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的人静默了片刻随即又喧哗了起来,然后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打前头出来,眼神在众人身上搜寻一圈最终落在了衣着尤其光鲜的贾琏身上,恭恭敬敬道:“县令大人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贾琏像是丝毫没有受到里面的影响一样,笑着点头道:“您是桃花村村长吧?本官不过是新到本县,听人说着附近的桃子汁液甜美,便想要来见识一下,没有叨扰吧?”
“没有没有,只是普通的果子,若是能得大人喜欢,是我们桃花村的福气。”
贾琏笑笑,也不是真的就对桃花村这件事儿不管,便又语气轻松对村长道:“刚刚隐约听众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介意本官旁观吧?”
“这……恐请大人见谅,村子里的祠堂是不能外人进入的。”
“那就带出来,人不能那么死板不是?”说完贾琏看了一眼四周,笑着道:“这地方不就很宽敞,再让人搬几把椅子过来,本官一起听听。”
村长知道这事儿推不过了,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儿子,村长儿子立即便吩咐男人们去里边把古月娥带出来,又搬了几把椅子过来,恭敬的请县令大人坐下。
贾琏伸手示意老村长先坐,等他小心的坐下之后,这才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了一会儿,除了见那个年轻的姑娘跪在中间神情狼狈,其他人一句话都不说,便又真像想要看戏似的冲着老村长道:“您继续,没事儿,就当我不存在!”
老村长看了年轻的县令一眼,咳了一声,声音洪亮的问:“月娥丫头,事关全村的名声,我再问你一遍,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古月娥抖了一下,嘴唇苍白却依然不出声。
这时候突然从旁边跑出来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一下子跪在古月娥身边,搂着她边哭边劝道:“月娥啊!你就说了吧!你不要命了吗?县令老爷在这儿,他会为你做主的!你快说吧!呜呜……”
“娘……”古月娥靠在她娘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期间还神情恍惚了下差点儿晕倒。
“休要无状!”老村长命人拉开古月娥的娘,冲着古月娥冷下声道:“县令大人在此,你若是再不说,便是害了你自己!”
贾琏听后挑眉,始终没有出声。
古月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触动,又看了一眼被拦在边上的娘亲,悲戚的伏在地上,哭道:“不是月娥不说,是月娥也不知道是谁,呜呜……”
“不知道?”这就有些严重了,贾琏坐直一些,有些严肃的看着她,插言道:“你详细说来……”
古月娥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道:“月娥四月初一那日从隔壁村回来,中途……中途被人打晕,醒来的时候就……就已经那样了,我太怕了,根本不敢让人知道……”
这可就是刑事案件了,贾琏眉头紧皱,紧紧盯着古月娥不错过她神色间一丝一毫的变化,继续追问:“时间地点再说清楚一些……”
古月娥的声音有些含糊,道:“我回家的时间是申时刚过,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地点、地点……就是在两个村子边上那片桦树林里。”
贾琏没想到自己出来摘个桃子还能碰到这种事儿,正头疼自己到底能咋办的时候,村子里一个男人突然出声道:“好像之前隔壁村的梨花上吊之前也说是被人在村外污了身子!”
“对!我也听说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他们村子传出来的地方好像也是桦树林……”
古月娥的娘一听,立即跪下来对着县令大人磕头道:“县令大老爷!我女儿一定是被那天杀的恶人欺负了,您一定要为我女儿做主啊!”
老村长这时候不表示不行,便也冲着贾琏拱手,“大人,此人不抓住,日后我们附近村子必定人心惶惶,请大人伸张正义!”
“哦。”贾琏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众人,感情又变成屡次犯案了呗?
县令大人的态度十分奇怪,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
贾琏却站起来,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古月娥,突然问村长:“那她还沉塘吗?”
“这……”老村长也看了一眼她们母女,本心里依然是觉得她已经不洁,正是该像隔壁村的梨花一样自我了断省的污了她们村的名声。不过当着县令大人的面,还是宽宏的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也不好一样论处。”
“无论是不是受害者,都不可以由村子里私自处置。”不过贾琏说完见村子里的男人们包括老村长都有些不以为然,也知道他们不会听的,没什么兴趣再在这儿住一晚,就招呼毛义他们准备回去。
路过古月娥的时候脚步一顿,到底还是没有说要把人一起带走的话,而是转头冲着老村长道:“您看,不如给我装些桃子?”
“……”
都啥时候还不忘了桃子呢!毛义跟在县令大人身后拎着装着桃子的筐,想着大人临走的时候还跟人说吃得好过些日子再来,真的是觉得有些无颜见乡亲父老。
憋了一路,回到了县衙才冲着大人道:“您下次再去桃花村,小的能不能不去了?”
“不能!”贾琏伸手让他的下人接过筐,对毛义道:“明天开会,你身为官差,怎么能不为百姓排忧解难?”
“大人你要管?!”其他官差也是,看大人在桃花村不在意的态度还以为他不准备管呢。
“都撞见了还不管,咱们的脸面放哪里?”贾琏有些没精打采的挥挥手,冲着他们道:“天黑了,明日再说,准你们明日晚半个时辰来,赶紧回去吧。”
“谢谢大人!”
天色这么晚了,贾琏就让人先把桃子放到井里镇着。而王熙凤一见到他回来,有些惊讶道:“你不是说今儿不回来了吗?”
“唉,一言难尽。”贾琏想要直接倒在床上,被王熙凤推了一下,只能起来去洗漱换衣服。
王熙凤等他回来,又追问了一遍,贾琏简单说了一下,她一听十分气愤,拍了一下床板怒道:“这样的畜生一定要绳之以法!”
贾琏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模糊的说:“手疼不?你现在说话还挺正义的。”
“你什么意思?”王熙凤怎么想都觉得他这话里的味儿有些不对。
“没,称赞你呢。”说完翻了个身,手臂搭在她身上,“表妹快睡吧,我这一天的路简直没折腾的人都残废了。”
……
第二天贾琏也比平时起晚了些,穿上官府到县衙的时候,就见官差们都到了,招呼他们全都坐下,然后便说起昨日在桃花村的事儿:“本来作为人证应该把古月娥带回来的,只是她怀着身孕不说,我也担心打草惊蛇。”
官差头头刘野已经听说了,一拱手便道:“大人你说怎么做,小的们这就去安排。”
“既然不是第一次犯案,找一个人去那附近引诱一下,早晚还是会上钩的。”这是贾琏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至于人选,你们自己去找一个合适的吧,然后分配忍受暗地里保护着,辛苦些,等抓获犯人之后,县衙有奖励。”
“是,大人。”
等到刘野带着几个官差出去了,贾琏问了一下县衙有没有别的事儿,听县丞说没有,他就回后宅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也不知道别人当县令是怎么做的,反正他就觉得到这儿之后自己一点儿没锻炼勤快,反倒还有些娇贵起来了。
一连几天,都没有带来好消息,贾琏倒是有耐心,但王熙凤问了好几回,倒是显得比他更负责任一些。
这天依然没有抓到人,京里的信送来,贾琏见其中还有王家给王熙凤的,便一起拿了回去,两个人坐在一块儿拆看。
荣国府没什么事儿,贾琏读完信之后却见王熙凤眉头紧蹙,便问她:“怎么了?”
王熙凤放下信纸,眉头依然没有放松,回道:“母亲说我那个庶妹,最近特别奇怪,回王家勤了不说,还总跟她套近乎。”
“可能是吃了苦头,想得到娘家的支持也是正常的。”当初给弄这么一门婚事,他们便预设过她会有的行为,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王熙凤把信往贾琏面前一推,继续道:“母亲说她还一直打听我的事情,行事说话与以前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着有些邪乎……”
“变了一个人?”贾琏拿过信看了一眼岳母所写之言,心里有了些猜测,但也没有对王熙凤说,而是道:“咱们离得这么远,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再说一个关系不好的庶妹,你就回一封信给岳母,若是没有什么损害,没必要太过在意,为了她小心谨慎不值当的。”
“也只能这样了。”
贾琏也给府里回了几封信,第二日连着王熙凤的一起让人送回京里去。
王熙凤又去前头处理两家女人打起来的事情,贾琏在后院儿正带着巧姐儿和林珂一起玩儿,然后就见隆儿匆匆跑了进来,冲着贾琏喊道:“大人!县衙里刘官差回来了!他说抓到了那个犯人!”
贾琏一听,眉眼都带上喜色,把两个孩子交给嬷嬷们之后,脚步飞快的就赶到县衙去。
刘野正等在那里,一见到贾琏便一拱手道:“大人,幸不辱命!”
“已经都招了?”
“招倒是招了……”刘野神色有些纠结的说:“我们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审问了,但是他只承认自己玷污了邻村的梨花,桃花村的古月娥他是死活都不承认的。说是那天在县里的赌坊赌钱,不少人都能作证,这事儿一问便知,是做不了假的,所以……”
“你觉得对古月娥犯案的另有其人?”
“也有可能是古月娥撒谎。”刘野这么多年在县衙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会有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而贾琏听后,再一联想当时古月娥的神情,越琢磨越觉得还真就有可能像刘野说的那样,便直接拍板道:“犯人关起来,明日咱们再去一趟桃花村。”
“是,大人。”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又驾马车来到了桃花村,路依然不好走,贾琏心里是深恶痛绝的,所以见到老村长之后也没直接提见古月娥的事情,而是道:“村子通往外头的路,村长不如组织村民把路平一平?这样村民们农闲时也方便去外头找些伙计做。”
老村长当然也知道路好走方便一些,只不过,“咱们村子里就这么些劳力,平时都要做工,哪里有时间去修路呢?再说那段路也不是桃花村一村百姓走。”
“那就让划段出来让附近的村民一起修。”官府让修路,谅这些人也不敢不动,不过贾琏也不准备白让人干活,便道:“这事儿就交给古村长你给其他村捎话,到时候本官过来检查,做的好的有赏。”
老村长一听有赏,倒是不像之前说的那么抗拒了,便答应下来准备询问一下具体如何分。
贾琏却是一摆手,道:“这事儿不急,等县丞过来跟你们分说,本官今儿是为了别的事儿来的。”
“大人还想吃桃子?”
身后传来几声噗嗤声,贾琏回头冲着他们做了个凶狠的表情,这才转回来,严肃正经的说:“本官是找古月娥有些事。”
“原来如此,您这边请。”老村长自觉有些失言,立即便领着人往古月娥家里去。
只是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边儿有骂声,贾琏面无表情,由着村长去叫门,也没管这家的男人惊慌的神情,直接便让人把古月娥叫到空旷处,而官差们在周围守着,不让人听到他们的交谈。
贾琏既然有了怀疑,便刻意诈了一下她,到底是个姑娘,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在贾琏听来就是被个人渣骗了身心,她还咬死了那个人只是因为有事耽搁了,肯定会回来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