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叹道,这皇家园林这么大,要是走上一日都遇不见许镜尘怎么办?
沈琳就笑,那就赏月呗,反正今日也是来赏月的。
孟云卿轻咳两声,也是,这尊月亮又圆又亮,甚是夺目,不看上一眼委实可惜了,白白来这么一遭。
说得一本正经,沈琳明知她有意,却还无法反驳,只得便转眸,佯装蹙眉一般看她。
孟云卿就笑着朝身后的娉婷和思凡道,“看到没,我们快些走,这附近有杀气。”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跟着捂嘴笑起来。配合得跟在孟云卿身后,好似真的快步离开一般。
沈琳就恼得很,赶紧撵上。
主仆四人说说笑笑,不多时间就沿着湖畔走出去好远。
湖畔沿岸遇见的都是来皇家园林赏月的人,白天人当是不多,要晚些时候才会渐渐多少起来,这一路也不觉打扰。只是走了些时候,也不见许镜尘,沈琳就有些闷不住气了,悄声道:“倒不是真被你说中,我们沿着湖畔这边走,他在那边走,走一日都碰不上吧?”
她是有些担心。
孟云卿又笑,天下间哪有这么凑巧的事,还不如去写书算了。
沈琳一想也是,她只是想早些见到他罢了。脚下步伐便不由快了起来,眼光也往四下打量着,就怕在哪里错过了,又得重新绕上一圈不可。这一圈下来少说也需一两个时辰,到时候人没寻到,倒落得气喘吁吁,一脸狼狈。
就这般期盼着,绕了湖畔小半圈了,没见到许镜尘没,却在芙蓉亭那里见到了齐王。
沈琳微怔。
几个月前的端午节就在西巷见到过齐王,还险些出了纰漏,她心中对齐王是有芥蒂的。
孟云卿还未看见,她就扯了扯孟云卿的衣袖,示意她绕道走。
孟云卿也不知何意,但沈琳扯了衣袖,就同她一道拐了弯出去。
不想,却闻得身后低沉的一声,“沈二小姐。”
躲也躲不过去了。
沈琳只得硬着头皮回头,孟云卿这才见到芙蓉亭里坐的人是齐王。穿了身蓝底的祥云华袍,目光却阴沉晦暗得可怕,尤其是那双眼睛,孟云卿第一次在西巷见到时,就觉得有些怕人,像隐在暗处的毒蛇,盘着身子窥着眸子,伺机而动。
“孟姑娘也在?”
他还记得她醒孟?孟云卿意外,目光又不自觉得看向他身后的池唤,只觉有些不寒而栗。
两人都福了福身,向齐王请过安便走。
沈琳倒是不怕,殿上都已经赐婚了,齐王也不敢做什么,只是他不喜欢齐王,寒暄一声也不愿意久留。
等她二人走远,池唤才上前,“可惜了。”
齐王幽幽垂眸,“没什么可惜的,定安侯府的姑娘又不止沈琳一个,担心什么。”
池唤就转眸看他。
“孟云卿的底细查清楚了吗?”齐王更在意的是这条。
“没有,只知道早前住在珙县,还是外地迁入的,孟府早前应当是经商,查不出更多消息。”池唤应声。
齐王便笑,“查不出消息比查得出消息好,查得出的未必是真的,越是查不出的才越是欲盖弥彰。定安侯府肯定有秘密,我要的是定安侯的软肋。”
“属下再去查。”
“也不必守着珙县,去查下沈芜出嫁前后一年里国中的大事,未必没有消息。”定安侯行事惯来滴水不漏,越是如此越要反其道而行之。兴许,就有蛛丝马迹……
刚从芙蓉亭出来不久,沈琳和孟云卿就见到了许镜尘。
方才的晦气仿佛一扫而空,心中也踏实了许多。
只是许镜尘并非一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子,长相同许镜尘几分相似。
当是……许镜尘的儿子——许卿和?
沈琳和孟云卿都有些吃惊。
只是许卿和看上去并不大高兴,扫了一眼沈琳便低下头去,也不叫人。
“卿和。”许镜尘唤他一声。
他才开口叫人,有些不情愿。
思凡和娉婷对视一眼,毕竟是十岁大的孩子,早前是有母亲的,又一直由许镜尘照顾长大,二小姐忽然嫁过去,只怕不会太亲近,更不会情愿。
沈琳就也愣住。
她也不过比许卿和大五岁而已,日后却要做她的母亲。
孟云卿就更头疼了些。
许镜尘和沈琳许久未见,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许卿和就只能同她一处。
她比沈琳还要小两岁,若不是男孩子长得晚,这许卿和怕是要比她个头还高的。说是让她带着许卿和玩,怎么都觉违和得很,再加上许卿和并不乐意,也不大同她说话,她一路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娉婷都觉尴尬得很。
孟云卿就唏嘘,果然不是所有的小鬼头都向婉婉那般好带的。
许是同她一处实在太无趣了,许卿和就不走了,路经牡丹亭时,就要坐下歇息。
孟云卿和娉婷只得一道。
他也不同她们说话,从袖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自己看。
孟云卿凑上前去,眼前便亮了,又是猜字谜的册子?
上一次从郴州到京中,韩翕便带了许多字谜的册子,她猜了一路,眼前便又换作了许卿和这个小鬼头。
他猜字,她就在一旁看,也不出声扰他。
孟云卿便唤了娉婷去寻些茶水和点心来,娉婷照做。
见她一直在看,许卿和就问,你会?
孟云卿想了想,应道,“会一点。”
一个人猜字谜本就无聊,她也是知道的,许卿和就道,“若是你知道,你也猜吧。”
孟云卿顺势点头。
只是大多时候,她都默不作声,只是见他实在卡住,就偶尔吱一声罢了。
许卿和惊异看她,“你很会。”
“将好会这个。”难得许卿和主动同她说话,她便应声,毕竟是沈琳和许镜尘托她照看得,日后沈琳嫁过去,走动应当也频繁,她不想弄得灰头土脸,颜面上也过不去。
许卿和也不多问。
但再往后,他若是卡住,反倒会主动问她一些,她就挑了其中二三说说。
如此一来,两人关系算是好转了些,勉强能说上一些话了。
但是还是个难伺候的主。
过了不久,娉婷取了茶水和点心折回,身后还跟了一人,竟是韩翕?
孟云卿意外。
“孟妹妹在这里!”韩翕自觉上前,同她二人一道在牡丹亭内坐下。
娉婷就道取点心和茶水时遇见了韩公子,韩公子听说姑娘在这里,就要一道来。
韩翕向来是个好玩的主,见他俩在猜字谜,就嚷着要一起。
“孟妹妹玩这个可厉害得很,小鬼头你要小心了。”韩翕忠告。
许卿和拢了拢眉,又看了看孟云卿这幅模样,当是不信的。
韩翕就道,她连赢了我三十多把。
许卿和就转眸看她,“你藏拙?”
孟云卿只得笑笑,你是小孩子嘛,我应当让着你。
许卿和就明显很恼火。
孟云卿忽然想,沈琳也只大他五岁,他是不是也很介意沈琳?
由得她想,韩翕和许卿和却是猜上了。
都是个中爱好者,水平简直不相伯仲,只是韩翕年纪大些,见多识广些,许卿和猜不过他的时候,孟云卿就上前帮衬,往往就逆转大局,韩翕火得不行。
许卿和却很高兴。
娉婷就发现,韩翕是高兴不高兴都要吃零食,她先前取得零嘴和点心,几乎被韩翕吃了七七八八了。
只得又折回去取。
等她回来,桌上果然空空如也,她取回来的点心,顷刻又被韩翕塞了多半进嘴。
娉婷真心佩服他,这般会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姑娘家呢!
她还得去取第三回 。
她悄声嘀咕着,孟云卿就瞪她,娉婷便捂着嘴噤声了,姑娘早前就说过她,她倒是忘了,脸上就有愧意。
孟云卿摇了摇头,她才撒腿跑去取第三轮点心。
许卿和这端还在猜。
韩翕就忽然开口,好似随意般问起,“孟妹妹在做剑穗子?”
嗯?孟云卿果然愣住。
见她愣住,韩翕就道,“是卫同瑞走的时候说的,孟妹妹也给我做一个吧。”
孟云卿哭笑不得。
卫同瑞那头她是敷衍过去了,韩翕这里又处处都同卫同瑞比,但这剑穗子确是不能乱送的。
韩翕就也不说话了,低头猜着字谜。
孟云卿才察觉有些奇怪,往常的这种场合,韩翕都是满院子跑,一圈姐姐妹妹招呼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次却像是黏上她了似的,就坐在这里同她和许卿和猜字谜。
猜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走。
还问她剑穗子的事情,委实怪异。
孟云卿不好问,就只是瞥目打量他,韩翕今日的确异常话少。
等再晚些时候,许卿和也不猜字谜了,天色也渐渐晚了,就踱步到中央的花苑去赏月。果真到了晚上,皇家园林里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韩翕也一直跟着他们。
赏月的时候,就同许镜尘和沈琳一处了。
许卿和起初见到许镜尘很是高兴,但再见沈琳一道就沉默了,孟云卿尽收眼底。
席上就随意喝了些酒水,吃了些月饼。
孟云卿昨夜便喝多了,眼下就不敢多饮。
韩翕倒是坐在那厢喝了不少。
末了,临到分别,沈琳有些不舍,许镜尘就弯眸看她。
“二月就是婚期了。”
沈琳脸色就红了。
等上了马车,脸上都还有笑意。
韩翕也住鹿鸣巷,相府离定安侯府又不远,就搭她二人的马车一同回去。
马车上,沈琳和孟云卿说话,他也不大插嘴。
只是偶尔就偷偷转眸去看孟云卿,确实……比早前见到时好看了许多,就微微低头。
想起卫同瑞临走前,自己去送他剑穗子。
卫同瑞就道,“我要你的做什么?”
韩翕就呲牙:“不要还有别人会送你吗?拿着保平安的。”
卫同瑞就笑,“有人给我做了。”
谁会?韩翕吃惊,但如何追着卫同瑞,卫同瑞都不说。
韩翕能想到的就只有孟云卿了,端午龙舟会得了好彩头,卫同瑞也是请了她一个姑娘,难道真的是孟云卿?
……
马车上,韩翕就忍不住再多打量她几眼。
孟云卿是越长越好看了,自己就自惭形秽。
卫同瑞果真是喜欢她的吧。
等回到相府,还未溜进房内,就被丞相夫人抓个正着:“你爹让你在家反省,你又去哪里了?”
韩翕就嬉皮笑脸扯了一丝笑意,道:“就出门看看。”
丞相夫人就恨铁不成钢,“都说了你大哥会讨你爹喜欢,你怎么就偏偏不会的!你让娘日后还如何指望你!”
“娘!”韩翕就上前撒娇。
丞相夫人就气得一阵叹息,“你终日乱跑,若是被人发现……”
韩翕就捂了她的嘴,又打开房门,往外看了看,确信屋外没人,才又关上,小声道:“娘,你知道老爹这次为何关我反省?”
丞相夫人就讨嫌她,“我如何知道,你终日惹是生非的!”
韩翕就道,“娘,是爹爹要给我说亲,我非说对方丑。”
丞相夫人就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