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乱作一团

“此事本王也觉得怪异, 遂派西羌深入广西乡村打探。他潜伏许久,竟误打误撞打探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何?”尊王语气加深, 想必是已经讲到了关键处。顾子瑄屏息留神听着,生怕错过一些重要的信息。

“三年前, 郑王李煜泽曾路过此乡并且停留过一段时间。那时郑王替父皇去广西山头寻山参, 不慎迷路山中, 久不能出。翌日遇到一老妇, 将其带出,并将饥肠辘辘的郑王带至家中, 供以饮食。据说李煜泽还在老妇家中逗留过一段时间。他自幼养尊处优, 能够在那破败的家中久留, 本王是不信。除却有一特别之物入了他的眼。”

“这个特别之物便是贤妃?”

“没错,老妇是个守寡之人,无儿无女,贤妃本是她捡来的孤儿。长大成人之后,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

“难怪当日在密道之中,听郑王与曾青说起过小公主, 那他三人是早已暗中勾结了。”

“还不止于此, 王妃可知父皇这代,子嗣怪异, 男子甚多, 女子甚少。而本王这辈, 确是相反, 比如东宫之中, 女多男少。往日更有神医预言,除却永乐之外父皇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女儿了,为何又突然来了个长宜公主?”

“王爷的意思是,这长宜公主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而很有可能是郑王的!他们背着皇上私通!”

“本王的猜测便是如此。”

顾子瑄被这个秘密惊住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以下犯上的欺君可是大罪啊!这郑王胆子也忒大了。”

“太子兄仁厚,为仁君之相,郑王却是城府极深,且胆大妄为,是小人也。”

“只要滴血验亲,一切就真相大白了。那王爷何时要将此事告诉皇上?这样一来,李煜泽必死无疑,毫无翻身之余地。”

“本王深思熟虑过了,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这个秘密留着,后面定有大用。古书中,法宝都是最后才出手的。我们且看时局如何变化。”

“嗯。王爷真是让臣妾刮目相看,短短时日便握住了郑王这么多把柄。”顾子瑄笑道,将脸颊贴在了李煜祺的前肩,仰着目光看着尊王的脸,脸上皆是倾倒的神色。一个时辰前的怒火皆被抛之脑后。

“王爷,王妃,已过午膳时辰,肚子可是饿了?可要出来吃些东西。”管家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马上就来。”李煜祺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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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子由,先前交于你购置长宜公主生日贺礼之事,可是办的好了?”长宜公主寿辰将近,李唯兮问起贺礼之事。

“自然,子由寻到匠人慕容清,请他打造金脚镯一对,镯中镶玉,样式十分独特,已命下人取来。便是我手中的这一个,请公主过目。”

“样式喜人,很适合长宜公主。”李唯兮取过小小的镯子,放在手心里观看。小孩之物,小而精致,多看几眼便会觉得欢喜。李唯兮反复翻看了慕容清打造的镯子,十分满意。

“慕容清艺高,手上功夫名满天下,往往是重金难求。用此物作为公主府的贺礼定然不失颜面。此外子由还准备了一些金贵的药材,届时一同送去。”

“子由费心了。”

几日之后,大晋朝长宜公主周岁礼。皇帝李嘉懿在紫禁城长春宫中大摆宴席。大小官员蜂拥而至,欢聚一堂。

皇帝降旨,大赦天下,减税一年。民间百姓欢呼雀跃,张灯结彩,共同祝贺。

长春宫里,刚满周岁的小公主李悦翎嘬着手指,她被贤妃娘娘抱在怀中。穿着一身红衣,着实是喜庆得很。在她身侧,皇帝李嘉懿拿着一个拨浪鼓,满脸慈爱的逗着。皇后陈氏,太子李煜轩携太子妃,尊王李煜祺携尊王妃等人皆围在一旁,面带笑意地看着这和乐之景。

“翎儿乖,给父皇笑一个。”

“咯咯咯。”

长宜公主笑,众侍女太监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欢笑满堂。

“公主府贺礼到!”

随着太监的高声通报,李唯兮与顾子由携手踏入长春宫,入眼便是这欢乐的氛围。

“公主与驸马来了啊,快坐,快坐。”见李唯兮到,贤妃立马起身招呼。

“谢贤妃娘娘。”

“离寿宴还有一段时间,公主与驸马先坐下歇歇脚吧。”

“好。”

“兮儿,你给你妹妹准备什么好东西啦,快让父皇瞧瞧。”李嘉懿转过身来,笑嘻嘻地问着李唯兮。

李唯兮递上了一个锦盒,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道:“父皇,这是儿臣请慕容清师傅特制的一对脚镯,赠与皇妹,祝福皇妹金安一生。”

“慕容清技艺名满天下,但一年前已不愿再入尘世。兮儿能请得动他,必得费上一些功夫。”看着那对脚镯精巧的样式,李嘉懿连连夸赞道=。

贤妃悄悄瞥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将皇帝的心思揣测了八分,面色随即切换,奉承地说道:“公主待妹妹果然是好,待悦翎长大,定然会好好报答公主的。”

“臣妾这就替长宜公主将这副脚镯带上,金灿灿的真好看呢。皇上您瞧,悦翎正抓着脚镯玩呢,看来很是喜欢公主的礼物。”

“姐妹情深,再好不过了。”李嘉懿看看永乐公主又看看长宜公主,脸上慈爱不已。

李煜祺与顾子瑄在一旁看着,竟不似他人那么欢喜,他们心中为大晋皇帝生出了几丝凄凉的之感。

皇帝位高权重,但要的不过是百姓家最寻常不过的子孙满堂,安康和睦。却总有有异心人欺下瞒上,玩弄他于鼓掌之间。今日有大多欢喜,日后若是揭发陋行之时便有多大的悲伤。

李煜祺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寿宴即将开始,还请皇上前去主持。”凡事都讲究个吉时。按照吉时行事就预示着大吉大利。今日吉时已到,礼部官员满脸堆满了笑,前来请圣驾。

“走吧,大家一起出去入座吧。”李嘉懿领着众人来到寿宴上,赐座。

宴席上,皇帝居主座,右边坐着皇后陈氏,左边坐着贤妃,贤妃她怀中抱着长宜公主。在往下,太子,永乐公主,驸马,各位王爷也分列两侧,各自落座。

“今日是朕的小女儿长宜公主周岁寿宴,当宜普天同庆。后宫少女嗣,今老天又赠了朕一位。当真是老天眷顾。这第一杯酒理当敬天地。”

皇帝面带感激之色,将杯盏中的酒倾倒在地上。

文武百官们也仿着他的动作敬酒。

“诸位官员,诸位皇族子孙,今夜放宽了吃喝,不醉不归。明日休沐!”

“臣等恭祝长宜公主殿下安康一生,万事顺意!”文武百官们举起酒盏齐声祝贺道。

“好好好,开始吃吧。”

“谢皇上隆恩。”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间,李唯兮恍惚想起先前自己寿辰之时,父皇也是这般,如今自己已然不是唯兮之人。李唯兮这心里生起了阵阵酸楚。

今日见大臣王公们阿谀的阿谀,奉承的奉承,恨不得见自己肚中所有的好话说尽。与昔日之如出一辙。李唯兮不由得触景伤情,举起酒杯,默不作声喝了几盏。心不欢喜易酒醉,几盏酒下肚,李唯兮昏昏沉沉了,醉醺醺地依靠在顾子由肩头。

李唯兮闭目假寐间,一声突然的撕心裂肺的啼哭爆发出来。她骤然睁开了眼睛。

“出什么事了?”她嘴中喃喃问着。迷蒙的双眼四处环绕。

接来下是几声从贤妃口中发出的刺耳尖叫:“皇上!皇上!你快看看翎儿啊!翎儿吐血了!”

李唯兮抬眼望去,看见大口大口的鲜血从长宜公主嘴中吐了出来,触目惊心。

李唯兮酒醒大半。

“传太医,快,传太医!”李嘉懿表情骤变,高声喊道。宽大的手掌微抖,他用手帕擦去长宜公主嘴中的鲜血。

顾子由见状直起半身,欲过去查看小公主的伤势,却不料身旁突然蹿出一人,在她肩膀上撞了一下,直直地朝着皇帝走去。

顾子由看着此人的背影停下了脚步。此人名为刘巷奇,是顾子由在太医院里的同僚,擅长治理孩童之病。

再转眼,顾子由瞥到顾峰会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朝着小公主走去。既然有他二人在,那便不成问题了。自己还是多留心这参加寿宴之人是否有不妥。

尊王李煜祺与顾子由也是同样的想法,他锐利的目光扫向众人,而后停在郑王李煜泽身上。李煜泽表情微变,身子未动,但心神已然飞到长宜公主那边去了。

霎时间,寿宴之上乱做一团,每个人都伸长脖子往主座这边探过头来,渴望看到一星半点的画面。但臣子位置太远,纵使他们十分卖力,也窥探不见。只能用寥寥无几的几句话将整件事情拼接起来。

皇帝忧心小公主,不顾议论纷纭的大臣,连忙抱着小公主往长春宫里走去。皇后连忙跟了上去。

长春宫乱作一团之时太子李煜轩出来维持秩序。

“保持安静,若还有高声喧哗者,拖出去杖责二十!”李煜轩高声说道,储君威严显露无疑。

文武百官议论声小了,但是交头接耳的现象并不能因此止住。

长春宫里,皇帝李嘉懿,贤妃,皇后,顾峰会,刘巷奇五人围在长宜公主身侧。里头是两位太医。她们一个抱住小公主清理着她嘴中的鲜血,一个替她把起脉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刘巷奇起身,面朝皇帝,禀报道:“皇上,小公主是中了毒呀!”

“中毒?公主性命如何?”

“微臣施以针灸,能不能救回公主?”

“翎儿啊,究竟是谁要害我的翎儿啊,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贤妃泣不成声,妆容尽毁。

“爱妃放心,朕定会彻查此事!绝对还给长宜一个公道。”李嘉懿满脸阴沉,斜入鬓的双眉紧蹙,龙颜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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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

大婚之后,纳真又开始忙碌起来,不分昼夜处理政务。这些天来,她都住在大明殿里,埋头批阅奏疏。

登基之前,纳真游历民间,踏遍了整个鞑靼。她知晓百姓疾苦,见着过那些啃着树皮,骨瘦如柴的孩童。遇到过尸骨遍野的荒地,他们都是被活在沉重的税收中,被黑心之人鱼肉。

民以食为天,以地为依,而千百年来,你争我夺,鞑靼之土地几经易主。诸多不法地主趁乱逃税漏税。而那些艰苦的农民,处境越发艰难。

自那时起,纳真便立下一愿。这天下不单单是为柯仑所争,亦是为普天之下穷苦的百姓而争。纳真自诩不是个好人,但她可以做个好大汗。她定要保得百姓温饱,人人皆可安居乐业。

纳真开始行动了,第一件事她便是要整顿朝纲,处置贪官。她还特地仿照晋朝设计督察院,招募清廉之人,让其检举不法之人。

此法行之有效,纳真上任仅几月,斩杀贪官近半百,所抄贪官家产皆用来救急贫民。

纳真之威望便因此事而立下。

纳真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丈量土地。

鞑靼民间有谣唱道:“富家得田贫纳租,年年旧租结新债。”

那些可恶的贵族乡绅们,他们依仗权势,侵占百姓农田,并且勾结狡猾的官吏隐瞒田亩以逃避赋税。最终导致私家日富,民家日穷。

念头一出,纳真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与耽搁,她即时颁布新规。

新规颁布,文武百官知晓纳真要丈量鞑靼土地,重新规定税务之事,便纷纷上书。不出所料,纳真得到了多数大臣们的反对。

“这帮可恶的嗜血之人,一旦牵扯到他们的利益,便大肆反对。过去的这些年,也不知他们鱼肉了多少的百姓!”大明殿内,纳真怒气冲冲,将手中的奏疏甩落在地上。

身旁侍女们惊慌不已,连忙跪下,齐声喊道:“大汗息怒,大汗息怒啊!”

纳真并不理会她们,手臂负在身后,怒气难平。她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便启动脚步,大步跨出了大明殿。几个看眼色的下属连忙跟上。

纳真一路朝着清宁宫走去,她埋头与政务,决心丈量土地,更改税务标准之后,已许久未见柯仑。

如今在前朝受了气,她只想快些见到柯仑,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慰藉。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能温暖她了。

只是...

纳真脚步一顿,表情一凛,只是她们之间...也不是那么融洽...

前些日子的争吵在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两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罢了,还是自己先低头吧。

重新抬起脚步,纳真跨入清宁宫。

汗太女方希已经四岁了,这个岁数的孩童个子窜得快。半年就能长高一大截。柯仑想着小人又要长大了,就要换新衣。于是便取来针线,亲自缝制起衣衫来。

而与纳真的争吵,她也已习惯。二人秉性就是这般,天生相克,不生矛盾就怪了。

柯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面朝漏窗,背对大门,思索了一会儿便又沉浸于手中的针线活,全然不知纳真已然靠近。

纳真起了兴致,轻声行至柯仑身后,用手捂住柯仑的眼。

双眼被柔荑覆上,柯仑只当是那个陪嫁的几个丫鬟闲来无事,便佯怒呵斥道:“辛夷,你不去做事,又来开本宫的玩笑,快将你的手移开,本宫这几日要将方希的新衣赶制出来。”

谁知呵斥之后,身后之人并没有松手,而是将身子紧紧的贴了上来,环上了她的腰。

这哪里是丫鬟会做之事!

柯仑连忙放下手中的新衣,一手拉住腰上的那只手,一手用力扒下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而后将脑袋往后转去。

“纳...大汗!你怎么来了?”柯仑惊呼道。她万万没想到她身后之人竟是纳真。自上次纳真负气出了清宁殿之后,她便没有再来过。

“怎么?哀的寝宫哀不能来了?”纳真双脚弯曲,身子蹲下,一手绕过柯仑的膝下,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温声问道:“柯仑还在生哀之气?”

“大汗,别这样!寝宫之中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啊!”柯仑脸皮子薄,不习惯在众人之前搂抱。而纳真却相反,她十分喜欢,并且乐此不疲。

“哎——柯仑,你总有这么多的理由。”纳真手一挥,屏退了寝殿中的下人,问:“现在可是好一些了?”

柯仑别过头去,不愿回答。

“哀知道你在生气,是哀不对。哀不该在你不愿之时强迫你。可是柯仑,为何你对哀总是冷冷淡淡?就连对一个侍女都比哀热情,哀心中不悦,十分不悦。”纳真苦着脸说道。

“柯仑生性如此,大汗早该知道的。一切皆是是大汗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