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不会漏出破绽的。老齐和老徐都是口风严实的人, 我连老福都没有告诉, 这件事,你知, 我知, 老齐和老徐知,旁人都不知道。”老爷子又乐呵呵饮了一口。
许卿和恼得很:“孟爷爷!”
老爷子正欲开口, 忠孝居内伺候的小厮庄羽,兴高采烈跑来:“老侯爷,老侯爷!霁风远苑那边来消息了, 说侯爷和夫人方才已经出发, 往忠孝居这边来了。福伯已经去苑门口迎接了, 让小的来告诉老侯爷一声, 请老侯爷早做准备。”
新婚伊始, 新婚夫妇要过来给长辈敬茶。
这一人是他的孙女, 一人是他的外孙,在老爷子眼里怕是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两杯长辈茶更有盼头的事情了。
“知晓了, 知晓了,下去吧。”他笑得合不拢嘴,庄羽也自觉退了出去。
孟老爷子便朝许卿和道:“卿和,待会儿说啊,爷爷要喝长辈茶了。”
许卿和只得叹气。
腿上有石膏,老爷子起不了身, 就坐在原位,有模有样得竖了竖衣领,就着能看见的地方展了展衣裳,理了理头,再朝许卿和问道:“来来来,快帮孟爷爷看看,这身衣裳好了没有?”
许卿和委实头疼,奈何对方是孟老爷子,他只得听话,绕着他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才点头:“孟爷爷,连处褶皱都没有,放心吧。”
老爷子才欢喜点头。
万事俱备,就等着他们来敬茶了。
许卿和头疼,指了指老爷子一侧的茶杯,道:“孟爷爷,你忘了?”
他顺势望去,才想起方才那个装了酒的茶盏,乐呵呵道:“差点就忘了,幸亏你提醒。”
言罢,赶紧端了起来,想寻处藏起来,谁知这脚步声都临近厅外了。
此时要是被撞见,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定会被识破的,老爷子环顾四周,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唤了许卿和上前,趁他没反应过来,干脆将茶盏直接塞到了他手中。
许卿和一怔,“孟爷爷?”
不知他要做什么!
孟老爷子讨好道:“嘘!要是那臭小子和云卿问起来,就说是你来找爷爷讨酒喝的,爷爷就给你想的这个法子,将酒装在茶盏里就不会被发现了。”
许卿和闹心!
可方才的脚步声愈渐临近,他手中揣着那杯被老爷子硬塞过来的茶盏,还没想好应对,便听那阵脚步声入了厅中,继而是孟云卿的声音,关切得唤着:“爷爷……”
他只能握紧了那盏茶杯,祈祷着段旻轩和孟云卿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老爷子这里。
许卿和就连身都不敢回,权衡了稍许,还是没将茶盏藏在衣袖里。眼下,若是被发现,还可以按老爷子方才说的搪塞过去;光明正大些;若是藏在袖中被发现,那才是破罐子破摔了。
思及此处,转头,正好见到段旻轩在打量他,顿时心中一阵哆嗦。
不由自主看向老爷子,可老爷子眼下哪有功夫注意到他和段旻轩这里。
孟云卿唤了声“爷爷”,老爷子便笑得眼睛眉毛都挤到了一处,“好孩子,来。”
许卿和只得咽了口口水,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段旻轩打量他,他也打量回去。
段旻轩果然没有再多看他,而是转向老爷子处。
孟云卿正好道:“爷爷今日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眼中都是惊喜,这一句半是同老爷子说的,半是同段旻轩说的,段旻轩也多看了老爷子几眼。
老爷子不自在得绕过他的目光,朝孟云卿道:“人逢喜事,爷爷当然精神。”言罢,又补了句:"不精神,怎么喝你和臭小子的长辈茶!”
孟云卿才笑着点了点头。
跟在身后的喜娘上前:“侯爷,夫人,给老侯爷敬茶吧。”
也是,孟云卿颔首。
另外两个喜娘也上前,一人在她和段旻轩跟前分别放了一个蒲团,另一人端了托盘,托盘上两盏茶杯。
按礼数,从男方,孟云卿先行礼。
喜娘便道:“夫人给老侯爷敬茶。”
音歌上前一步,扶着孟云卿跪下。喜娘将托盘递在她面前,她接过,双手举过头顶,恭敬道:“爷爷喝茶。”
老爷子笑容可掬接过,端在手中抿了口,又放在一侧。
再将红包递到她手中:“好孩子,快起来。”
孟云卿接过,搭着音歌的手起身。
喜娘又道:“侯爷给老侯爷敬茶。”
段旻轩也依照她先前一般,将茶敬给老爷子:“老爷子喝茶。”
老爷子也依葫芦画瓢:“照顾好我乖孙女。”
段旻轩应好。
孟老爷子的长辈茶喝完,喜娘的任务就算完成了,都是东宫安排的人,音歌亲自去送。临行前,又包了不少的彩头给几人,讨得吉利。
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成亲之后再等三日便可回门,回门后亲事便算走完了流程。
而再孟云卿和段旻轩这里,就无三日回门之说。
出嫁和迎娶,都是宣平侯府内的事,自然不需要回门。
倒是燕韩定安侯府这头,老爷子的意思是,婚事本就准备得仓促,事前没有征得老夫人和定安侯那边的意思,已经算失了礼数。其次,眼下虽然他二人已经成亲了,但云卿的孝期还没过,其中原因应当亲自同老夫人说清楚。再者,老夫人和定安侯的长辈茶要敬了,才合礼数。
“我想你们下月就启程去燕韩吧。”老侯爷得出结论。
孟云卿意外,虽然她也想外祖母和舅舅,但爷爷这头还病者……
段旻轩也看了看他,道:“我同云卿去燕韩了,你怎么办?”
老爷子立即拍了拍大腿,现身说法:“你们看,我这几日是不是好多了?我这把老骨头都病了好些年了,都说要慢慢将养,你们要等我老头子彻底好,等到猴年马月去?”
段旻轩又看了看许卿和。
许卿和瞥过头去。
老头子又道:“真好多了,你要是不信,明日让老齐来看看再说。”
由得老爷子说得一本正经,孟云卿也觉得爷爷这几日确实好了许多,虽然腿上还打着石膏,但整个人都像有了精神一般。许是齐大人所说真有道理,人逢喜事,气运便好,大病也有了转机。
只是,爷爷也好得似是太快了些……
呸呸呸,好得快些还不好!
她摇了摇头,不再乱想。
而段旻轩那头又开口:“我请了齐大人两日后来给你复诊,此事明日再说。燕韩那边,局势并不明朗,就算你身子骨好了,我和云卿也不一定下月能启程去燕韩。”顿了顿,又道:“我明日先让人送信去燕韩,看定远侯那边的意思。”
不止孟云卿,老爷子这头也才反应过来。
是了,上次他从燕韩回来就说过那边局势不是很明朗,贸然回去不是明智之举。
老爷子不出声了,孟云卿便上前宽慰:“爷爷,我们不着急走,正好多陪陪您,等您病好些再说。”
老爷子笑了笑,也只能如此了。
许晴和就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人怕是支不走了,迟早穿帮!
恰好老爷子也朝他看过来,他捏紧了茶杯,一腔苦水。
……
晌午用过饭之后,孟云卿去内屋陪着老爷子说话。
他准备溜回自己苑子,却被段旻轩叫住,果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便是手上没有了先前的茶盏,他还是心有余悸,怕段旻轩问起来。
段旻轩这样的人可比孟云卿难应付多了,这回怕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结果段旻轩根本没有提及茶盏的事,而是问起他考白芷书院的事来。
书院放榜在二月中,他忽然问起来,许卿和还意外。好在段旻轩没有多问,他也算搪塞了过去。可许卿和总有些顾虑,段旻轩似是猜到些什么了。
明日齐大人要来,但愿,别露出旁的马脚来。
日子转眼便过了三两日。
新婚过后,无论是府内还是府外,都对她改了口,称了“夫人”。
短短三两日的功夫,孟云卿还适应不过来。
其间,谢宝然也来看过她。牵着她的手,转着身看了好几圈,叹道:“娘亲说的是,果然是嫁人了,就不一样了,怎么生得越来越美了?”
分明是打趣人的话,孟云卿就笑:“那你还不赶紧嫁出去。”
谢宝然也跟着笑起来:“才不呢!我娘说一定能找个能降得住我的。”
孟云卿叹道:“那可不容易。”
谢宝然也嘻嘻笑起来。
……
不容易并非谢宝然一个,许卿和终日坐立不安,能少在他二人面前露面便少露面。
白芷书院二月中发榜,二月末就开学。
他就盼着发榜,开学,然后住进白芷书院万事大吉。
孟云卿便道:“奇怪了,怎么考完试了反倒比考试前更用功?”
回回叫他,他都说在看书。
许卿和皱眉道:“你这人,我念书又不是只为了考白芷书院的。”
孟云卿啧啧叹道:“那我得给二姐姐写信,让她转告二姐夫。”
许卿和脸都黑了。
不过孟云卿最高兴的莫过于爷爷的病。
到了二月初十,齐大人前前后后已经来侯府复诊过几次,说爷爷的病情大有好转,让她和段旻轩放心。而爷爷也果然卸了石膏,由庄羽扶着,慢慢做些康复的动作,精神头一日好过一日。
容觐和徐大统领来看的时候,老爷子简直可以用神采奕奕来形容。
齐大人就一脸铁青。
段旻轩端起茶盏,指尖轻叩杯沿。
……
等到二月十九,白芷书院发榜。
一共录取四十六人,许卿和排第四十二位,踩着尾巴入了花名册。
孟云卿欢喜得很,赶紧提笔给沈琳写信。
孟老爷子也耿直,让人将他去到书院用的所有用度都准备周全了,他什么也不用操心。老爷子又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燕韩京中有名的菜式,许卿和破天荒吃了整整三碗。
他终于没辜负父亲期望,顺利考入白芷书院了!
二月二十七,白芷书院开学礼。
许卿和收拾好行李,马车停在苑门口,小厮替他搬上去。
等他掀起帘栊上了马车,才见到马车内的是段旻轩。
“怎么是你?”他以为是孟云卿送他。
段旻轩就道:“嗯,昨夜睡得太晚,她还没醒,我来送你是一样的。”
许卿和放下帘栊落座,只是对面是段旻轩,他总有不好预感。
加之孟云卿又不在,他总觉得有人是特意来找他的。
果然,等马车驶出宣平侯府,行了许久,他眺望窗外,脸色忽得一变。这不是去白芷书院的路!
迟疑回神,望向段旻轩。
段旻轩也不抬头:“时候尚早,我正好有话问你,问完了我们再去白芷书院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