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碰面,孟云卿心有余悸。
果真是所谓的越怕什么,便越来什么,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没被“鬼畜”认出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剩余两日,就都老老实实窝在房间里避灾。
这两日本就有雨,淅淅沥沥的一下便是一整日,也没有旁的地方好去。
连餐食都是安东取了拿回房间的。人多嘈杂的地方,指不定又会遇上,她再不去冒风险。
这期间,倒是沈修颐以为她病了。
她憋在房间里一直不出门,连脸都不肯露,沈修颐只得每日来看她。
她就顺水推舟——昨日里去甲板上受了风,晕船晕得更厉害,只想在屋里困着歇会儿。
她上船就开始晕船,自圆其说也合情合理。
……
许是心诚则灵,这两日果真被她躲了过去。就连靠岸下船这等耗时耗力的琐事,都没有看见“鬼畜”半分身影。
心中不免窃喜。
郴州本来救是燕韩中部的交通纽带,前来郴州中转的商旅诸多,去往天南海北的都有。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得事?在珙县遇到一次,在入江的船上又遇到了一次,还能在进京的路上遇到?
若是遇到,早就该见到了。
孟云卿心情大好。
之前的马车在陶镇码头就置掉了,江船横渡,带上马匹不方便。郴州的交通四通八达,寻几辆马车很容易。
许多商船上就提供这样的服务,船客只要付了定金,下船就可以拿到马车。
是以,当行李陆续从船舱搬下来的时候,船家连马车都已准备妥当,中途不需要做耽搁。
孟云卿心底唏嘘,思绪便到了别处。
前一世,她和宋景城一直藏在货船当中,等货船靠岸才草草下船。当时是夜半,连落脚之处都没有。
还是腊月,天寒地冻,最后是拉稻草的车夫可怜他们,才带了他们一程,离开了码头。
那时她和宋景城才从清平逃出,身上的铜板等到了郴州总共没剩下几个。到郴州的第一晚,只够买两个馒头果腹。当时宋景城啃了不到一口,就推脱晕船咽不下去。
她心底澄澈,却从不戳破。
“锦年,等再过两年……”他看她,喉间酸涩,声音便有些发沉。
“嗯。”
……
“云卿,”沈修颐唤她,她思绪才收了回来。行礼都已搬上马车,想来行程都准备妥当了。
“之前忘了同你说,此次回京,有人会和我们一道。”
郴州到京中还有二十余日。
能一道同行二十余日的,应当关系匪浅。
孟云卿若有所思,就听远处阵阵马蹄声响,转眸看去,两骑一前一后,片刻就勒紧缰绳,纷纷停在眼前,激起扬尘。
孟云卿掩了掩袖,遮挡鼻尖灰尘。
她没想到沈修颐口中的有人,会是两人?
待得看清,方才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背。
前一人身着戎装,声音洪亮有力:“沈修颐!”
着实吓了她一条。
另一人则斯文许多,悠悠开口:“卫,有旁的姑娘在,就不能小声些,粗鲁。”
“你!”换作卫同瑞的人瞬间有些恼怒。
“修颐兄,别来无恙。”他没有搭理卫同瑞,而是转向沈修颐招呼,卫同瑞遂而更气。
沈修颐只得摇头,朝孟云卿道:“这是相府的二公子,韩翕。”
孟云卿福了福身。
至于卫同瑞处,沈修颐就道,“这是付三叔的侄子,卫同瑞,方才戍边回来。”
付云的侄子?
孟云卿愣了愣,连循礼问候都忘了,似是有些惊住了。
韩翕“噗嗤”笑出声来。
卫同瑞连脸都绿了。
沈修颐便上前救场,“付三叔的神机营在陶镇剿匪,我们来郴州的路上见过付三叔了。”
言外之意,是被吓过了。
卫同瑞脸色才缓和过来。
沈修颐就笑:“这是我的表妹,孟云卿,祖母一直惦记着,这次让我去埔郡就是接云卿回京中。”
表妹?卫同瑞倒是滞住。
“原来是孟妹妹呀~”韩翕则唤得亲切,“都是自家妹妹,日后唤我一声翕哥哥就好。”
孟云卿暗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得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沈修颐解围:“一连在船上困了几日,都无胃口,有没有地方先犒劳一下远道之人?”
韩翕果然被成功转移注意力,得意笑道:“有,早就定好了,八宝楼,吃鸭子。”
孟云卿才松了口气。
……
等卫同瑞和韩翕先后上马,在前面领路,孟云卿和沈修颐才上了马车。
去驿馆要一个时辰脚程,八宝楼在驿馆和码头之间,正好用了晚膳再去驿馆。
孟云卿来过郴州,不过是夜间,模糊得很。
眼下,撩起帘栊,往窗外打量。
“郴州交通发达,是中部的富庶之地,因为往来的商旅诸多,所以这里美食汇聚,相当有名。”沈
修颐顿了顿,又道:“方才韩翕说的八宝楼,就是长风国中有名的酒楼。”
长风国中?
孟云卿好奇:“表哥去过长风?”
沈修颐点头:“从前游学的时候去的,国中的风土人情和燕韩大为不同,有机会说与你听。”
孟云卿颔首。
沈修颐忽然话锋一转,遂又笑道:“不用介怀韩翕和同瑞二人,这一路回京,有他二人在,估计用不了一路,这大半个京城,你都会知晓得清清楚楚,事无巨细。”
呃……孟云卿愕然。
“他们要吵,便由着他们吵去,反正他二人从小都是争到大的,关系好得很。卫同瑞嘴笨些,说不过韩翕;韩翕嗓子没有卫同瑞大,也打不过他。”
总之,见面就吵,不见面就念。
卫同瑞跟随父亲卫将军在边关驻守,下月是将军夫人生辰,卫将军回不来,就让卫同瑞赶回京中给将军夫人庆生。
卫同瑞刚到郴州。
韩翕便得意洋洋到了郴州,美其名曰是来给沈修颐接风的。
果不其然,刚见面就开始针锋相对。
孟云卿低眉启颜,这倒是有趣得很,想来这一路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