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量体

当晚,音歌就同娉婷和孟云卿回了西暖阁。

音歌的东西不多,娉婷去帮忙收拾的,回到西暖阁,孟云卿便笑了。

旁的丫鬟都是些小饰物,攒的舍不得穿得衣裳,音歌这端就全是一罐一罐的小食和零嘴,还有搜集的花花绿绿的糖纸,孟云卿哭笑不得。

音歌和娉婷的房间在西暖阁的偏房,等两人整理得差不多,就去伺候孟云卿洗漱。

白天在路上折腾半日,再加上初来乍到,又需谨慎察言观色,这一日并不轻松。

虽不轻松,孟云卿心中大抵却是欢喜的。

加之每日晨间,府中的小姐们都要早起向老祖宗请安,于是便早早熄灯歇下了。

娉婷性子朴实,显得大大咧咧,音歌虽然活泼却心思细腻。

想得周全,就事事无需她操心。

两人在一处,音歌年长些,护人,娉婷又是不个不争的,相处得倒是愉快。

熄灯睡下,偏房离主卧不远,孟云卿还能隐约听到两人叽叽喳喳的聊天声,而后便是“嘘”声,声音随即又小些,怕吵到她,但隔不了多久便又笑起来,聊得很是投机。

孟云卿是无妨的。

卧在榻上,想起白日里宣平侯的事,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

如果人家本来就是从珙县进京的,那一路上会遇到多次也不稀奇。更何况,他来侯府还是定安侯邀请的,想来也是巧合会多些。

再细下想来,她也未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吐了他一身罢了,看样子,有人还是记不得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个时候,她又不能把画扇都统统还给他。

回西暖阁时,听音歌随意提起,说宣平侯该是会在府里小住些日子,少则几日,至多十天半个月。虽然住在西院,但也只是落脚之处,他总不回终日缩在西院之中,再说听闻他在定安侯府,来拜访的人想必也不在少数;而自己在东院守着老祖宗,不碰面就诸事大吉了。

思及此处,顿觉豁然开朗。

再回想起今日在侯府的所见所闻,又觉这西暖阁里带着家人的暖意。

渐渐的,偏房里两个丫头的笑声也越来越浅。

这一觉便到天明。

……

翌日早晨,竟然是音歌来唤她起床的。

她有些认床,这接连几日在路上都没睡好,昨晚却睡得异常安稳。音歌来唤,她还有些怔忪。

音歌伺候她穿衣起床,娉婷就打了洗漱的用的水来。

平时娉婷一人手忙脚乱,多了音歌,两人都轻松些。

“娉婷还说姑娘认床。”昨日唤得还是表姑娘,今日便是姑娘了。

娉婷一边摇头,一边拧了毛巾,“也不知怎么的,姑娘到了侯府反倒好了。”

两个丫鬟便再一处笑。

“许是见到外祖母就安心了。”孟云卿浅浅带过,“没耽误时辰吧?”

“姑娘放心吧,没呢,只是老祖宗说想同姑娘一起用早饭,咱们就早些去。”

孟云卿点头。

究竟是外祖母身边的一等丫鬟,梳头的手艺才叫精致绝伦。娉婷立在一侧,一边给音歌打下手一边看呆,“音歌姐姐的手真巧。”

“晚些回来我教你,赶明儿起我们换着给姑娘梳头。”

音歌这丫头心思细腻,本是一脸羡慕的娉婷,霎时就乐开了花。

孟云卿看了看铜镜之中,脸还没长开,算不得好看,但音歌给她梳的头,却趁得她几分修颜。

娉婷都欢喜,“姑娘,你平日就该多打扮些。”

言外之意,她今日梳的这个头,很是好看。

孟云卿怔住。

一侧的两个娉婷和音歌都兴致勃勃得给她选着发钗,都没有留意她的表情。

“姑娘的首饰虽少,都很雅致。”恰好音歌挑了两串,娉婷都觉得好看。

孟云卿牵了牵嘴角,指了指盒中最不起眼的那枚。

娉婷意外,音歌看了看,又道,“这枚也好,素而雅,和姑娘配。”

娉婷自是不懂,但音歌这般说,她就觉得这般好。等簪子入了发髻,果真别有一番清韵,反倒好看得很,娉婷便嚷起来:“音歌姐姐,今日回来你就教我。”

孟云卿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看不出半分情绪。

……

等到养心苑,老祖宗也刚起。

小厨房做了绿豆粥和粗粮饼,说是夏日里消暑,清热,最适宜晨间食用。

孟云卿便陪着老夫人用饭。

老夫人问了问她可还习惯,夜里睡得可好,孟云卿都如实做答。

老夫人便笑眯眯喝粥。

秦妈妈眼尖,“表姑娘的头可是音歌梳的?”

孟云卿点头。

老夫人就笑,“音歌这丫头就是手巧,我们家云卿这般一打扮,好看!”

老祖宗要赏,音歌就福了福身,“老祖宗赏音歌些糖吃就好啦,昨日音歌的糖都被娉婷那丫头吃掉了。”

娉婷嘴笨,便是语塞,但屋内都晓是音歌打趣,便纷纷乐了起来。

“就知道吃糖,小心吃成胖姑娘。”老祖宗好生嫌弃,“到时候下巴都是圆的,看你怎么嫁得出去……”

“老祖宗……”音歌撒娇。

秦妈妈也跟着摇头。

孟云卿却咬了咬筷子,小心吃成胖姑娘,这一句,倒是入了她心里。

……

早饭过后,秦妈妈带着丫鬟收拾。

老夫人便让音歌帮忙梳头,音歌轻车熟路,孟云卿就在一旁打量。

音歌手巧,又知轻重,老夫人没掉几根头发,也不疼,只觉贴心得很。于是一边让音歌梳头,一边同音歌这丫头说话,心情很是愉悦。

忽然问起孟云卿来,孟云卿就在一旁接话,屋内其乐融融,也不觉无趣。

末了,老祖宗的发髻梳好,对着铜镜看了又看,“我就说音歌这丫头,兰心蕙质,日后怎么舍得你嫁出去。”

“那音歌便不嫁了,一辈子伺候老祖宗和姑娘。”

“尽说瞎话!”老夫人佯装要打。

孟云卿莞尔。

外祖母是真心疼爱她,才会把音歌给她。

……

晚些时候,各房的夫人和小姐们都来请安。

养心苑便热闹了起来。

偏厅里又好似回到了昨日,孟云卿刚来时候的场面。

音歌悄声道:“昨日里迎接姑娘,府里的姨娘们都来了,平日晨间定省,就只有夫人和小姐们。”她一说,孟云卿便明了,人确实比昨日少了几位。大房没有姨娘,二房只有一位赵姨娘,三房有杜姨娘和何姨娘,音歌小声提醒,旁人也听不到。

昨日,她才到侯府,是客,老祖宗身边的位置自然是留给她的,今日她再坐在老祖宗就不合时宜了。

侯府讲究,她不能坏了规矩。

老祖宗身边的位置就留给了侯夫人。

偏厅两侧的首位,就分别坐了二夫人和三夫人。

侯夫人先起头问了问她昨夜睡得可好,她早晨都应过外祖母了,不过再说一次,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分别表达了关切,她应付得还好。

听说沈婉婉夜里踢了被子,着了凉,天将亮就开始咳嗽。

府里请了大夫来看,世子夫人就守在一旁,没有来养心苑定省。

老夫人听说小心肝儿病了,自是着急,赶紧让秦妈妈去看看。

加之,侯夫人说了约了云韶坊的裁缝来西院,给府中的姑娘们做几身新衣裳,几个姑娘都欢喜得很。

今日的定省也就早早散了。

结伴往西院里去,三房的沈瑜和沈楠两姐妹最为高兴,平日里母亲和姨娘关系便不好,终日闹得不可开交,别说置新衣裳了,少从她们身上纠错就很好了。今日有侯夫人做主,母亲也不好说什么,这一趟西院去得,简直欢呼雀跃。

便是二房的沈妍也是暗自欢喜的。

孟云卿倒是没有开口。

方才听到“云韶坊”三个字就怔住,一直缄口,默不作声。

音歌也不知为何。

“二姐姐,好端端的,又不是年节,大舅母怎么突然想起给大家衣服了?”也唯有沈陶敢如此问。

沈琳便道:“听母亲说,月中先是将军夫人寿辰,再晚些还有尚书府顾夫人,各府的姑娘们届时都要一同前去贺寿的,正好添置些衣裳。”

京中不成文的规矩,大凡这样的聚会,都是各府的夫人们提亲说亲的好时候。

哪家没有几个公子哥,哪家又没有几个适龄的姑娘,各府的夫人们看得称心如意,就早早将婚事定下来。

是以,京中对这样的聚会都格外重视。

沈琳的婚事自是不用愁的,沈陶和府里的其他姐妹,还需要侯夫人费心张罗。

所以定省时,当二夫人听说侯夫人要给府里的姑娘们做衣裳,她精明的脑子就开始盘算起来。沈楠和沈瑜还小,沈妍她倒是不关心,正好趁这个时机,好好替沈陶打算。故而这姐妹几人走在一处,二夫人同侯夫人便走在队伍前头。

至于三夫人,身子不适为由,早早便回了院中。

哪有心思想着姨娘养的女儿!

等到东院,侯夫人和二夫人就一同到苑中说些体己话。

云韶坊的裁缝正好也到了,大丫鬟韵来就在偏厅安顿好各房的小姐和丫鬟们。

加上孟云卿,侯府的姑娘一共有五位,云韶坊的裁缝来了三人。

就将好分作三处。

孟云卿恰好同沈陶分在一处。

孟云卿先量,沈陶便在一旁看着。

娉婷不大喜欢这个三小姐,昨日里她就神色傲慢,对姑娘不是很尊重。

姑娘虽然不介意,她却心里不舒服。

故而,裁缝替姑娘量体裁衣,她和音歌就在一旁听吩咐帮衬,也不去管一旁的沈陶。

沈陶却是兴致勃勃看着眼前三人。

“我看呀,祖母对云卿妹妹是真好,府里都知道祖母最疼音歌,竟连音歌都舍得给云卿妹妹,我们是想都想不得的。”她一面笑,一面打量孟云卿脸色,等她如何作答。

谁知孟云卿自先前起就在出神,全然没有留意到身侧的沈陶在同她说话。

娉婷和音歌都看了看她,手上的活却没有停下。

沈陶的脸色就有些变了。

还是娉婷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三姐姐方才是同我说话?”

一脸真诚,全然分不清她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没听到。

沈陶傲慢,只顾着嘴角牵了牵,又道:“嗯,云卿妹妹从前没有到过京中,自然不知道这云韶坊在京中可是首屈一指的布装,大舅母会想着给姐妹们添衣裳,怕是姐妹们都借了云卿妹妹的光罢了,云卿妹妹可要多做几身才是。”

她话中有话,娉婷就有些皱眉。

音歌不语,平素里,这位三小姐脾气便是侯府里最乖戾的,偏偏二夫人宠得很。

有二夫人护着,侯夫人自然不多管。

毕竟是沈府嫡出的姑娘,又没有大错,总不能像庶出的姑娘一般数落,老夫人处有时也恼得很。

音歌心底澄澈。

孟云卿掐了掐娉婷的手,娉婷会意,咽了心中话,也不作声。

孟云卿便笑:“多谢三姐姐提醒。”

这一拳倒像打在软棉花上,对方不痛不痒,她自己倒讨得没趣。

孟云卿又好似平常道:“音歌,那稍晚些,记得同侯夫人说一声。”

音歌倏然会议,应了声好。

沈陶只觉先前这棉花里又仿佛藏了细针!!

音歌若同侯夫人讲,侯夫人便心知肚明是她在嚼舌根。

母亲出来前,再三告诫,马上就是将军夫人和顾夫人的寿辰,届时事事要依仗侯夫人,让她收敛着性子,千万别惹大舅母不喜。

她应得也好,结果光顾着想着如何顺侯夫人心,全然没有想过孟云卿会来这么一出。

侯夫人向来是最孝顺的,她方才的一番话若是传到侯夫人耳朵里,再被祖母知晓,她才是搬了凳子砸自己的脚。

沈陶虽是个傲气的,却也不是个干傻的。

遂而眼眸一弯,笑出声来:“怎么就开个玩笑,云卿妹妹还当真了不是?方才二姐姐才说,月里有将军夫人和顾夫人的寿辰,姐妹们都是要一同去的,云卿妹妹自然也要一道。正好侯夫人体贴,叫了大家一道做衣裳罢了。”

孟云卿莞尔。

得理还需饶人,这个道理她自然懂。

只是沈陶这般一提,她也忽然想起来卫同瑞来。

沈陶口中的将军夫人就是卫同瑞的母亲,她之前还说让卫同瑞带好,没想到侯府的姑娘们都去,也不知道卫同瑞最后给将军夫人备了什么礼物。

卫同瑞教会她骑马,她也拿他当朋友。

这么突然想到卫同瑞这厢,遂又想起他同韩翕两人拌嘴,就蓦得笑起来。

沈陶眼眸一紧,以为她是故意笑自己方才搬石头砸自己脚,心中就有些不快。

娉婷好奇:“姑娘这是想到何事了,竟然自己笑出声来?”

“没事。”她不好提,就话锋一转,小声问:“音歌,三姐姐方才说的顾夫人是?”

音歌微顿,“尚书府的顾夫人哪!”

尚书府,顾夫人?

孟云卿愣住。

音歌想起她才到京中,怕是没理清这层关系,就娓娓道来:“咱们侯府的大小姐,嫁到尚书府做长媳……呸呸呸……是咱们侯府的大姑奶奶嫁到了尚书府,所以我们侯府同顾府是姻亲,顾夫人的寿辰自然是要去得。到时候姑娘还能见到大姑奶奶呢!”

沈媛嫁了顾昀鸿。

顾夫人便是顾昀鸿和顾昀寒的母亲。

孟云卿攥紧掌心,心中好似钝器划过。

“姑娘?”见她脸色有异,音歌意外,又怕是先前关顾着同她说话,没注意手上的轻重,扎到她了?

孟云卿摇头。

恰好裁缝也道量完了,姑娘先去一旁挑料子吧。

孟云卿正好缓过神来。

音歌和娉婷却是欢喜得很,先前量衣裳委实枯燥了些,但挑布料却有趣得多。

“姑娘!这个颜色可喜欢?”音歌最先开口。

孟云卿淡淡看了一眼,“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姑娘这个呢?”娉婷也挑了一个。

孟云卿也点头。

由得她二人挑选,孟云卿却是没有心思的。

过往,她也想过顾昀寒是个怎样的女子,好奇她长什么模样,声音是否温柔婉转。可临到眼前,却忽然都不想知晓。

顾昀寒是谁,这一世又同她有和关系?

她不想见这个人,不去顾府便可。

这一世,她再不会见到宋景城,同宋景城也再无瓜葛!

……

思及此处,偏厅的屏风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侯夫人同二夫人一并踱步进来,姐们几人都福了福身。

“料子选好了吗?”侯夫人上前打量。

沈瑜和沈楠拼命点头,眼里都是喜色,这姐妹二人,沈瑜大些有十岁,沈楠小些才八岁,颜色都是一旁的丫鬟帮忙选的。

都是三房的庶女,三夫人平日里又是个挑理的人,沈瑜和沈楠都不敢选明艳的颜色,倒是年纪小小选得都是素雅之色。

侯夫人颦了颦眉,“太素了些。”

沈瑜和沈楠就纷纷低头。

二夫人便一手牵了一个上前,“来,二舅母帮你们看看,我们沈家的姑娘,哪个不是光鲜明媚的?”

沈瑜和沈楠就扬起脸来,笑意满满。

侯夫人心中更愁。

二夫人确实光鲜明媚,但太过明媚了些。

侯夫人不想拂了她的兴致,便由着她去,只是晚些时候怕是又要亲自去一趟三房,否则三夫人那端指不定又要跑来西院哭上一场。

家中还有客人,她只能先去三房应对。

既是如此,就不再多管三房的两个姑娘,沈琳是无需她操心的,给她看了看心仪的料子,她也满意。

稍后,就到了孟云卿处。

孟云卿拿着一柄浅色的绣花段子,做工虽然精致,但未必太素了些。

侯夫人便上前:“这料子,你嫂子穿穿还行。”

言外之意,不像姑娘家的衣裳料子。

这也不怪,前一世,她嫁人都有六年,比起世子夫人来也相差不了两岁,她看人看物,都不是十二三岁的眼光。

难怪侯夫人会提点。

侯夫人便上前,随意挑了挑了,又拿到她身前比量,片刻才寻了两处满意的:“云卿若是喜欢素雅些的,这两匹就行,小姑娘家有小姑娘家的素雅。”

孟云卿谢过。

侯夫人的眼光从来得体,铜镜里,浅蓝色的湖纹便趁得肌肤雪莹。

……

量体裁衣,也挑过料子,云韶坊的师傅说隔五日便可送来。

云韶坊都是精工细活,能说五日,都是给侯府的面子。

侯夫人打了些赏钱,又让周妈妈去送,云韶坊的师傅们感恩戴德。

量完衣裳,沈陶和沈妍就同二夫人一道回南院。

侯夫人亲自送沈瑜和沈楠小姐妹回北院。

孟云卿请了侯夫人的意思,听说婉婉病了,她想去看看。

侯夫人便让韵来领她去。

婉婉尚小,与世子和世子夫人同住在芷兰苑。

婉婉是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小女儿,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前两日冯国公得了几只外邦进贡的金蝉,就让人来想接外孙和外孙女去看。婉婉粘娘亲,呆在府中没去,两个双胞胎去了还未回来,所以孟云卿也没见过。

芷兰苑在西院靠东,偏厅在中轴,要从偏厅去往芷兰苑,就需路过西院的花园。

韵来在前方带路,孟云卿就同音歌和娉婷跟在身后。

六月里,日头渐渐热了起来。

音歌心细,带了伞,便走在身侧替她撑伞。

她没有来过西院的花园,韵来就道:“东院的苑中有荷塘,咱们西苑便是镜湖。”

镜湖上亭台楼阁,湖中鲤鱼成群,同东院全然不同的景色。

孟云卿驻足看了片刻。

湖面清风拂过,撩起她额前刘海,映出额前的美人印记。

身后远远脚步声也消融在湖面清风里,听不清晰。

待得转身,才赫然发觉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孟云卿来不急收起的笑意就僵在脸上。

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