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念给秦宇买完晚餐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秦宇的病房出来,沈以念疑惑地看着那男人离开的背影,进了病房。
秦宇站在窗前,脸色难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刚才的人是?”
“我肚子好饿。”秦宇接过沈以念手里的晚餐,拉过餐桌放在了上面。
沈以念知道秦宇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她也就没有继续问。
将晚餐都摆好,沈以念说:“你在生病嘛,所以我买的东西都是清淡的,不好吃你也将就吃吧。”
“你买的就算毒药,我也觉得好吃。”秦宇心情大好,和沈以念一起吃着晚餐。
沈以念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顿饭吃完,秦宇看着心不在焉的沈以念问:“是不是累了?累了你就早些回去休息,我没什么大事,感个冒而已,趁天没黑,你早点回去,我好放心些。”
沈以念迟疑了下,说:“好吧,那我明天下班再过来看你。”
“路上小心些,到家给我打电话。”
沈以念应了声,回了病房,鬼使神差般地去了药房的方向。一路上脑子里只有陆子晨受伤的手和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直到站在陆子晨的家门口,她才好像清醒过来。
看着手里的纱布和药水,她拧着秀眉,久久都没有按下门铃,最终转身回了自己家,紧攥了下手里的纱布和药水,又一松手,将它们丢进了垃圾桶里……
韩姗在得知秦宇住院的消息后,趁中午休息时就和沈以念到医院来看望秦宇。
躺在病床上的秦宇看着提着水果篮出现的韩姗,眸底闪过一抹意外的光芒。
沈以念将路上买来的午餐放到餐桌上,看向秦宇,温声介绍说:“你之前见过的,我同事韩姗,知道你生病住院了,很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
“谢谢。”秦宇客气地道谢,又吊儿郎当地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必住院。只是我这个人比较懒,出了院就得工作,所以想在这里多住几天。”
沈以念看向韩姗笑着说:“秦宇这人就喜欢开玩笑,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你真是抬举我了,我就是不求上进的那种人。”秦宇丝毫不领沈以念的情,掀开被子,穿着病号服下了床。
韩姗的脸颊染上一层红云,低着头,不敢直视秦宇的眼睛,只是说:“生活就应该劳逸结合,挺好的。”
沈以念看着秦宇,脸色比昨天看上去好了许多,鼻音听起来也没那么重了。
“今天还发烧吗?”沈以念问。
“不烧。”
“不烧病就快好了。”沈以念在韩姗和秦宇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下。韩姗五官清秀,文文静静的,身材娇小,一看就让人觉得舒服,站在帅气的秦宇身边,倒也般配。
“傻笑什么呢?”秦宇脸上的表情有些僵,走到沈以念身边,抬手弹了下沈以念的脑门,“你脑门上有只蚊子。”
“是我傻还是你傻啊?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沈以念无奈地反驳道。
韩姗偷偷地看向一脸酷酷的秦宇,抿嘴笑了起来:“秦宇真好幽默。”
“黑色幽默。”沈以念不满地嘟囔,拉着韩姗坐下和秦宇一起吃饭。
作为韩姗和秦宇的牵线人,沈以念自然是少不了夸韩姗,赞秦宇。
韩姗很配合,时而娇羞一笑,时而主动找秦宇搭话,以拉近两人的关系。而秦宇句短精练,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吃完饭,沈以念和韩姗从医院出来,坐在回“花嫁”的出租车里,韩姗心情愉快地说:“以念姐,晚上你还来给秦宇送饭吗?如果来的话,我还想跟你一起来,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
“我晚上有些事要办,不如你自己来送饭吧。”沈以念说道。
韩姗知道沈以念在给她和秦宇制造机会,因而感激地说:“谢谢你,以念。”
沈以念莞尔一笑,想到中午吃饭时秦宇那么臭的脸,韩姗却丝毫不介意,沈以念不由得问:“韩姗,你喜欢秦宇什么?”
“他长得帅,又是雅痞。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给我那种特别的感觉,让我想看见他,想和他交往。”韩姗不好意思到连耳根都红了,笑得如同已经和秦宇恋爱了一样灿烂,又问,“以念姐,你当初喜欢你老公什么?”
沈以念一怔,她的老公是林泽枫,但她从没有喜欢过他,而他们也一直是有名无实。
她只喜欢过陆子晨,但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陆子晨呢?
沈以念努力回忆,发现不是她不记得为什么会喜欢上陆子晨了,而是当年,对于爱情懵懂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的他,总之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情直接升级为爱,所以我只记得我们相爱时我心跳的声音,非常有力,好像要跳出嗓子一样,又好像有股蜜糖流到心坎里,也因此我一直认为,人生来只是一具躯壳,遇见了所爱之人,心有悸动,才会被激活。”
“激活?”韩姗喜笑颜开,说,“我感觉我现在就被激活了。”
沈以念浅笑不语,倚在座椅背上,看着窗外,慵懒地享受着初冬晌午的阳光。
她没有告诉韩姗,被激活的人如若心死,连一具躯壳都做得不合格了……
沈以念下了班后,因为韩姗去医院照看秦宇,所以沈以念径自回了家。
吃完晚餐,她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看韩剧《来自星星的你》的大结局。
男主角不负众望,在电影节活动上惊人亮相,拥吻女主角。最后一幕是男主和女主搬进了属于他们的新家,日落黄昏,男主坐在摇椅上,目光宠溺地看着枕在他腿上笑容幸福的女主,慢慢地摇着摇椅,似乎在预示着,时光荏苒,岁月静好,白头偕老。
沈以念以前是个韩剧迷,总会为剧里的男女主角因相爱坎坷所经历的大悲大喜,而感叹一声太不容易,终于在一起了。可现在不会了,她发现现实生活中,不会像这部韩剧里的女主一样,因为知道坏人的秘密要被杀人灭口,身边的男人更不是像男主一样来自星星,无所不能地几次在千钧一发时救下有生命危险的女主,两人又经历了生死离别的桥段,最后才在一起。
但是仔细想想,真正不容易的爱情就是我们每一对普通人的爱情。我们虽然没有经历大悲大喜,经历生死离别,经历如此跌宕起伏,可平凡的琐事就足以变成重重考验,承载着所有悲喜,最后两人的爱情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开花结果。
笔记本的右下角显示着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三分了,沈以念关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打乱了她准备去浴室洗澡的计划。
她困惑地看着来电显示,是王诗蓝,接通后说:“诗蓝,你怎么会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以念,不好意思,这么晚电话打给你。”王诗蓝柔声表示歉意,大概是因为心急的关系,讲话的速度要比平常快了许多,继续说,“是这样的,子晨的手受伤了,我今天中午陪他去医院包扎完,他下午就去工地现场看进度了,打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很担心他,但现在太晚我又不方便过去,所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他回没回来?”
“今天中午手才包扎?”沈以念诧异,脱口而道,“陆子晨还真是够不爱惜自己的。”
“以念,难道你早就知道子晨的手受伤了吗?”王诗蓝疑惑地问道。
沈以念猛然意识到自己在答非所问,含糊着说:“嗯,是。”
“那你知道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吗?我问他,他怎么也不肯说。”
“我也不太清楚,我也是跟他偶遇,不小心看见的。”沈以念大概能知道陆子晨没说的想法,毕竟陆子晨的手受伤的起因是贾万辉不愿提及的,是会伤害到姚思雯的,所以她不会去戳破。
“这样啊,子晨这人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还是老贾打电话告诉我,我才知道他手受伤的事。”王诗蓝柔和的声音听起来有了委屈之意,情绪低落地说,“以念,你和子晨认识这么久了,你能告诉我,你所了解的子晨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我所了解的?”这个问题把沈以念问住了。六年前,她就否定了对陆子晨的了解。
王诗蓝又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了解子晨,他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不对我说。”
“他本来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沈以念安慰她说。
“也是,对了,以念,你知道子晨为什么会有怪癖吗?”
“什么怪癖?”沈以念以前和陆子晨相处时,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古怪的嗜好啊。
“就是家里别的食物可以缺,唯独不能缺少了方便面和鸡蛋。偶尔子晨还会煮一袋方便面上面再加两个荷包蛋,但他吃了会吐,所以通常都是看着那碗面发一会儿呆,再倒掉。更多时候是,那些方便面被他一放就放过期了,然后还是会买新的方面便来填充。”
沈以念一怔,上次陆子晨明明叫她煮了方便面来吃,不对,她没有看见他吃方便面。
究竟是怪癖还是睹物思人?大概只有陆子晨自己知道吧。
她不认为自己了解陆子晨,所以不会自作多情。
“以念,你在听吗?”王诗蓝问。
“在,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怪癖。”沈以念不再胡思乱想,走出家门,站在陆子晨的家门前,她按了几下门铃都没人来开门,只能对着手机另一端的王诗蓝说,“陆子晨可能还没回来,我按门铃没人开门。”
“马上十点了,还没回来,真让人担心。”王诗蓝焦急地说,“以念,不好意思,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个忙?”
“什么忙?”
“如果子晨回来的时候,你还没睡,就帮我给他的手换下纱布,不然以子晨的性格才不会按医生的嘱咐换纱布呢,但工地灰又多,伤口肯定会感染的。”
“好啊。”沈以念答应了下来,紧跟着补了句,“如果我睡着了,那我就不管了。”
说完,沈以念真想撞晕在家门口。这不得体的话,都不知道是她脑子短路了,还是那个对陆子晨避之不及的胆小鬼造成的。
王诗蓝在手机的另一端明显一愣,没想到沈以念说得这么直率。
“呵呵,开玩笑的。”沈以念像是神经搭错了一样,挤出笑声说道。
听着王诗蓝道谢,挂了电话后,沈以念特想抽自己嘴巴,这下不想见陆子晨也得见陆子晨了,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沈以念回到自己家,将笔记本开机,搜索了一档真人秀节目,边看边等陆子晨。
一集已经看完了,她还是没有听见陆子晨的脚步声。
挂在墙上的钟表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嘀嗒嘀嗒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样,沈以念为了防止自己睡着,站起来按着钟表发出的声音,左跳一下,右跳一下。
六年前,在郊区那个不大的房子里,下班早的她独自吃完饭后,也是经常这样等着晚归的陆子晨回家,很多时候都只是等回一个疲惫不已,倒床就睡的他。所以他没有注意到,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一个星期都说不上几句话。他没有注意到,那时她低血糖,最严重的时候,晕倒了也是自己在冰凉的地板上醒来的。他更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爱情正是从那个时候出现危机的,而她注意到了。
她想补救他们的爱情,可当时她太年轻,太年轻也就意味着有时太冲动,她越是想补救这段爱情就越是用错方式,总忍不住以声嘶力竭的方式表达,所以每次他们都是以聊天为开场,以吵到没力气为结束。
听见门外终于隐约有了动静,沈以念快步走到门前,轻推开门,看见陆子晨的背影,他右手上的纱布都已经黑了一层,左手拿着钥匙,并不灵活地开着门。
“我来开吧。”沈以念走到陆子晨的身边,拿过陆子晨手里的钥匙,给他打开了门。
陆子晨的幽眸隐藏一丝哀伤,看着她,生疏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我受诗蓝所托,她让我帮你换下手上的纱布。”沈以念也不管陆子晨同不同意,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他家,“纱布在哪儿?”
“纱布在我车里,没拿上来。”陆子晨用没受伤的手扯掉脖颈上的领带,随便丢在沙发上,看向沈以念,说,“不用换纱布,你回去吧。”
沈以念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陆子晨的眼眸微微黯然,他脱了身上的黑西服,重重地摔在沙发上,闭上眼帘。等他再睁开眼帘时,眸色一片清冷,迈开修长的双腿,走过去关门。
沈以念突然从她的房间里快步走出来,站到他的面前,眉眼弯弯,有点儿得意的模样,在他眼前摇了摇手里的纱布说:“我有。”
陆子晨怔住了。
沈以念再度进了陆子晨的家里,陆子晨坐回沙发上,她边给他换纱布,边说:“你应该给诗蓝打个电话,她很担心你。”
陆子晨疲倦地靠着沙发背,闭着眼睛,用左手捏了捏眉心,很深很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应该吃晚饭。”
“都已经快凌晨了,你还没吃饭?你也太不爱惜自己了。”沈以念语气严厉地说,“陆子晨,该有的你都已经有了,你至于还这么玩命工作吗?”
“至于,我太爱钱了。”陆子晨没有睁开眼睛,反而将眼睛闭得更紧。
他不能让沈以念从他的眼神看出这句话的水分,不能让沈以念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丝他在用工作再次麻痹自己的意思。
陆子晨冷淡的话语让沈以念惊觉自己的情绪似乎不对,为他换完纱布后,她慢吞吞地说:“诗蓝说,如果你没吃晚饭,让我替她简单地做顿饭,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想到上次她给陆子晨煮方便面的时候,发现他家厨房里除了方面便和鸡蛋以外什么都没有,她直接回了自己家的厨房。
陆子晨侧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很困,但睡不着。
他家的门开着,沈以念家的门也开着,就好像被打通了的墙,成为一家。
他能听见有东西倒进锅里,发现滋滋的声音,甚至能想象到沈以念现在系着围裙,一边躲着油以免溅到自己,一边嘟囔着也不知道熟没熟!
沈以念不会做菜,掌握不好火候,但她曾经很用心地为他学过做菜。
“念念,等我有钱了,雇个保姆做饭,这样免得你被油溅到。”
“嗯!再买个全自动的洗衣机,这样省得我洗衣服了。”
“行,还得买个大房子,有卧室、婴儿房、客房、书房,还有客厅。”
“我们的房子这么好呀!简直太幸福了!”
“要求这么低啊!还没有车呢,再买辆车,你喜欢什么样的车?”
“我不认识那些好车都叫什么名字,反正黑色的车就行,黑色看起来高档,气派。”
“行,就买黑色的。”
“念念。”
“嗯?”
“我许你未来一切美好,如若它日实现,我护你一世无忧。如若不能实现,也请你一脸崇拜地听我吹着牛皮到老。”
“陆子晨,你睡着了吗?”沈以念站到陆子晨的身边,叫醒他说,“菜和饭我做好了,放你家厨房了。”
陆子晨坐起身,眼神忧郁,看着沈以念:“当初我许你的一切美好都实现了,只是我少了一种身份护你一世无忧。”
“什么?”
陆子晨讲话的声音不大,所以沈以念没能听清。
“没什么。”陆子晨站起身,朝厨房走去,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沈以念也淡淡地回了句:“诗蓝已经谢过了,我回去睡了。”
躺在漆黑的卧室里,辗转难眠的沈以念为自己的举动做了一个很简单的解释。
她既然能照顾生病的秦宇,就得照顾一下饿肚子的陆子晨,毕竟陆子晨是她刻意遗忘反而念念不忘的老朋友,仅此而已……
临近中午,沈以念坐在办公桌里,明亮的美眸看着走进来的秦宇,惊诧地问:“你的脸色还不太好,怎么不在医院多住两天?”
“赖在医院你也不去看我,况且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所以我就提前出院了。”秦宇酷酷的双手支在沈以念的办公桌上,迷人的墨眸盯着沈以念,看得沈以念极为不自然。
沈以念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怎么了吗?”
“你觉得,我会喜欢韩姗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吗?”秦宇答非所问。
沈以念明白秦宇话里的用意,说:“我觉得会啊,韩姗很文静,长得又漂亮,关键是韩姗对你很有好感。”
“你真的觉得会?”秦宇的眸底划过一抹失落。
“会与不会,我都觉得你们应该互相了解下,给彼此一个机会,万一在了解中发现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秦宇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和她先做普通朋友,先了解下吧。”
“你要态度认真点儿,韩姗是个好女孩。”沈以念叮嘱说。
“我也是个好男孩。”秦宇学着沈以念认真的模样说。
沈以念无奈:“你怎么总是这么不正经啊?”
“你希望我正经些?”秦宇挑了眉梢问,又补了句,“可我正经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你确定你不会害怕?”
“那你还是就这样吧。”沈以念说话间,看着拿着婚纱草图走进来的韩姗说,“弄好了?”
“好了。”韩姗应着,扭头看向秦宇,笑容害羞地说,“你怎么自己就出院了?我还想等你出院的时候,帮你办出院手续呢。”
“医院住够了,所以我就出院了。”秦宇打量起韩姗,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她。这女孩如沈以念所言,长得蛮漂亮的,看起来也是蛮文静的。只是他已经为沈以念心动,所以这女孩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路人甲而已。
可他也只能打着与这女孩了解的旗号出现在沈以念身边,否则会让“婚姻幸福”的沈以念遭人口舌,沈以念和他相处会不自在。
他知道这样很自私,但每个人都难免有为了守护一个人或者守护一个秘密而变得身不由己的时候。
因为他知道,沈以念的婚姻不幸福。
他知道,沈以念在守护着林泽枫去世的秘密,而他想守护着沈以念,所以他不能戳破她的秘密,只能以这种方式待在她的身边。
“为了感谢你们的送饭之恩,中午一起吃饭吧。”秦宇邀请说。
“好啊。”韩姗没有丝毫犹豫,生怕秦宇后悔了似的,忙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秦宇看向刚要开口找借口,让他和韩姗单独相处的沈以念,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如果你不去,那就改天好了。”
沈以念对视上韩姗希冀的目光,又看向秦宇,说:“我没说我不去啊。”
三人来到环境幽雅的餐厅,发现这家餐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正想换一家往外走时,沈以念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疑惑地扭头,便看见了朝她走来的王诗蓝。
“你们怎么会在这吃午餐?”沈以念看着在她近前停步的王诗蓝问道。
王诗蓝看着沈以念,心神恍惚。她刚才还不明白,好不容易答应陪她逛街的陆子晨为什么一定要在“花嫁”附近陪她逛街,又为什么一定要在“花嫁”附近的餐厅陪她吃午餐,可现在看见沈以念,她隐约明白了。
女人在爱情面前拥有着如福尔摩斯般的侦探力,让她意识到了危机。
“我和子晨在附近逛街,所以就在这儿吃了。”王诗蓝勉强地笑着说,指了指陆子晨所坐的餐桌位置,并不诚心地说了一句,“我和子晨坐那桌,让服务生再加几个座位,咱们五人一起吃吧。”
“不用了,五人一桌太挤了。”沈以念委婉地拒绝。
韩姗在旁插话说:“以念姐,要不我们就坐一起吧。现在是午餐时间,估计别家餐厅客人也坐满了。”
“是啊,就一起坐嘛。”王诗蓝说着场面话。
“走吧,一起过去坐吧。”秦宇对沈以念说完,率先迈开脚步走了过去。他想和陆子晨正式打个交道,毕竟对他们而言,彼此是情敌一样的存在。
韩姗紧跟在秦宇的身后走了过去。
沈以念只能看了眼身边脸上笑容有些僵的王诗蓝,打趣地说:“看来不坐一桌也不行了,打扰你们约会了。”
“不会,欢迎还来不及呢。”王诗蓝说得很违心。
到了桌餐前,几人依次落座,王诗蓝坐在陆子晨身边,而沈以念、秦宇、韩姗则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上。
“你好,我是秦宇。”秦宇向陆子晨伸手,眸光锐利。
“我知道,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名字,陆子晨。”陆子晨双眸幽深,回握了下秦宇的手,松开后说,“说起来这已经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
“对,因为我们都认识沈以念。”秦宇特意加重了认识这两个字的语气。
陆子晨的薄唇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别有深意地说:“嗯,我们都认识沈以念,很巧,巧合得有些不正常。”
“我并不觉得。”秦宇和陆子晨的目光对上,以一种无声的方式交流着只有他俩才能听懂的话。
“好了,你们别聊了,菜一会儿都凉了。”沈以念有意打断说。
陆子晨和秦宇的这番犀利对话,让她不免想起了陆子晨和林泽枫那会儿,令她处于一个较尴尬的处境。
“是啊,快吃吧。”王诗蓝也跟着催促说,她看得出陆子晨的反常,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陆子晨在为了沈以念而吃醋,所以和这个叫秦宇的男人针锋相对。
不知所云的韩姗夹菜给秦宇,羞涩地说:“这道菜蛮好吃的,你尝尝。”
秦宇则直接将菜夹给了沈以念,对韩姗态度冷淡地说:“我不喜欢吃,她喜欢。”
王诗蓝下意识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陆子晨,见缝插针,柔声说:“不愧是以念的朋友,连以念的喜好都一清二楚。”
沈以念并不解释,也觉得没必要解释,虽然她听出了王诗蓝说的这话带着点儿恶意。
韩姗还在因为秦宇把菜夹给了沈以念而沮丧,瞥见王诗蓝脚边放着大大小小奢侈品的手拎袋时,立即打起精神,羡慕地说:“你们买了好多东西啊。”
“是啊,因为我和子晨明天要去三亚拍婚纱照,顺便想玩几天,所以买了游游衣还有裙子之类的物品。”王诗蓝说话的同时挽上陆子晨的手臂,看向喝着果汁的沈以念,一脸幸福地说,“以念,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在三亚免税店买的?到时我们帮你带回来。”
“我不缺什么,谢谢。”沈以念礼貌地回道。
秦宇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陆子晨,说:“陆先生真幸运,能这么早就遇到可以结婚的人。”
“没沈以念幸运,她在五年半前就结婚了。”陆子晨同样话里有话地说。他在告知秦宇,在告诫沈以念,也在提醒自己,他们三个人都没资格再去谈一段感情。
“诗蓝,我听说,三亚的天涯海角景区里有一块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石头,你们到那里留影一定不错。”沈以念再次刻意打断陆子晨和秦宇的交谈。
这场因她而起,一场没有硝烟且没有必要的战争,应该尽早结束。
隐约闻见了火药味儿的韩姗,跟着沈以念附和说:“又是天涯海角,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既浪漫又寓意美好。以后等我有男朋友的时候,一定要和他去那合张影。”说完,她将目光瞥向并不看她的秦宇,又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沈以念。
王诗蓝说:“不行,不能去,天涯海角虽然听起来浪漫,但有忌讳在里面,都说天涯海角是走到尽头的意思,那情侣去了,岂不是感情也要走到尽头了,所以不能去。”
“迷信。”陆子晨漫不经心地说。
王诗蓝娇嗔一声:“有些事情还是迷信点儿好。”她把眼神递向沈以念,笑着问,“以念,你说是不是?”
“是吧。”沈以念微笑,淡淡地回道。
于沈以念而言,如坐针毡的一顿饭终于吃完,五个人一起从餐厅里走了出来。
结账的时候由于陆子晨抢先一步,因而秦宇对陆子晨大方地说:“找个机会,再一起吃饭,我请客。”
“好,改天。”陆子晨礼貌地应下后,和沈以念点头致意,就开车载着王诗蓝离开了。
沈以念转头看向秦宇说:“你刚出院,需要休息,快回家吧,晚上先不要去酒吧上班了。”
“以念说得对,秦宇,你快回家吧。”韩姗也跟着催促说。
秦宇略显迟疑,随后说:“好吧,那我先走了。”
秦宇走后,沈以念和韩姗步行回到“花嫁”。
晌午阳光明媚,只是沈以念觉得还是有着驱赶不走的凉意。
下午沈以念在办公室里,空闲下来时脑海里总会响起王诗蓝所说的“因为我和子晨明天要去三亚拍婚纱照,顺便想玩几天……”等一些话。
沈以念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她登录QQ,想看看姚思雯在没在线,和她聊聊天。
从好友列表里找到姚思雯的QQ,彩色头像证明着她在线,还没等她发消息给姚思雯,姚思雯的头像就已经闪动了。
狠斯文:以念,我没看错吧,你居然上线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真是难得!
北国以北:……你年假什么时候休完呢?
狠斯文:我辞职了,在家备孕了。
北国以北:……
狠斯文:其实主要原因是,我后来和陈宏伟联系上后,就通过他的引荐,去了他新就职的高氏集团工作。可现在闹成这样,我没法儿回去上班再面对陈宏伟,就算我能坦然面对,也得顾及老贾的感受。
北国以北:懂了,那陈宏伟还纠缠你吗?
狠斯文:不了,而且他以后也纠缠不了了,因为老贾让我换了手机号码。
北国以北:哦,不再联系就好。
狠斯文:话说回来,你和林泽枫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
坐在电脑前的沈以念一愣,滚动鼠标滑轮,在好友列表里找到林泽枫灰色的头像,如今已逝的他,没有一点生机。
他的个性签名还写着: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沈以念难过得深吸口气,心在隐隐作痛。
这世界的残忍在于有些人一转身便不会再见,而有些QQ头像一旦灰色,就再也无法亮起来。
想到姚思雯曾拨通给林泽枫的手机号码,沈以念不由得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再次拨打给了林泽枫。
手机传来的不是关机的消息,而是一声“嘟——”的声音,沈以念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身胸口一样。
几声嘟嘟的声响后,手机传来被人接通的声音,她几乎屏住呼吸,仔细听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她甚至听见了对方喘着微弱的气息。
沈以念不免红了眼眶,急切地问:“林同学?林同学,是你吗?”
手机另一端的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连气息都在努力调整到她听不见的声音。
“不!你不是林同学。”沈以念找回自己的理智,紧攥了手机,用轻而有力的声音说,“先生,请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承认自己是林泽枫?请你不要用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的名义,去开一群活人的玩笑。”
手机里突然传出挂断的声音,沈以念一瞬间如同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潜意识里,她还是希望手机那端的人对她说一句:“以念,我是林泽枫。”
沈以念忙按了重拨键,得到的回复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沈以念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QQ一直传来声响。
沈以念点开姚思雯的QQ小窗。
狠斯文:人呢?人呢?!
狠斯文:以念,说话啊……
沈以念用纤细的十指在键盘上飞快敲下:思雯,怎么办?那个人不是林同学,怎么办?!林同学好像真的去世了……
手放在发送键上,良久,她缓慢上移至删除键,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发送过去的消息只是:在。
亦如她和林泽枫去巴黎四个月后,她独自坐在电脑前,六神无主,慌乱无助地点开陆子晨的QQ,迅速敲下文字。
陆子晨,怎么办?林同学的病情恶化了,他准备放弃治疗了。
陆子晨,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才能帮到林同学?!
陆子晨,怎么办?我好累,好难过。
陆子晨,怎么办?到了现在,我还是恨不了你,忘不了你,我还是会好想你。
陆子晨,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狼狈?你怎么可以把我逼到异国他乡流浪?
陆子晨……陆子晨,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只要你来找我,之前发生的种种对与错,我都不会计较了。
陆子晨,你为什么就是不来呢?!
她用尽力气地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心里久久回响,郁结到疼痛难忍。
她那只颤抖的手,没有勇气按下发送键,最终点开姚思雯的QQ,发送一句:思雯,我准备和林同学结婚了。
一晃多年,可今天当她再次关了和姚思雯聊天的小窗时,情景如同再现。
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像要把她吞没一样,让她紧攥成拳的手,捶着胸口,一下一下,用力地,痛苦地,嘴里发出隐忍着的哭声,那声音如同受伤的困兽,连大声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