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姑……表姑姑……”
孟云卿只觉额头和脸颊都湿漉漉的, 还伴随着脑袋微微发沉。她以为是做梦,便伸手抚了抚额头, 额头上真实的触感传来,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表姑姑……呜呜……表姑姑……快醒醒……”
是婉婉的声音, 孟云卿伸手捏了捏眉头, 忽而乍醒。
婉婉!
“表姑姑!”沈婉婉奶声奶气扑进她怀里, 一直哭个不停。
她额头和脸颊上全是婉婉的眼泪。
孟云卿搂着她, 随意宽慰几声,婉婉的声音才小了些:“表姑姑我怕……”
“不怕, 姑姑也在这里。”孟云卿一面哄她,一面环顾四周。
这里不是定安侯府, 她记得昏迷前是同沈修进一道在密道中,沈修进让她和他一起去寻婉婉, 她想往密道深处跑,结果被沈修进追上。
他手中的手帕抹了迷香,她才失去了知觉。
沈修进就将她劫持出了定安侯府。
没想到,他连婉婉都一道劫持出了侯府。
孟云卿揽紧怀中,怀中的人还在瑟瑟发抖,只是没有哭得像先前那般厉害。但她也不知这里是哪里,也拿捏不准沈修进将他劫持到这里的原因。
沈修进没有和她冲突的动机。
谁是沈修进的幕后黑手?
“表姑姑,这里是在哪里?”沈婉婉还在悄声问。
孟云卿便摸了摸她的头顶, 柔声道:“表姑姑也不知道,婉婉乖,我们不哭了, 晚些会有侯府的人来寻我们的,婉婉不怕。”
沈婉婉又哽咽着往她肩膀上靠:“婉婉听表姑姑的话,婉婉不哭。”
窗外天色昏暗,已近黄昏了。
她同沈修进在密道时是夜里,眼下应当过了一日了。
侯府里也应该发现她失踪了。
孟云卿一面想,一面拍着婉婉后背哄她睡觉。
婉婉年纪还小,虽然心里怕,但见她醒了,就赖在她怀里,慢慢哭着哭着便睡了。
她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思忖着。
早前她便想过,有人伪造舅舅的消息引她和段旻轩回燕韩,无非两个缘由。
一是定安侯府,一是宣平侯府。
段旻轩还没有到京中,舅舅这里又在宫中,劫持她来的人达不到目的,她和婉婉便还安全着,她不需要太担心。
只是昨日京中生乱,究竟局势演变成了什么样子,她心中没底,便无从判断。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静下心来,好好护着婉婉,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抱起睡熟的婉婉往床榻上去,轻轻放下,待得确认她睡熟没有醒,才起身去打量屋内。
京中局势混乱,她是昨夜被沈修进劫持的,现在是黄昏,这么短的时间,她应当还没有被送出京城,所以她和婉婉眼下还在京中。
这是其一。
其二,屋外很安静,隐约能见到绿树,青山,还有亭台和楼阁,此处应该是京郊偏僻地方的苑落,所以即便京中发生了动乱,这里受的影响也很小。
其三,屋内的陈设精致,用度奢华,水杯底下的刻字是宫中的官窑烧制,并非普通人家可以用到。
像这样在京郊有府邸,用的是宫中的用度,还有能力让沈修进将她从侯府劫持出来的人,这京中恐怕只有三人。而昨日京中的动乱,只怕还会折掉一个。
孟云卿放下水杯,心中拿捏了几分。
屋外传来脚步声,不待她多想,屋外的便推门而入。
孟云卿抬眸,正好看见一脸错愕的沈修进。
沈修进也怔住。他一脸错愕,是因为看见孟云卿如此淡定得站在屋中。他从长廊那端过来时没有听到屋内的动静,他想屋内的人可能是没醒。
而孟云卿平静得抬眸看他,他本就心中有愧,眼下只觉手都在发抖。
想到藏在袖袋里的东西,更觉有些无措。
再一看,沈婉婉侧躺在床榻上,已经被哄睡了,只是小小年纪,眉头拢得紧紧得,让人看得心疼。
沈修进移开目光,焦虑得攥了攥掌心,开口道:“孟云卿……你别怪我……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迫不得已?
孟云卿看他,眼波横掠:“那婉婉呢,你也是迫不得已?”
沈修进咬紧了牙冠,没有吱声,脸色都有些苍白。
“沈修进,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舅舅和大表哥?怎么对得起外祖母?你不怕昧良心吗?”孟云卿冷冷开口,婉婉是舅舅唯一的孙女,是沈修文的掌上明珠,更是外祖母的心头肉。
沈婉婉年纪还小,他抓婉婉无非是为了拿来做她的诱饵,他完全不必将婉婉和她一起劫持出侯府。
沈修进也耐不住,声音打着颤道:“我也不想的,可谁让她偏偏看到我了!”
他只是想将沈婉婉打晕了做诱饵而已,他哪里想到对付奶娘的时候,沈婉婉会突然伸手,抓掉了他脸上的蒙面,一眼看到他。
沈婉婉看到了他的脸,他哪里敢将她再留到侯府。
他只有将她和孟云卿一道交给齐王的人。
他也不想的!
就像他也不想劫持孟云卿的,可他没有办法啊!
孟云卿便见他眼底猩红,慌乱道:“孟云卿,我也不想劫持你的!可我没有办法!”
“舅舅给段旻轩的信,也是你换的?”她索性也问清楚,无需再猜测了。
沈修进没有应声,等于默认。眼底却越加猩红,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谁让你做的?”孟云卿继续追问,“太子?三皇子?”顿了顿,又道:“还是齐王?”
听到“齐王”二字,沈修进明显一怔,脚下都险些踉跄。
生生咽了口口水,恐慌道:“是他逼我的,我没有办法……孟云卿……我若是不做,他就会把我的事告诉大伯父,告诉顾家,告诉其他人,我会被活活打死的。我是被他设计陷害的,我怎么想得到会有这种后果,我不想的……”
把他做的事情告诉舅舅,告诉顾家?
孟云卿拢紧眉头,隐隐觉得其中有内情。
但沈修进的模样明显已经怕极,似是比她还要恐慌些。她也猜得到,沈修进恐怕是闯了不小的祸,被齐王抓住了把柄在手中,又被齐王要挟,才会背地里做这些事。
而他背地里做的这些事,又同样怕会被舅舅知晓,所以才进退维谷。
孟云卿便开口:“那你劫持我,就不怕舅舅会打死你!”
果然触到他的痛处,他便如失控一般,又惊又慌得出声:“我知道舅舅会打死我,可是我没有办法……孟云卿,要是让舅舅和顾家知道,是我轻薄了顾昀寒,我会被打死的!”
“你说什么?!”孟云卿眼中猛然一滞,仿佛惊讶从眸间溢出来一般。
轻薄顾昀寒?
沈修进?
顾昀寒怀了几月的身孕?
忽然间,这些信息一道涌入脑海,脑中就如空白一般“嗡嗡”作响。
顾昀寒的孩子是……
沈修进果然哭了出来:“不关我的事……呜呜……我那日只是和几个朋友去喝酒,酒里被人下了药,我哪里知道那个人是顾昀寒!……呜呜……我是想掏出京城的,结果被齐王的人抓了回来……呜呜……就是他设计陷害我的。”
齐王?
孟云卿只觉越来越乱。
“他说要我日后给他办事,许我荣华富贵,我不要他说的荣华富贵。但是如果我不按他的意思办,他就把我毁顾昀寒清誉的事昭告天下,我就没有活路了!”沈修进依然大哭。
不说舅舅,就是顾家也不会放过沈修进。
更别说顾昀寒还是平帝和皇后的掌上明珠!
当是京中的局势已经很混乱,各方的矛盾一触即发,齐王告诉他,有的是人愿意拿他当棋子,去搅京中的这趟浑水,定安侯为了保住定安侯府,也不会保他。
他会身败名裂,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沈修进话锋一转:“……但是如果我照他说的做,他就会许我高官厚禄,成事之后我就不用在侯府里看大伯父脸色过日子了。齐王……齐王会同顾家说,是他酒后失态,顾昀寒……顾昀寒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然后,然后许顾家承诺,顾家扶她上位,就许顾昀寒后位……”
所以顾家才没有拿掉顾昀寒的孩子。
也没有招人入赘。
所以,齐王一石二鸟,既要挟了沈修进,又给顾长宁许了一个承诺,逼顾长宁扶他上位。
孟云卿恼怒:“沈修进,你疯了!”
“我如何疯了?!”他声音忽然吼出,将沈婉婉吓醒,孟云卿去抱她,沈修进就追上前来,恼羞成怒道:“你看到的,沈修文他命好,出生就是嫡长子,继承大伯父的爵位。沈修颐呢,虽然不是世子,但有大伯父和侯夫人宠着,又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子,侯府中哪个比得了。沈修武呢,原本还有个沈修武,结果他从军了,他不禁从军了,鬼知道他如何得了一个禁军统领来。对,对,还有沈修明,他既不是世子,也从不了军,更不是家中的宠儿,可他多精明啊,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沈家的家产,去打理家产,大伯父和祖母都信任他。我呢,我就成了一无是处,终日被他们讨嫌的人!齐王说的对,我为自己谋划有什么不对?!我为什么要看着别人的脸色,寄人篱下过日子?”
他越说越疯狂,声音越来越大。
沈婉婉被吓到,“哇哇”哭不停。
孟云卿就将婉婉抱在怀中,避开沈修进的脸。
沈修进又从袖袋里掏出一袋粉末,这才是他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