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来西郊骑马?”他遛马到她身边,语气很是熟络。
“家中待着也是无聊,想起好久没有骑马,就来西郊马场了。”韩翕笑了笑,也打起了几分精神,端正坐在马背上,不像先前那般怏怏的。
“卫叔叔怎么也来了?”
“同瑞和他娘亲去寒山寺拜佛了,都不在府中,我一人也闲得无聊,就来马场溜溜。”卫将军也应得自然。
韩翕就笑。
原来两人一样。
卫叔叔虽是大将军,同她一处时却没有大将军的架子,也没有军中的煞气。
韩翕也不怕他。
“丫头,赛一局?”他举了举马鞭,询问般得看她。
韩翕点头,“好哇!卫叔叔不笑话我就成。”
卫将军嘴角勾了勾,豪爽道,“笑你做什么?”言罢顿了顿,忽得严肃道,“缰绳勒好了!”
韩翕果然坐直流了。
“走!”他大喝一声,便连人带马一道窜了出去。
韩翕也紧追骑上。
西郊马场一圈不短。
有平地,也有丘陵,还有障碍物,韩翕一直跟在卫将军身后,望其项背。
她是想奋起直追,只是如何也追不上。
毕竟是策马疆场的将军,她一个半吊子如何比的上。
只是忽然畅快得跑这么一场,仿佛先前心中的阴霾都一扫而尽,挥洒自如!
虽是输了,却酣畅淋漓得很!
便一边喘着气,一边溜马到卫将军身边,“卫叔叔太快了。”
卫将军就笑,“丫头,长进不少!”
眼中满是赞扬。
韩翕都有些害羞了,“还是比不上顾昀寒。”
卫将军又笑,“不同旁人比,就同自己比!”
韩翕莞尔,卫叔叔总是鼓励她,倒也爹爹不同。
她便低眉笑起来。
这一笑才有小女儿家的姿态。
卫将军看了看,又开口问道,“何时才同韩相说?”
他是指她女扮男装一事。
韩翕脸色就有些窘迫,“还不知道……娘亲那头有难处……又怕爹爹受不了……”
骑虎难下,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卫将军就道,“有什么受不了的!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个听话乖巧,又能陪我骑马的女儿多好!”
可惜他只有卫同瑞一个儿子。
他其实很羡慕有女儿的人!
韩翕只道他是宽慰,就跟着笑了笑。
卫将军也不在继续,抬头望望天色,渐渐暗了,就问,“同瑞是今晚回来吧。”
韩翕点头,“当是的。昨日去的寒山寺,怕是要今日晚些了。”
她其实清楚。
卫将军也点头,“丫头,那明日抽空来将军府,让夫人做饭给你吃。”
真的?韩翕眼前一亮,“好呀!”
说完就顿了顿,支吾道,“不叨扰吧。”
卫将军又大声笑开,“有何叨扰的,要是有时间,就多来将军府陪夫人说说话。”
韩翕腼腆颔首。
卫将军又自言自语道,“我要是有个女儿多好!”
韩翕也跟着笑起来。
“再来一圈!”他询问。
“好!”
“再骑一圈,然后陪卫叔叔喝喝酒,吃点下酒菜?”
这回,便轮到韩翕发号施令,抢占先机。
卫将军从来都是不让她的,只是这圈下来,比前一圈更累些,却更为畅快。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自寒山寺回京的队伍,抵达城门口已经入夜了。
寒山寺回京路上,将军夫人,侯夫人,卫同瑞和孟云卿是一辆马车的,到了京中就换了回来。
将军夫人和卫同瑞是要回西郊的。
侯夫人就同将军夫人道,“隔两日来侯府走动走动。”
将军夫人便笑,“也好,等明日将军回来了,我们一家一道去。”
两人心照不宣,就会意笑了笑,一起看向身后的孟云卿和卫同瑞。
卫同瑞正好同孟云卿道别,临末了,卫同瑞正好道,“隔两日,我去侯府看你,不是说珙县的厨子好吗?”
他自是打趣。
孟云卿也道,“欢迎。”
卫同瑞看了看她,想问起剑穗子的事情,又终是咽了下去。
孟云卿不知他欲言又止是何事。
卫同瑞却辞别了。
孟云卿也不多留他。
卫同瑞同将军夫人先后上了马车,将军夫人撩起帘栊,同侯夫人和孟云卿挥手作别。
孟云卿福了福身。
放下帘栊,卫同瑞又不舍起来。
他同她相处总是很舒服,如沐春风。
他从前总是怕同女子相处,他却喜欢同孟云卿一处。
将军夫人就笑,“看你们二人,倒是聊得愉快,也会陪娘亲去礼佛了。”
卫同瑞也跟着笑起来,“礼佛挺好,下回也应当父亲一起。”
将军夫人忍俊不禁。
“你父亲是明晚回来吧?”将军夫人心里盼着,便又再问一次。
许久不见了,心中不挂念是假。
卫同瑞就道,“父亲想给娘亲惊喜,又不想耽误娘亲礼佛,应是眼下已经回府了。”
将军夫人眼中微滞,继而脸色都红润了些,轻声道,“那同车夫说一声,我们快些回家。”
好,卫同瑞应声。
再说另一头,定安侯府在鹿鸣巷,自是比卫同瑞和将军夫人回府早。
一行人在寒山寺回京的路上就已经用过饭了。
折腾了大半日,回府已经很晚。
回到听雪苑,孟云卿只觉腰酸又背疼,只想快些洗漱睡了。
已是大年初三,好些粗使的婆子和丫鬟都回来了,听雪苑里又回复了平日的热闹。
虽然晚了,丫鬟婆子们见了她,都纷纷上前来拜年,说了不少吉利的话。
孟云卿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又问了问苑里的丫鬟和婆子们,过年家中安好。
一圈应下来,娉婷备好的水都凉了,只好让人重新去烧。
孟云卿在屋内的小榻侧卧着休息,娉婷就拿了些果子来,给她解解渴,一面又问起寒山寺可有趣事。
趣事倒是没有,孟云卿就想起宋景城和齐王来。
音歌便道,宝之险些从青松上摔下来,府中都吓坏了,还好宋先生将人救下来了,才有惊无险。但宋先生摔得很重,还撞倒头了,应是要在寒山寺呆上些时候调理养病。
娉婷都听得心惊肉跳。
幸好宝之无事,否则侯府上下还不乱套了?
“总之,大吉大利,菩萨保佑!宝之小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定有后福。”音歌就双手合十在胸口拜了拜,虔诚得很。
娉婷也依葫芦画瓢。
孟云卿莞尔。
音歌又说起将军夫人和卫同瑞来,一脸喜滋滋的:“奴婢看,将军夫人和侯夫人都有意思,咱们姑娘的婚事怕是近了。”
娉婷也跟着激动起来。
夫人去世的时候,她们在珙县,还处处被刘氏算计欺负着。
她那时就想,要是姑娘有门依托的婚事多好。
等到京中,侯府内对姑娘都很好,老夫人也时常念叨着要给姑娘寻一门好亲事。
将军府可是户好人家啊!
她从前哪里敢想哪!
但将军夫人和卫公子都很喜欢自家姑娘,这是天大的缘分。
她就替自家姑娘高兴!
孟云卿卧在榻上,她上前道,“希望姑娘的婚事能早些定下来,下月是夫人的忌日,要有消息捎给夫人多好。”
娘亲的忌日,孟云卿心底微微一沉。
这一晃,便都快一年了。
“姑娘,水好了!”烧火的小丫鬟进来请示。
“那就送来。”音歌吩咐。
小丫头得令去做。
娉婷便扶了孟云卿起来,洗漱的东西都是备好的,碳暖也烧着,屋内暖意徜徉,也不凉。
等小丫头们打好睡到浴桶,音歌和娉婷就伺候她沐浴。
没有旁的事,比冬日里折腾一日后,泡在浴桶里更为舒畅。
孟云卿长长舒了口气。
音歌揉了皂角替她洗头,一面道,“等过九月,姑娘就十五了,十五及笄,就快嫁人了。”
音歌也不知为何生出这样的感叹。
也惹得娉婷频频点头,“姑娘是越来越好看了,只是再瘦些就好了。”
京中哪个姑娘不是腰身纤细,婀娜多姿的。
姑娘本就生得好看,再瘦些许就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将她的未来都盘算得好好的了。
孟云卿哭笑不得。
由得她们去说,她只是觉得有些累,就枕在浴桶沿边上歇息。
水稍凉些,音歌就去添水。
她也不觉冷。
等到末了,忽然想起一事,就从浴桶中坐直起来,双手搭在桶沿上,似是在思量何时。
娉婷不知她怎么了,若是水烫人了,她再加些凉水就好。
孟云卿却摇头,唤了音歌上前问,“音歌是自小在京中长大的吗?”
音歌愣了愣,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但却是摇头。
她不是侯府的家生子,也不是自幼在京中长大的。
她是四五岁的时候,被家中卖到侯府的,那时候还小,老夫人见她可怜,又招人喜欢,就将她留在身边教养。
换言之,她是四五岁之后才到京中的,只是那时候还年幼,也记不大得周遭的事,等真正懂事,也要八九岁模样的时候了。
孟云卿心底拿捏了几分。
还是开口问道,“那你听说过陈太,陈阁老一家吗?”
陈阁老?
音歌心中默了默,似是真没有什么印象了。
若是有,她应当记得几分的。
孟云卿就点头,连音歌都不知晓,她不知齐王为何会忽然提起陈家来。
“能打听得到吗?”她也不知道是忌讳之事。
“奴婢明日去问问。”音歌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