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愿意为你

小区里,陆子晨将车停好,沈以念先下了车,因为答应了陪姚思雯明天去医院检查,所以沈以念想着安排明天工作的事情。

陆子晨走在沈以念的身后,看着皎洁的月光将沈以念的倩影笼罩上了一层银白,虚幻而不真实。

他一个大步走到与沈以念并齐的位置,倏地执起她的纤手,感受她是真实存在的。

年后的北京,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可沈以念的手凉得让陆子晨不由得皱眉。

“我把狗尾巴草兑换成钻戒了。”陆子晨说着从衣袋里取出一枚钻戒,递到沈以念眼前。

这枚钻戒设计得比较简单,只是一颗较大的钻石,周边围着细小的钻石。店员说,这款戒指的设计理念来自于一生所爱,但他选择这款戒指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它的寓意,而是因为沈以念喜欢设计简单的首饰。

她喜欢,便是最好。

沈以念错愕地看着那枚钻戒,借着月光在闪闪发亮,心中涌起一股酸涩,湿了她纤长的睫毛。

“念念,对不起,是我的原因让我们失去了那个孩子,后面所产生的误会虽然非我所愿,但还是由于我的原因造成的。我心疼你这么多年因为这个误会所受到的所有委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陆子晨真诚低哑的声音夹杂着内疚,他凝视着沈以念的眼睛,继续说,“请你让我弥补这个错误,用以后的每一天弥补这个错误。我知道现在对你说这些或许有些唐突,但念念,我们已经错过了彼此七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不想再错过你,不想再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事情,以后所有事情都由我来扛,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念念,嫁给我吧。”

拒绝!不是已经答应了阿姨吗?所以一定要拒绝!

沈以念在心里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她还说,不要给陆子晨希望,免得让他失望更大,可一肚子拒绝的话,就是没有办法开口,将这些话说出来。

原来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无论你多么理智,你都不可能果断地说出拒绝他的话,因为在不想让他失望之前,你不忍打破他的希望。

陆子晨想将戒指如大三那年一样,直接戴在沈以念的手上,可这七年给他们所带来的伤痛如影随形,伤得他已经没了当年的自信,认为沈以念一定会高兴地答应他的求婚。

“念念,请你答应,嫁给我好吗?”陆子晨又说,声音透着不安。

沈以念艰难地嚅动了唇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抽回被陆子晨执起的手,落荒而逃。

“念念……”陆子晨的眸子闪过一丝疼痛,拿着戒指的手无力下滑……

回到家后,沈以念给“林泽枫”发信息说:林同学,陆子晨向我求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次,她迷迷糊糊地等了一整晚,“林泽枫”都没有发来回复信息……

“以念,我真的怀孕了。”姚思雯拿着医生开的诊断书,在医院长廊对等着她的沈以念说,声音喜忧参半。

沈以念疑惑地问:“你不高兴吗?”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好像一旦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这一辈子就要跟老贾锁死了一样。”姚思雯苦涩一笑,说,“我心里还是有少女情怀吧,觉得和相爱之人孕育的孩子才是爱情结晶,不然孩子就是枷锁。”

“你还没有放下陈宏伟?”沈以念惊讶,试探地问,“难道你之前说的只是气话?”

姚思雯叹息一声,只是说:“以念你先帮我保密,别把我怀孕的事情告诉老贾。让我再想想,要不要这个孩子。”

“好吧。”沈以念没劝姚思雯什么。她深知感情的事情,劝也劝不来。

沈以念和姚思雯走出医院,春日里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来自沈以念衣服上的胸针光芒四射。

“以念,这枚胸针……”姚思雯的眸子里涌起悲哀的神情,欲言又止。

沈以念低头看着自己黑色蝙蝠外套上所佩戴的胸针,因为原配胸针丢了,所以她戴了秦宇送的胸针。

沈以念抬起头,不解地问:“怎么了?和这件衣服不搭配吗?”

“搭,非常搭配。”姚思雯扯出笑容,说,“林泽枫那小子送你的,怎么会不搭呢?”

沈以念的美眸闪过一抹震惊,低头看着胸针,眸子渐渐泛起雾气。

那年,林泽枫从巴黎回来,找她和陆子晨、贾万辉以及姚思雯聚在一起吃饭,挨个送礼物,到了她这,林泽枫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里面装着一枚羽毛形状、镶嵌着水晶钻的胸针。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以念,这枚胸针是我跑遍了巴黎所有的商店,觉得最适合你的礼物,送给你。”

“以念,你去哪儿?”姚思雯看着突然情绪激动跑开的沈以念问。

“我要去找秦宇!”沈以念声音哽咽,头也不回地说。

坐进出租车里,沈以念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秦宇说的那些让她听不懂的话。

她和他还是陌生人时,他突然说:“我只是想照顾你。”

她和他成为朋友时,他说:“世间再无昨天,所以我们活着的人,可以回忆昨天,但要向往明天。”

他无辜地说:“你也没问我去没去过巴黎啊。”

他认真地说:“以念,有些时候你敞开心扉,你就会发现,有的人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你的身边,他从没离开。”

他痛苦地说:“以念,你仔细听听,听听这颗心在对你说什么。你一定很熟悉这颗心脏,你看在这颗心的分上,能不能喜欢我一下?”

沈以念眼里的泪水汹涌而出,想起那刻意被她遗忘不想提起的痛苦记忆。

“你在想什么?”她问坐在窗台上晒着阳光,脸色苍白到看起来近乎透明的林泽枫,他闭着眼帘,如同天使一样好看。

“我在想,除了存在于你们的记忆里,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以外,还有一种方法,既可以证明我来过这个世界,还可以帮助到别人。”

“什么办法?”她难过地问。

林泽枫缓慢地睁开眼帘,眼神忧郁地说:“以念,我要做器官捐赠,你来成为我的器官捐赠执行人吧……”

“病人已经脑死亡,请家属签字,我们好安排接下来的手术。”医生公式化地说完,将笔和器官捐赠同意书递给了她。

她犹豫不决,最终用颤抖的手签下名字,寥寥几笔,结束了林泽枫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权利,扼杀了那可能发生的奇迹……

“哐——”

“80时代”酒吧的门,猛然被人推开,在还没有营业的酒吧里发出巨大的声音。

秦宇站在吧台前,疑惑地转过身,看见气喘吁吁、满脸泪痕的沈以念,他震惊之余心疼地快步走到她面前。

“沈以念,你怎么了?你哭什么?”他紧张地问。

沈以念目光紧锁秦宇,摊开手心里的胸针,抽泣着问:“为什么……你会有这枚胸针?这是林同学送给我,我拒绝了的胸针,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秦宇要给沈以念擦脸上泪水的手一僵,他随后镇定自若地收回手,嘴角轻勾,从裤兜里取出手机,手指灵活地操作起来。

沈以念听见自己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她恍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迅速取出衣裤里的手机,显示着一条短信,来自“林泽枫”的短信:因为我是林泽枫捐赠心脏器官的受益人,林泽枫生前拜托过我,如果可能,帮他照顾一下沈以念。

沈以念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头部一阵眩晕,再醒来时,她已经身在病房里了,映入眼帘的是秦宇担忧的脸。

“醒了?”秦宇温声解释说,“医生说,你是因为情绪太激动,才导致晕倒的,需要留院观察一下。”

沈以念眼里瞬间凝满泪水,她伸手,指尖颤抖,摸上秦宇心脏的位置:“原来,是你。”

“对,是林泽枫,但也是我。”秦宇伸手覆盖住沈以念的纤手,小心翼翼地说,“以念,六年前,为了林泽枫随时移植给我的心脏,我与林泽枫同住一所医院,所以我早就见过你了。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为林泽枫哭泣,也能看见你眼神悲伤,看向属于中国的方向,不知不觉间我就习惯了观察你。后来,我意外知道了林泽枫就是捐心脏给我的人,他拜托我,在他去世后,如果可能,照顾一下你。林泽枫去世后,当我身体恢复好,按照林泽枫生前给我的地址去找你时,你已经搬家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所以只能买下林泽枫的手机号码,希望有一天你会把电话打过来。然后我就回国了,但没想到我们会在中国重逢,我知道你对所有人都隐瞒了林泽枫去世的事,所以,我也因此隐瞒了我是林泽枫捐赠心脏器官受益人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有心骗你的。”

沈以念心中有种形容不上来的复杂滋味儿,喜悦于林泽枫的心脏救活了秦宇,又悲伤于秦宇的出现,只是为了等待林泽枫的死亡。

沈以念不免痛哭出声……

沈以念身体并无大碍,所以当天就出院了。秦宇送沈以念到小区门口,看着情绪已经平稳许多的沈以念,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将双手搭上她消瘦的肩膀,缓慢而认真地说:“以念,你回哈尔滨时,我打电话给你,你说你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我知道,你所爱的人是陆子晨。然后我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回复你的这句话,不是因为我在考虑,我能不能接受一个不爱我的你,而是我在问自己,究竟是林泽枫这颗心脏喜欢你,还是我在喜欢你?后来我发现,我纠结了一个循环无解的问题,所以我不再纠结,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是林泽枫还是我,都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虽然奢求,虽然自私,但我还是想说,请你不要答应陆子晨的求婚,请你嫁给我。”

“我……我累了,我想回家休息了……”面对接踵而至的求婚,让沈以念不知所措,她感觉自己好累,无论是面对陆子晨的相爱不得爱,还是面对秦宇她无法回应的深情,都让她身心交瘁。

她只能再次落荒而逃,并痛骂自己的懦弱,但这个懦弱的她,让她自己既痛恨又心疼。

人类最无可奈何的事,不就是人类自己本身吗?

沈以念在当晚提交了调回巴黎工作的申请,三天后,得到批准。她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安排好了“花嫁”的所有事情,并让韩姗暂代店长一职。

坐在去往机场的出租车里,沈以念接听了姚思雯打来的电话。

她说,她又见了陈宏伟,骗陈宏伟说,按怀孕的日子算起来,是和陈宏伟在一起有的孩子。

陈宏伟只无情地说了两个字,打掉。

她问陈宏伟,他离婚不就是为了等她吗?

陈宏伟却回她说是因为他叫人打了贾万辉,被拘留的时候,那个和他本就没有感情的女人提出了离婚。他不爱那个北京女人,但更不爱她,只是觉得合适才和她在一起。

姚思雯说这句话的时候激动起来,在电话里沈以念听到姚思雯哭了。

她说:“以念你知道吗?爱情里最残忍的不是爱与不爱,而是我在这边爱得要死要活,他在那边跟我谈适不适合。”

她说,爱一个人通常是瞬间的事情,但不爱一个人的时候,也可能发生在一瞬间。那一秒,她就不爱陈宏伟了,连憎恶都没有,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她回到家后,觉得不至于哭,不哭却觉得心里难受。老贾下班回到家,给她买了烤鸭和胃肠药,一脸憨笑地说:“买了肉给你补补,你最近都瘦了,吃完再把药吃了,省得你总干呕。”

那一刻,她就号啕大哭,觉得自己从噩梦中彻底醒了过来。她觉得叫醒她的那个人就是老贾,发现原来爱情不是要多么浪漫,不是要多么轰轰烈烈,而是有一个人在你迷路时对你的不离不弃,而是心疼着你的心疼,而是你一看见他,就觉得天塌了都没关系,反正他会领着你一起跑。

当初她嫁给老贾,就是认为反正嫁谁都一样,但嫁给老贾,老贾不会伤害她,一样的道理,你看,这不就是她觉得天塌了都没关系,老贾会领着她一起跑的感觉吗?

她是爱老贾的,只是在爱情里面有太多迷雾,让她看不清勇往直前通往爱情的道路,磕磕碰碰终于来到爱情面前。她发现,她爱老贾,在很久之前当老贾用自己兜里仅剩的钱,给她买了一碗麻辣烫时就开始了。

所以,她告诉老贾说:“我醒了。”

老贾没明白,只是问她:“下午睡觉了?”

她又说:“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

老贾止不住地放声大笑。

再后来她又说:“老贾,我爱你。”

老贾愣神,然后抱着她一起哭了。

听完姚思雯说这些,沈以念跟着哭了,被姚思雯的幸福感染到哭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让我们无奈而显得冰冷,但也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情,有两个人无论是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都可以称之为的爱情,使这个冰冷的世界变得温暖起来。

“小姐,机场到了。”司机停好车,对沈以念说。

沈以念立即用手捂住了话筒,可还是被姚思雯听见了。

姚思雯因为沈以念七年前突然离开,立即警觉起来:“以念,你去机场干吗?”

“思雯,我没你那么勇敢,在迷雾中勇往直前。我爱怕了,我是一个逃兵,一个爱情里的逃兵。”沈以念语重心长,哽咽着说。

姚思雯像心爱玩具要离开自己一样的小孩,突然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以念,你不要走!我不许你走!”

沈以念一狠心,挂断了通话。

另一边,姚思雯立即慌张地打电话给在公司上班的陆子晨,边哭边愤怒地喊:“陆子晨,你都干了什么,把以念又给逼走了?以念在机场,你赶紧去追她,你追不回来,我就跟你绝交……”

姚思雯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通,听着嘟嘟声才反应过来,陆子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话给挂断了……

沈以念办好手续,坐在候机室里,突然感觉有一个人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她想独自安静一会儿,因而换了一个位置,对方就也换了一个位置,连续换了两次位置,她有些恼火,抬头,讶然地看着一脸得意的秦宇。

那天他向她求婚的当晚,他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知道她心里很乱,所以他暂时不会打扰她。

怎么今天突然出现在机场了?

沈以念想到了个“叛徒”,问:“是韩姗告诉你的?”

秦宇点头,脸上更加得意,说:“韩姗已经是我妹妹了,所以她嫂子要出走,她自然会告诉她哥。”

沈以念不满地瞪了眼秦宇:“我又不是韩姗的嫂子。”

“你现在这叫对号入座,别否认了。”秦宇小坏地笑了起来,看着沈以念手里的机票,说,“你看,咱俩不但一个航班,连座位号都挨着,注定是一对。”

沈以念原本还低落的心情,被秦宇这么一闹,只剩下了哭笑不得。

“我去巴黎随便找人嫁,你还打算跟着吗?”

“那我去巴黎随便找人娶,你随便,我随便,就随便到一起了。”秦宇笑得肆意,对答如流。

“秦……”沈以念还想说什么,手机倏地响了起来。沈以念看着是姚思雯的手机号码,迟疑地接听,说,“思雯,我快登机了。”

姚思雯哭得比之前还凶,边哭边说:“以念,老陆在去机场追你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你快来,再晚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

沈以念听见自己渐渐愈合的心,以最残忍的方式瞬间掉进万丈深渊的声音……

沈以念和秦宇一同抵达医院,在医院门口看见了贾万辉,他手臂上明显有没来得及处理的血,双眼通红地说:“以念,快跟我走!”

贾万辉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而沈以念则腿抖地跟在他身后。秦宇看出了沈以念腿抖,小心地扶上她的胳膊,以防她摔倒。

沈以念刚抵达病房,就听见从虚掩的门里传出姚思雯悲惨的哭声。

沈以念的眼里噙满泪水,她缓缓地伸出颤抖的手,推开门,看见病床上有一具被白布盖到脸上的尸体。

沈以念趔趔趄趄地走了过去,将白布掀开,积攒了一路的泪水汹涌滑落。在泪水滑落的瞬间,她看清了陆子晨的脸,双眼紧闭,薄唇不再拘谨地抿起,脸色苍白,额头带着伤,没有一点儿生机,洁白的衬衫被星星点点的血腥渲染,如同指引人前往黄泉的曼珠沙华一样刺眼。

沈以念顿觉心如刀绞。

“陆子晨,你醒醒!”沈以念轻轻地叫着陆子晨,见陆子晨一动不动,沈以念趴在他身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陆子晨,你醒醒,你不能丢下我……你醒醒……”

陆子晨立即睁开眼帘,心疼地看着沈以念,把她抱在怀里,哄着说:“念念,别哭别哭,我没事,我没事儿。”

他连声安慰着,沈以念却哭得更凶。

“哎呀,败给老陆了,你再多躺一会儿啊,想听的话还没听见呢。”姚思雯看着陆子晨的眼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抬起胳膊,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看着贾万辉,异常得意地说:“我就说,这招有效吧!肯定能把以念叫回来。”

“你……你们……合起伙来骗我?”沈以念终于缓过神来,抽泣着说。

陆子晨温柔地紧紧地把沈以念抱在怀里,他忍不住亲吻了下她的头顶,解释说:“我从公司出来在去机场追你的时候,老贾不放心,跟着我一起出来了,开到半道确实出了车祸,思雯刚巧给老贾打电话知道了这事,所以她就出主意,用这种方式把你骗回来。”

陆子晨又语气坚定地说:“沈以念,你没来这里之前我想过了,如果你没能来,那我就去巴黎找你,掘地三尺我都要把你找出来。你爱怕了没关系,只要是爱你,我就有用不完的力气去爱。你逃没关系,我追你,用一辈子的时间追,肯定能追上。如果一辈子的时间都追不上你,那就下辈子继续追,多久追上你,多久算终点。”

沈以念用力地抱紧陆子晨,她心里在后怕,那场车祸会夺去陆子晨的生命,让她没有勇气再活下去。她泣不成声地说:“那我就不逃了,反正你总会追上的。”

她再也不离开陆子晨了,所以就不会发生陆母担心的事。

她保证,有生之年,都不会离开陆子晨。

沈以念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跟陆母保证。

姚思雯看着陆子晨和沈以念终于复合,这场爱情来得太不容易,她喜极而泣,哭倒在贾万辉的怀里。

贾万辉轻轻拍着姚思雯的后背,安慰说:“你一个小孕妇,控制点儿情绪,好事,有什么好哭的。”他虽然对姚思雯这么说,但自己的眼眶也是红了。

之前双眼通红是买了眼药水,狂揉一顿眼睛造成的,而现在眼眶泛红,不过是被幸福熏的。

沈以念不知道秦宇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医院,秦宇只是在当晚给她发了条短信,用林泽枫的手机号码。

以念,祝你和陆子晨幸福——秦宇。

沈以念将短信给病床上的陆子晨看。

陆子晨说,这是一条意义非凡的短信,承载了秦宇和林泽枫两个人对他们的祝福,所以他们必以幸福回敬。

而隔天,陆母在接到陆子晨的电话,知道陆子晨和沈以念复合后,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沉吟半晌才说:“我们那一代人穷的是钱包,但从不觉得苦,因为我们不穷爱情。而你们这一代人富了钱包,偏偏穷了爱情。妈妈不希望你心里苦得厉害,既然你这么认定以念,妈妈也只能祝福你们了……”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在沈以念和陆子晨眼里的世界,美得连马路都是粉色的,小石子都能开出一朵朵姹紫嫣红的花。

此时,沈以念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张纸,咬着笔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怎么了?”陆子晨关切的声音传来。

沈以念抬头,看向自厨房走过来的陆子晨,腰间系着方格块的围裙。虽然他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系着围裙看起来很不搭,但系围裙的人是英俊无比的陆子晨,所以即使很不搭,也不能减少陆子晨的魅力。

他做饭比她做的好吃,所以住在一起的两个多月以来,都是陆子晨严格按照她上下班的时间而上下班,这样一早一晚就都会给她做饭吃。

沈以念有点儿小胖了,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我这几年没在中国,所以都没什么朋友,不知道该邀请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显得娘家人好少啊。”沈以念努努嘴说。

陆子晨坐到她身边,轻啄了沈以念努着的小嘴,说:“那有什么没关系,只要你在,我们的婚礼就圆满了。”

沈以念抿嘴笑了,以吻回应……

沈以念和陆子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亲力亲为,小到头饰大到酒席,全是以沈以念喜欢为主,而由陆子晨执行操办的。

身为小孕妇的姚思雯孕吐得厉害,所以只能晚上打电话给沈以念聊聊天,边叮嘱边调侃说:“结婚当天,婚纱千万别被人踩到,以免婚纱掉到胸部以下。那就只能有两种结果,你胸部傲人吧,还能骄傲点儿,你胸部不傲人吧,那就丢脸了。最重要的是,你胸部傲不傲人陆子晨都得黑了脸,自家圈里的猪被人白看了,谁能乐意呀。”

沈以念在连说了两遍“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后,才挂断了通话。她兴冲冲地从客厅进了卧室,翻出自己设计的婚纱。

陆子晨下楼买水果刚进门,就看见沈以念身穿婚纱,美美地站在镜子前。

他放下水果,走过去,由背后环住她的腰间,亲吻了下她白玉般的脖颈,声音如蛊惑般的好听:“真漂亮。”

“是不是最漂亮?”沈以念有些孩子气地问。她想起王诗蓝问过陆子晨,她俩都穿婚纱,谁会更漂亮,“你当时都没犹豫,就说她漂亮。”

陆子晨为这场飞来横“醋”觉得好笑又无奈,他搂紧了沈以念说:“因为在那之前,我没看见过你穿婚纱啊。”

“这个解释,还算让我满意。不过以后就是我最漂亮,什么时候都是我最漂亮,知道了吗?”沈以念俨然一副女皇范儿,下达命令。

陆子晨露出宠溺的笑容:“遵命。”

“叮咚——”

门铃倏地响起,陆子晨因这人的不识趣而皱眉。他松开了沈以念,去开了门,门一打开,陆子晨的俊脸划过一抹惊色。

“晨晨,谁呀?”沈以念手提婚纱,光着小脚丫走了过去,看着面前挺着大肚子的王诗蓝,沈以念脸上的笑容僵住在嘴角。

“这是子晨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王诗蓝目光乞求般地看着沈以念,说,“你还记得我和子晨准备结婚的前一天,我找你改婚纱,说婚纱胸部那感觉有些瘦吗?原来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沈以念如遭雷击,无法再做反应。

“念念,你先回屋,我来处理。”陆子晨担心地将沈以念往屋里轻轻地推。

沈以念像个木偶一样,只是眼里的泪水伴着心碎的声音不断滑落。

没开门!没看见王诗蓝!不知道王诗蓝肚子里的孩子是陆子晨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沈以念不断这样告诉自己,顺着陆子晨的手往屋里移动。可突然跪下的王诗蓝让沈以念的脚步如同灌了铅,再也无法移动。

王诗蓝声泪俱下地说:“以念,我和子晨分开的这三个多月里,我体会到了你因为失去子晨而心痛的滋味儿,所以,我知道我错了,我真心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不应该拆散你和子晨,但求你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分上,把子晨还给我。”

沈以念眼里的泪水更加汹涌。

“念念……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陆子晨心疼地看着沈以念,不安地将她抱紧,生怕她会因此再次离开他,他安抚她说,“我不要这个孩子,不是和你的孩子,我不要!”

“以念,我给你磕头了,求你把子晨还给我。”王诗蓝痛哭着,手扶着隆起的肚子,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边磕边说,“我向你发誓,我对子晨的爱绝对不比你少,我会一辈子对子晨好。我求求你,把子晨还给我,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爸爸。我求求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一尸两命了,我……”

“王诗蓝,你够了!”陆子晨冰冷地怒吼,满眼阴霾地看着她,“王诗蓝,你给我滚!”

“子晨,我知道你不在乎,你不爱我是命,可我爱你是瘾。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恨我,有多瞧不起我,但我不能没有你。”王诗蓝哽咽着说,又向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沈以念说,“以念,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你不是也失去过孩子吗?你应该体会一个母亲要保护腹中孩子的心,我求求你,求求你将子晨还给我……”

沈以念感觉自己的软肋突然被王诗蓝砸得粉碎,疼得她不能自已。

“王诗蓝,你闭嘴!”陆子晨怒吼出声,他害怕地看着沈以念眸中渐渐涌起悲伤而绝望的神情,这种神情,在他们再重逢时,他总能从沈以念的眼里捕捉到。

陆子晨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将沈以念横抱回卧室,紧紧地抱住她,胆怯地说:“念念,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再丢下我!念念……”

门外,王诗蓝断断续续哭喊了一整夜。

门内,一整夜,沈以念都像木偶一样,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反应,而陆子晨忐忑不安地紧抱了沈以念一夜。

当晨曦的阳光洒满了卧室时,沈以念终于有了反应,她睫毛轻眨,泪水瞬间滑落,开口便哽咽到难言:“晨晨,那是你的……孩子,我们不能将爱情建立在失去那……条小生命的基础之上。在属于我们的那条小生命逝去后,已经将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如果再加上这条小生命,这段爱情的代价……就太大了。孩子是无辜的,太可怜了,我……我们分手吧。”

“你可怜孩子?那难道我们就不可怜吗?我们好不容易才再在一起,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陆子晨神色悲伤,心痛得哽咽不止。

“我们是可怜,但我们不会死啊。”沈以念抱紧陆子晨,心如刀割般疼痛,叮嘱他说,“晨晨,你要好好活,你要按时吃饭,你工作的时候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你有心事的时候就去找老贾聊聊,不要都……都压在心底,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都要活到生老病死,那样的话,下辈子我去追你,多久追到你,多久算终点……”

“我不要!”陆子晨发出来的声音,悲痛得如同濒临死亡的困兽,“我不准你再离开我,我不准……”

“晨晨……你听我说,”沈以念冰凉的双手捧着陆子晨的脸颊,看着脆弱的陆子晨,良久,她努力止住哽咽,笑中带泪地说,“不是每一对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这一次,你不要等我,而我也不会盼着你。我们只是凡夫俗子,终要各自嫁娶,在没有爱情的婚姻里,我们虽然不能称之为活,但还可以谋生,终究要完成生活。”

陆子晨听着沈以念的声音从平静到释然,他知道这是再也挽回不了的释然。于是他埋在沈以念的颈窝,失声痛哭……

夏日里的哈尔滨,美不胜收,清风宜人。一场隆重的婚礼在户外举行,一切都美得如梦似幻,高朋满座,他们看着红毯上,伴随着钢琴曲《梦中的婚礼》缓缓走来的新人,纷纷鼓掌祝福。

“我真想一脚踹死她!”姚思雯穿着孕妇裙,大眼睛瞪着身穿婚纱的王诗蓝,恶狠狠地咒骂,又看着王诗蓝身边身穿伴娘服的沈以念,心疼不已。

沈以念和陆子晨就只是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可这一步他们却一生都没办法走到对方的身边。

姚思雯想着,不由得替沈以念难过地哭了起来。

她身边的贾万辉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姚思雯搂在怀里,说:“行了行了,小孕妇,别哭了,老陆和以念一起走上婚姻的红毯,也是了却遗憾的一种方式。”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残忍。”姚思雯抽泣着骂,“王诗蓝,要不是以念不让我闹事,我肯定上去把她婚纱扒了。”

“别哭了,小孕妇。”贾万辉安慰着姚思雯,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期盼着陆子晨和沈以念一起私奔,他宁愿浴血垫后。

“王诗蓝女士,你是否愿意成为陆子晨先生的妻子?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愿意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王诗蓝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脸上的笑容有些伤感。

她知道,她是幸运的,幸运地遇见了在爱情里有道德观,心地善良的沈以念,所以她才能如愿地嫁给陆子晨。

同时她也知道,她是不幸的,她这一生连陆子晨的垂怜都得不到了,被陆子晨漠视着,是她将用以后每一天付出的代价。可她愿意,因为她对陆子晨的爱,胜似生命。

“陆子晨先生,你是否愿意成为王诗蓝女士的丈夫?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愿意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陆子晨悲伤地凝视着站在对面的沈以念,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裙,长卷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美丽的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他心中唯一的妻子,成为他眼里唯一的颜色。

沈以念也在看着陆子晨,这男人无论穿什么样子都帅得耀眼,把他交给爱他如命的王诗蓝,她放心又心疼。

陪她走完青葱岁月,陪她哭得惊天动地,陪她笑得荡气回肠,陪她爱,陪她恨的男孩变成了男人,他今天结婚,虽然新娘不是她,但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要选择和陆子晨相爱相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起她以后一个人的岁月。

沈以念对陆子晨笑了,笑得无比灿烂,笑得陆子晨心都碎了。他跟着嘴角微微上扬,说了一句:“我愿意。”

酷刑一般煎熬的典礼终于结束,陆子晨和王诗蓝被宾客簇拥着。沈以念趁没人注意时,悄悄地离开了。

她怪,阳光太明媚,似乎要灼伤她的眼睛,让她眼里的泪水止不住滑落。

她怪,草地太软,让她不禁跌倒在地。她怪,摔得太疼,让她不免痛哭出声。

倔强如沈以念,总有一千种理由为自己的哭泣找原因,但现在她却找不出一个理由让自己笑出来。

一只手突然伸在她的面前,她的眼里凝满了泪水,缓缓抬头,看向面前帅气的男人。

他明亮的眸子正用心疼的神情凝视着她,黑色衬衫的领口未系,露出性感的锁骨,痞气十足,对她笑了笑,看起来依旧有些小坏。

“秦宇?”沈以念惊讶地低喃。自秦宇给她发了那条祝福短信后,他就没有联系过她。

“是陆子晨叫我来的。”秦宇知道沈以念的疑惑,他目光复杂,看向沈以念的身后。

沈以念下意识地扭头,看见陆子晨正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却用遥远而悲伤的目光看着她。

沈以念的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沈媛媛曾问她的那句话。

爱情是什么?

今天,她终于能回答。

爱情是一场罪孽,需要一个菩萨,普度一世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