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和陆凤走到陆国富的门前,见他坐在堂屋里抽旱烟。
陆忠走后,陆昭就很少看到他抽了。
他头顶上方那一块地方盘旋着很多白烟,让他看上去有点像个即将得道飞天的仙人。
两姐妹走进去,陆国富忙把旱烟熄了,“你们咋来了?”
陆昭说:“明天凤凤就要去上学了,我们来看看你。”
“好好。”陆国富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看向陆昭和陆凤的眼神复杂难辨,“昭昭,这回辛苦你了。”
陆昭摇摇头,安慰道:“爷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陆国富把手盖在脸上,不知不觉哭了起来,“我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得了两个儿子,结果两个儿子都没了,我以后还能指着谁呀?”
陆凤说:“爷爷,咱们陆家还有长孙,有孙女,再说了,你现在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陆国富用掌心揩干净脸上的泪水,点点头说:“是是,咱们家还有宁宁,还有你们,爷爷不怕。”
两姐妹静静站着,心里都有了些想法。
回去的时候,陆凤说:“原来他担心的是老了没人养吗?”
陆昭双手抄在兜里,倒是早已经看开了,她婉尔一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以前我爸就挺怕他的。”陆凤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因为他手里有钱,我妈也因为这个所以不敢惹他生气,后来我妈跟我说,他手上的钱很多都是从小叔寄给你们的钱里抠出来的,那时候我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爷爷?”
陆昭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陆凤转过头来,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生气吗?”
“早已生气过了。”
“那现在呢?就不气了吗?”
陆昭停下来,轻声说道:“我爸让我善待他。”
陆凤也跟着停下,她看着陆昭没有表情的脸,突然明白了很多事。
她和爷爷,实则都是这个家的罪人。
但是现在他们依旧还好好的呆在家里,享受着这个家给予的福荫和庇护,是因为陆华。
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陆凤一时间只觉得汗颜,“谢谢。”
陆昭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去。
等家里一切收拾妥当,该上学的去上学,李朝阳也要回学校去。
陆昭没有跟陆宁和未未去学校,而是跟着李朝阳走了。
李朝阳把她送到公安局,彰呈已经等在了那里,陆昭下车看到他,第一句便是:“彰律师,又要麻烦你了。”
彰呈笑着说:“不麻烦,我是拿钱做事。”
陆昭看向李朝阳。
后者朝她微微一笑。
陆昭也跟着笑起来。
她与他之间,实在不需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李朝阳因为学校有事,所以没有跟他们进去,临走时他对陆昭说,“我把彰呈留给你,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他,他很专业。”
“嗯。”
“还有,凡事尽力而为。”
陆昭看着他,眼里彷佛有着千山万水。
她明白李朝阳说的,但是她从来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只知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她说:“我不甘心。”
李朝阳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道:“好。”
……
有关部门的判责结婚已经出来了,跟李朝阳和陆昭说的差不多,判10年监禁,赔偿金额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奇怪的是,对方只是个货车司机,却说自己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彰呈首先察觉出了这里面的猫腻。
“按理说,他应该拿不出那么多钱的。”
“是啊,为什么呢?”
事发时的监控录像他们看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此不寻常,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个司机李朝阳让你查了吗?”
“查了,很清白。”
陆昭沉吟半晌,“或许我们应该再看下当时的录像。”
那个录像他们先前已经看过好几遍了,怕有遗漏所以都看得很仔细,此刻,他们现在显示器前面,更加不敢有丝毫大意。
民警说这个录像他们也看了很多次,确实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彰呈笑笑:“兄弟别介意,我们这也是着急,并不是不相信你们的业务水平。”
那民警也不好再说什么。
“停。”陆昭突然喊道。
民警依言按了暂停键。
“麻烦往前倒一点。”
陆昭凑上去,彰呈也往显示器靠近一些,陆昭指着屏幕边缘的一个人说:“麻烦把这个人放大看下。”
民警照做。
他们都不认识这个女人,而且她跟这起车祸看起来并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民警和彰呈都有些不明白。
但是陆昭认识这个女人。
虽然屏幕并不清晰,但那就是王芳无疑了。
“这是我那个离家多年,最近又回来要钱的妈。”这话,陆昭是等到出了公安局才说的。
她之所以不当着那民警的面说,是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彰律师,那个司机恐怕你得再仔细的去查一下,我总觉得他背后有人。”
彰呈见她眉宇轻拧,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他跟……”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彰呈的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
陆昭说:“这件事跟王芳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我不相信她当时在那里纯粹是巧合。如果真如我所想,事情就有些棘手了,你记得通知李朝阳,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彰呈看着她,看着这个只有16岁的女孩子,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真的只有16岁吗?
他不敢相信。
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去证明什么,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对她另眼相看了。
朝阳说的对,她真的是个宝贝。
彰呈把陆昭送回村里朝,走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关于陆昭说的那些,还有那边那些。
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是公安局里的熟人。
对方说,那个肇事司机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全身溃烂,但是溃烂程度一次又不重,几天下来却又很严重,连医生都不知道原因。
彰呈皱了皱眉,“他现在人呢?”
“还在医院里住着呢,现在连动都困难,只是还能说话。”
“我刚从公安局出来,怎么没人跟我说这事?”
“这人毕竟是在局里出的事,怎么好说呢?那司机说他有钱赔偿,也不知道是不是给病糊涂了。”
彰呈没说什么,跟那人扯了点别的事,便挂了电话。
他的手指轻敲这方向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慎得慌。
好端端的怎么就皮肤溃烂了呢?还是全身都有问题,还查不到原因,这太奇怪了。
他突然一愣,然后把车停在路边,又拨了电话回去,“肇事司机跟谁有过肢体接触吗?”
“就局里负责这个案子的人啊……哦对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们说死者的女儿差点晕过去,倒在那司机身上了。”
彰呈心里一突,然后挂了电话。
他在车里呆坐了几分钟,然后给李朝阳打电话。
李朝阳已经到学校了,听他把事情说完,反而笑了,“这事应该是昭昭做的。”
彰呈:“你还笑得出来,看以后陆昭怎么收拾你。”
“只要我不做对不起她的事,她怎么可能收拾我?”李朝阳笑着说,“那个肇事司机,你再去查一下,昭昭说的有道理,这一切看似没有关系,说不定有大关系,大意不得。”
“嗯。”
在彰呈快要收线的时候,李朝阳突然说:“彰呈,你会喜欢她的。”
彰呈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还是觉得有些震惊。
这……这哪里是个小姑娘会干的事啊!
……
王芳这辈子在城里呆的久了,把城里人那套吃喝玩乐学了个十成十,心机手段却毫无长进。
没钱了只会一次次去找女儿儿子要,要是不给就去找前夫。
前夫再不给,她就没法子了。
有人跟她说,让她去找陆华要钱,如果他不给,那个人就给她,条件是她要把陆华引到马路上去。
那个人事先给了她500块钱,她看得眼热,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她这么做,她眼里只有钱。
于是就去了。
想尽了办法把陆华引到大路上,还没反应过来,陆华就被车撞了。
她连对方事先说的尾款也不敢要了,匆匆忙忙的回了镇上,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一闭上眼就都是陆华,血红着一张脸,要来找她索命。
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想起陆华的好,想起他曾经对她的种种。
她心里后悔极了。
但是后悔又有什么用,陆华已经死了呀。
她躲在一旁的花坛后面,看得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说他死了。
有根钢筋插进了他的身体里,血浆从嘴里不要钱似的流出来,他的脸上,衣服上都是血。
在很短的时间内好像要把身上的血全部流干。
她趴在花坛边吐了个昏天暗地,然后双腿发软的走了。
不知道陆昭和陆宁知不知道陆华出事,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她兜里揣着那500块钱,头一回不敢花了。
这一晚又是浑浑噩噩的睡着了,孩子就在她身边躺着。
他们两母子要几个月前就被赶出来了,她跟那个死鬼又没有合法的关系,充其量能算个同居,这是当初她被扫地出门的时候那个王八蛋说的。
她身上没有钱,又带着个孩子,只能进小作坊去做工,一天累死累活的还整不了几个钱,所以她才去找陆昭的。
从前跟着陆华,虽然也是打工,但哪有这么幸苦,但她实在是没脸去找他,想想忍一忍,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结果孩子生了场病,她没办法,只得又去找了陆昭,陆昭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得去找陆华。
陆华还是心软,给了她钱。
她像是尝到了甜头,心想着陆华在外打工,自己又是个节约的,身上一定有不上钱,她就变本加厉,没钱了就去找他。
这才把老实人逼急了。
陆华不肯再给她钱了。
然后,就出了这个事。
王芳现在那个悔呀。
眼泪只能往后背心里流。
她又从梦中惊醒了,还梦见她的孩子被人抱走了,她赶紧转身,看到孩子还在自己身边,不由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倒是好眠,一觉睡到了天亮。
“王女士,睡得好吗?”
房间响起一道突兀的人声。
王芳本来还是睡眼惺忪,被这声音吓得立刻就清醒了。
定睛一看,陆昭现在屋里,离床边还有几步远,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说不出的漂亮。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昭只是笑,好整以暇的环顾四周一圈,才道:“王女士一生想要享受生活,没想到居然会住这样的地方,这房子一到下雨,应该会漏水进来吧?还有旁边那条臭水沟,你每天呆在这屋子里,怎么忍受得了这臭气?”
她每说一句,王芳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因为愤怒变成了猪肝色。
陆昭想找把椅子坐下,却发现这屋子窄得自己连转身都是个困难,她有些无奈的说:“事实证明,一个人总想不劳而获,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对吧?”
王芳彻底被她气恼了,翻身下床,“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你来干什么?”
她在气头上,倒是忘了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什么。
她一怕那些警察发现是她把陆华骗到马路上去的,二怕陆昭来找她麻烦。
虽然这女儿是她生的,小时候也喂过她奶,带她出去过,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即使有母子情分,也早就消磨殆尽了。
她心里还是有些怯怕,所以只是站在床边上,并不往陆昭那边靠近。
陆昭说:“你最近睡得好吗?”
王芳一愣,脸色恢复了惨白,“关……关你什么事!”
“陆华死了,你高兴了吗?”陆昭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着笑,在王芳眼里,她已然化身成了一个无情无心的魔鬼。
那魔鬼正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尖叫着想往后退,但身后就是床,她又能逃到哪里去,最后不过是一脚跌到了床上,一脸惊恐的看着陆昭站在床边,而她慢慢的往墙那头挪去。
她大脑现在完全不能用了,怔怔的呆了一会儿,突然叫道:“陆华死了?什么时候事情?怎么死的?”
陆昭双手环在胸前,立在床边,将她脸上的神情一一的收入眼中,“几年没见,你倒是学聪明了,装,接着装,我有的是时间。”
王芳心里害怕,刚才冒出来的那点儿小心思就又没了。
只能重复道:“陆华真的死了?怎么死的?怎么可能呢?”
这屋子狭窄逼仄,一个成年人站立时,只有寸余头便可触到天花板,陆昭虽然不算很高,但因为站着,而王芳坐着,所以就显得高大,加上气势逼人,王芳到最后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陆昭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笑道:“我这个人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天我来的目的想必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你能够乖乖的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我姑且饶你一条狗命!”
王芳嘴巴颤抖,她没见过这样的人,更没见过这样的陆昭,只能一味缩在床角上,不吭声。
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说。
说了就完了。
那人说了,如果她敢把这事透露出去半个字,那她和她的儿子就没有活路了!
她的儿子……儿子!
床上哪里有个人。
王芳抬起头来看着陆昭,喊道:“我儿子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陆昭笑着说:“我说了,只要你把事情交待了,我不会难为你,更不会难为你儿子。”
“你不是陆昭!你是魔鬼!”王芳指着她,声嘶力竭的喊道,“你不是我女儿!你到底是谁冒充的!”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眼睛里血红一片。
陆昭感觉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轻声道:“你想杀我?”
王芳一怔,又听陆昭说:“你若杀了我,可就真见不着你儿子了。”
“有时候想想,人真奇怪,同样都是你的骨肉,为什么你对我和陆宁这么残忍,对那个你跟别人生的孩子却这么宝贝?”陆昭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眉宇打着轻结,仿佛陷入了疑惑中,“这三个孩子都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呢,这是为什么呢?”
王芳看着她困惑的表情,心里愈发害怕起来。
打从她几个月前第一眼见到陆昭,就觉得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孩子了。
这孩子聪慧、有主见、狠得下心,跟她不一样。
她压根不是这孩子的对手。
“昭……昭昭,妈妈错了。”王芳跪在床上,“妈妈不该离开你和宁宁,妈妈现在就回到你们身边好不好?你把你弟弟还给我,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妈妈给你磕头了。”她说完真的向陆昭磕起头来,额头砸在床板上,咚咚乱响。
陆昭冷眼瞧着她,只觉得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教人膈应。
她嘴角噙着冷笑,不咸不淡的说:“我弟弟在家里呢,我要怎么还给你?”
王芳愣住,抬起头来,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又羞又怒,“陆昭!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刚才就说得很清楚了。”陆昭无辜的看着她,“只要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了,我就走,并且把你儿子还给你。”
王芳看着她脸上的笑,一颗心直沉到了底。
看来自己今天要是不说,陆昭是不会放过她了。
陆昭见她犹豫,走到门边,轻敲了两声。
屋门应声而开,一个大汉拧着王芳的儿子走进来,那孩子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不住的在大汉手里挣扎,但他人小力气也小,哪里挣得过,手腕都给拧红了。
为了防止他吵闹,大汉往他嘴里塞了布条,此刻看在王芳眼里,这真是遭了天大的罪了。
她嚎叫着想要冲下床去救自己的儿子,被那大汉一只手就给挡了回去。
陆昭冷眼看她那凄凄哀哀的样子。
心里想的是,不知道爸爸在地下冷不冷,有没有被虫子咬。
早知道还是应该选择火葬,起码不会被虫子咬,对吧?
“昭昭,昭昭,妈妈错了,你放过他吧,他还那么小,他是你弟弟呀!”王芳跪陆昭脚边,双手拉着她的衣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陆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弟弟只有陆宁。说吧,说我想听的,你们就安全了。”
王芳徒地放开手,跌坐在地上。
大汉将那小孩儿重新带出去了,屋里又只剩下王芳和陆昭两个人。
半晌,王芳的声音慢慢传来,“那个人给了我500块钱,让我去……去把陆华引到马路上,我拿了钱照办了,然后,然后陆华他……他就被撞了。”
陆昭的手指慢慢的缩紧,“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
“叫什么?”
“不知道。”
“长什么样子?”
“长相我不记得了,他脖子上有个黑色的圆形胎记,跟陆华差不多高,四十岁上下。”
“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就在省城,你爸他们厂附近。”
陆昭松开手指,掌心处多了几个红红的指甲印,她舒了口气,“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女人。”
“是是,我是蠢,但我不是有意的。”王芳哭着说道:“我早知道他们想要害你爸爸,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他们的,也不会收他们的钱的,请你相信我啊昭昭。”
陆昭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陆华死了,你想怎么赎罪?”
王芳呆住,“什……什么意思?”
“你以为就这么算了吗?那是我爸爸,你曾经的丈夫!”陆昭蹲下来,视线与王芳的触到了一起,好让对方看看她此刻里的神情有多愤怒、伤心。
王芳看明白了,心里更是惊惧,“你……你不是说我把事情交待了就完了吗?你怎么可以骗我?!你个骗子!”
陆昭微微一笑,“我骗的人多了,多骗一个又怎样?”
王芳想拉她,陆昭却先一步起身,往门边退了几步,“王女士,我希望你能在这屋里好好的忏悔自己的过错,为我爸赎罪,为他抵命,将你从前欠他的,现在欠他的,都一并还了。”
等王芳反应过来,陆昭已经开门出去了。
她只听到屋门咚的一声关上,她去趴门,却是纹丝不动。
“陆昭!陆昭你放我出去!你不能关着我!陆昭!”她拼命的叫喊,企图用手指去将门抠出个缝来,但注定都是徒劳。
“你放我出去!来人啊!救命啊!”
陆昭站在门外,李朝阳将她拉到更远的位置站定,两人静静的看那屋子慢慢的被人从外面钉死,半掌宽的木板把那矮小的平房围成了一个孤岛,任里面的人怎么喊叫,都没人能听见了。
这里离城区相隔了几十公里,即使她逃出来了,触目所及之处也尽是山林,以王芳的智商,恐怕还没走出这里就被野猪野狗给分食了。
李朝阳找到她的手,轻轻握住,“那孩子怎么办?”
“稚子无辜,找个好人家送去做养子吧。”陆昭看着那屋子渐渐看不到了,灰黑的木板将那个屋子围得严丝合缝,她这才轻声道,“王芳欠我爸的,我就当她还了。”
李朝阳将她揽进怀里,手掌捧在她的后脑处,让她的脸靠在自己肩上,“昭昭。”
“嗯?”
“昭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