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慈恩寺离京城稍远,坐马车就得两个时辰,慈恩寺又是在半山腰,光是上山的阶梯就有近千,又被人称千步梯。

挂着禛贝勒府牌子的马车摇摇晃晃出了城,夏日清晨的风中还带着一丝凉意,把车窗的帘子都吹了起来。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小床上的弘晖,小团子早已忘了昨日的不开心,睡得正熟,小脸蛋红彤彤的,他拿了个小毯子盖在弘晖微微鼓起的小肚子上。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山脚下,接下来就要步行,山脚下也有抬轿的轿夫,一般贵夫人小姐多坐这种软轿上山。

弘晖窝在胤禛怀中,一手拿着一块豌豆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极了一只偷吃的小松鼠。

上了山便有专门的小沙弥引路,绕过主殿,一行人来到了一处院落前,院落紧邻后山,有一片小竹林,因着人少显得十分寂静。

不一会,院子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和尚,双手合十温声道:“虚尘大师正在接待贵客,劳烦贝勒爷等一会。”

胤禛愣了一下,他原以为会被虚尘大师直接拒绝,都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以至于胤禛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至于那人口中的贵客,整个京城除了太子也就是那位了。

胤禛拒了进院子等候的邀请,带着弘晖去了竹林,竹林里有一处竹子搭建的凉亭,瞧着十分幽静。

父子二人坐在凉亭之中,苏培盛将从府里带来的糕点摆在桌上,又去寺庙厨房要了热水泡茶。

睡醒了的弘晖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十分规矩的坐在胤禛身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这还是阿玛第一次带他出来玩,平日里都是额娘带他来上香,或是去其他府上赴宴。

只是他今日表现的实在不好,睡了一路不说,还让阿玛亲自抱他上山,他对外都是成熟稳重的小郎君,怎么能做这么不稳重的事。

“阿玛,我今天没睡醒。”

正在喝茶的胤禛低下头,自家儿子肉乎乎的脸蛋往外嘟起,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胤禛忍不住发笑,这会睡醒了觉得丢人了?

“你还小,在阿玛面前不需要这般紧绷。”胤禛伸出去的手在即将碰到小团子脸蛋时,忽然转了个方向,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额娘说我是嫡长子,代表贝勒府。”弘晖表达能力有限,只能将乌拉那拉氏说的话简化了。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无论缠着他儿子的是什么东西,他会拼尽全力将那东西赶走,护住他唯一的儿子。

“孙嬷嬷,带大阿哥四处逛逛。”

孙嬷嬷微微福身,牵着弘晖的手走出了凉亭,凉亭外的竹林不大,走一会就出去了,再往前便是一池荷花。

翠绿的荷叶丛中,一枝枝荷花亭亭玉立,像娇羞的少女满脸羞红,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赏花。

孙嬷嬷带着自家小主子穿过人群,来到了池边,池边是雕刻着花草的白玉石护栏,弘晖还没护栏高,只能透过护栏的空隙赏花。

看了一会,弘晖从腰间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摸出了一个奶酪棒,撕开外面的油纸,露出乳白软糯的奶酪。

弘晖嗷呜一口咬下,边吃边美滋滋赏着花。

奶酪棒是白榆替他兑换的,只是他不知道为何从昨天后半天开始,白榆就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今天更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喂!你吃的什么?给我!”

弘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恶劣的嗓音,听声音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童。

弘晖转过头去,就看见离他两步远的东西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孩,看着年轻和他差不多大,小孩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弘晖手中的奶酪棒。

“这是我的!”弘晖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个小孩。

小孩快步走到他面前,弘晖才惊觉对面的人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也比他壮实许多,弘晖却没有一丝惧意,微微扬起下巴。

“孙嬷嬷,我们走。”

孙嬷嬷应了一声,正想上前带弘晖离开,那小孩突然伸手意图抢夺弘晖手中的奶酪棒,“啪”的一声,弘晖白嫩嫩的小手上就多了一个刺眼的红印,而原本握在他手中的奶酪棒已经掉在了地上。

弘晖看着地上沾着灰尘的奶酪棒气得眼圈发红,这是他付出了许多才换来的奶酪棒。

“放肆,你是哪家的?怎敢对我家阿哥动手?”孙嬷嬷怒喝道。

那小孩被孙嬷嬷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又恶狠狠瞪了孙嬷嬷一眼,“贱婢,我让我玛嬷打死你。”

周围的人被这番动静吸引,渐渐将几人围在了一起,小声议论了起来。

弘晖冷冷瞥了小孩一眼,“放肆,我家的嬷嬷什么时候轮到你处置?道歉!”

那小孩冷哼一声,忽的抬脚将掉在地上的奶酪棒踩了稀巴烂,“我玛嬷额娘都在这,等她们来了,我就让她们把你扔进荷花池里。”

小孩的花音刚落,几个女人挤开人群跑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年轻妇人抱住小孩一阵安抚,走在后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贵妇人。

“我的乖孙,谁欺负你了?玛嬷来给你撑腰。”贵妇人推开年轻妇人抱住了小孩。

“分明她家孩子欺负别人,这不是颠倒黑白吗?”围观的人轻声道。

旁边的人拉了她一把,“你可知这人是谁?隆大人家的李夫人,满京城谁敢惹她!”

刚才还鸣不平的人讪讪闭了嘴,这李四儿的名声满京城谁不知,不是福晋胜似福晋,隆科多后院被她牢牢掌控,听说福晋被欺负的都不敢出门了。

若那隆科多是一般人也就算了,偏偏他是康熙的亲表弟,嫡亲姐姐又是孝懿仁皇后,孝懿仁皇后膝下还有禛贝勒这个养子。

隆科多本就飞扬跋扈,而他十分宠爱的李四儿也在京城横着走,不受宠的阿哥福晋见着她也得绕着走。

“玛嬷,把他扔进池子里。”小孩拉着李四儿的衣袖,指着弘晖笑的一脸灿烂,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恶毒。

那荷花池水深至成人腰部,他们这般大的孩子掉下去,若没人及时救上来,怕就要命丧于此了。

李四儿这才将视线转移到眼前的孩童身上,瞧这穿着打扮也是权贵,李四儿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看着这孩子的面相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常宁好孩子,玛嬷给你做主。”李四儿扫了一眼弘晖身后的孙嬷嬷,浅笑道:“把那嬷嬷打死给你出气好不好?”

“我就要把他扔进水里,我还要他身上好吃的。”常宁不依不饶。

孙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护在弘晖面前,“李夫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别人家的奴仆说打死就打死,还想害我家小主子,可问过我家四爷和福晋了?”

年轻妇人听见孙嬷嬷的话,瞳孔微微一震,轻声劝李四儿,“婆母,那好像是禛贝勒府上的大阿哥。”

把禛贝勒府的大阿哥丢进池子里?别说人家亲阿玛不放过她们了,就算是万岁爷来了,也不会放过她们。

李四儿脸色突然变了,用帕子捂住嘴轻笑道:“原来是一家人,大阿哥还得叫我一声舅婆,常宁也是你表哥,不如你给你表哥道个歉,再把东西给他,这事就算完了。”

李四儿的话让围观人群倒吸一口凉气,常宁是大阿哥表哥没错,这李四儿怎么有脸让人家叫她一个妾室舅婆?

“叫你舅婆?”弘晖一字一句道:“我玛法乃大清帝王,阿玛是禛贝勒,额娘是乌拉那拉家嫡长女,你是什么东西?”

说完这些,弘晖悄悄呼了口气,余光瞥见落在自己肩膀上的白榆,那些话都是白榆教给他的。

[你别怕,这里人多她不敢对你做什么。]

李四儿脸顿时垮了下来,保养的十分年轻的脸上浮现一丝冷笑,说到底还不是众多皇孙中的其中一个,面圣的机会还没她家夫君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