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迹部夫人所说,如今最有实力也最负盛名的两大阴阳师家族分别是关东的土御门家和关西的花开院家。只不过当年因为明治维新后上位者明令废除阴阳道,令原本无比风光的阴阳师家族受到重创,阴阳道的两家魁首土御门和花开院更是首当其冲。
即使后来阴阳道又以神道教家学的名义重新被官方接受,元气大伤的阴阳师家族也再难找回幕府时期的荣光。
为了避免自家阴阳道传承断绝,如今阴阳师家族差不多都是半隐居状态,都在专心培养着后代。而在阴阳师逐渐隐匿的这期间,对于传承要求并不是特别严格的除妖师兴起,在西边活跃起来,其中的场一族作为最大的除妖师家族更是名声在外。
“泰山府君祭是安倍晴明流传下来的术,作为安倍晴明后代的土御门家族是否嫌疑最大?”,将最近从网络上收集到的信息交给路未明,听路未明讲完如今阴阳师家族现状的药研猜测道。
“安倍晴明并不是泰山府君祭的创造者,泰山府君祭在华夏流传已久,他只是第一个将这术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阴阳师,虽然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观摩着手中极为精美的茶具,鬼灯表示药研猜错了。“作为安倍晴明的直系后代,土御门家比谁都了解泰山府君祭,明白蒙蔽泰山府君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的他们反而嫌疑最小,同理,身为流传千年之久的花开院家也不太可能。”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他们,那泰山府君现在应该已经抓到犯人了才对。”
“鬼灯说的没错,这件事的确和土御门家以及花开院家没什么关系。”,随手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的路未明点了点头。“我之前分别联系过土御门家和花开院家的家主,他们都十分确定地说‘家中并没有此等胆大妄为之徒’。”
“诶?阿鲁金什么时候认识的阴阳师啊?”趴在榻榻米上看漫画的今剑好奇地问。毕竟路未明特别宅,认识的人实在不多,本丸的刀剑都十分清楚她的交友情况,除了之前知道的日暮戈薇家里是开神社的,她认识的人里她才是最不科学的那一个。
“嘛,算不上认识。”路未明这么回答道。
“作为泰山府君,说主上是阴阳道所供奉的主神也不为过,所以无论是土御门或者是花开院其实都可以说是主上的家臣,主上想要联系他们当然很方便。”,小狐丸从外面走进来,带来了一些油豆腐作为点心。
“所以鬼灯大人才会说,如果犯人是阴阳师那主上早就抓到他的话啊。”物吉了然地点点头。
看着这一屋子要灵力有灵力,要能力有能力,能打听话还好看的付丧神,长期处于人手缺失状态的鬼灯十分眼热,毕竟有能联通彼世能力的阴阳师本就稀少,而阴阳师再强也是人,无法长久呆在地狱,好不容易等他们死了,愿意留在地狱任职的也少,他们更希望带着强大的灵力投生,希望下辈子可以达到更高的成就。
相比他们,本就是神灵的付丧神就自由多了,而且还绝对保质。虽然一般的付丧神长久待在地狱有被黄泉污染堕落成鬼的危险,可这群付丧神的审神者是泰山府君,有泰山府君的神力庇佑,他们就不可能堕落。
“泰山府君,除了这群刀剑付丧神,您手下本来还有各个阴阳师家族愿意排着队给您效力,处理人间事务完全游刃有余,相比您,本就忙碌的地狱现在因为逃逸在外的恶鬼,依旧陷在高强度的加班状态,请问我是否可以从您这儿借调一些人手呢?”
“我的确得对地狱最近的忙碌负一定责任,只不过我分明记得鬼灯大人在抓捕恶鬼的时候也给我的工作增加了一定的难度,所以对于地狱的忙碌我深表同情,可我就没有义务一定要借人手给你们了。”看着路未明的假笑,鬼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路未明竟然还记仇。
“华夏一向讲究以德报怨,我以为以泰山府君您的气度,是不会跟我一介小小的辅佐官计较的”。
“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跟你计较呢,不过鬼灯你可能误信了断章取义之人的以讹传讹,圣人的原话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然,我要真是以德报怨的傻子,估计现在的泰山府君也不会是我了。”说着,路未明看着鬼灯轻轻挑眉。“我想鬼灯应该没把我当成傻瓜才对。”
“您说笑了。”鬼灯表情不变,而本来假笑着的路未明却没绷住真笑了出来。“刚刚的确是跟鬼灯你开了个玩笑,当初我既然答应了阎魔大人不计较,那就是真的不计较了,我还不至于在这点儿小事上出尔反尔。”
笑过,路未明的表情变得真挚了许多,气氛也随之一松。“对于地狱如今的状况我虽然有心,但是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并不是我不愿意抽人手给你,而是他们虽然受我庇护,可我并没有和他们签订劳务合同,他们其实有自己的工作,这次也是在兼顾原本工作的同时特地腾出时间来帮忙的。”
坐在旁边吃糖果的萤丸看起来特别乖巧,路未明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我可不是小孩子。”萤丸抱怨着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抗拒。
“他们的心意我特别感动,我把他们看作是家人,并不想让他们那么劳累,所以只能拒绝鬼灯你了。”路未明都这么说了鬼灯还能逼着路未明把刃借给他不成,他只能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就在鬼灯告辞准备离开的时候,路未明又说了一句话。
“我现在不派人手给地狱,以后也不会。地狱已经运转了这么多年,内部有自己的规矩,我这些刀剑都被我惯坏了,去了也怕给你们添麻烦,还是我自己管着吧。”
鬼灯没有说话,对着路未明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穿过设置在本丸的地狱通道,鬼灯回到了阎魔厅,这时阎魔大王刚刚处理完一批公文,正喝着茶暂时休息。
看到鬼灯回来,快被公文埋了的阎魔大王松了一口气。“鬼灯你终于回来了啊,泰山府君那边怎么样了?有线索了吗?”,阎魔大王问完,没有等鬼灯回答就接着说,“嘛,以那位的能力,应该很快就可以解决了吧。”
鬼灯对阎魔大王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分出一部分公文看了起来。
“说起来,鬼灯你这次去拜访泰山府君没有做出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吧?”
深知鬼灯性格的阎魔大王看着一语不发的鬼灯,不由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无力感。
“有些事情即使得罪人也要提前弄清楚,地狱好不容易改革完善,我可不想再多出来一个伊邪那美大神压在头顶导致工作难度增加,更何况伊邪那美大神还只是一个神,对方可是自带一群护身刀剑。”
想象一下鬼灯的话,阎魔大王也不免有些担忧,毕竟当年他还是二把手的时候,因为头顶有位任性妄为的顶头上司,很多改革政令都没办法很好的实施。“不过即使她只是……她也肯定不会像伊邪那美大神一样吧?”
“当然,她已经答应我绝不会插手地狱的运行,以她过去的经历来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她就不会这么说了。”
听到鬼灯已经得到路未明的承诺,阎魔大王就放心许多。说实话,虽然他掌管着地狱,可在路未明面前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怵,生怕她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
只是阎魔大王刚松了一口气,转眼就看到鬼灯脸上阴森森的表情,吓得他一口气又提上去了。
“即使她真的要做什么,遭殃的肯定也不是我们。”鬼灯笑得十分幸灾乐祸。“我早就看天上那群不干事就知道吃喝玩乐,还自命不凡的家伙们不爽了。”
“你…你的意思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阎魔大王话都要说不利索了。看自家上司这么怂,鬼灯只好收起自己吓人的表情。“我是随口说说而已,人家可不一定有闲工夫去管和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事。”
阎魔大王仔细想想,感觉也是。心刚放下一半就又听鬼灯说。
“当然,要是那几个无聊的神明主动找茬那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有些神的性格,真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干出主动上门找茬的事,阎魔大王感觉自己心脏病都快要犯了。
“虽然我是不在乎那几个神会怎么样,但是为了避免他们未来干架波及到地府,阎魔大人你以后去开神会的时候,有关泰山府君的话最好一句都不要说。华夏和日本神系只有地狱有联系,身为华夏神明的泰山府君并不会关心这边的天神,只要他们不主动作死,两者之间就永远不会有交集。”
听着鬼灯的忠告,阎魔大王郑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刚点完头就又产生了疑问。
“可是按鬼灯你的说法,即使有神真的来找泰山府君的茬,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又怎么会波及到地狱呢?”
“如果打得过的话可能不会波及到地狱,可打不过当然就另当别论了。你觉得泰山府君会打不过?”
想起当时华夏那边的神交过来的路未明的履历,阎魔大王觉得本土神明打得过的可能基本为负。
和路未明相比,他们这边的有些神就是熊孩子,还是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那种。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些神一次次上门找茬,然后被打得哭唧唧回去,最后没办法对着他发泄怨气的情景。泰山府君是华夏神,自身实力还强悍,不怵他们,可他是本土的神啊,即使没办法插手地狱的事,每年开神会的时候找茬也够他接下来大半年不舒坦了。
果然,有关泰山府君的事情,他还是严格保密比较好。
正如只关心地狱的鬼灯,路未明现在只想赶紧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鬼灯走后没多久,浦岛带领着外出探查的短胁小队正好回来。他们出门的时候在路未明的示意下带了几坛酒,路未明酿的酒含有大量灵气,对于妖怪来说是难得的大补之物,想必会有妖愿意用消息来换。
等他们去到之前举办妖怪祭典的山上,虽然妖怪们一开始碍于刀剑付丧神身上的锋利气息不敢靠近,但闻到味道的妖怪们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很快就聚集了起来。
“他们说那天祭典他们见到了许多陌生的妖怪上山,之后就有人在山上支起结界,因为都是些低级的妖怪,所以他们没办法靠近,所以根本不清楚结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后来结界突然消失,里面的陌生妖怪也随之不见,只有之前进去的人类下了山。”
那些妖怪所说的人类就是当时去参加祭典的路未明她们几个。按照这些妖怪的说法,他们知道的估计还没有路未明自己知道的多,最起码她清楚中间结界突然消失的原因是鬼灯故意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了。
而且,这幕后的人的确有点儿手段,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抓不到人。要她说那位地狱辅佐官大人也是心思细腻,故意用发泄不满的姿态给她增添难度,无论她怎么是怎么想的,都只能先专心收拾烂摊子,而且这整件事所严重也严重,但解决也确实好解决,毕竟那些被夺走福寿的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而且作为泰山府君的她也可以随意补足那些人缺失的福寿,纯粹就是耗时间,让她无暇插手地狱的事务。
穿越之后难得遇到个心思玲珑的人,对掌控地狱不感兴趣也并不打算计较的路未明看破不说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听浦岛继续说下去。
“就在我们觉得打探不到消息准备回来的时候,有个妖怪告诉我们他前不久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他说不久之前他去拜访朋友的时候也在朋友居住的山上发现了许多突然出现的陌生妖怪,之后山上也出现结界,让他们无法靠近。”
说到这里,这个妖怪的经历和别的妖怪并没有什么不同,而接下来的故事也跟之前妖怪说的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两个消息里所包含的信息量就差得有些多了。
同样是有人类进入了祭典,同样是结界和妖怪消失,但是差别就在人身上。
路未明他们所去的祭典中断是因为地狱辅佐官亲自来人间抓捕恶鬼,对方见事不对才匆忙逃离,那这一场祭典中断的理由又是什么?
据那妖怪所说,结界消失之后,他们见到的人类是有受了伤的,如此就可以猜测那些人是在参加祭典的时候发现不对,很可能跟祭典幕后的人交过手。
“那个妖怪有那几个人类的相关信息吗?例如姓名、外貌特征之类的。”
“他说他朋友曾经见到过那几个人类在山上训练过,里头有一个很奇怪的小婴儿,他曾经叫其中一个人类纲吉。”
听到这个名字,路未明沉默了两秒随即问道。“那个妖怪的朋友住的地方在哪儿?”
“靠近并盛町附近的山上。”
并盛町 沢田宅
门铃声响起,沢田纲吉打开门铃对讲机。
“请问沢田纲吉在家吗?”
即使因为电流的传导让对面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沢田纲吉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路学姐!”自从路未明结束交换之后他一直没能有机会再见到她,沢田纲吉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来找他。“路学姐,请稍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开门!”
关掉对讲机,沢田纲吉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昨天因为刚刚结束训练的他,累得根本没精力洗澡,一回家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倒在床上一觉睡到现在才醒。
想到自己要以这样邋遢的形象去见路未明,已经成长的有些冷静稳重的沢田纲吉好像瞬间回到了初一刚刚开学的时候,仿佛自己依旧是废柴纲。
“路学姐竟然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即将崩溃的沢田纲吉被Reborn飞来一脚踹倒在地,一套衣服被扔到他身上。
“洗澡肯定是来不及了,让一位女士等太久可不是绅士所为,给你十五秒把你身上咸菜一样的衣服换下来,不然我就开木仓了。”
被Reborn用木仓口指着,纲吉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倒不是怕死,而是死气弹一旦激发,连带的就会有爆衫状态。如果要他以全裸状态出现在路学姐面前,他宁愿死了算了。
沢田纲吉就用这样必死的心态在十五秒里换好了衣服。
在门口等了大约三十多秒,正好奇怎么回事的时候,沢田纲吉打开了门。
“路学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路未明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发现他看起来比她离开的时候气质沉稳了不少,同时很明显的,他的体质也因为严格的锻炼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
看到当初自己点拨过的孩子有在好好的成长,路未明很是欣慰。
“这是我做的一些小点心,带来给你和沢田阿姨尝尝。”
一只小手接过点心盒子,坐在沢田纲吉肩膀上的Reborn非常绅士的先对路未明表达了让她等待的歉意,然后又对路未明带来的点心表示了感谢,并请她进门。
“我是Reborn,很高兴认识你,路小姐,我听阿纲说过,他之前没少受您的照顾。”
“没什么,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孩子。”
路未明看着沢田纲吉微笑,得到夸奖的沢田纲吉不好意思红着脸也笑了,他正准备谦虚两句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不好意思,家里小孩子太调皮了我上去看一下。”Reborn跳下沙发离开了客厅。
目送Reborn离开,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和路学姐独处的沢田纲吉为了不冷场,大脑在两秒内飞速运转,最后从‘路学姐你吃饭了吗?’、‘路学姐,你最近怎么样?’…‘路学姐,你是怎么过来的?’诸多选择里挑了一句说了出来。“路学姐,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而这句话让正监听两个人对话的Reborn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我的确是有事才来找你的。”没给沢田纲吉脑补的时间,路未明紧接着就表明了她的来意。“我最近在调查一件事,前不久东京附近出现了所谓的妖怪祭典,不少人类从里面的妖怪那买到了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我听说你和你的同伴也参加过。”
听到路未明提起妖怪祭典,以为路未明是对妖怪祭典感兴趣的沢田纲吉原本有点紧张的表情就凝重起来了。“路学姐,那个妖怪祭典有问题,里面卖的东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说到这儿,沢田纲吉停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怕里头的内幕会吓到路未明。
“看来你是发现了什么了。”有点儿惊讶于沢田纲吉敏锐的直觉,路未明笑着拍了拍沢田纲吉的头。“你很棒棒哦。”
沢田纲吉:我的天,我昨天没洗头,摸起来不会黏糊糊的吧。
路未明刚一挪开手,沢田纲吉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头,路未明以为他和萤丸一样怕长不高,所以不喜欢别人拍头,就没有在意。
“我想你应该见过祭典背后的东西,甚至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没错,所谓的妖怪祭典其实就是一场骗局,那里面所售卖的减肥果记忆果其实都是由恶鬼的怨气化成,他们交易的并不是人类的钱财,而是人类的福寿。之前我也去参加过一次祭典,只可惜在那场祭典中有人打草惊蛇,导致我失去了幕后之人的线索,听说你应该和他们交过手,所以我才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沢田纲吉听着,被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地张大了嘴巴,完全顾不上捂头了。
在他的印象中,路学姐是个特别聪明、特别温柔、特别耐心的女孩子,在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危险的时候,他就一直想要努力变得更加优秀,以后成为一个可以保护她的可靠男人。
本来还以为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训练的他已经离这个目标不远了,可现在看来,他还真是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