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 段岩给了音歌一个包袱, 说是侯爷留给夫人的。
等回了马车, 音歌才拆开。
孟云卿便凑上前去,她不知晓段旻轩还留了东西给她, 也没有同她只会一声。
音歌拆, 她便好奇看着。包袱里, 是两个精致的锦盒,锦盒上写着“天一食府”几个字。
天一食府?
孟云卿想了想, 不曾听说过,不过就盒上的“食府”二字就知晓盒内应当是装的点心。不过大凡零嘴这类,音歌走到何处都是认得的:“天一食府的零嘴可是不好买到的,特别是这盒二月酥,夫人, 侯爷真有心。”
二月酥?
这名字可不讨喜, 音歌一脸欢喜之色,又大赞段旻轩有心, 她却看不出来什么特别之处。一侧, 音歌继续打开其中一个锦盒,锦盒里面是一个双层的盒子。
盒子上下两层都整整齐齐摆放了三十条包好的糖果。每条的颜色都不同, 糖纸上还工整写了字迹。
孟云卿取了一条红色的糖果条出来,上面没有写任何字迹, 再拿起另外一条浅绿色的,还有鹅黄色,水蓝色, 等等……总之这上下两层,共计六十条糖果都用不同颜色的糖纸包着,一眼看去别具匠心。
只是这糖果上没有字迹,她也不知晓只是颜色不同,还是连味道都不同。
她还在想,音歌就道:“姑娘,这就是天一食府的二月酥。听说要取材自六十种不同的瓜果和花朵,并且四个季节的材料各十五种,光是取材上就很讲究。做二月酥的师傅都是祖传的手艺,每一条糖果都是当家的师傅手工做的,连上面的雕花都很精致,做起来很费时日,是点心中的极致呢!”音歌说起这些零嘴来,怕是每人能比得过她。
孟云卿也忽得对手中这盒“二月酥”肃然起敬来。
吃的人容易,做的人辛劳,若是不好好珍惜都觉得暴殄天物。
一旁,音歌又道:“而且这“二月酥”名字的由来也是有讲究的。据说‘天一食府’最早的老板曾是宫廷中最厉害的御厨点心师傅。退养之后,就在京中开了这家‘天一食府’,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这食府叫‘天一’并非指天人合一,而是因为这位老师傅的夫人,名字就有‘天一’二字。后来有一日,老师傅要回乡祭祖,她夫人染了病,没有办法和他同去,而他往返一趟又要两个月的时日。一月有三十日,两个月加在一起就足足有六十日。于是老师傅耗尽心血,做了这盒‘二月酥’给她的夫人。用六十种不同颜色的糖纸包好,糖纸上还没有写上是什么味道的,老师傅让她夫人每日只食一种口味,把她尝出来的味道记下。这样,她的夫人就要花上整整两月的时间才能品尝完,而等他夫人尝完这盒‘二月酥’,他便从家乡回来陪她了。”
原来‘天一食府’和‘二月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孟云卿开了眼界。
音歌继续:“再往后,老师傅的夫人觉得这‘二月酥’很有意义,就让老师傅也在‘天一食府’里做‘二月酥’卖。‘天一食府’和‘二月酥’就因着这般缘故,流传了两百多年。这‘二月酥’香甜可口本身是一出,可因着这个典故,这‘二月酥’又多了一层思念的意味。姑娘,你说侯爷是不是有心了?”
孟云卿捏紧手中的锦盒,是有心了。
从京中到燕□□好约莫两月,是告诉她,等她吃完这盒‘二月酥’,他就来寻她了。
音歌也欢喜得很:“侯爷这是爱屋及乌,知晓奴婢平日贪嘴,这‘二月酥’奴婢也有份呢!嘻嘻……”
孟云卿莞尔。
遂即拆了其中一条浅绿色的糖果塞入口中,青青甜甜的,又带了些许果子的酸味,就着心底的暖意,融化在唇齿间。
第一日,青果,她在心中默默记住。
第二日,山茶。
第三日,荔枝。
第四日,柑橘。
……
她又提笔,在糖纸背面写下每日行径的城市,天气,每张糖纸的背面都只能容得下这些字,再多一个都打挤。音歌就替她收好,规规整整放在锦盒里。
第十一日,洛阳郡,雨。
第十二日,桃县,晴。
……
第二十一日,胥州,阴。
第二十二日,芙蓉镇,晴。
……
等到她提笔写下“第三十一日,普照,雨”,音歌已按捺不住心中喜悦:“姑娘!我们明日就能到燕韩境内了。”
离开燕韩一年有余,宣平侯府再好,也比不过家中。
音歌托腮看着窗外,心思就悠悠然飞回了定安侯府:“姑娘,等我们回京,还能赶上今年的端午呢!”
是啊。
孟云卿搁下笔,五月初四,正是端午节。
燕韩京中的端午向来都有花车,有龙舟赛,那一日,整个京中热闹不已。自然,还少不了秦妈妈亲手包的粽子,有甜的,咸的。
老祖母还喜欢在粽子里放上小金粒,讨个好彩头。
前年的时候,就是她吃到了那枚金坠子,外祖母还将那盏白玉瓶送予了她。
她们姐妹几日约好一日给外祖母送一样礼物。
沈楠和沈瑜年幼,由房里的管事妈妈带着,给外祖母炖了一盅莲藕汤水。
沈妍给老祖母做的一双鞋子。
沈琳绣了沈巾,她缝了几件新衣。
……
一幕幕,好似浮光掠影一般,历历在目,又惹人留恋。
“也不知道外祖母身体怎么样了。”她掀起帘栊,望了望窗外。
近乡心切,仿佛此刻尤其体会。
音歌便道:“放心吧,姑娘,老祖宗向来向善,菩萨保佑,一定康健着。”
孟云卿点头。
……
翌日,出了普照。
晌午左右,就到了燕韩的边陲小城,聚城。
照说舅舅会遣人来聚城迎他们,音歌就在猜,应当是三公子,要不就是二公子。
孟云卿也道是沈修颐的面多一些,只是沈修颐常年外出游历,若是不巧在外,或许就是沈修明来迎他们了。府中还不知晓段旻轩没同她一道的事,她还需寻个理由搪塞过去。
从羌亚往燕韩来,怕是还需要十余二十日,他兴许还能在回定安侯府前赶回来。
思忖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音歌掀起帘栊,城郭映入眼帘,音歌欢呼雀跃:“姑娘姑娘!我们回燕韩了。”
孟云卿搭着她的手下了马车,是呀,回燕韩了。
熟悉的服侍,悦耳的乡音,一切都显得亲切无比,仿佛这四月天的风里都带着柔和暖意,拂面而过,淡雅清新。
“不知道侯府的人来了吗?”音歌环顾四周。可细下看去,方才还不觉得,现在才看到城门口设了很重的关卡。周围哪里有侯府人的影子,倒是往来的行人都查得密不透风。
音歌有些错愕。
周蓝也上前:“夫人,似是城中戒严,在严查出入城的情况,刚才派人去看过了,也没有见到定安侯府的人。”
她此次回燕韩,宣平侯府一共派了十余个侍卫,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精干,都是军中挑选出来的好手,周蓝就是段旻轩身边的心腹。
其实周蓝不提,孟云卿也看出了端倪。
段旻轩提起过燕韩国中局势不明朗,她心里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连边陲的小城都已经戒严了,更不知京中如何。一切都不得而知,只有等回京之后才能明了了。
但她意外的是,舅舅并没有派人来。
舅舅应当是知晓她和段旻轩回燕韩的,孟云卿拢了拢眉头。
此时,而不远处,一青衫的男子走来:“夫人。”
孟云卿早前并未见过此人,但听他口音是苍月国中之人。
青衫男子又道:“夫人,主上嘱咐我等一路护送夫人到燕韩,但到燕韩之后就需立即撤回,特来向夫人辞行。主人交待,燕韩国中局势不稳,请夫人到燕韩后,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是东宫的暗卫,容觐的人。
目送青衫男子离去,周蓝则在一旁开口:“夫人,定安侯府的人没到,我们又从苍月来,怕是要信物才能入城。”
孟云卿点了点头,问了声音歌:“舅舅给的令牌呢?”
“在这里。”音歌从袖中取了出来。
当初他们离开燕韩,舅舅就给了这块令牌出入用,眼下回燕韩也能用上,只是不知道此时戒严是否会受影响。但以定安侯府在燕韩国中的威望,应当不会出意外。
“夫人先回马车吧,这里交给我和音歌。”
进出城门口,人多眼杂,周蓝的考虑不无道理。
孟云卿照做。
等行到城门口,守卫果然拦下盘查。
透过车窗的缝隙,孟云卿能看到音歌和周蓝上前,出示手中的令牌,要入城。
看到定安侯府的令牌,守卫明显一怔,而后又同身侧的人一起看了看,似是无法确认,身侧的人便离开,守卫继续同音歌和周蓝交涉。
不知为何,这一幕忽然让她想起前一世,宋景城让人接她入京那一晚。
当时是深夜,守城的侍卫见到令牌,也是这般模样。
她心中忽然涌起不好预感。
“周蓝。”她掀起帘栊,唤了声。
周蓝闻言过来,只留了音歌在原处。
“出了什么事?”她问。
周蓝望了望四周,轻声道:“夫人,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