
“好了,没事了。”严明站起身,把被供暖公司的人弄歪的摆件摆正,他是处女座,天生对环境敏感,稍有变化马上就会有感觉。
郑铎一边皱眉一边摘下耳机,严明随便的一摆弄,他之前算好的窃听器和电脑之间的安全距离就被打破了,窃听器里满满的都是电磁干扰,虽然能听清里面的人说什么,可是沙沙的声音始终不断,弄得人心烦意乱。
就在他烦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喂?”
“郑大哥,你来吧!林姐……”
“甜甜,你别哭,你说清楚你林姐怎么了?”
“你来吧!!我们在省医院……唔唔……”说完电话就撂了……郑铎关紧了车门,发动了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样的冲出了停车场。
嘉木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把自己的左胳膊伸直,任由急诊医生包扎,年轻的急诊医生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看她,完成了之后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已经弄完了。”
“谢谢。”林嘉木看了一眼绷带,只不过是被微波炉爆裂的碎片划伤了而已,医生也只是缝了三针就把她交给了实习医生包扎,她见小实习大夫紧张得满头大汗拿着绷带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怜,干脆把胳膊交给了他,自己看微博,却没想到被包得像是粽子,她活动了一下,还好,不影响活动。
“嘉木!”急诊室不知什么时候冲来一个急燥的家属,一间一间诊室的找人,到了林嘉木所在的创伤处置室的时候,却站在门口不动了,林嘉木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郑铎就冲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她。
“你没事吧?伤哪儿了?”
“疼。”被他困在怀里的林嘉木闷闷地喊了一声。
郑铎赶紧放开她,“你哪儿疼啊?”
“你快勒死我了。”林嘉木推开了他,咳嗽了两声这才喘匀了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这男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气吗?
“对不住……”他看见了林嘉木被绷带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胳膊……忽然顿住了。
“只是划伤啦。”林嘉木一边说一边拆绷带。
“你能不能别再逞能了?”郑铎忍不住吼了起来,林嘉木就是这样,无论有多大的事都是一副笑脸,自己扛下所有的事,连声苦都不肯说,偶尔示一下弱又怎么了?会死吗?非把全世界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吗?
他的吼声让整个吵杂的急诊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在隔壁一直喊疼的烫伤患者都停了一下看着他们俩个。
林嘉木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感动,又有些丢脸,“小声点,这是医院。”
郑铎也自觉失态,努力和缓自己的情绪,按住她还要继续拆纱布的手,“怎么伤的?”
“我用铝饭盒盛了饺子,没什么大事,就是微波炉的门被炸开了,办公室得找钟点工彻底清洁。”林嘉木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我没逞能。”
“你就是一直在逞能,你看不上我,不想我当情人,难道咱们连朋友也不是了吗?”
如果真只是朋友,他们俩个会比现在简单得多,朋友以上情人未满,这样暖昧久了,最初的那点甜蜜慢慢都变成了苦涩,两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彼此也能够真正了解,可就因为真正了解了,才会止步不前,可真要抽身而退却又舍不得。
郑铎看林嘉木低着头不说话,忽然觉得很心酸,有一种满身力气不知如何去使的悲伤,两个人站在诊室门口,一个低头不语,一个抬头看天,许久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那个……”刚才替林嘉木包扎的急诊医生小声说道……
郑铎像被惊醒了一样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我们还有病人要进来,能不能请你们到别的地方谈?”医生语速奇快地说完这段话,就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林嘉木拉着郑铎让开了通道,“咱们回去吧。”
郑铎握紧林嘉木没受伤的那只手,牵着她一直走到停车场才放开,“咱们别吵了,我累。”他宁愿给他一把枪,让他上阵杀敌,也比现在这样纠缠不清要来得干脆。
“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薛雯雨。”
“你提不提她都在。”薛雯雨是他迈不过去的一道槛,“我对她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她早就另嫁他人了,那个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家世都比我强十倍,对她也很好,她是将军的女儿,军区司令的儿媳,少校的妻子,我所谓的她有什么事来找我,我一定会替她做到无非是自欺人罢了,我算什么东西?”
“你还爱她吗?”
郑铎闭上了眼想了想,只回忆起薛雯雨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哭着对他说的话,“你要是从这扇门里出去,就永远不要再回来!”然后呢?他还是跨出了那扇门,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如果我心里还有她,我不会来招惹你。”
林嘉木踮起脚尖,吻了吻郑铎的嘴唇,却又在郑铎回吻之前挪开了,“咱们俩个就这样好么?”感情对她来讲像是太阳,离得太远会冷,靠得太近会烤焦。
“所以……不是她的问题?”
“是也不是。”林嘉木只觉得心里一团乱,她甚至忍不住恨起吹皱一池春水的郑铎,“我觉得冷,咱们上车吧。”
“好。”郑铎瞧了她一眼,忽然觉得像是看见了一只被揪出寄居的海螺的寄居蟹,离开了温暖的硬壳,不顾一切的挣扎。
汪思甜借口进来找曲别针,钉书器,以及说不出名目的小东西进出办公室七八回了,却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人是怎么了,本来她以为经历过这样的事,郑哥跟林姐会关系突飞猛进,没想到从医院回来的两个人依旧不温不火,让她打电话叫保洁公司来收拾客厅之后,就一个去监视目标,一个在办公室做技术支持,等到晚上郑哥回来了之后,两个人还是面对面的工作,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两个人简直是外星生物……或者说人到了一定年纪,感情啊,欲望啊都会消失不见?变成机器人?
汪思甜最后一次进办公室看了一圈之后干脆放弃了这两个人,开了IPAD刷自己刚混进去的艺术学校群。
她原来特别崇拜学艺术的,觉得他们能写会画,拿起乐器就会表演,听见音乐就能跳舞,就算是进了少管所也比别人轻松,文艺宣传队什么的不要太轻松,可真进混进了这个群里,就觉得他们无聊了,平时聊的一样是家长里短,顶多晒一晒作品,然后不是互相吹捧就是互相酸。
常兴是学油画的,他在班级群里是个挺活跃的经常发一些状态啊,跟同学议论老师什么的,有几个腐女同学还特别喜欢显摆常兴跟另一个短发戴耳圈的男孩的照片。
汪思甜是正经在少管所呆过的,男男啊,女女啊,不止知道还看过现场,女女还好,男男她真心觉得没什么意思,无非是在一起呆久了没女人的产物,出了狱十对有九对要分手,没想到外面搞这个好像很时髦一样,尤其这间艺术学校,女的不是百合就是腐,男的不是基就是同人男。
所以不是她不明白,这世界实在有点乱。
就在她百无聊赖有一搭无一搭的跟着别人发着嗯,啊,这样啊,好萌啊,这类的回应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进来爆料:“常兴跟斯斯分了!两个人打起来了!”
“啊?怎么打起来的?”
“我再不相信爱情了。”
“发生什么事了?”群里立刻就跟炸了锅一样。
“好像是斯斯在外面又找了个有钱的,今天那个人来接斯斯回去渡周末,被常兴堵到了,两个人还有那个男的打起来了。”
“后来呢?”
“我也在我也在,他们在学校东大门。”
“我在附近,我怎么没看见啊?”
数种颜色的字体在群里飞来飞去,还夹带着一些闪字跟颜文字,汪思甜看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谁说了些什么了,只是大概的时候常兴在学校打架了。
“林姐!”
林嘉木从屋里出来,“怎么了?”
“常兴好像是在他们学校打架了。”
林嘉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监控应用,严明已经跟人谈完生意回家了,代表他所在位置的圆点一直没有动。
“咱们的目标是严明,他不动咱们就不管,你继续监视。”
“林姐……”汪思甜指了指时钟。
“你把IPAD拿回家我也算你加班,让你郑哥送你。”
“好。”汪思甜把IPAD收到了包里,她惦记着把IPAD弄回家玩不是一两天了。
郑铎揉了揉她的头发,跟在她身后出了门,“我等会儿去艺校那边看一眼,没什么事我就直接回家了。”
林嘉木比了个OK的手势。
晚上九点半,林嘉木刚整理完东西,准备收工上楼休息,她的手机就嘀嘀报起了警,有人打电话给严明,她按下了收听键,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商务或者是应酬电话,没想到严明竟然按了拒接键。
过了一会儿又打了过去,“喂?”
“常兴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到现在还没回寝室,他的室友不放心他,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儿,我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严明顿了一下又说,“他是成年人了,偶尔一宿不回寝室没什么,你没问他……朋友吗?”
“没有。”对方显然不太能接受常兴是GAY的事,“你不知道就算了,我去找别人。”
“有消息给我打个电话。”
“不了,我们已经够麻烦你了,晚安。”
对方挂断了电话,严明却好像不放心一样,一连拨了几次常兴的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听,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这才停止了行动。
严明这种人,你不能说他花心无情,毕竟他对老婆孩子很好,面对美貌崇拜自己的助理丝毫不受诱惑,可你说他有情,除了对自己的老婆孩子好之外,又忍不住要关心前女友甚至连前女友的弟弟都关心备至,这种人最好生在古代,左手妻右手妾,让人讲享齐人之福,在现代嘛……
以林嘉木对蒋妍的了解,一旦被揭穿就是一场大风暴。
果然十点多的时候,林嘉木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的姓名是:蒋妍。
“嘉木……关于严明的事……你查出了些什么吗?”就算是隔得极远,蒋妍的焦虑疑惑,似乎还是跟着手机信号一起传导了过来,女人终究是敏感的生物,丈夫的心有旁骛让蒋妍失去了一开始的从容镇定。
嘉木沉默了几秒钟,“我们现在还在调查中,我只能说目前没有发现严明外遇的确凿证据。”
“嘉木,我跟你虽然不像田琴琴那么好,但是也能称得上是老同学吧。”
“嗯。”
“所以……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就有道德洁癖,喜欢犯傻较真,如果真有什么事,你别骗我,别让我没了家更没了朋友。”
“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这样就好,我去睡了,晚安。”
林嘉木放下电话,叹了一口气,躺到了床上却毫无睡意,严明算是出轨了吗?他没有跟别人开过房,也没有包二奶,只是与身为老邻居的前女友保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肉体上没有任何出轨的迹象,可精神上呢?他的前女友到底无能到了什么地步,要让他这个前男友一直帮助她?
林嘉木辗转反恻许久,觉得一闭眼一睁眼天就从黑洞洞的夜晚,变成了灰蒙蒙的白天,她在被子里瑟缩了一下,摸到空调摇控器把温度调高,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起了床,掀开窗帘,外面果然是阳光明媚。
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郑铎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跟一个地址,照片照得不算太清晰,应该是偷拍,是一个提着篮子上街买菜的女人,因为是一大清早的缘故,女人只是松松的拢起卷发,外套着大毛衣,脚穿着不搭配的休闲鞋,脸上并没有化妆,人虽然很清秀,但看起来有些年龄了,气质更无从谈起。
“常燕?”林嘉木打了个呵欠,坐在床边的地垫上回短信。
“嗯。”
“这个地址是她家?”
“是的。”
“你怎么想到去监视她的?”
“早晨起来晨练,闲来无事顺路绕了一圈。”
能查到常燕的地址,又一直在她家楼下等到她早晨起来买菜,这跟顺路有关系吗?
“早点吃什么?”
“水煎包。”
“OK。”
下午三点四十,严明把最后一份文件打印了出来,放到文件夹里,按了铃让助理进来,“把这份文件拿去复印二十份,我明天要用,再把昨天我要你查的资料整理出来,今天你可以按时下班了。”
“谢谢老板。”助理笑眯眯地抱起了文件,“老板,蒋姐可不可以天天过生日啊!”做助理的,老板不下班她不能下班,一周里差不多有五天在加班,能六、七点钟下班都算早的了,按时下班对她来讲跟作梦一样。
严明憋不住笑了,“不可以。”
“那我走了,老板再见。”
严明站起身,打开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从衣柜抽屉折叠整齐的衬衫里拿出一件浅蓝色衬衫,换掉自己身上穿的公事化的白色衬衫,打开衣柜,又从一套套码放整齐的西装里挑出事先准备好的羊绒三件式藏青英式西装,在镜子前仔细检视过自己之后,从衣架上拿了Burberry风衣穿好,拎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出了门,他踏出门的时候,助理看了一眼时钟,下午四点整……
有这样一位处女座的老板,实在是压力山大……
蒋妍坐在桌前翻看着菜单,差不多每隔几秒钟就会抬头看一眼,严明向来遵守时间,每次约会都是早到五分钟,从来不会让人等,这次他却晚到了十分钟,她拿起手机按快捷键1,电话那头却关机了,严明很少关手机,就算是跟客户开会,他也会把专门跟家人联系的手机交给助理,自己有什么事联系不上他也会联系到他的助理,蒋妍打电话到律所,他的助理却说他下午四点已经离开办公室,出来赴约了。
她又打电话到每年自己生日严明都会订蛋糕的酒楼,对方说蛋糕已经被取走了,现在并不是高峰时段,他拿到蛋糕就算是途中又做了停留,按理也应该到了。
就在她越来越疑惑的时候,严明行色有些匆匆的进了餐厅,也许是蒋妍的心理作用,严明手里拎着的包装好的百合花,好像有些失去了光彩,就像是外表看着周全,却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儿的严明一样。
“不好意思,路上出了点事。”严明把花交给了蒋妍,蒋妍接过了花,按下了心里面万千的疑虑,拼命告诉自己信任是婚姻的基石,这才绽开了笑脸。
“没关系,我还没点菜呢,对了,蛋糕呢?”
“哦……我忘在车里了,这就去取。”严明放下手机,站起身去取东西。
这真得不像是严明的作风,蒋妍伸出了手,去拿严明的手机,结婚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翻看过严明的手机呢,理智告诉她不要看,不要看,看了会后悔,感情却驱使她要看……严明的手机密码很好猜,0605儿子的生日,她翻到通话纪录,里面的最近来电刺伤了她的眼睛,燕子……来电时间是四点半……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严明回来了,赶紧把手机放了回去,严明想来是因为忘记蛋糕的事很羞愧,并没有注意到蒋妍的不对劲。
烛光晚餐很浪漫温馨,学校附近这间小餐馆就算是换了厨师,风味也没有变多少,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小声交谈着,看起来羡煞旁人,蒋妍内心却一直在挣扎尖叫,燕子是谁?是谁?
她想起自己刚认识严明的时候,严明的笔记本上永远画着各式各样的燕子图案,有振翅高飞的,也有静坐枝头的,自己跟他交往之后,自己问他喜不喜欢燕子,他却冷着脸说最讨厌燕子了,他笔记本上的燕子图案,也消失不见。
饭吃到一半,严明站起身上厕所,蒋妍伸手想再去拿他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缩回手,按下通话键。
“常燕是严明的初恋女友。”蒋妍向外看去,在餐馆的窗外,停着一辆黑色的现代SUV,车窗贴着保护膜,可她就是本能的觉得林嘉木在车里。
“你在餐馆外面?”
“是的。”
“你都知道了?”
“别自乱阵脚。”林嘉木说得很突兀,但蒋妍却因为她这一句话冷静了许多。
“你让我装傻?”
“有时候装傻才是最好的防御,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让我跟严明谈谈。”
“谈什么?”蒋妍感觉眼眶一阵发热,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了。
“谈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是你生日,跟严明一起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找间五星级的酒店浪漫一整晚,你一辈子只有一次三十四岁生日,别让不相干的人弄得你不开心。”
蒋妍点了点头,她怕了……从来都说自己有道德洁癖,一旦发现老公有外遇,肯定会离婚的蒋妍真得怕了,她怕自己真得发现什么,她怕自己这些年的幸福生活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梦,她怕自己一觉醒来会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所以她抹干了眼泪,拿了粉盒补妆,粉饰太平。
车子里的林嘉木翻看着郑铎拍回来的照片,常燕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如果她是有意的,为什么不干脆拖住严明让他不能来替妻子庆生?如果她是无意的,为什么好巧不巧要赶在严明给妻子过生日的路上,打电话给严明告诉他女儿病了让严明帮她把孩子送到医院?
现在这个时节,打个出租车或干脆叫救护车送女儿去医院有多难?单身妈妈固然辛苦,可也没辛苦到非要找前男友做救兵的程度。
林嘉木点开视频,把声音调高,“大夫说萌萌只是普通感冒引起的高烧,打一针退烧针就好了。”
“这样就好。”视频里的严明似乎在看手机,“我手机没电了。”
“怎么会这样……”
“没关系,我车上有备用电池。”
“你还有事吧,真不好意思,本来这种小事不应该麻烦你的。”
“没关系。”
“今天是什么人过生日吗?刚才我在车里看见了蛋糕。”
“今天是蒋妍的生日。”
“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没关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视频里的严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匆匆出了急诊室的大门。
常燕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开,郑铎刻意把镜头拉近,她的眼神出奇的复杂。
一个病人家属走了过来,“刚才那人是你老公吗?真帅啊。”
“是啊,就是工作太忙了,帮我把孩子送到医院又要赶着去见客户。”
“现在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男人啊,现在又是上班时间,他能抽出空来送你们娘俩上医院已经是好男人了。”
“嗯,是啊。”
再下面郑铎就停止了录影,严明也许对常燕没有别的心思,常燕对严明却并非如此。
最要命的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蒋妍发现了,跟严明大吵大闹,反而会把严明推出去,如了常燕的意,所以林嘉木才会给蒋妍打那通电话,严明现在正处在十字路口,拉一拉就回来了,推一推就有可能把他推出去,难得糊涂要比精明过份有用得多。
就像是常兴说的,常燕的第一段婚姻很不幸,唯一幸运的是留下了一间让常燕能安身立命的八十几平米的房子,房子的位置不错,但楼层不好,是当年常燕的前夫做工程留下的抵帐房,就是这间房子,也是常燕又哭又求,让公婆软下心肠,强迫儿子留下来的,除了这房子,剩下的就是伤痕跟女儿了。
常燕有两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在一间餐厅做钟点工,从中午十点到下午一点,再从下午四点到八点,这两个时段差不多是餐厅最忙的时段,常燕一个小时能赚到二十块钱,但是不能请假也不能迟到早退,一旦请假老板就会找别人了。
另一份工作是替人家擦玻璃打扫卫生,这份工作赚得钱稍多点,但是并非每天都有事做。
这样两份辛苦的工作,在有房有户口的情况下,维持母女俩个的日常开销没有什么大问题,可如果女儿生病或者是想要上兴趣班,就捉襟见肘了,更不用说常兴的学费和书本费也要她来出。
在硬性开支不能省的情况下,她只有各种省软性开支,比如蔬菜只在早市买最便宜的,女儿除了每天有牛奶喝之外,只有一个苹果或者一个桔子吃,其余的零食开支一概没有,衣服也是能捡别人穿过的尽量捡,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在夜市给女儿买衣服,她自己更是几年没有新衣服了。
这种生活辛苦归辛苦,可真正让她觉得生活辛苦的,是每次逢年过节回娘家,遇见与她家只隔几户人家的严家过年……严明是个孝子,听说妻子也是个大方的,每年过年总是大包小包的拎东西回家,汽车听说原来是沃尔沃,后来又换成了奔驰,她认识的名牌不多,可严明和妻子的衣服看起来就很贵,儿子小小的年纪玩具就堆山添海。
最让她觉得刺眼的是这样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本来应该是属于她的,最要命的是这点不光她知道,周围的邻居亲朋也知道。
“你看看人家严明有多孝顺,不止买了车,还买了房,听说在城里开律师事务所,一年能赚上百万,听说他媳妇也是个人精,整天笑眯眯的,一句错话都不说,把公公婆婆哄得乐乐呵呵的,算命的都说她旺夫,你啊,就是没福气,给你个阔太太你都做不长……”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
“如果不是当年你们一直劝我嫁给那个死鬼,我会有现在的下场?”经过了多年的锻练,常燕早就不是年轻的时候无论怎么被人欺负都只会哭的小姑娘了。
“当年……当年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严明跟你小的时候好是不假,可人家是考上了大学的人,在大学里做学生会干部,就算是放假电话也不断,不知道有多少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围着他转,你不跟他分手,他也会甩了你,老彭那么喜欢你,开着车追你,又给你买衣服又送你礼物,你嫁他一点错也没有,错就错在你自己蠢,把身子给了严明也不跟家里人说,哪个男人知道自己千辛万苦娶回来的媳妇不是黄花闺女会高兴啊?我要知道你已经让严明占过便宜了,说什么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严明。你自己也是不争气,好不容易怀了孕生下来的还是赔钱货……整天板着脸不会讨好人,被打了几顿就闹离婚,连个三陪女都不如。”常母至今认为女儿离婚是女儿的错。
“我这么不好你干嘛打电话让我回家过年啊?”
“你看看,才说了你几句就翻脸,你看看咱们家跟前,谁家儿女不回家过年啊?隔壁的郭婶说了,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城里住又花钱又不安全,不如你回家里住,把房子租出去,等你弟弟结婚的时候把房子给你弟弟住……”
“我不回来住。”常燕冷冷地说道,“你也让郭婶少出那些没用的主意,我弟的大学学费我掏,房子是我闺女的,我不能给他。”
“你这个孩子怎么六亲不认啊!你又不肯改嫁,等我们俩个老的死了,你不指望你弟弟指望谁啊?”
吵到后来呢?常燕摔门离开了家,在零下二十七度的天气里,只穿着家常的单薄棉服,站在雪地里发呆,她早就知道父母重男轻女,说什么严明考上了名牌大学,她高考时的成绩也不差啊,只不过报考失误,与师大失之交臂,她再复读一年,明明是能上好学校的,可是爸妈就是不准许她再读了,逼着她出去打工赚钱,也让她的人生路从一片坦途变成了荆棘满地,前一阵子她在餐馆遇见了高中时学习不如她的同学跟同事一起出来吃饭,她能认出同学,同学却好半天才认出她,两个人明明是同龄,看起来她却比同学老了有十岁。
她抱着肩膀在地上活动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想要回去,一转身却看见了出来抽烟的严明,在大红灯笼下的严明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还像是十年前一样年轻英俊满是活力,就在她想要退开的时候,严明也看见了她。
那次见面是他们时隔六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过年之后没多久,她的一个工友在干活的时候摔伤了胳膊,雇主却不肯付医药费,她试探性地打电话给了严明,严明接了电话……
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一点感情也没有,是不会有求必应的不是吗?更不会连这个女人的弟弟都会关系照顾,所以……严明心里是有她的?
可严明有妻子……有儿子……每次常燕想要打电话给严明,都会用这个理由来阻止自己,可过一段时间她就会跟自己说,自己跟严明从刚出生就认识,非要说谁是第三者,严明的妻子才是……
最让她着急的是严明对她帮助归帮助,但很少有温言软语,就连有时她想请严明到家里吃饭都会被他拒绝……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僵持了两年,一直到常兴在大学里搞出了同性恋丑闻,差点儿被开除,严明才跟自己联系频密了起来,常兴也是严明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啊,跟严明的弟弟差不多……
他们姐弟俩个一起努力,难道还比不过父亲已经退休的蒋妍?
常燕从餐馆出来,摸出手机,想着今天要用什么借口给严明打电话,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女人和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说说笑笑地了过来,女人好像在跟小姑娘说着些什么,并没有看见她,把她的手机碰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女人捡起了地上的手机,交还给了她。
“你瞎了啊!”常燕几乎是将斥骂冲口而出,她赚钱不容易,这手机是常兴淘汰下来给她的,平时掉块漆她都会心疼,更不用说掉到了地上,连手机壳都摔坏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小姑娘瞪圆了眼睛,“我姐已经说对不起了,你怎么还骂人!”
“骂人,我从来不骂人,我就骂瞎子!”
“你骂谁瞎子?不就是个破手机吗?扔大街上都没人捡的烂货,还真当自己是个宝了。”
小姑娘说者无心,常燕听者却有意了,“你说谁是烂货?”
“我说你不行吗?”小姑娘打量了她一眼,“大妈!”
“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仗着有钱就欺负人!”常燕伸手去推小姑娘,被年轻的女人拦住了。
“不好意思啊,我妹妹年龄小不懂事。”女人又转身跟躲在她身后的小姑娘说,“甜甜快赔礼道歉。”
“有什么可赔礼的啊?咱们要来吃饭,她却堵在门口不让咱们进去,一个破手机掉地上了就想讹人,神马东西!”
本来他们吵起来了,就有饭店的人出来看,还有几个路人围观,表面上看一个是穿着俭朴三十多岁的女人,另外两个衣着光鲜,穿戴不俗,又明显是穿得好的这两个人声势更大一些,可是讲到讹人,不准人进餐馆,就有点刺激到某些人了。
饭店的老板开了门出来,“两位是来用餐的吗?”
“气都气死了,还吃什么饭啊。”年轻的姑娘伸手去拉年长的那位,“咱们走。”
常燕还想再说什么,转过头却看见饭店的老板愤怒地看着自己,她低头看着自己好不容易重新组装在一起的手机,心里只觉得无限的委屈,如果她没有一时软弱听了家里人的话另嫁他人,现在是严明的妻子,怎么会受这样的欺侮?
蒋妍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严明拎着还想看动画片的儿子坐到了餐桌边,把自己面前的碗摆正了之后,又让儿子坐好,“蒋妍,你们单位还招人吗?”
“招人?”蒋妍解了围裙坐了下来,替严明和儿子添汤。
“你上次回来不是说要招一个清洁工吗?”
“哦,是要招清洁工……”
“你明天上班问问看招没招到人,妈说咱们家有个老邻居最近失业了,想找份稳定点的工作。”
“好,我等会儿吃完了饭就打电话去后勤问问,估计是招到了,我昨天还看见一个眼生的清洁工打扫办公室呢。”蒋妍说完又看了一眼严明,“这个老乡是男的还是女的啊?手脚干不干净?做事利不利落?吴嫂昨天跟我说她要回老家准备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做到月底就不做了,如果是你的老乡的话,来咱们家做钟点工也行啊。”
“来咱们家?”
“是啊,吴嫂不做了,楼上和隔壁也说一时找不到妥当的人呢,咱们三家一个月一千五,就是四千五呢,可比在我们学校做合算多了。”
严明考虑了一下,“我问问看。”
蒋妍往儿子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严明说得就是“那个人”吧,让她尝一尝做钟点工的滋味又如何?嘉木说得对,适时装傻也许是最聪明的,严明向来心高气傲,怎么会跟钟点工有什么瓜葛?那个女人机关算尽,却把自己越算越低级。
“这是主卧室,打扫的时候注意不要随意开衣柜,也不要碰床,每天要送洗的衣服我会放在浴室的袋子里,你只需要把他们送到楼下的清洁干洗店就可以了,这是干洗店的会员卡,我已经预存了一千块在里面,钱不够的话你跟我说一声,干洗完的衣服我会自己取。”蒋妍带着新来的钟点工,讲解着自己家的规矩。
常燕盯着蒋妍,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蒋妍年轻的时候长得不如自己漂亮,人过了三十岁反而变得有气质起来,梳着沙宣式的短发,穿着黑色的蝙蝠衫,驼色的羊绒小脚裤,脸上化着淡妆,皮肤白得像是牛奶一样,指甲整齐圆润,涂着浅粉色的指甲油,看起来干净精致,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手指上的钻石婚戒。
“这是儿童房,他的衣服除了几件羊绒大衣之外不需要干洗,每天我会把脏衣服放到脏衣篓,注意不要跟我们的一起混洗,要用专用的儿童洗衣液和他楼下的儿童洗衣机。”蒋妍一边说一边随手捡起儿子扔在床上的汽车,“他的玩具你不需要替他收拾,收拾玩具是他自己的任务,你帮他做了下次他就有依赖感不肯做了。”
“嗯。”常燕打量着这间儿童房,之间主卧就已经很大了,摆着一张两米半的床和衣柜,仍然显得很宽敞,这间儿童房则满是汽车的装饰,连天花板都粘着汽车壁纸,家俱全都是原木色的,蒋妍开了衣柜,满满的一柜子的衣服,玩具堆得到处都是。
在书桌上摆着好几张照片,都是除了一个男孩的独照之外,都是夫妻两个跟男孩的合照。
“这间是书房……是我先生的领地,你没事不要进去。”蒋妍开了书房的门给常燕看了一眼,又关上了。
“客厅和厨房就是正常的打扫了,清洁用品全都在阳台的柜子里,快用完的时候你告诉我……”蒋妍想了想,“我家不用你煮饭,工作就这些,每周来两次,一个月一千五,你看行吗?”
“行。”常燕点了点头。
“对了,浇花……如果我们都在家的话不需要你浇花,如果我们出去旅游了之类的,也许会需你你每天来浇一次花,到时候我再给你讲注意事项。”严明家的花很多,多数都是绿叶类的,差不多每间房间都有两到三盆的花,外面阳台上还有十几盆。
“这房子真大……”
“还好,只有一百五十六平方,楼上虽然跟我们家面积一样,但他家是欧式装修,不怎么好打理,你到时候多要几百块他们也应该会同意。”蒋妍笑道。
没见到常燕之前她脑子里想象的常燕跟现实中的完全不一样,或者说电视剧里那种历经风雨仍然很年轻清秀的女人压根就不存在,常燕的五官很清秀,可因为操劳过度和疏于保养,脸色又黑又黄,头发虽然梳得很整齐但是发尾干燥开叉,为了这次钟点工的面试应该是买了新衣服,样式也算是新潮,但是料子很差,蒋妍的学生有一件跟她一样的外套,但是学生就是学生,青春无敌,穿得质料差点也没关系,到了一定年龄衣服没有质感就会很难看了。
想到这里,蒋妍笑得更舒心了,嘉木说得对,为了常燕跟严明堵气伤感情太不值得了,连常燕都顶不住,怎么面对外面那些对着严明流口水的女人?
“听说你跟严明是老乡?坐下喝杯水再走吧,对门和楼上这个时间应该还没下班。”蒋妍请常燕到餐厅坐,“你要喝茶还是水?”
“水就行了。”常燕坐了下来,严家整体的装修风格就是整洁干净,客厅里基本只有黑白两色,卧室的色调比较暖,田园风格的壁纸配欧式的白色家俱,餐厅也是一样的风格,白色的欧式家俱和小碎花的组合,“严……”
“叫我蒋老师就行了。”蒋妍笑道。
“蒋老师您家真漂亮。”
“呵呵,当初买房装修的时候,我们俩个吵了很久,最后客厅和书房按照他的风格做,主卧、书房、厨房按照我的风格做,幸亏设计师不错,做出来还算挺统一的,装修完看了效果他也算满意。”
“哦。”常燕眼皮低垂,看着自己手上捧着的精致白色骨瓷茶具,把自己的手显得更加的粗糙了,不知怎么的忽然一阵的辛酸……
“对了,你想不想长做啊?我爸妈前阵子说我弟妹怀孕了,想要再请一个保姆……”
“不,我还有女儿要上学,做保姆的话顾不了她。”
“呀,你还有一个女儿啊?多大了?”
“九岁了。”
“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女儿三岁的时候我们就离婚了。”
“哦……”蒋妍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
“没什么。”看来蒋妍真不知道自己跟严明的关系,“我跟严明……从小就认识……”
“是吗?你应该比严明大吧?应该叫姐姐?”
“我今年三十三。”
“啊……”蒋妍惊讶地看着常燕,一副自知失言的样子,“三十三女儿就九岁了,你比我们俩个有效率,我们儿子才六岁。”
“我结婚早。”
蒋妍站了起来,“这个点儿楼上也应该回来人了,我带你去楼上。”
“谢谢。”
所谓的天差地别是什么?是人家住高档公寓,明明时间充裕还会请钟点工做日常清洁,丈夫和自己的衣服大部分都要花钱送出去干洗,虽然她现在是穷人,当年也曾经阔过,却从来不曾过像现在这样的生活,严家的每一样东西都透着高档精致,虽然不是每件都挂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名牌LOGO,却每一样都显得很贵,好像放在桌上的纸巾都比别家的贵气一样。
常燕在门关上的一瞬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那个……严明什么时候下班?”
“他下班的时间不固定,你不用管他,反正他白天总不在家就是了,连周末都抓不到他人影。”蒋妍笑道,“走吧,咱们走楼梯上楼。”
连周末都不在家……所以……她之前想的做钟点工接近严明……是不可能的了?常燕忽然觉得脚步有些沉,可是想一想做钟点工的收入要比做别的收入高得多,她也只能强打起精神上楼……
楼上是一对医生夫妻,丈夫是外科主任,妻子是妇产科副主任医师,两人都忙碌得可以,见到了常燕也很满意,很快确定了每周的工作时间,果然因为他家比较难打理,肯出更高的薪水,严家的对门则是企业高管,妻子说是全职主妇却很忙碌,理财、健身、美容、带孩子,时间排得满满的,反而是最后面试常燕的,同样很快确定了下来。
蒋妍似乎真得很给严明老乡面子,面试一直是全程陪同,最后把常燕送到了电梯口,“那……明天见。”
“明天见。”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常燕似乎看见蒋妍收敛了笑容,整个表情冷到了骨子里……可因为那一瞬太快,更像是错觉……
“她……明天开始上班。”蒋妍把餐厅里的茶具收到了厨房,却越瞧那茶杯越不顺眼,手轻轻一碰,将茶杯摔到了地上,真有自知之明的人,跟她看了一圈下来,就应该滚离他们的生活,不管原来她跟严明有怎样的过去,现在他们两个都是云泥之差,无论是外表、见识、谈吐都已经没有任何的相同之处了,死抱着过去不放,幻想严明对她还有感情,简直是……蒋妍已经找不到语言可以形容了。
“茶杯碎了?”林嘉木的声音里带着调侃,“你不是对严明很有信心吗?”
“我……”
“你现在有多难受,常燕就有多受刺激,想象一下她正在家里百爪挠心地恨着自己不是严太太,你就开心了。”
“念书的时候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刻薄。”
“那是因为咱们不熟。”林嘉木笑道,她指尖轻触,已经点开了江静老公的通话纪录,监控了这么久,江静的老公通话纪录貌似比严明的还要干净,因为公司代理的很多是刑事案,倒是有不少红标的号码什么的,看不出可疑之处,开房纪录也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一个看似骚扰电话的号码,却引起了林嘉木的注意。
常燕把要干洗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捡出来装到洗衣袋里,她已经做了一个月了,对这些家务轻车熟路,替严明洗衣服……差不多也是她仅有的亲近严明的机会了,正如蒋妍所说,严明白天基本不在家,那怕是周末她刻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得早一些,严明也早已经出门了,家里只有蒋妍跟严明的儿子俊俊。
蒋妍在卫生间外面一晃而过,“常燕,我单位有一点事,等会儿严明回来你跟他说他出差用的行李我已经整理好了,就在卧室的地垫上,等他走了之后,你整理完房间锁好门就行了。”
“好的。”常燕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是长久以来她跟严明第一次有独处的机会,听见蒋妍关门离开的声音,她放下了洗衣袋,在浴室的镜子前使劲儿抿了抿有些乱的头发,到厨房拿了自己随身的黑色皮包,拿出里面准备好的化妆品,飞快地替自己化上淡妆,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总算有了些神采,这才又回卫生间,拿了抹布,假装在清理……
门果然在差不多五分钟之后开了,严明回来了……
“你回来了。”常燕从卫生间里出来,从鞋柜里拿了拖鞋。
严明看见她在有些惊讶,虽然常燕在自己家里做事,但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工作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常燕回答道,看着西装革覆的严明,想想自己的身份,忽然又有些悲从衷来,她使劲眨了眨眼,把眼泪咽了回去。
“顺利的话就努力做,再过两个月我跟蒋妍说一声,让她给你涨点薪水。”严明说完看也没看她的进了卧室,半敞着门开衣柜换衣服。
常燕透过门缝看着他把西装外套脱下来,解开了领带……鼓足勇气推开门,在严明惊讶的目光下冲了过去,抱住严明的腰,“严明……我想你……你原谅我吧!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你在一起……”
蒋妍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洗衣袋在卫生间的地上放着,厨房也没有打扫,主卧的门是敞开的,行李箱严明已经拿走了,衣柜的门却是开的……严明早晨穿走的那套西装挂在衣柜里,衬衫则被扔进了垃圾筒,她拨通了严明的电话,“严明,你怎么把衬衫扔进垃圾筒里了?你回家的时候看见常嫂了吗?她怎么没做完事就走了。”严明是要乘高铁去北京处理一件案子。
“我已经上车了,那件衬衫脏了,我不要了,你处理了吧。”电话那头的严明顿了顿,“常燕从明天开始不会来上班了,钥匙我让她留在鞋柜上的大碗里了,工资我已经替她结算清楚了。”
“啊?怎么回事?”蒋妍对严明是了解的,他这个人是典型的处女座,是个有轻微洁癖的完美主义者,常燕一开始就没搞清楚要怎么搞定严明这样的男人,以为是个女人扑下去严明就会接受,实情是他这种人,你扑过去他只会觉得你又脏又廉价,与其为了常燕跟严明吵,不如制造机会,让常燕自己曝露惹严明厌恶。
“她手脚不干净,你跟楼上和隔壁也说明情况……最好让他们也别用她了。”
“咱们家没丢什么东西啊,再说她是我介绍的,总不能跟楼上和隔壁也这么说吧,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啊。”蒋妍嘴上虽然抱怨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严明肯说常燕手脚不干净,他对常燕的人格显然已经鄙视到了极点。
“就说她干活不利落或者家里有事好了,你随便编个理由就行了。”严明说完觉得自己口气急了点,叹了口气,“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
“没关系。”蒋妍长舒了一口气,“对了,你回来的时候替我多买点稻香村的点心,我要拿去送人。”
“嗯,知道了。”严明放下电话,打开了笔电,刚想要继续工作,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严明,你听我说……”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你不用再换电话号码给我打电话了。”严明挂断了电话,把这个陌生的号码也拉黑了,在手机黑屏的一瞬,严明的眸光冷得像冰。
也许他的报复幼稚又不合逻辑,如果事情发生在别人的身上,他会说他现在生活得这么好,已经是对常燕最好的报复了,可不是当事人,怎么晓得当事人的痛苦,常燕的妈妈是怎么说他的?感情值多少钱一斤?他就算是大学毕业,一样是穷小子一个,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拿什么去爱人?大学生那么多,小饭馆的招牌掉下来都能砸死十个,他严明除了长得好看点有什么特长?识相的就离常燕远点,说不定以后他混不下去了,常燕还能借他点生活费——严明从小到大就是优等生,虽然家境普通,也是被别人捧着长大的,这段话让年轻自尊心极强的严明,受到了生平第一次打击。
跟常燕分手又亲眼看着常燕另嫁他人的那段日子,是严明生活中最黑暗的岁月,不想读书,不想跟人说话,甚至不想吃饭,几次爬上图书馆的楼顶又下来,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想要跳下去……
直到遇见了蒋妍……那个傻乎乎的一直暗恋自己的女孩……蒋妍那天穿了条白色的薄呢裙子,粉色的羊绒大衣,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肩头,跟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足了勇气拦住了他的去路,他现在已经记不清蒋妍跟他讲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了,只记得蒋妍当时的眼睛像是婴儿一般的又黑又亮。
是蒋妍一点一点的把他的自尊捡了起来,让他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别人都讲他跟蒋妍在一起是因为她爸爸的势力,却没有看见他们俩个为了今天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他在一路辛苦打拼的时候本来已经忘了常燕,直到两年前过年的时又遇见了她,他才知道他一直没忘记当时的痛苦。
常燕现在应该知道,生活一开始就无望痛苦不可怕,可怕的是眼前明明有了希望,却被无情地打碎……
“请问您有充电器吗?”一个女孩坐到了严明对面的空位置上,严明抬头看了看她,女孩把长发掖到了耳后,露出闪亮的钻石耳环,发现严明抬头看她时,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我手机没电了。”女孩晃了晃套着彩钻手机壳的爱疯5。
“对不起,我不用苹果机。”严明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隔了一条窄窄的通道的秃顶男,笑嘻嘻地跟女孩搭讪,“妹妹,我有充电器。”
女孩看了秃顶男一眼,目光在秃顶男的爱马仕腰带上停留了一会儿,笑着站了起来坐到秃顶男跟前和对方谈起了天。
严明对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反应一般,只是把电脑挪得更往里面了,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身上贴了价签,也就一文不值了。
严明的助理拿着盒饭从餐车那边走了过来,显然心情不怎么样,不过还是在老板面前强颜欢笑,“严总,吃饭吧。”
严明按下了保存键,看了一眼助理,“跟男朋友吵架了?”
“分手了。”助理把长发拢了起来,“他不喜欢我总加班。”
“做女人的,事业和爱情总要选一样。”
“什么?”
“工作就要百分之百投入工作,选择爱情和家庭就要留出空余的时间和空间,如果你选择了工作,以后我会给你更多机会,十年之后你就能做到我的位置,如果你选择了爱情和家庭,我可以介绍别的工作给你。”
“如果我是男人您就不会这么说了吧?”助理冷着脸说道。
“事实如此,蒋妍如果选择跟我一样做律师追求事业,我们走不了这么远,我们在一起是这么多年因为我们俩个的互助性很强。”
“那爱情呢?”
严明合上了笔电,“爱情只是最初在一起的理由,长久走下去需要的不止是爱情。”说到这里,他自己也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他跟常燕就算是不分手,也未必会走到最后,无论是学识和修养的差距,还是常燕那对不省事的父母,他对事业的追求和常燕无法抵制的嫉妒心,这几条累积起来都足够让他们惨淡收场。
年轻的助理眨着眼睛,显然不太懂严明在说什么……
常燕坐在公安局的等候大厅里,心慢慢沉入了谷底,原来她以为的竟然不是真的,在严明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现在连她的电话都不肯接了,她甚至来不及说常兴捅伤了人,被抓了起来……对方是个已婚男人,据说跟常兴的男朋友有瓜葛,那家人也觉得丢脸,只想要私了,她妈逼她卖房替弟弟还钱,她再傻也知道,安身立命的房子没了,她和女儿回家肯定没什么好下场,可是不卖房,弟弟怎么办?她拿大衣把自己紧紧地裹住痛哭失声。
蒋妍用汤匙搅拌着咖啡,深深吸进了一口咖啡的香气之后,轻轻啜饮了一口,“这家咖啡店的确口味很地道。”
“我一个朋友介绍给我的。”林嘉木笑道。
“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已经基本结束了,只差一些收尾工作。”
“结果如何?”
“一周之后见分晓。”林嘉木神秘一笑。
“你总要让我知道谁会离婚。”
“除了钱薇薇,暂时没人会离婚。”
“呃?”这与蒋妍知道的情形严重不符,不过仔细想了想,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
钱薇薇会离婚这是肯定的,问题只在于她会从那个香港人身上弄走多少钱,同学们都知道马威廉不知怎么的结束了在大陆的生意,把公司的股份卖分了几个朋友,回香港发展,而钱薇薇则是在两口子回香港的第一个星期就上演了一出捉奸的好戏,堵到了带情妇产检的马威廉,拉扯之间把马威廉的情妇推倒,差点儿害马威廉的情妇小产。
马威廉把“两个孕妇”送进了产科急诊室,结果事实证明钱薇薇根本就没怀孕,是试纸报了假阳性。
面对婆婆的指责,钱薇薇要求离婚,不过要在离婚之前体检,查清楚不能生育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丈夫的问题。
“钱薇薇和他丈夫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蒋妍再怎么外表高知,骨子里还是有女人八卦的天性。
“出来了,香港两家大医院做了鉴定,钱薇薇没问题,她丈夫无精,现在那边情势逆转,钱薇薇一定要离婚,她丈夫和婆婆求她不要离婚,说宁可人工授精养别人家的种,只求她不离婚,那个二奶被赶出家门没人理,连回大陆的路费都没有,也报警起诉,幸亏马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家,否则要上香港八卦周刊头条了。”
蒋妍笑了,“说起来,钱薇薇这次玩得有点绝。”她们是了解钱薇薇的,离婚是肯定会离的,马家怕是会被扒掉至少一半的家产,钱薇薇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面子里子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可这又能怪谁呢?要不是马威廉花心无德,钱薇薇也不会如此狠心。
“哼,咱们这些同学里,最绝得可不是她。”林嘉木看了一眼手机短信,“我还有事,不能陪你喝咖啡了,下周五见。”
“等一下。”蒋妍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我的那份赌金你收不到了,这个全当补偿吧。”
林嘉木大方地接过盒子,“谢啦。”
严明跟蒋妍也许会走一辈子,也许再过几年严明或蒋妍遇到了真正的诱惑会选择放开对方的手,但至少在目前他们俩个是一对珠琏璧合的恩爱夫妻,有些时候这样就可以称之为圆满。
她坐在车里拆开了包装得严严实实的盒子,对着里面的黑珍珠项琏笑了。
4、陈明明、江静
嘉木语录:这个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聪明的人的蠢货。
郑铎把车停在巷子口,拿出手机佯装在打电话,他以为只是普通的跟监,却没想到跟踪陈明明的老公肖路,竟然跟到了这种地方。
巷子前面的小超市前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牵着狗似乎是在逗狗的男人,巷子口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坐在擦鞋摊前擦鞋,另一边有几个男人聚在一起抽烟,郑铎的车刚停了大约三分钟,牵狗的男人就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郑铎摇开了车窗,假装挂断电话,“老兄,天城洗浴往哪儿走?”
“不知道。”牵狗的男人摆了摆手,“这儿不让停车,等会儿交警出来要贴条的。”男人往车里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口气和缓地说道。
“哦。”郑铎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瞄见肖路出了巷子,跟牵狗人挥了挥手,摇上车窗开车走了。
离开了巷子的肖路似乎有些不高兴,在离巷子大约两、三百米的银行前停了下来,走了进去。
郑铎停好车,拿出钱包假装也要取钱,跟在了肖路的身后,今天银行里人不算多,不到两分钟肖路就找到了ATM机,拿出银行卡和信用卡一张一张的试,余额不是为零,就是只有几块钱,连信用卡也刷不出钱来,肖路现在也算是成功的律师,虽然赚得不像严明那么多,可也不会穷成这样,甚至连信用卡都停了。
郑铎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你要不要取钱?我还有急事。”
肖路正拿着一张银行卡出神,想着要不要动用这张卡里的钱,被他拍了一下有些急燥,“着急的话去另一台机子取!”他说完把一张工行卡塞进了ATM机,可试了两次密码都是错的。
“老兄,我真得很着急,你让我先取吧。”
肖路气急败坏地回头想要跟郑铎理论,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的男人比自己高壮至少一圈,只得悻悻地取出银行卡,到一旁打电话。
郑铎从自己的卡里象征性地取出了几百块钱之后,把卡放回了钱包,走到正在跟电话里的人讲些什么的肖路跟前,拿出一支烟点燃,好像在等人。
肖路看了他一眼,避到了墙角,“明明,咱们家那张卡的密码是多少?”
“不对,不是原来的密码……”
“我有点事想要取点钱出来。”
“业务上的事……有个客户需要垫资……这次的案子办完了至少能进帐四、五万,就是那个客户啊……打医疗官司的……对啊……我要去见几个人,没钱傍身不行……我只取两万块……过几天帐上有钱了就转回来……好,好,好我记住密码了。”
肖路去大厅排队,过了差不多有二十多分钟后出来,郑铎目测他至少取了十几万,然后又直接进了那条小巷。
郑铎开车转了个圈,在一个小超市跟前停下了车,把车停好之后,进了超市,买了几瓶水跟食物,顺便打了个电话,“刘警,你对功义巷有什么印象?”
刘警被他问得一愣,“功义巷……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你等等我问问我的线人。”
过了一会儿刘警把电话打了回来,“那边有间地下赌场,听说赌得挺大的。”
“能不能找人把我带进去?”
“你又在查什么啊?”
“普通的外遇案。”
“那边纯是赌,没听说有色情服务,不过普通赌客进去了,十个有九个得光着出来,听说出千很厉害,不过老板好像挺机灵的,扫黄办抄了几次都扑空了,要是你客户的男人沾上了那边的赌,估计就算是你跟嘉木也榨不出什么财产了,当心别被连累是真的,那边的高利贷挺凶的。”
“知道了。”郑铎挂断了电话。
肖路不是有外遇,而是沾上了赌,难怪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出现的时间点都是固定的。
郑铎把地址记到了小本子上,转身想要上车,却看见在巷子里面牵狗的男人跟几个壮汉挡住了他的去路。
“天城浴馆不在这里啊,老兄。”牵狗的男人斜睨他。
郑铎把本子揣好,手机放好,“哦,是你啊,咱们真有缘份,在这儿也能遇见,这几位是你朋友?”
“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郑铎按摇控开了车锁。
几个人越围越近,郑铎叹了口气,“我说了我还有事,你们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你为什么跟着姓肖的?是不是他把我们卖了?”
“姓肖的?我不认识什么姓肖的。”
“兄弟,别跟我装傻,我隔十米远就能闻出警察的味儿来……”
郑铎笑了,“我真不是警察。”
“哦?”牵狗的人挑了挑眉,“不是警察那我们也不用给我面子了。”他使了一个眼色,那几个人亮出身上带着的钢管围了过来。
围观的人都向后退了退,心想这大块头肯定要……两分钟后,一群人里站着的只剩下了郑铎,他把最后一根钢管扔到了地上,“早说了我还有事,不要挡我的路。”
说完他打开了车门,绝尘而去。
陈明明一边整理大衣,一边走出酒店的大门,眼角的余光扫到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本田车,虽然车是陌生的,车窗上贴了遮阳纸看不清车里,可她还是认出了这辆跟了她两天的车,她微微一笑,微微提高了声音,“张劲!”
张劲停了下来,两个人从第一次约会就有默契,在公开的场合装做普通的朋友,从酒店出来时更是如此,一前一后也会装做不认识,陈明明叫住他明显违规,可两个人做了这么多年炮友,没有感情也有交情,张劲虽然脸色不太好看,还是转过了身。
陈明明快走了两步,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劳力士手表塞到张劲的手里,“你忘记了手表。”
张劲点了点头,为自己误会了陈明明有些羞愧,“后天佳膳园,我请你吃饭。”
“后天我还有事,周一吧。”陈明明能跟张劲维持了这么多年的炮友关系,就是懂以退为进,把自己打扮成不需要张劲的感情也不需要张劲的钱,只是跟张劲做纯炮友的独立洋派女性。
“好的。”张劲点了点头,把尚有陈明明身上余香的劳力士手表戴好,可是他一只手怎么样也没办法扣好扣子。
陈明明笑了笑,伸出手,几下就把手表扣好,挥手跟他道了再见,“拜拜,我公司还有事,周四见。”
张劲点了点头,并没有注意到之前陈明明给他扣手表时,两人的距离有多近,从某些角度来看更像是两人在吻别。
陈明明坐进自己本田车,佯装并没有注意到慢慢跟上来的黑色现代,慢悠悠地驶进了车流之中。
她跟张劲在一起纯属偶然,本来两个人只是通过江静认识的泛泛之交,张劲工作忙,对江静的社交圈毫无兴趣,她倒是想跟张劲多聊几句,替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招揽些生意,只是江静向来霸道,她跟张劲偶尔遇见,开个小玩笑,江静都会黑脸,更不用说替她搭桥拓展业务了。
直到五年前她到上海出差,代表甲方谈判,没想到乙方的投资公司之一是张劲的公司,两个人在谈判结束后的庆功宴上遇见,因为是熟人的关系多聊了几句,张劲递办公名片给她的时候,在她的手心多停留了一下,她也心领神会……
从第一次在一起她就知道张劲并没的太把她当成一回事,她也就佯装不把张劲当成一回事,整整半年没有跟张劲联络,就算是在张家偶尔遇见,也只是打个招呼,由此反而引起了张劲的兴趣,两个人在江静上楼换衣服的时候,言来语去调情,当天晚上就趁着江静熟睡,在一墙之隔的客房滚到了一起。
是她主动提出跟张劲做炮友,不涉及感情,只是偶尔约会,并且说她爱她老公并不想离婚,只是生活太无聊,想要找点刺激和自认风流不下流的张劲一拍即合。
两人的炮友关系一直维持了五年,五年里张劲无数次的在她面前抱怨江静的霸道、奢侈、不懂体谅人、与社会脱节,她每次都是替江静说话,劝张劲不要太苛求,就连张劲有“外遇”另外包了别的情人,她也聪明提醒张劲不要忘了家庭,一来二去的,留在张劲身边最久的女人是她,被张劲引为知音的,也是她。
陈明明点燃一根香烟,看了一眼依然跟在自己身后的现代汽车,她忍了五年,谋划了五年,现在到了该收获的时候了。
江静有什么了不起?论学业她如果不靠着家里的关系拼命加分,连三流师专都考不上,在大学里每天打扮,看言情小说的时间都比捧书本的时间多,每年考试没有不挂科的,连毕业证书都不知道是怎么拿到手的,可就因为家境好,别人忙着找工作的时候她早就已经落实了工作单位,别人忙着相亲的时候她已经准备要嫁给父亲故交的儿子了,房子车子票子铺子哪一样都是别人准备好了让她随手取用。
她和江静做了这么多年朋友,虽然得了不少好处,却也受了江静不少的气,她攒了许久的钱买得名牌大衣,在江静眼里却是毛病无数的过季货,她结婚的时候,江静只是过来瞧了一眼,就把她的新房评价得一文不值,顺便连她婆家的亲戚都损了一通。
这些她都能忍,谁让她有求于江静呢,江静的社交圈让她刚进律所就领先旁人一步,让她能平步青云,她不信一时不如人就会一世不如人,早晚有一天她能奋斗到让江静都羡慕的地步。
可是谁知道世时迁移,她再怎么努力,都好像是永远差那么一点点,就算她在别人面前可以威风八面,甚至敢跟老板呛声,她对江静依然是矮一截。
一直到她跟张劲在一起……江静命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被她拉下马?
张家虽然是豪门,可张家的财产跟江静又有什么关系?江静现在可以随便签单买东西,可以在楼市车市一掷千金,可脱离开张家的财力,江静就什么也不是。
她把车停到自家小区的地下车库,拿了包下了车锁上车门,心中暗道,“江静……我倒要看看你看见跟监材料时的脸色,我看你吵不吵,闹不闹,会不会惹夫家厌弃,我看你威风到几时!”
林嘉木的手离开了键盘一会儿,“肖路的所有帐户都空了,信用卡欠帐至少有十几万,有些已经过期了。”这种赌鬼,真比外遇还可怕,家里的财产一不小心就被掏空了不说,自己一不小心就被高利贷盯上了。
“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陈明明?”郑铎一边擦手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
“给我看看你的手。”林嘉木从抽屉里拿出急救箱,虽然郑铎是打人的,手还是有些受伤。
“只是小伤,用水冲一冲就行了,不用上药。”他早习惯受伤了,只不过最近几年很少跟人动手,老茧都没有了,随便动动手就破皮了,才显得特别吓人。
“小伤时间久了也会成为旧伤,你以为你自己才十八吗?”林嘉木拉着他坐下,用慢慢给他涂伤口修复液,郑铎主要是指关节部分破皮淤血,那几个流氓连碰都没碰到他。
郑铎笑了笑,把手交给她处置,算了,就当是哄她了,“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陈明明最爱面子,我当面揭穿这件事,她不止不会感激我,反而会恨我,反正她委托我是查外遇,告诉她,她老公没外遇就行了。”
郑铎挑了挑眉毛,他头一次发现林嘉木对女性这么没有同情心,“如果她被追债呢?”
“你以为她老公欠了这么多钱,又动用了家庭帐户里的钱,她会不知道?她早就清楚这件事,咱们何必妄做小人。”
“你知道了什么?”
林嘉木把一张早就打印好的开房记录和新出炉的照片递给了郑铎,郑铎看了一眼之后愣住了,“他们俩个……”“我们俩个一个查肖路,一个查张劲,没想到殊途同归了。”
“这次咱们被陈明明摆了一道。”当初她就觉得奇怪,好好的为什么四个人争了起来,还要当众打赌,回想一下当天的情形,明显在中间起哄的人是陈明明,可陈明明这个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为什么要布这个局?她先前以为她是跟钱微微一样,知道了自己老公外遇,想要借机整治自己老公一番,没想到刚刚开始调查就发现了她和江静老公的开房纪录,这两个人,每次都是用陈明明的名字登记,连隐藏都懒得隐藏,她生平最讨厌被人利用,没想到这次被利用得这么彻底,“下周五他们要一起出来看结果,我索性就把结果都摊出来。”
“要不要告诉江静?”
“今天我已经跟江静说了,江静气疯了。”老公外遇是一回事,外遇的对象是自己的闺蜜是另外一回事,江静的老公看着也是一表人材,没想到竟然跟自己老婆的好朋友混到了一起,陈明明估计是等不及要上位了,“我从一开始就查到了,拖到现在就是为了搞清楚陈明明到底想怎么样,真以为我是傻子吗?可以随便利用,今天肖路的事查出来了,我才明白,她原来是等不及了,哼,又想要江静知道他们的丑事,又想扮白莲花,难怪要利用我。”
“现在呢?”
“江静要捉奸。”林嘉木搞定郑铎的一只手,拿另一只手过来涂药,“周四八点。”
“然后?”郑铎挑了挑眉。
“江静说了,只想让陈明明丢一次脸,她才不要离婚如了陈明明的意,所以咱们俩个只管提供时间地点就行了,捉奸部分不用参与。”所以说,并不是老公外遇就会离婚,更多的人选择的是打小三。
这一天本来只是普通平常的约会,只有陈明明注意到了一直跟着自己的现代车不见了踪影,心里有了莫名的预感,因此把洗澡的时间拖得特别的长,所以江静打上门的时候,她能直接反锁住浴室的门,一边偷笑一边听江静在外面发疯。
“陈明明!你个臭不要脸的臭婊子!挖墙脚挖到老娘头上了,你忘了像狗一样的跟着我捡剩饭的时候了吗?你别在里面装死,你那几件不值钱的骚包衣服都在外面呢!你出来!出来让大家看看你那身臭肉……”江静使劲儿拽门。
“江静,你不要无理取闹!”张劲想要拉扯开江静,“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没想到你也这么无聊,找人跟踪我!”
“我不找人跟你,怎么知道你偷人偷到了我朋友身上!”
“你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五星级酒店的好处有两点,一是浴室的门够结实,江静拽了半天没拽开,二是保安来得够快,很快就把江静跟张劲一起带走了,这种酒店就是这样,你来做客人的时候当然是雇客至上把你照顾得很好,捣乱影响了人家的生意和声誉,人家也一样毫不客气。
当然了,这两人是贵客,经理借着要让他们分别冷静,先是把张劲放了,又恭恭敬敬地把江静送出酒店范围。
张劲开了差不多有五分钟的车才发现自己的脸竟然被抓伤了,真是一个泼妇!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高中也好,大学也好,出了社会随便玩的那些女人也好,不管多漂亮都不适合做他的妻子,适合做他妻子的人只有门当户对能给他的家庭带来利益的女人,于是家里人安排他跟江静相亲的时候,他不止没有排斥,反而使出了多年泡妞练出来的手段,把江静哄得服服帖帖,风风光光的嫁进了他们家,这些年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外面,江静都尽到了妻子的本份,不管私下里怎么骄纵,但处理事情的确是大方得体,带出去也有面子,她又能生儿子,简直是完美妻子,所以在外面玩归玩,他还是知道家庭最重要的,没想到江静竟然也有这么不理智的一面。
本来一开始陈明明对他来讲不算什么,时间久了这个人慢慢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一个个不是爱钱就是爱权,再不然就是爱“人”想要上位,陈明明这种只爱“性”,自由洒脱什么都不需要的女人,他第一次见到。
慢慢的时间久了……自然将她放在了心上……他甚至想过跟外面的那些女人都断了,除了江静只要陈明明一个……
他响个不停的手机安静了下来一分钟……然后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江静,而是陈明明……他接起了手机,“喂?”
“对不起,我没有出来。”
“你是女人本来就不应该出来。”
“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肖路……他……”
“肖路知道也没关系,我跟他已经完了……”
“……”
“别误会,跟你没关系,肖路几年前沾上了赌博,去年我跟他谈判,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谅他,并且说一定会戒赌,没想到他最近又开始行踪诡异了起来,跟你见矶之前看过银行卡,帐户里的钱全被他提走了,外面还不知道欠了多少钱呢,想想我为了维护家庭付出那么多,真是可笑……”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我有个同学在北京做企业律师,他介绍我过去,我本来还很犹豫……”
“你要走?”
“我不走我怕我们都走不了了。”
张劲隐隐地觉得从肋骨向上一直到喉咙有一股酸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五年了……他早习惯了陈明明的存在……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他却茫然地坐在车里不知如何是好。
周五凤凰茶馆
林嘉木摆弄着四个档案袋,面对的却是两张空椅子,江静跟陈明明都没有出现,钱薇薇坐在坐位上打了个呵欠,她左手无名指已经空了,只有淡淡的晒痕仍然显示着原来戒指的形状,“嘉木,江静和明明到底来不来?她们不来我就要走了,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虽然她在律师行的工作跟她老公有些瓜葛,但因为明显是她老公犯错,几位老板都对她表示支持,高级合伙人的位置十拿九稳,没办法,律师天生喜欢赢家。
她的话音未落,江静就出现在了包厢门外,解开了风衣挂在衣架上,坐了下来,“我来了,你还要走吗?”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就算是几层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住憔悴,昨天的捉奸闹剧之后,她满世界发了疯似的找张劲,可是无论是公司或家里,没人知道张劲在哪儿,公婆那边她干脆问都没有问,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样,男人在外面风流在他们眼里不是什么毛病,女人发疯似的找自己的丈夫在他们眼里倒是丢人的事。
“明明呢?”钱薇薇看向门口。
“以后只要是我在的场合,谁都不许提陈明明。”江静冷冷地说道,她不会说她今天会来这个明显会丢脸的场合,是报着陈明明会出现的希望。
“哟,大少奶奶,你好厉害哦。”跟她摆臭架子?江静还嫩得很,钱薇薇嘲讽道。
蒋妍扯了一下钱薇薇的衣服,示意她看短信,钱薇薇低头看了一眼林嘉木刚发过来的短信,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江静注意到这三个人的小动作,咬了咬嘴唇,“我输了,你们俩个难道就赢了吗?”
蒋妍笑道,“至少我赢了。”
钱薇薇举手,“我输了,我承认。”她晃了晃左手无名指。
江静拿过写着自己名字的档案袋,“钱我明天汇到你帐上。”她拿起档案袋转身想走,想了想又转了回来,“男人没有不外遇的,蒋妍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我等着你哭的那天,钱薇薇你也不用做事太绝,离开了马威廉我看你能找什么样的男人。”
钱薇薇的嘴向来比别人要快三分,更要毒三分,这种时候不欺负一下江静简直不是她的作风,“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找喽,英美德意日亚非拉,想找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牌亮条顺器大活好就成,别的我不挑,要不要我帮你也介绍你个?”
江静怒视她许久,气得几乎要炸了肺,“你……”
“男人呢,是指望不得的,事业和钱才最要紧,蒋妍和我就算是离了婚也不怕,我现在马上就是律所的高级合伙人,蒋妍再晋级就是副教授了,离婚也饿不死,何必死抱着个某太太的牌位不放,把自己搞得像个怨妇,还拿正室范儿安慰自己,人呢,还是自己过着舒服最重要,你说呢?”
江静把档案袋拿走,连风衣都忘了穿,拎着包转身像风一样的出了门。
钱薇薇看着她的背影,笑得说不出的痛快得意,这些年江静实在得罪太多人了,整天心高气傲得谁损谁,她露了这么大的怯,同学们估计都要乐死。
林嘉木摇了摇头,分别把另两个档案袋给了她们,“陈明明估计是不会来了,你们俩个的档案你们自己收好。”
四比二,四个女同学一半的老公有外遇,离婚的只有一个,这件结果算是出乎意料的“好”。
蒋妍接过档案袋,“平时看起来大家都一样的光鲜,谁知道谁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呢,这种赌局,以后还是不要搞了的好。”
“我倒觉得多多益善,捂着盖着的,早晚要发烂发臭,还不如在阳光底下晒一晒。”钱薇薇手不停地在手机上移动,估计是散布流言去了,过去这些事一直是江静跟陈明明做的,这次钱薇薇接手了。
“注意保密协议。”林嘉木尽了提醒义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人无完人,钱薇薇贪婪,蒋妍清高,江静八卦势力,陈明明狡诈,她自己冷漠无情爱无能,谁没有各种各样治不好的病呢?想想还是大学时代最简单幸福。
江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看见家门前跟张劲一起失踪的张劲的车子,直接把车停在了院外,连钥匙都忘了拨直接冲进家里,她向来爱美,美白针,胶原蛋白,肉毒杆菌像是不要钱似的往自己身上招呼,脸上的皮肤早就被肉毒杆菌毒得做不出太大的表情,可也因为这样,当她五官狰狞目眦俱裂时,难看得像是脸上贴了一层万圣节面具一样,吓得儿子痛哭失声,保姆抱着孩子不知往哪里躲,拎着行李箱的张劲站在二楼的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要出差几天。”
“出差?是出差还是去会陈明明那个臭不要脸的婊子?”
张劲懒得理会她,拿着行李慢慢下楼梯,江静不依不饶地站到了楼梯的最下端等着他,两个人相距只有一层台阶的时候,张劲伸出手推了她一下,“我这次要开的会很重要,你不要挡路。”
江静一下子暴发了,“我挡路?我现在成了你的挡路石了是吧?陈明明才是你的红颜知己,你在外面搞不要紧,你连我的朋友都不放过,是不是太过份了?”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哦,原来我误会了,你跟她在五星级酒店开房,是一起聊天是吧?”
“你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我现在就无理取闹给你看了。”江静拿起楼梯边摆着的青花瓷瓶,狠狠地砸向摆在客厅另一端的鱼缸上,鱼缸里养的金龙鱼,是张劲的“小老婆”整整精养了十年,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鱼。
张劲把行李扔在了地上,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江静!你要考虑清楚你在这个家的地位!我张家不缺你这样的太太。”
江静挨了一个耳光,更加的疯狂了,手边有什么拿什么,通通往张劲身上砸,古董,名画,无一幸免,最后不知怎么摸到了放在果盘旁的水果刀,又向张劲冲了过去。
“呵呵,张太太,我今天捅死你,我看看谁能再当张太太!全世界的女人你不偷,你偏偏挑我的同学偷!你不是说陈明明黑得像块炭,瘦得前后都一样吗?你还下得了口去偷她!”
张劲没想到江静这么疯,看表情好像真要杀了他一样,他左躲右闪到了玄关处,“快报警!快报警啊!江静疯了!”保姆早抱着孩子上了楼,剩下的清洁工什么的也都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他喊了半天报警没有一个人应声。
“我疯了?疯了好!疯了杀人不偿命!你死了你的财产就是我儿子的!”
张劲没想到江静真想杀自己,什么也不顾了拼命向外跑,“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我江静宁作寡妇不当下堂妻!我告诉你,江静什么事都做得出!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以为我们江家是随便让人欺凌的人家吗?你们张家没有我们江家会有今天?你忘恩负义薄情寡意,天打雷劈!你逃!你最好逃到天边去永远不回来!”江静一边说一边看着张劲逃出家门,使尽全身的力气把刀子扔了出去,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
张劲使尽全身的力气往外跑,还是险险才躲过擦过他耳边的厨刀,我的天,这女人真是不要命!当年他就说她是泼妇不肯娶,架不住爸妈逼得厉害,这些年她也算是循规蹈矩没有做得太过份,没想到暴发起来这么吓人。
想想江静派人跟监自己的野蛮和刚才追杀自己的凶悍,张劲更觉得陈明明难能可贵,这些年她别说是让自己离婚,就算是自己想要在业务上帮助她,都被她婉拒,一个人把事业打拼得兴旺发达,家里也照顾得周全,最难得的是不虚荣,跟丈夫一起白手起家……如果换了江静……自己当初要不是张家的长子,江静根本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吧。
张劲躲在离家里不远的星巴克,给陈明明打了电话,没想到陈明明拒接了他的电话,再打过去,已经打不通了。
他起身打了一辆出租车到了陈明明公司的楼下,得到的回答是陈明明请假了,到她的家里,一样是人去楼空,陈明明真的走了?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拨通了他的手机,“喂?”
“你不要再找我了,我走了……本来就是我们两个做错了,你不要让这个错再继续了……”
“错了又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张劲……我爱你……本来我不应该说的,可是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忘了我吧……”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音乐声,张劲没等听清楚,手机就挂断了。
那阵音乐又从远到远的传了过来,这次张劲看清楚了,是一辆宣传车……
他拼命向宣传车来的方向跑了过去,隔着一条人行道,看见了站在街的一边的陈明明……他刚想要跑过去,信号灯变成了红色,一辆辆汽车像是钢铁洪流一般的涌了过来。
“明明!”他打通了陈明明的手机。
街的对面,陈明明拼命想要控制自己的反应,为了忍住笑容使劲儿咬着自己的嘴唇,“张劲,你回家吧,忘了我吧!”
“我们一起走吧,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不……我还有孩子……你也有孩子,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我们带着孩子走……”
就在两个人在电话里说得情真意切的时候,隔街相望如同牛郎织女时,一段录音插入了进来,“别吵了,这样吧,嘉木现在在这里,你们讲男人不一定都偷腥,我们就打个赌怎么样?请嘉木来调查我们四个人的老公,如果查出他们四个都有外遇……钱就是林嘉木的,全没查出来,咱们皆大欢喜如何?”
这一段对话,就算是没有录像,张劲也能听出最开始提议打赌的声音是陈明明的,她……竟然早就知道有私家侦探要来调查外遇的事……手机慢慢从张劲手上滑落,如果说刚才张劲是一盆热火,刚才那一通电话就像是倾盆大雨一样,把他的热情浇得一点都不剩,红灯变成了绿灯,无数路人看了他一眼之后,越过呆愣的他走上斑马线,他……究竟被耍得有多厉害?出了多大的丑?他竟然想着抛弃家庭跟一无是处的陈明明在一起……他看见陈明明想要过来,转过身走了。
陈明明向着斑马线跑了几步,看见他转身走了,跪坐到了地上,放下手机,她没想到林嘉木竟然有这一手,留下了录音证据,在她最得意的时候侵入两个人的对话,把当时的录音重放了一遍……
完了……五年的辛苦经营……全完了……
她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是林嘉木发来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受人利用。
陈明明狠狠地把手机扔了出去,砸向墙面,手机摔得四分五裂。
林嘉木并不是很关心后来他们怎么样了,但是多少听到一点关于他们的风声,江静还在做着她的张太太,张劲还在满世界的出着差,两夫妻看起来还是模范夫妻,但是听说早就已经分居彼此除了必须夫妻俩个一同出席的场合,彼此互不见面,至于肖路……有人说他逃到了国外,有人说他被放高利贷的人抓住卖器官还债,有人说……陈明明出人意料的没有退出圈子,而是继续做着自己的律师,上着自己的班,后来跳了槽带着孩子搬离了A市,但还是没有断了联系,每天在微博和朋友圈里不是晒衣服就是晒孩子,似乎拼命告诉每个人,她过得很好,可每个人都知道她过得不好,再后来有一天她忽然消失了,再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