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五表哥。”孟云卿客气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疏远。

沈修进笑了笑, 四下看了看, “我还是头一次来听雪苑。”

听雪苑早前是孟云卿的娘亲, 也就是沈芜姑姑住的地方。

沈修文,沈修明和沈修颐三人从小都是见过沈芜姑姑的。那时候沈芜姑姑还没有出嫁, 就住在听雪苑里, 他们三人时常到沈芜姑姑苑里玩耍。自然同沈芜姑姑亲近。

爱屋及乌, 孟云卿回了定安侯府,他们三人自然都同她走动得勤。

但他和沈修武就不同。

他和沈修武都不是沈家嫡出的公子, 不像沈修文,沈修明和沈修颐三人。

沈修进便笑:“说起来,我其实并没有见过沈芜姑姑,我记事之前,沈芜姑姑就已经出嫁了。沈芜姑姑出嫁后, 听雪苑就一直空着, 家中少有人来这里。”

原来如此,孟云卿唤了音歌给他沏茶。

沈修进便掀起衣袍落座。

“有劳五表哥专程来一趟听雪苑看我。”她不好直接问他来意, 就伸手不打笑脸人。

恰好音歌来上茶, 他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叹道:“云卿这里的茶果然比府中别处的好喝。”

“哦?”她倒是意外:“五表哥是听谁这么说的, 明日要好好谢谢他去。”

沈修进低眉笑了笑:“世子。”

沈修文?

孟云卿就也低眉笑了起来,她从前不知道沈修文同沈修进走得近。

莫非是……她忽然想起沈修明提过的, 三房那头还是老样子,三舅母性格软弱,继续被姨娘欺压着, 三舅舅又接了两房姨娘,外祖母也劝不住。唯一欣慰的是,沈修进长进了许多,从早前的终日混迹赌场青楼,变得规规矩矩,跟着先生念书。

再加上沈修颐时常四处游历,沈修武在军中任职,沈修明要经营家业,这侯府中能够帮衬的也就只有沈修进了。可由得沈修进过往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沈修进想扶也扶不动。如今,他态度有大转变,沈修文同他走动频繁,让他帮衬着侯府中的事,也不无可能。

沈修进果真开口:“世子说你明日要去看魏老先生?”

孟云卿点头:“是。”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府中都知晓舅舅请了魏老先生来教授她的功课,算是她的恩师。她回燕韩,次日去拜访魏老先生也是应当的。“老先生有些典籍放在我这里,看过了正好归还。”

沈修进也道:“云卿,想必你在回燕韩的途中也听说了,国中的局势目前还不明朗,我们定安侯府又要置身事外,是需小心谨慎些。世子原本准备明日陪你去魏老先生那里的,结果突然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就让我明日代他。”

沈修进同她去?

她倒是意外。

可沈修进的话听来又不像有假,都在侯府中,让音歌去西院问一趟就知道的,沈修进哪里会乱讲。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有人在消息中动手脚,让她和段旻轩回燕韩一事,舅舅和沈修文应当没有透露给旁人,所以沈修进才会说是国中局势不明朗的缘故,让她小心谨慎些。

孟云卿便应道:“有劳五表哥了。”

沈修进乐呵呵道:“云卿,我们是一家人,日后可别说这些客套话了。”

孟云卿笑了笑,没有应声。

……

往后,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她在苍月的近况,沈修进还顺势问了她近日的安排。

再稍晚一些,就起身告辞。

待得沈修进离开,音歌也掀起帘栊出来。

“这真是五公子?”音歌简直意外:“早前二公子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果真像变了性子一般。”

孟云卿抿唇:“许是侯府理近来事端多,便懂事开窍了?”

音歌又“啧啧”叹道:“最高兴的怕是老祖宗了。”

孟云卿颔首:“是啊,外祖母定是高兴的。”

等到第二日,沈修进果然一大早就来了听雪苑。

不说准时,还足足早了好些时候。

孟云卿这端要给魏老先生的书足足有一个大木箱之多,其中有几摞是老先生早前给她的书,有几摞是她在苍月搜集的,想到老先生许是喜欢,就特意从苍月带回了燕韩国中。

沈修进连小厮都带好,一路将木箱抬到了马车里。

孟云卿省了不少功夫。

就连音歌都对他刮目相看,看来这一年里五公子跟着世子爷一道,真的长进了不少。

难怪府中人人都这么说。

音歌放下帘栊,清晨的光束从窗户的缝隙透过来,映得马车内一条光,一条暗。

魏老先生住得稍远,从定安侯府过去,要绕大半个京城。

他们出门得早,到魏府的时间就刚好。若是再晚些,就要老先生等他们了。

果真,等他们到魏府时,魏老先生将好用过早饭,在苑中悠闲看书。她回燕韩,包括今日要来魏府看老先生的事,都没有提前告诉过老先生。

魏老先生又惊又喜!

孟云卿迫不及待,让音歌打开箱子,将从苍月搜集到的那些典籍拿了出来。

魏老先生看了看,眼中近乎流光溢彩。

“这几本……是在哪里寻到的?”魏老先生很是激动,这几本典籍,他早前给孟云卿授课的时候提到过,只是在燕韩国中,他费尽了周折都没有寻到,心中颇为遗憾。

眼前这几本虽然不是孤本,只是手抄本,但能亲自过目,已算大幸事。

孟云卿就道:“白芷书院,因为书院里的书不外借,许多都是孤本,我只能请人帮忙抄录了这几本,准备回燕韩时给先生捎上。”

白芷书院?魏先生顿住。

孟云卿点头:“我记得先生曾今提到过,白芷书院是周遭几国最顶尖的学府,里面藏书无数。恰好,在苍月时候,我遇到白芷书院的学生,就想看看藏书阁里会不会恰好有老先生提前过的这几本。没想到,真的被我寻到了,便请人摘录了下来,带回来给老先生。”

“弥足珍贵。”魏老先生鲜有喜怒形于色。

而此时,几本书捧在手上,这声感叹就来得澈然。

魏老先生放下书,转眸看她:“云卿,这里没有外人,我问你,你这时候回燕韩做什么?”

言外之意,时局这么乱,太冒失了些。

孟云卿想了想,就道:“不瞒老先生,当是舅舅给我的信被掉包了,爷爷让稍安勿躁,切勿着急回燕韩,我和段旻轩接到的信息确是,可以,速回。”顿了顿,看向魏老先生,只见他明显皱起眉头,心焦起来。

孟云卿继续:“先生,我只是想不通透。我久不在燕韩国,中谁会如此大费周折来对付我?还是借我的拖定安侯府下水?更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矛头对准的是段旻轩和宣平侯府?”

魏老先生也不应声,只是目不转睛盯住眼前的典籍,良久才开口:“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她当然知晓此事不简单,可又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难道要她终日提心吊胆,直至离开燕韩?

孟云卿端起茶盏,稍稍抿了抿,有些苦寒。

孟云卿放回原处。

魏老先生忽然道:"云卿,你可知晓京中如今的局面?”

京中局势紧张,的确人人都同她这么说过,她却没有细问究竟。只依稀记得,当时段旻轩从燕韩回苍月时有提过,平帝病了,朝中由太子监国。

平帝病倒之前,原本是属意三皇子的,更有传闻,说平帝回废掉太子,改立三皇子为太子。

结果平帝忽然病倒,太子就手持监国这条令箭,在国中大肆打压三皇子的势力。

至于平帝为何病倒,病情如何,统统无从知晓。

她知晓得就是这些。

魏老先生叹道:“这是几个月前的事。”

几个月前?

孟云卿指尖微滞,那眼下……

魏老先生道:“君上醒了。”

君上醒了?孟云卿愣住。

但转念一想,若是平帝醒了,国中不该太平了吗?

魏老先生摇头:“非也,君上醒后,国中形势更乱。”

更乱?孟云卿其实不解。

“君上大病一场,是因为有人行刺,君上醒来过后,便谁都不相信了。”魏老先生叹道:“太子监国被撤,禁足东宫;三皇子也被软禁在府中。君上对他两人都有猜忌,大理寺也没查明刺客是受了谁的指使。”

行刺之事,将皇位之争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与早前不同的时,此时的平帝,对太子和三皇子都不信任。

所以今日查抄东宫的亲信,明日打压三皇子的势力。

但平帝大病了几月,东宫和三皇子各自召集了人马,分庭抗衡。

平帝如今能掌控的局面其实已然微妙。

换言之,无论最后行刺的罪名落在谁头上,另一方都会殊死反抗,所以不断有军队和各方势力涌入京城周围。朝中也不断有官宦和家眷遭扣押或暗杀。

孟云卿心中果然后怕。

这样混乱的局势下,有人作陷阱让她和段旻轩回燕韩,居心叵测。

而更可怕的是,若是平帝对太子和三皇子都不信任,还有一条暗藏在京中的毒蛇,在伺机潜伏。

前一世,齐王到了这个时候在京中已然权势滔天,早就全然取三皇子的位置代之。

而这一世,他还完全没有搬倒三皇子。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孟云卿有不好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