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小看)
屋外的脚步声逐渐近了, 沈婉婉又惊又怕,“表姑姑……”红着眼前躲在孟云卿怀中。
孟云卿攥紧手中的簪子。
除了这枚簪子, 她没有旁的物什可以防身了。
她昨日就是用这枚簪子刺伤了沈修进, 不知道今日来的人又会是谁?
“表姑姑……我怕……我想爹爹和娘亲……”沈婉婉哽咽。
“不怕, 很快太奶奶就会让人来寻我们了。”
“真的?”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 仿佛透着光泽的水晶玛瑙一般, 孟云卿忍着心中的酸楚, 应道:“真的,表姑姑怎么会骗婉婉。”
沈婉婉就揽紧她腰间的衣衫:“表姑姑, 又是五叔叔吗?”
她害怕沈修进。
听到屋外的脚步声,以为又是沈修进来了。
孟云卿却不知怎么接话了, 她也不知晓是不是沈修进,亦或是……齐王, 齐王身边的其他人……
这一世,她从未觉得这么孤立无援过。
即便是山洪暴发,满山的石头从高处滚落,砸得马车翻下了悬崖,山洞里被灌了泥浆和尘土,她险些被掩埋其中,她都没有如此慌乱过。
有段旻轩在,仿佛都可以迎刃而解。
眼下, 她身边只有婉婉,她要护好她。
思忖之际,听到屋外一声吩咐:“开门。”
沈婉婉屏住呼吸, 将头藏在她怀中,不敢看。
孟云卿也屏住呼吸,隐在袖间的手攥紧那枚簪子,大气都没敢出一声。
须臾,就见一身华服锦袍走进了屋中。
那张脸,化成灰她都认识。
齐王!孟云卿攥紧手中,他若是上前……
忽然,齐王身后还有一人走进,手中持着匕首,抵在齐王腰间。
宋景城?!
孟云卿怔住。
齐王受他钳制,并不敢做什么,脸色有些僵硬,却不见慌张之态。
随着宋景城身后进来的,是府中的几个侍卫,却碍于齐王的原因不敢随意上前。
宋景城脸上,是前世惯有的沉稳阴冷,看向孟云卿时,言简意赅:“定安侯让我来寻你,带上婉婉,跟我走。”
他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说得越多,她也未必会同他走,但如果是“定安侯”,她应当会听。
宋景城抬眸看她。
孟云卿果真一脸错愕。
须臾,又倏然反应过来,应当是宋景城劫持了齐王,以齐王做把柄,旁人才不敢上前。宋景城是受了舅舅之托,带她离开这里。
孟云卿脚下踟蹰。
宋景城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走。”
这样的声音,语气,眼神,都与前世的宋景城无异。
孟云卿愣住。
齐王就笑:“宋景城,我还真小看你了!”
宋景城却并搭理他,只厉声唤道“孟云卿!”
言罢,匕首抵住齐王的腰间,堵在门口的侍卫都纷纷退了出去。
孟云卿才回过神来,抱起婉婉,跟在他身后。
无论如何,这一世的宋景城是舅舅的亲信。
舅舅信赖他,还托他到苍月来看过她。
齐王的意图,沈修进已经说得很清楚,眼下不走,她和沈婉婉怕是真的没有机会再走了。
出了屋子,苑外已里里外外围了二三十个侍卫。
沈婉婉吓得拼命哭,孟云卿连宽慰她的余力都没有,只能抱着她,紧紧跟在宋景城身后。
来怡园的时候,宋景城已经将各处位置牢记在心中。
“定安侯给你吃了什么定心丸,你这么死心塌地跟他。”齐王倒也不慌,宋景城劫持他往大门走,他就一路走,一开口。
宋景城没有应声。
他要默出到怡园大门的路。
齐王又道:“宋景城,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当权衡得出局势利弊。你过往所做的一切,我方才都同你说过了,一概不会计较,你何必为了定安侯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宋景城还是没有应声。
脚下的步伐没有慢下来,齐王稍有延迟,匕首便刺进他腰间的衣衫一分。
齐王才噤声。
孟云卿心中半是忐忑,半是疑惑看向宋景城。
即便有齐王在手中,但身后那三十余个侍卫只要上前,顷刻之间就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齐王的神色又如此淡定,半分不像有把柄落在他手中。
孟云卿心中不好预感。
但她同样诧异得是,眼前宋景城的心性。
如此凶险的环境,他敢只身一人来这里,她都不知他有几分把握带她和婉婉出去,而眼前的宋景城却并没有被齐王和身后这群侍卫影响。
孟云卿目不转睛看他。
他让她想起了早前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睛。
早前的,宋景城……
“表姑姑……”婉婉的哭声越来越小,临到大门时,已经停止了哭声,只是抽泣:“表姑姑……我们……要回侯府了吗?”
孟云卿回过神来,环紧怀中:“是,我们要回去了。”
宋景城瞥目看她。
她也在看他。
齐王轻笑:“宋景城,你真以为怡园是这么来去自如的?”
宋景城移开目光,大门就在眼前了。
齐王便又笑了笑,朝身后的孟云卿道:“孟姑娘,我向来怜惜美人,昨日已经让沈修进带话给你了,你考虑得如何?若是真出了这个怡园,你连考虑的资格都没有了。”
如此光明正大的挑衅,孟云卿恶寒。
清冽的目光看向他,也不应声。
宋景城已用匕首抵着他到了大门口。
门口的小厮都惊呆!
眼见宋景城手上的匕首从齐王的腰间,挪到齐王的颈后,小厮们都不敢去拦,只得退散到一边,径直让他们出了大门。
出了大门,便一片开阔。
他们身后的侍卫也趁机追了上来,将他们几人围在怡园大门前的开阔空间里。
池唤也从侍卫的身后出现。
孟云卿记得他,便不由揽紧了婉婉。
池唤是一直跟在齐王身边的侍卫,她在龙舟节和寒山寺的时候都见过。
性子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阿风!”宋景城却没有理会他,直接唤了一声。
阿风驾着马车,先前就等在一侧。
方才见他们出来,宋大人匕首直指齐王的颈喉,他便知晓宋大人的意思。
他跟随宋景城的时日不久,这样的场面却经历不少。
宋大人表面是大理寺卿,但实则是为君上办差事,九死一生的场面他都见惯不惊。
“宋大人。”阿风应声,而这一次,似是要和齐王鱼死网破了。
“孟云卿,上马车。”他声音平静,分毫未见慌乱,也没有早前的阴冷。
孟云卿眼中氤氲看他。
他也转眸。
四目相视,孟云卿眼中氤氲便夺眶而出。
没有出声,也没有皱眉,只是鼻尖微红,眼泪簌簌跟着下落,也不眨一下眼。
这里不下三十个佩刀剑的侍从。
只要她一走,他是没有活路的。
“你真以为一把匕首,一辆马车就可以从怡园救人走?”齐王戏谑一笑。
宋景城还是没有搭理。
怡园中又有侍从慌张跑出来:“池大人,园中的马匹全都被人下了药,都躺在地上,动不了了……”
池唤眼中一怔,看向宋景城。
“上马车。”宋景城重复,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
“表姑姑……”沈婉婉在怀中唤她。
她才回神,一步一步,抱着婉婉往马车上走。
齐王悠悠开口,笑道:“宋景城,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宋景城哪里会应声。
只是看到孟云卿抱着沈婉婉上了马车,才道:“阿风,走。”
“大人……”阿风满眼通红。
他这一走,只怕就再也见不到宋大人了。
“记得同你说的话,”宋景城大喝一声,“走!”
阿风咬唇,含泪勒紧了缰绳,“啪”得一声扬鞭落下,马车向前驶去。
宋景城目送马车远去,先前眸间的古井无波,才作稍许松动。
孟云卿掀起帘栊,透过车窗望他,衣襟被眼泪染湿。
马车并未行远,她还能看得见他的脸。
那张既熟悉,又陌生脸,曾今好似烙印般刻在心底,却被她用簪子一寸寸毁去。
时至今时今日,她都不想再去回忆的脸。
就在她眼前渐渐远去,慢慢模糊,却在她眼泪盈满之际,忽得弯眸,勾起多年前那幅温文如玉般的温暖:“锦年!”
孟云卿猛然一怔。
锦年?
她蓦地起身,看向车窗外。
而这最后一声,却伴随这最后一眼,在街巷拐角处消融殆尽。
(第二更瞑目)
齐王嗤笑:“原来不是为了定安侯府,是为了佳人。”
宋景城敛了眸光,看向他时,多了几分凌冽。
齐王继续笑道:“我刚才就说过,你真的以为一把匕首,一辆马车就可以从怡园救人走?”
言罢,看向池唤。
池唤会意,从袖间点燃一颗信号弹,射入空中。
宋景城拢紧眉头。
齐王冷笑道:“宋景城,我识你是人才,刚才也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死路的。我既然敢把人藏在怡园内,又岂会让轻易一辆马车就能走得出去?”
不远处,孟云卿尚在怔忪。
怀中搂在婉婉,眼神里却空洞无物。
忽得,听见弓弦拉开的声音,继而“嗖嗖”两声,便是马受惊的嘶鸣声音。
连带着马车都跟着马匹的跺脚而停下来。
孟云卿心中一惊,透过窗外看见齐王府的侍从持着弓箭围拢在马车四周。
箭在弦上,顷刻便可将马车射成马蜂窝。
“表姑姑!”沈婉婉惊恐出声。
孟云卿抱紧她,垂眸。
怡园外,宋景城只是看齐王,没有说话。
齐王就道:“本王最是怜香惜玉,原本孟云卿也不必死的,可惜了,这次留不住了。方才那枚信号弹后,凡是没有持我令牌,却出现在怡园往来道路上的人,一个活口都不会有。”顿了顿,转身看他:“是你,把孟云卿推向了死路。”
宋缓松手,匕首从他颈喉处移开,重回他腰后。
看他这幅模样,齐王有种棒打落水狗的快意。
索性继续:“宋景城,你既然猜到了孟云卿在我这里,就应该告诉定安侯,让定安侯来,你以为自己一人孤身前来,能救得下谁?”
谁知宋景城此时竟然开口:“原本,也不是我来救她。”
他竟然松口,回敬的却是这一句。
齐王蹙了蹙眉头,又听他道:“况且,我也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
池唤瞳孔一缩,不好!
几乎是刹那间,他挥剑斩向宋景城。
而宋景城也是这一刹那,将匕首刺进齐王腹部。
齐王瞪大眼睛,眼中竟是难以置信,下意识伸手捂住腹部,热咕咕的鲜血从腹部涌出,心口就涌上阵阵寒意。而就在此时,宋景城只觉背上剧痛袭来,好似剜心蚀骨。
“王爷!”池唤大骇。
宋景城却没有松手,握住匕首的手颤颤用力,插得更深。
池唤一脚将他踢开。
匕首就留在齐王腹间。
身后的侍卫赶紧上前托住他,池唤从袖间拿出止血的药剂淋上,然后用布压在周围止血,并没有拔出匕首。
匕首在这个位置只会让人剧痛,却并不会置死。
算是万幸,齐王狰目:“把他给我抓起来。”
侍卫闻声上前,从地上将宋景城架起,送到眼前。
他后背那一刀极深,血染红了一身官袍,因着疼痛,嘴角都被咬破,面上却并无恐慌的表情。
齐王挣扎着,稍稍立起身来:“匕首上萃了剧毒,见血封喉,呵呵,从小长在深宫里,尔虞我诈,什么样的毒没见过,你匕首上的毒能置我于死地?”
话音刚落,池唤上前,递给他一粒药丸。
他直接吞服下,又伸手指了指自己腹间,大笑道:“一个文弱书生,不知道匕首刺在这里不会死人吧,那我告诉你,要插在哪里!”
言罢,拔出身侧侍卫的剑,对准他心口狠狠刺下去。
“啊……”宋景城再忍不住,痛苦出声。
眼前好似骤然一黑,脚下便再也站不住,若非两侧的人将他架起,他已经瘫倒在地。
原来,刺在心口是这般剜心刺骨……
那她胸前的那枚簪子,一寸寸刺入,该有多痛……
他仰首,看着空中的光晕逐渐在眼前消散,心中却好似解脱。
从他睁眼醒来,他就一直在想他来这里的目的。
是为了再见她一面足以?
是为了避过那一段不堪,再续前缘?
……
到此时此刻,他豁然开朗。
他欠她的,已经偿还不完,便可以拿命来还。
“一枚素玉簪,情深两不移。”
——“我不要簪子,我要腊梅做的胭脂。”
“那就穷极一生,为卿取。”
……
“锦年,今日你我结发为夫妻,我定会还你一世安稳。”
……
终于,可以还她,一世安宁。
他缓缓闭目。
齐王怒极,握着那把剑朝他心口捅得更进一些。
可以听见利剑划过衣衫的声音。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根箭矢“嗖”得呼啸而过,正好射在他的手和剑柄之间。
他拿不稳,连连退后几步。
几个侍卫也收手,拔剑护在身前。
宋景城便滑倒在地,血迹染红了一片。
齐王抬眸,方才射箭的是段岩。
段岩的身边竟是段旻轩!
马车那头,孟云卿怀中抱着沈婉婉,闭紧双眼。
良久,她以为的乱箭齐发,却并没有将马车射穿。
孟云卿懵住。
她方才的确听到了箭矢的声音,“嗖嗖嗖”好似铺天盖地而来。
为何马车会没事?
孟云卿放下婉婉,一点点掀开马车上的帘栊。
映入眼帘的一幕便赫然让人怔住。
先前围住马车的几十个齐王的侍从,浑身插满箭矢倒在原地,分毫没有上前。
而这些尸体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黑衣夜行服,手上都持着弓箭,方才那些箭就是这些黑衣人放的。
是齐王府的仇人?
还是来救他们的?
孟云卿愣住。
忽然,黑衣夜行中缓步走出一人。
那人身材挺拔,走到马车前,伸手扯掉脸上的蒙面,熟悉的声音便传入耳际:“孟云卿,你说英雄救美这种事情,难得段旻轩都肯让我一次?”
徐……徐添?
徐添便笑:“孟云卿,没事了。”
孟云卿鼻尖一红,好似千言万语都隐在喉间,她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便上前拥了拥徐添:“你们来了?”
徐添是同段旻轩一起去羌亚的。
徐添在这里,便是段旻轩也来了。
九死一生,她方才以为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徐添轻咳,也不知道当如何宽慰:“咳咳,幸好有人不在,他杀气这么重,我怕招架不住。”
他这番说笑,孟云卿忍不住挂着眼泪莞尔。
“呜呜……表姑姑……”马车里传来婉婉的哭声。孟云卿才想起马车里的沈婉婉,便松了手,折回马车中。
“表姑姑。”沈婉婉看见她便扑了上来,“表姑姑……我以为你不要婉婉了。”
先前孟云卿留了她一人在车里,她还以为表姑姑不要她了。
孟云卿此番才抱紧她,“表姑姑怎么会不要婉婉,婉婉,我们要回家了。”
“真的?”沈婉婉眼中盈盈期盼。
徐添笑着开口:“小美女,叔叔送你们回家。”
沈婉婉嫌弃得看了看她,果然躲在孟云卿怀中,偷偷看他。
徐添也不介怀,只是笑了笑。
马车往侯府去,这一路,有徐添的人跟着,便是再有人不怕了。
孟云卿不会看错,这帮人绝非乌合之众。先前齐王府的士兵是将马车团团围住的,离得很近,徐添带的人能精准得射杀了全部齐王府的士兵,而没有伤及马车半分,训练有素。
他们初到燕韩京中,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帮手?
徐添奈何摇头:“这个……你就真的只能去问段旻轩了,他是不会告诉我的,只是让我来这里迎你,然后将你安安全全送回侯府。”
原来不是徐添的人?
段旻轩又上哪里去寻得这些训练有素的人?
孟云卿疑惑:“段旻轩呢?”
他没来寻他,却是让徐添来的。
徐添又握拳,轻咳两声,悻悻道:“咳咳,孟云卿,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向来锱铢必较,平日里在苍月京中是真没有人敢招惹他。孟既明和游玉迅你都见过吧,就算这两个在京中横着走的人,见到他都要皱紧眉头,退避三舍,更何况这小小的燕韩,竟然有人劫持了他夫人……”
孟云卿惊愕看他:“他在齐王那里?”
齐王素来阴狠,这里是燕韩,怡园又是齐王的地方!
孟云卿有些慌乱。
徐添便按下她:“孟云卿,那家伙带了一千人……”
(第2.5更诛杀)
段旻轩?
齐王愣住。
但再见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黑衣夜行,更有不计其数的人源源不断往怡园这边涌来。
少说都有数以百计。
“宣平侯……”齐王脸色一黑,“你!”
这里毕竟是燕韩京中,眼下又是动乱之际,他一个苍月国中的宣平侯竟然敢带这么多人来围困怡园!
他是疯了不成?
段旻轩看了眼地上的宋景城,已经没有了生机。
再抬眸看向齐王,冷冷道:“他果真没有杀你。”
齐王和池唤眼中都是一惊。
什么叫,果真没有杀他?
段旻轩也果真应声:“他说,一刀杀了你,太过便宜你了。”
什么?
齐王攥紧双手,怒目而视。
段旻轩继续道:“所以,我来杀你。”
池唤背后一僵。
齐王怒道:“段旻轩,这里是燕韩!你敢乱来!”
段旻轩伸手。
段岩会意:“弓箭手。”
“嗤嗤”声响,整齐划一的声音,拉弓上弦。
这么多人,箭矢都统统对准他。
若是一起开弓……
齐王的恐惧仿佛从心底滋生开来,腹间的剧烈疼痛,只能用手捂住,便断断续续道:“段旻轩……你要是在这里杀我,我燕韩不会放过你的!”
只有威胁带恐吓。
这里毕竟是燕韩!
他一个苍月的宣平侯在燕韩生事,身边不过这几百上千人,燕韩京中的禁军就能围剿。远水救不了近火,哪里等得到苍月国中来救他?
而段旻轩就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生事?我怎么觉得你要是死了,东宫会更高兴一些呢?”
“你!”齐王知晓他说中了心思。
的确,即便东宫没有动他,却并不代表东宫会因为他与段旻轩交恶。
同段旻轩交恶,便等同于与苍月交恶。
换言之,即便今日段旻轩真的杀了他,东宫也不会因为他而为难段旻轩半分!
兴许,还会借之与段旻轩示好。
这就是现实!
“呵呵!”齐王忽然开口笑了笑。
旁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池唤已闻声跃起,落地时,剑尖已指向段旻轩胸口处。
“侯爷!”段岩一惊。
池唤就喝道:“放下弓箭!否则我一剑杀死他!”
擒贼先擒王,亘古不变的道理,齐王冷笑。
池唤跟随他多年,知晓他方才那句“呵呵”的用意,所以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时,池唤才有机会偷袭到段旻轩近身。
有段旻轩做人质,这些黑衣人再多又何妨?
敢拉弓吗?
弓箭快不过池唤手中的长剑,顷刻就能取段旻轩性命。
池唤就紧了紧手中长剑,又大喝一声:“听到没有!想让他活命,就放下手中的弓箭!”
他先前便喝了一声,这群黑衣夜行中没有人应声。
眼下他又喝了一声,还是没有人有反应。
若说这群人是听段岩吩咐的,那段岩也淡然得没有任何动作。
齐王和池唤都有些怔。
片刻,就见段旻轩缓缓伸手,继而指尖沾到他的长剑末端:“老爷子是统领苍月百万大军的将帅,你觉得他的孙子会是个文弱书生,还比不过你身边的一条狗?”
齐王僵住,尚未反应过来,就见他指尖捏住长剑末端。
“啪”的一声,长剑应声折断。
池唤骇然。
还来不及抽身,就被那截折断的长剑尖端刺入了胸间。
“王……王爷……”等池唤反应过来,只开口唤了一声,就扑倒在地。
“段旻轩,你!”齐王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奈何周遭的黑衣人都拉弓上弦,他若是轻举妄动,只怕瞬间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段旻轩缓步上前:“在苍月国中,还从未有人敢劫持宣平侯府的人,若是老爷子今日在这里,你会死得更惨。”
“哈哈哈哈!”齐王大笑。
越是歇斯底里,便越是疯狂。
“孟老爷子?”齐王一脸戏谑,“你以为我真会相信孟云卿是孟长阔的孙女?呵呵,她就是陈家的后人,乱臣贼子之后,应当被诛九族!”
“是吗?”段旻轩也笑笑,继而贴到他近处,轻声道:“那你就带着这个秘密,永远闭嘴吧。”
“段旻轩!”齐王抓起旁边侍从的剑,径直向他刺去。
“侯爷!”段岩惊呼。
身后的黑衣人便猛地松手,箭矢脱弓而出,直直射入了齐王的手掌,疼得他骤然松手。
长剑“噹”的一声掉落在地。
齐王瘫坐在地,左手握着那只被箭射穿的右掌,疼得双目充盈血丝:“段旻轩,就算你杀了我,你也见不到孟云卿了。我已经派人去截杀她了,呵呵,孟云卿已经死了!”
段岩大骇。
夫人……
见段旻轩面无表情看他,齐王只觉心头畅快。
黑衣人中恰好有一个快步上前,附耳在段岩一侧,说了两句。
段岩眼中掠过一丝惊喜,才上前道:“侯爷,夫人已经送回定安侯府了。”
“不可能!”齐王恼怒!
他分明早前就已经派人去截杀了,就在段旻轩到之前,他怎么可能将人送回了定安侯府?
“杀了他。”段旻轩转身。
齐王怒吼:“段旻轩,你怎么敢!”
“宣平侯!”不远处,一声马蹄声,继而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段岩抬眸看去,是一身戎装的沈修武。
身后还跟着一干禁军。
见到沈修武,齐王脸色明显缓和过来。
沈修武是京中禁军统领,怎么会任由段旻轩乱来。
果然,沈修武跃身下马,他身后的禁军上前,护在齐王身前。
禁军之中,还押着沈修进 。
沈修进见到眼前的状况,明显一怔,吓得双腿一软。
尤其在段旻轩看过来时,不寒而栗。
“宣平侯,沈修进供出了事情,我也是来接云卿的。”沈修武顿了顿,看眼下的状态,又听见刚才的那句“夫人已经送回定安侯府了”,便知晓段旻轩怕是不会放过齐王,“宣平侯,既然云卿已经没事,请将齐王交给东宫处理。”
交给东宫处理,便是送到太子手中。
只要不死在段旻轩手中,太子并不一定会杀他。
届时他只要托辞,说贪恋孟云卿的美色,便可推脱,顶多吃些苦头。
沈修武来得太是时候。
齐王庆幸。
毕竟他娶了沈陶,是定安侯府的姑爷。
而沈陶,又是沈家二房的女儿,沈修武也是二房的儿子,是兄妹。
沈修武定会保全他性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齐王握紧右手,仿佛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沈修武就看向段旻轩。
段旻轩似是作了一翻考虑,才出声道:“好。”
齐王心中舒了一口气。
沈修武亦是缓了脸色。
段旻轩就转眸看向段岩,段岩忽得举手,下落。
沈修武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听“嗖嗖”拉弓的声音,漫天的剑雨飞下,只是须臾间的事,哪里还留得活路?
段旻轩继续:“把他交给东宫吧。”
言罢,转身离开。
沈修进早已吓得瘫倒在地,惶恐大叫。
沈修武闭眼,地上的人早已看不清面容。
“侯爷……”段岩快步上前,“宋景城……”
段旻轩垂眸:“厚葬了。”
段岩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