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周后。

聚生生产部请郑雷和他的伙伴们吃饭。

举杯:“我代表聚生欢迎各位!”

兰夏:“跟您合作的是郑雷, 我们可进不去。”

“我知道你们是一个团队,难免以后会有合作嘛!”喝一口酒, “多亏郑雷研发的新系统, 对我们公司的生产效率有很大提升啊。”

这场迂回战终于打赢了。

兰夏问他:“真去这儿干了,学校的事儿不影响吗?”

那主管道:“不影响, 我们不要求他坐班,不耽误工作就行了,工资照给!”

“待遇这么好?”

“那是, 人才嘛,待遇好是应该的。”

和和乐乐继续喝酒。

郑雷看上去无异,但浑身散发出高兴。

宋唐在公司吃饭,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郑雷发的:“成功了。”

回:“真棒,真为你高兴。”

面无表情发的, 并不怎么高兴。翻到郑雪, 满屏全是她发的消息, 郑雪一条也没回过。

郑雷又发:“晚上出去吃。”

“好,但我晚点儿才能回。”

“等你。”

晚点儿回倒不是因为工作,是因为找沈涛去了, 就在他和郑雪租的房子。

去之前先打了电话,人不接, 到时敲门也无人应。

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准备离开时沈涛终于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

开了门进去。

宋唐:“郑雪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

“她不接电话,也没回家,人是从你这儿丢的, 你得负责。”

“腿长在她身上,她要去哪我能管住?”

“……她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沈涛顿了一会儿:“我们已经分手了。”

宋唐惊。

“你走吧,以后也别来这儿找她了,她不住这儿。”

砰的关了门。

不知宋唐什么时候走的,他在客厅坐了半晌,看桌上的烟灰缸和茶壶,一星期没动过。

又站起来,穿上衣服出去了。

打车去了一朋友家,那朋友开门时还很意外,没等人说话他已经蹿进去。

郑雪正跟沙发上坐着,见他来了脸色唰的变了。

他笑嘻嘻走近:“还气呢?”

不理。

“我错了行不行?”

挨着她坐下:“我那天不该发脾气,你就原谅我这一回。”

“……我原谅你多少回了?”

“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压低了嗓门,“工作我会再找,这回说什么也不辞职了,也不跟朋友喝酒胡闹了,行不行?”

郑雪并不买账:“以后你要怎样都和我无关,我们已经分手了。”

嗓门不小。

他尴尬的看那朋友一眼,顿了顿:“行,那你也不能老住人家这儿啊,那么多东西还在我那儿呢,不收拾收拾?”

郑雪想了想,站起来穿衣服往外走。

他高兴的和那朋友道别,紧随其后。

一路上也陪着笑脸,郑雪却不似以前,铁了心般哄不好了。

再进去那房子,二话不说开始收拾。

“诶,差不多得了,还闹呢?”

并不理他,把所有衣服摘出来塞箱子里。

沈涛看她像个陀螺满屋转着收拾东西:“……老这样就没劲了。”

依然不理。

他过去抱她,被她挣脱。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涛又没了好脸色:“……我就不明白了,就为俩破面包你至于嘛!非要闹成这样?”

“你到底明不明白,这和面包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想跟你过了,我受够了!”

还收拾。

利落起来似刀斩乱麻,三两下就收拾完了。

拎着箱子往外走。

沈涛慌了,去拦她,拦不住就拽箱子:“你别走……”

她往回拽,拽不动就踢他。

他也没躲,重复:“你别走……”

“每次都用这招,每次都不改,我不会再相信你!”

执意走。

沈涛伸胳膊抓她,没控制力道,手腕掐得死紧。她抬腿挣脱时踹翻了行李箱,人也摔出去,砰的磕到置物柜上,额头霎时肿一个包,还浸了血。

又从地上爬起来,趁他呆若木鸡时拽了箱子。沈涛上前,晚了一步,人已经出去了,将门摔得砰的一响。

她从那屋子出去,像恣意的骏马,快步走在大街上,冬风刮脸也不觉得疼。行李箱磕地,噌噌的响,紧密不停歇似逃亡般决绝。漫无目的不知走了多久,箱子歪到一边,磕磕巴巴不顺利,抬起来一看,轮儿坏了。

便不走了,也不能再去投奔先前的朋友。

换一朋友,打电话,人说忙顾不上。

再换一朋友,又说家里满了住不下。

换第三个朋友,人压根儿不在家。

骂:“都他妈什么朋友!”

打了辆车,去酒店落脚,看价目表时心上一抖。

咬咬牙也住进去了,跟房间坐了半小时,觉得难受。抬手一摸,似乎发烧了。顿了会儿,又拖着箱子下楼,办理了退房后出去买药。

等买好了药,心上那股气劲儿终于缓和了一大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空荡,世界之大竟不知该往哪儿去,又掏出手机翻看通信录,存储之多竟不知该打给谁。

恰巧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宋唐:“我今天去找沈涛了,听说了你们的事,我不会再管了,只是想跟你说受了委屈随时来找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还有,元旦快乐。”

一股酸楚便涌上心头,才真有了受委屈的感觉。

低骂一句:“死玩意儿。”

再招手打了辆车,又走了。

那会儿的宋唐正和郑雷在外面吃饭。

郑雷切好了牛排递给她:“看什么呢?”

“给郑雪发了个微信。”

“你别惯她,不懂事儿。”

“她和沈涛分手了。”

郑雷顿了顿,没说什么。

“终于分手了!”

一脸兴奋。

郑雷:“你高兴什么?”

“沈涛对她不好,大家都知道,就她看不出来。”

“分手了也不该和长辈吵架。”

“谁分手了还那么理智呀,她是郑雪又不是别人,吵起来也正常。”

郑雷仍然没说什么。

俩人吃完饭又去逛街,你侬我侬的腻歪不停。

等回家时都近半夜了。

宋唐爬楼梯,问郑雷:“你一步能跨几层?”

“没试过。”

“试试呗。”

率先往上跨,一步跨三层,腿绷得笔直,极限了。

郑雷:“你好好儿走路。”

“你试试嘛!”

他便试,一步上了顶。

她惊呼:“好长的腿!”

跟上去,跑过拐角时吓一跳。

看清地上坐着的人,喜:“郑雪!”

过去扶她起来。

感觉手心发烫:“你发烧了?”

撸了袖子摸索,她却抖着胳膊往后缩了缩。

宋唐低头一看,手腕一圈破皮的红肿。

她已扯了袖子遮住。

宋唐抬头,看她额上浸血的肿包,有核桃那么大。

吓一跳,又顿了顿:“是不是沈涛干的?他对你动手了?他怎么能打人呢!”

“不是,我自己摔的。”

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

宋唐抬手摸了摸肿块,却听她龇牙咧嘴的倒抽一口气。

忽然咚的一响,是郑雷往地上撂了购物的塑料袋。

转身下楼了。

郑雪楞了楞,反应过来:“不是他!”扒拉宋唐,“你快叫住他!”

“不叫!早就想揍他!”

“真不是他打的,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的。”

“那手怎么回事?也是磕的?”

“……他不让我走,拉扯了一下。”

宋唐:“多大劲能拉扯成这样?”

“……诶你快叫住他,他多大个儿啊,沈涛不是他对手。”

“你还为他说话呢!”

不说了。

沉默一会儿:“咱俩还是去看看吧,郑雷那脾气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万一弄出人命怎么办?”

便去了。

跟过去时已经晚了,敞开的屋子乱得不像样,茶几都飞阳台上去了。好在被惊动的邻居已经报了警,但谁也拦不住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

沈涛边回击边出声,想解释什么,但郑雷不给他机会,吐不出完整的话便结结实实挨一拳。到后来不解释了,改为骂人,仍然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不管郑雪还是宋唐,谁劝也没用,似攒够了劲儿似的,要全部撒出来。

后来还是警察将俩人分开,通通带去局里做笔录。

沈涛鼻青脸肿,毛衣袖口沾了血,领口都被撕烂了,坐那椅子上已经认不出原样。

郑雷比他稍好点儿,但颧骨也肿起来,嘴角还破了皮。

那警察问:“你俩什么关系?”

沈涛指着郑雪:“那是我女朋友。”

宋唐:“前女友!”

转头摸摸郑雪脑门上的包,郑雪咧嘴冲她笑了笑,百年难见的温柔。

“搞了半天是为了女人?”看着郑雷,“你抢人女朋友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你给人打成这样?牙都打掉了,人要告你你会坐牢的明白吗?”

没说话。

警察又问:“后悔吗?”

郑雷:“后悔。”

“后悔什么?”

“没打死他。”

警察拍桌:“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儿?都来这儿了还这态度?控制一下你的脾气!”

他站那儿还喘着粗气,居高临下看着警察:“你妹要是被人打了你能控制?”

警察惊:“是你妹啊。”

沈涛:“我没打她。”

警察又抬头看了看郑雪:“脑门儿还肿着呢。”冲着沈涛,“不是你干的人哥哥能把你打成这样?”

又劝解半天。

沈涛虽然挨了顿狠揍,但念及郑雪自觉理亏,并不打算告他。

临出门郑雷指着他:“以后不准再找郑雪,否则见一次我打一次!”

警察:“诶诶!刚怎么说的又忘了?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是要坐牢的!”

沈涛往地上啐了口痰。

走了。

剩他们仨在门口站着。

后半夜了,四周寂静,天很冷。

郑雪抬头看着郑雷,眼睛里有些湿意,又有些胆怯。

郑雷看了看她,伸手拍拍她的肩,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