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由得惊讶,商君和嘴一张,嘴里叼的稻草就不觉掉落了下来。
手里还拿着那封信,一脸茫然。
旁边的丫鬟就使劲儿嘟嘴使眼色,她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福身行礼了许久,“见过王妃,王妃万福。”
商君和轻咳两声,故作端庄问道,“孟姑娘?”
孟云卿才抬眸。
这便是孟云卿了!
似是……比信上说的……胖了“些”呀……
还是好大一个“些”……
敛了讶异,细下看,又觉这五官倒是有些好看,耐看,让人赏心悦目……就是圆润得有些水嫩了。
商君和就想起段旻轩平日里那幅倨傲的模样来,难怪稍有些颜色的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原来是他口味奇特。
喜欢这类圆润水嫩,白白胖胖的……
商君和就脑补了他二人在一处的场景,继而一个寒颤,便连信带着刚才那根稻草通通收了起来。
“坐吧。”商君和吩咐一声。
孟云卿就上前。
“听世杰说你会煮茶?”商君和问。
唤的是平阳王的名字,而非平阳王。
两人关系应当很亲密。
孟云卿点头,“会一些。”
言罢,娉婷和音歌两人就上前,将茶具逐一摆放上来。
摆放好后,才又退了回去。
孟云卿就生活洗手,煮水,洗茶具。
纤纤素手,行云流水,眉目之间,凝目会神,倒叫人如沐春风。
商君和不禁打量了她几眼,随意道:“我家也有个附庸风雅的老爷子,就好茶艺得很,尤其爱喝煮茶。”
孟云卿就看了她一眼。
附庸风雅的老爷子?
这样的形容,她似是在段旻轩那里也听到过。
就莞尔,轻声道,“老人家,欢喜就好。”
这句话便入了商君和的心。
想起老爷子前阵子犯病,她提心吊胆,也唯独在收到段旻轩的平安信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若不是被留在燕韩京中,她早就赶回苍月,好好照顾老爷子。
陪他说话也好,煮他附庸风雅的茶也好,只要老爷子欢喜便好。
她就凝眸看了看孟云卿。
修长的羽睫倾覆,明眸青睐,好似冬日里,一抹骄阳的清晖,初看起来并不惹眼,却让人不忍移目。
她便顺势问起,“老夫人近来可好?”
孟云卿颔首,“外祖母身体安康,劳王妃挂记。”
她也点头,目光还是未从她手上离开。
这双手,胖是胖了些,肉嘟嘟的,倒也灵巧。
不多片刻,第一抹隽永已成。
孟云卿双手递与她。
她轻轻嗅了嗅,茶香盈袖,便忍不住浅浅尝了一口。
眼中便若清水潋滟,果真同在老爷子那里饮过得不同。
连她这样不好茶的人,都觉茶香四溢。
再配着方才的一袭行云流水,只觉煮茶其实是件让人赏心悦目的风雅之事。
“这是汾茶?”她问。
孟云卿点头,“加了些薄荷。”
怪不得,商君和感叹。
过往老爷子也煮过汾茶,也加了薄荷,味道有几分相似,口感却全然不同。
汾茶薄荷,原来真能这么煮。
过往她还以为尽是老爷子胡诌的,并不怎么好喝,他还乐在其中。
原来真正的薄荷汾茶是这个口味。
商君和又问,“那云州紫方怎么煮?”
云州紫方?
孟云卿微怔,她第一次见段旻轩时,段旻轩也问起过云州紫方的煮法。
平阳王妃方才也说起过家中有位老爷子,她就道,“若是年长者饮用,适量加入桔皮,可化痰止咳,清肺利呼吸。”
商君和果然问道,“府里有云州紫方吗?”
婢女怔了怔,随即想了想,府中确实没有,便摇了摇头。
云州紫方一年的产量不多,即便现在出府去买,茶行里当季也不一定买得到。
商君和就道,“那下次再请孟姑娘过来时,你记得准备些云州紫方。”
婢女就应声。
再往后,便继续喝方才的薄荷汾茶,商君和很喜欢这个口味,一连三波都喝了,意犹未尽。孟云卿还带了其他几种茶叶,便通通煮了一遍,她一一尝了尝,到最后还是喜欢这薄荷汾茶。就问她火候和手法,很想学一学。
但煮茶也是熟练活,商君和就邀她常来王府,教她煮茶。
孟云卿从善如流。
晚些时候,就到了晌午。
平阳王不府中,孟云卿就在王府同商君和一道用饭。
商君和不像京中的世家贵女,行事也少条条款款,孟云卿料想她出身将门,应是将门之后。
商君和就笑,“孟姑娘猜得准,我家里人去世得早,是老爷子带大的。”
老爷子?
这是第三次听到她口中的老爷子,孟云卿自然好奇。
“我爷爷同老爷子是袍泽挚友,爷爷去世后,就把我托给老爷子照顾了。老爷子一生戎马,征战沙场,其实骄傲得很,后来告老了,就闲在家中,坐立不安,才学起了别人好茶,其实是叶公好龙。”
孟云卿也跟着笑起来。
只觉平阳王妃口中的老爷子,同段旻轩口中的老爷子有些不谋而合。
许是,大凡这样的老爷子,都能带出像段旻轩,商君和这样的孙子孙女,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又到年关了,还真有些想念他。”这一句便是感叹,“明年一定抽空去看他。”
孟云卿莞尔。
商君和也问起她家里的情况,她也挑了些简单的说,才到京中几月,外祖母,舅舅和舅母都很照顾。
商君和才晓她也是失了父母,才来投奔外祖母的。
只是她不问,她也不刻意提起。
商君和便有些理解段旻轩为何在意她了,段旻轩也是老爷子的外孙,和老爷子相依为命。
末了,商君和亲自送她到门口,还邀她隔些日子再来。
孟云卿却之不恭。
回侯府的马车上,音歌就道,“平阳王妃在京中的讯息好少,没想到是这么好相处的人。”像这样不常在京中走动的,旁人心中先想到的恐怕都是不好相与。平阳王妃没有腔调,反是性子随意大气,和平日里见过的姑娘都不同,音歌有些喜欢她。
“姑娘,你说平阳王妃真的能上战场吗?”她总是不信的。
娉婷也瞪圆了眼睛。
虽说今日见到,她也觉得平阳王妃性子大气,却对女子上战场的事心存疑虑。
孟云卿就笑,“我哪里知道,只是听王妃唤得是平阳王的名字,吃饭提及时,也说得自然,应是紧密无间的。许是,真的同平阳王一道上过战场罢。”
音歌和聘婷就唏嘘。
过往只听过顾尚书家的千金英姿飒爽,骑马射箭样样在行。
今日见到平阳王妃,才觉是决然不同的气势。
就像,一个是刻意学来的,一个是自然而然。
孟云卿就想起刚进苑落时,见她口中叼得一根稻草,手里拿着一封信,那幅吃惊模样,全然没有平阳王妃的架子。
再往后,端庄果然也是耐着性子装出来的。
不多时就原形毕露,却并不招人讨厌。
平阳王妃让她多来平阳王府,是想学煮茶,又让婢女去买云州紫方,当是家中的老爷子很是喜欢云州紫方。
孟云卿就道,“告诉安东一声,我们先去趟北坊再回侯府。”
魏老先生未时才来,从北坊赶回去也来得及。
南市北坊?姑娘是要买东西吗?音歌就问。
孟云卿点头,“我记得上次去北坊的时候,见过一间手工作坊,是做茶具的,在北坊的南端。平阳王妃要学煮茶,我去挑一套茶具给她。”
音歌和娉婷也跟着点头。
茶具不贵重,但心意却恰到好处,姑娘想的周道。
娉婷就同安东讲。
北坊就在京中,同平阳王府离得又不远,孟云卿很快便挑了茶具回来。
“要给平阳王妃送去吗?”娉婷问。
孟云卿摇头,“先不了,初次拿回来的茶具要洗过,先拿回侯府,弄好之后,再挑一日给平阳王府送去。”
娉婷就道好。
回了定安侯府,孟云卿先去了趟西院回侯夫人的话。
平阳王妃是差人先问的舅母的话,舅母才让她去平阳王府的,她理应回舅母一声。
定安侯府同平阳王府平日里私交不深,孟云卿没有隐瞒,事无巨细。
侯夫人点头,“既是王妃想学煮茶,邀你去时便去吧,不必来同我说声了。”
孟云卿应好。
侯夫人又道,“近来去看过将军夫人吗?”
孟云卿愣了愣,摇头,“还是八月去过一次。”
侯夫人颔首,快到未时了,她还要回听雪苑上课,侯夫人就没有多留她。
只是见到她背影,轻轻拢了拢眉头,韵来就上前递茶给她,“夫人想什么,看着表姑娘叹气?”
侯夫人就道,“你不觉云卿变得太胖了些?”
有些止不住的势头。
韵来轻咳两声,是个人都怕能看得出来。
侯夫人就有些愁,两家的婚事还未定下来,等年关,卫将军和卫同瑞戍边回来……侯夫人有些头疼。
韵来就道,“老祖宗说圆润些,才有福气,表姑娘早前是太瘦弱了些。”
可如今的孟云卿,胖嘟嘟的,像个白面馍馍似的。
……
另一头,平阳王才回平阳王府,就见商君和托腮看着手中的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平阳王便笑,“怎么了?老爷子又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商君和就摇头,一面把信递给他,一面念道:“不是老爷子,是段旻轩。”
“哦?”平阳王不以为然,“你今日见过孟云卿了?”
这封信他读过了,就只是瞄了一眼。
商君和点头,“段旻轩的性子随老爷子,我看,十有八九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