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兴儿他们困在屋子里看账本都快看吐了的时候,贾琏美其名曰视察铺子,带着虎蛋儿城里城外的跑,本质上虽然是在玩儿,但是他自己是不承认的。
而且他觉得反正账本都在手上了,也不急在一时去处理那些人,时间拖得长一些让这些人以为他也不管事儿才好,到时候万事俱备趁着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动手,干净利落。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主子,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去慰问一下辛苦工作的六子三人,顺便再带上些好吃好喝的,只是可惜,他们好像并不十分领情。
兴儿和隆儿是从小跟着少爷的,说话不敢像六子这样不太顾忌,毕竟六子他们直接接触的就是更奔放且有自己的原则的小少爷,所以说话就相对随意一些。
这时候见到少爷直接拎过来一坛酒和一只烧鹅,六子直接苦了脸,“少爷,奴才觉得我们三个应该吃草更合适,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贾琏也知道他们这几天守在屋子里都没出去过,他刚才进来的时候都觉得这屋子里味道不太好闻又闷闷的,所以都没关门,通了一会儿风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这时候听他们说没胃口,他就自己坐了下来,撕了一块儿肉,边吃边道:“白天没事儿的时候就搬到院子里去啊,反正少爷我也不在,可以让青芙和绮梅也帮帮你们,不要这么死脑筋,否则真得像只能吃草的呆头鹅了。”
“啊?”兴儿抓抓自己本来就很凌乱的头发,无语道:“奴才还以为这些账本这么重要,您担心被人看到呢!”
“真正重要的账本在小爷自己那儿呢。”贾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眨眨眼无辜的问:“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这下兴儿隆儿六子三人表情直接同步了,全都面无表情的用眼神控诉着他们主子,被盯得有些受不了的贾琏停住自己喝酒的手,勾起嘴角,慢悠悠的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们也不晚吧?”
隆儿一下一下揪着自己的袖子,小声嘟囔:“晚也不敢说啊!”
“我可都听见了啊!就是小爷把你们惯得,换了别家的主子谁能容你们这么没大没小的。”瞪了一眼隆儿,贾琏擦擦手站起来,道:“忙就这一阵子,以后好好为我做事,肯定不会亏待你们,但若是做错事,前几日满院子挨板子的人就是你们的前辈,自己拎紧了皮子,也不要到外面闯祸,知道吗?”
表忠心这样的事当奴才的都熟,所以少爷一说完,三人都一脸严肃的点头,并保证自己绝对会更用心的做事。
贾琏点点头,随后道:“兴儿你和青芙看紧点儿咱们院子里,平柳稍微注意些就行,也不用太过紧张,院子外面的事情都不用管。”
之前把飞荷送回去的时候贾琏并没有一并退回平柳,后来是老太太自己派人把平柳的卖身契送了过来,让他自己处理。
平柳之前可能也确实有些往上爬的心思,不过她不比飞荷那样胆大,少爷不许她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做针线。贾琏是见她绣活做的确实好人也还算老实,所以就留了下来继续缝缝补补的。
兴儿他们对平柳的印象也好过飞荷,所以听了少爷的话便直接点头应道:“知道了,少爷。”
第二天昭儿回来,贾琏才突然想起这还有一个被他遗忘的小可怜,接过他递过来的账单,贾琏也没想太多,漫不经心的一看,立即瞪大了双眼,“九千七百六十三两?!”
“是,少爷,这是修复古籍的师傅这几天算出来的价格。”
窝草,四舍五入就是一万两了!瞬间就没什么同情心了,这哪里是小可怜,简直是来吸他血的魔鬼!
不过结算还要等到结束,所以贾琏想到这钱还能在自己手里多捂一会儿,心里稍微不那么心疼了,只是原本还想奖励一下辛苦奔波的昭儿的,他自己在心里又反悔了,反正暂且保留昭儿不知道……
可即便舍不得,贾琏也并没准备省下这笔钱,而是第二日窝在了院子里没有出去,省下这一天出去会有的花销祭奠那即将离自己而去的银子了。
然后老太太就又专门派人过来让他去二叔贾政那里学习管理荣国府的俗物。贾琏不爱去,不过想着二叔应该更难受,他便又有了动力。
只是二叔依然没有准备教他什么实际的东西,外书房又全都是经史子集,根本没有他能看得进去的,实在受不住二叔满口之乎者也的教诲,他便只能认栽。
而承认自己服了也是很容易的事情,贾琏直接就去老夫人那里表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再去二叔那里。
贾母对于贾琏如此不知上进很是恨铁不成钢,气的指着他的手一直在抖,贾琏没想真把老人家气坏了,毕竟实心实意的说,不管是原主的记忆还是他这半年看到的,老太太对他也算是不错的。
便认认真真的劝道:“祖母,府里这么些年都是二叔二婶在管,也没有出什么岔子,以后何不就让珠大哥哥接着管?孙儿是一点儿怨言都没有的。”
而这话在贾母听来,就是在抱怨,便有些心痛道:“你这是也埋怨祖母偏心了?祖母没给大房机会吗?可你那个爹像什么样子?!如今你又……”
贾琏一见老太太误会了,连忙哭笑不得的解释:“孙儿说的是实话,孙儿对现在的生活极其满意,能力又十分有限,真不想学什么管家。”
“那你就要混吃等死吗?就靠着你生母留下的那点儿嫁妆?!”
贾琏想说这哪里是“点儿”啊?他生母留下的嫁妆他这么多天都还没理顺呢,虽然确实有他自己偷懒的原因,但这数目对他来说已经很庞大了,去操心荣国府的那一摊子事儿,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找累吗?他才不要!
所以贾琏一摊手,直接点头道:“孙儿觉得尽够了。”
“那你爹乐意吗?”老太太冷下脸,贾琏与荣国府生疏,比她知道贾琏不上进更让人生气,“就算你爹也放着你不管,你又何必去与府里从前那些旧奴勾连?!”
贾母这些年看起来越发的慈和了,所以这样的话都说出来肯定是很生气了,贾琏却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然让祖母觉得他想争这荣国府了。可这样的话,她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二叔那儿学管家?
只是缘由为何,贾琏都不想知道了,人不可能永远为了别人活着,从前他就背着一身的担子前行,虽然是心甘情愿背上的,可既然命运重新给了他机会,他自然是想要自己过得轻松一些,所以不是会危及他本人的事,他都不想管。
也许自私,可他若是想潇洒的过一生,肯定是要保证荣国府不会像之前那么凄惨,事还是要做一些的,只是守护荣国府这样的重任就只能交给健康的贾珠了,毕竟他若是不英年早逝,称一声荣国府“四代楷模”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贾琏吊儿郎当的回道:“祖母可是误会孙儿了,孙儿这不是身边没有趁手的人,想要捡些现成的吗?而且月钱又不用孙儿给。”
老太太这么些年管家说一不二惯了,既然贾琏这么说,她当然要表示成全,只是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不要后悔。”
贾琏要是还没经过社会磋磨的时候,没准儿还真的会后悔,可他现在就这点儿固执,当然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过。
而等他走后,贾母独自呆了一会儿,就重新对外宣布,贾琏暂时不用再去二房了,只不过“暂时”这个词谁都忽略掉了,只以为大房还是不得老太太心。
对这件事最高兴的便是贾政夫妻两个,只不过他们两个高兴的点不一样,贾政是因为不用面对让自己堵得慌的侄子,王氏则是为了这荣国府的权利。
贾琏不关心府里的是是非非,反正有那一出事儿现在谁也不敢对他不敬,他现在只专心处理生母的嫁妆,而历时半个月,六子三人加上后加入的青芙终于把账本算完,交到了他手里。
那帐做的几乎完美,贾琏也是与从姜嬷嬷那儿拿过来的账本仔细对比过后,才慢慢摸清了一些问题,看得烦躁的时候就忍不住在心里念几句,他要是会计专业的,大概会比现在灵光百倍?
这些管事的,前几年可能还是试探阶段,账目上贪墨的数额都不大,到了后来可能觉得安全了,账目上才开始一年比一年亏损严重,有几家竟然直接入不敷出了,可他路过的时候明明注意到生意不错,没有鬼他真的不相信。
而这其中有一些人,虽然贪却并没有过于贪婪,每一年都是大半盈利的,其中最清流的便是一个姓石的管事,账目除了算错的部分一点儿都没有少,这样不同流合污的人,贾琏都想要尽快见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