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的路上郑雷对兰夏说抱歉。
兰夏:“没关系, 郑雪就那性格,我知道的。”
郑雷开着车:“她说的也有道理, 碰上合适的别错过。”
兰夏看着窗外, 好一会儿:“我现在只想做好这个项目。”
郑雷不便多说。
新项目的事儿敲定了,三人牵头, 另一人是总公司派来的。按类分工,他负责的部分和专业相符,干起来得心应手。
宋唐的工作也越来越熟练, 但状况不断。
同一天下午,一场大会中场休息时,参会人员找到宋唐,说是下半段会议他不参加了,晚上小组探讨时才有他的活儿, 想借这个时间去活动室跑跑步。
宋唐领他过去, 但活动室的门上了锁, 无人看管。她和那儿的人熟,知道备用钥匙放在哪儿,便找出来开了门, 让那人进去。
半小时不到那人捂着脑门上的血找去办公室,吓坏了所有人。送去医院检查, 好在是皮外伤, 但人从跑步机摔下来时磕得不轻,磕出了脑震荡。
检查结果一出来,那人不依了。
“在你们这出的事儿你们得负全责。”
胡小林:“我们是有一定责任, 但也不是全责,您作为成年人有能力判断运动器械的好坏。”
“器械坏了你们至少得放个警示标啊,什么都不写那能看出来?”指着宋唐,“那门本来关着,进不去就算了,是她找的钥匙开的门,她得负责!”
通常情况这边活动室不对外开放,住宿区都有现成的,大多客户都是开完会回去休息时才锻炼。
宋唐好心办了坏事,百口莫辩。
部门几人讨论后,她认栽,准备掏全额医药费息事宁人。
那人却不是好说话的主,看他们态度诚恳反而来劲,医药费也不要了,叫嚣着要告他们。
“就你们这运营模式,一查一个准儿!”
小事儿就怕闹大,到时候查的就不止运营模式那么简单了。
大伙儿轮流上阵,怎么劝都不管用。
这事儿还是闹大了,内部为此专门开了个整顿会。当天晚上活动室的警示标就到位了,那台坏掉的跑步机也被立了警示牌。
但客户受伤这事儿还僵着,过了下班的点儿,几人还在办公室商量。
忽然有人敲门,是客户老李。先前因为八折的事情和宋唐闹不愉快,后因徐洋出面又和她愉快合作的人。
“我以为你们都下班了,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让我给碰着了。”
看着宋唐:“借你电脑一使,做个表格。”
宋唐借给他用。
老李做表时听他们聊天,模糊听了个大概。
走时问她:“需要帮忙吗?”
“不用,她如果真告,我们也有律师。”
“这点事儿不至于,人这会儿在气头上呢,明天你们再去看看,指不定气就消了。”
出去后思前想后还是打给徐洋。
“你那女同学又碰上事儿了,有人在她们公司摔出脑震荡想告她呢。”
徐洋:“赔钱不就完了,告什么。”
“那人不是好对付的主儿,但处理起来也简单,他不是想告么,你从你爸的律师团随便抽一个来一趟,足够使了。”
徐洋懒洋洋:“谢谢你啊老李。”
“不白帮你,回头有差了别忘了我就成。”
“小意思!”
挂了电话打给宋唐。
再把事情简单聊几句。
“得嘞!我明儿叫律师去一趟医院,和那人面谈,我就不过去了,我这两天忙。”
宋唐:“我们公司也有律师。”
“公司出面不一样,事儿解决了回头少不了跟你算账,听我的吧啊。”
她晚上回到家没心情做饭,倒了杯水喝,喝完去洗澡。
郑雷后一步回,进屋时她还没出来。
他累了一天也不想做饭,拿出手机点外卖。选菜时宋唐的手机收到微信,在茶几上连震三下,第四下时郑雷抬眼,看见徐洋的名字。
顿了顿,屏幕还没灭,界面显示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如果真的想感谢我,改天请我吃饭。
两三分钟后宋唐擦着头发出来,他还动也不动坐在那儿。
“吃饭了吗?”
“点了外卖。”
她走过去坐下,拿起手机看了看,不知敲了什么内容,回复完就撂下了。
郑雷等了片刻,等不到她说话。
“徐洋又帮你什么了?”
宋唐顿了顿:“你翻我手机?”
“你微信开着,刚好看见。”
她又把事情大致讲一遍。
郑雷:“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是忙么。”
“下午有空。”
“我也不知道你下午有空啊。”
“所以你找徐洋不找我?”
“刚才不是都和你说了,这事儿被客户撞见了,是客户给他打的电话,不是我。”
不跟他说了,拎了毛巾站起来,去卫生间吹头发。
吹干再出来,外卖已经在桌上。
他人却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什么材料。
宋唐过去吃饭。
扒几口,看着他:“你不吃?”
“不饿。”
“不吃可就没了啊。”
不说话。
宋唐也不管了,没有精力像以前一样撒娇耍赖的哄,工作一天她也累。把饭菜拨一半出去,自己吃一半,吃完刷牙睡觉去了。
第二天去医院时先和徐洋介绍的律师联系,俩人一起上楼探望。
那律师西装革履,还拎了公文包。
往那床头一坐,摆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宋唐也不太懂,就看他一边说一边递给客户资料,一会儿一份一会儿又一份。
那受伤的客户先前还理直气壮,后来就打了退堂鼓。尤其在知道起诉需要准备的材料后,更是瞪大了眼睛。
后来律师将他一军:“如果没有充分理由,您这么一闹,他们公司是有权以扰乱公司正常经营的名义起诉你的,到时您将面临刑事处罚,就算没有处罚也会面临经济赔偿……”
那人摆手:“算了算了,这次就绕过你们。”
宋唐又单独跟他说了些好话,总算把这件事解决。
再回单位。
胡小林高调表扬:“虽然一波三折,但结局还不错,顺便也督促了他们维修部,光拿钱不做事,总算有了教训!”
拍她的肩:“多亏了你!但要吸取教训,这样的失误不能再有第二次。”
她频频点头,终于松一口气。
又两天。
郑雪在外跑了一天,最后一项是去大型市场考察香料,跟里面转了近俩小时,出去时天都黑了。实在不想走了,去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和零食,去就近的公园歇脚去了。
那公园有一面湖,湖边栽了丁香树,夜风拂过花瓣飘落,挺美。
旁边一对情侣。
女的靠男的怀里:“真好看,就是这香味儿太浓了,闷得慌。”
郑雪深呼吸,没闻见什么香,倒闻见一股花椒八角的味儿。扇了扇衣服,味儿更浓了。作罢,喝酒吃零食。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余山打来的。
问她:“在哪儿呢?”
“公园喝酒呢。”
“公园喝什么酒啊,过来吧,我请你。”
“改天吧,今天实在走不动了。”
“……那我过去找你。”
到时她还坐在那儿。
余山往地上放了啤酒和烤肉:“怕你不够吃,专门带来的。”
“局气!”
又开一罐酒。
他问她:“怎么样啊准备的?”
“差不多了,招聘广告都写好了。”
“店也定了?”
“定了。”
“钱呢?”
“跟几个朋友借了点儿,就这两天差不多齐了。”
余山想了想:“你那些朋友靠谱吗?”
“不靠谱也没招啊,试试呗。”
他盘腿坐那儿,把啤酒放地上,从裤兜里掏出张卡。
递给郑雪。
郑雪楞了楞,一把抢过去:“几万哪?”
“四十万。”
她惊,烫手山芋似的丢回去。
“你疯了?你哪儿来的钱?”
“房子卖了。”
郑雪瞪大瞳孔,头一回语塞。
余山十分淡定:“我爸妈不管我,但给我留了这套房,不卖不知道,一卖吓一跳。你知道这几年房价涨了多少吗?多少就不跟你说了,怕吓着你。多的我也不给你,你差四十万就给你四十万,不是白给,要还的啊。”
她坐那儿没动,也不伸手接。
“诶,我房都卖了,有的是钱,你借不借?”
“房卖了你住哪儿啊?”
“我有钱啊,再租呗。”
“也不能一直租啊。”
“那我就换套小的,大的买不了换小的还不行么,反正就我一个人,小点儿更好住。”
郑雪呼吸急促,有不知名的情绪从胸前喷出,控制不住的泪意往外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感动不止,爱又不是,很复杂。
顿了顿:“这太多了,你借我三万就够了。”
“反正都是借,三万四十万没分别。就别让你妈卖车了,现在城市扩建得厉害,出门没个车太不方便,你们兄妹俩老不在家,还不让人方便点儿,是不是不太孝顺?”
她还不接。
余山笑:“怎么回事儿,以前跟我借两千二百五那会儿不是挺爽快吗?”
“这不一样。”
“都一样,一样得还给我,一分也不能少。”
她想了想:“我怕我还不了。”
“你不是开店么,开店就能挣钱啊,总有还清的时候。”
“我要是还不清呢。”
“还不清就算了。”
她急:“那你干嘛借给我?”
“又不是白给你,不是说了让你还么。”
“我要是还不清呢?”
也不知跟谁急,眼泪都急出来。
余山吓一跳:“怎么了这是?给你借钱你还哭,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哭什么?”
她干脆哭出来,哽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夜风吹动丁香花,淡紫的花簇飘落在湖面,灯光一照,像极了褪色的旧照片。
余山屈膝坐在湖边,看着身旁哭的稀里哗啦的姑娘:“你不知道啊?”顿了顿,“我以为你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