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骁回完短信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拿起旁边的杯子灌了口酒,沈牧瞥了眼,笑着也给自己倒了半杯,杯壁轻碰了下林陆骁的,仰头全数灌下,感叹:“我总看你有些不一样。”
林陆骁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低头笑:“没。”
林陆骁有个小习惯,不耐烦的时候,就会把手搭在桌上,指尖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沈牧盯他手看了会儿,其实确实也没啥不一样,林陆骁还是那个林陆骁,板正,硬气,偶尔也会点根烟坐一边听他们讲黄段子,冷不丁还能接上那么一茬。
可待你再看他,眉眼间总归是有些不一样,具体又说不出哪儿。
正当沈牧托着下巴仔细打量时,林陆骁扣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屏幕跟桌面的缝隙发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林陆骁捞过,看了眼,然后嘲讽地弯了下嘴角,又把手机扣回桌上,仰头灌了口酒。
沈牧问:“是毛丫头?”
林陆骁杯子还在嘴边,斜睨他一眼,淡笑:“以前没发觉你丫还挺八卦。”
沈牧耸肩,不置可否:“我是关心你的身心健康,你看你都快三十了,也没个女朋友,没病都能给憋出病来。”
林陆骁眉头轻挑,反问:“说得好像你有女朋友?憋没憋坏,你自己不知道?”
“……”
沈牧讪讪,“说你的事儿呢。”
林陆骁沉默地抽着烟,不说话。
沈牧又说:“这事儿你也就跟我说了,大刘跟孙明杨那俩情商加起来还没你自己高呢。”
林陆骁一脸你别开玩笑的表情:“你情商高?你一修佛的情商高?”
情商高倒不敢说,总比大刘跟孙明杨靠谱吧。
“短信发什么了?嗯?”
林陆骁把杯子放下,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没什么情绪地说:“约我吃饭。”
沈牧若有所思点头,“你答应了?”
“我拒绝了。”
“……”沈牧说:“也行,是要吊吊她胃口。那她说什么?”
林陆骁想到刚刚那个短信上简短的一个字,眯了眯眼。
“她说哦。”
“……”
沈牧倒有些吃惊,沉吟片刻,才说:“这女人要么就是套路深很会撩,要么就是真没啥诚意,没啥诚意那天也不会大半夜跑去你家给你庆祝生日了,应该套路深——”
他琢磨了下,摸着下巴安静打量林陆骁,半晌,又说:“你应该玩不过她,先晾一阵看看。”
林陆骁倒是轻笑了一下,蛮不屑的。
“你想太多了,我跟她,真不太可能。我拒绝她,不是晾她,是真没时间,后头要外出培训个把月,而且这个月假也休完了。”
沈牧切了声,“培训、没假是吧?行啊,我帮你跟你老爷子说一声,让他给你出去培训之前先批一天假,原因就写,找媳妇儿,他肯定立马让秘书帮你打包好送过去。”
林陆骁握着杯子往嘴边送,递了个不太正经地眼神给他,笑骂:“滚蛋。”
……
这边,南初收到林陆骁没空的短信时,正在刷微博,虽然关了评论,还是有不少私信,内容大体不超过一个主题思想——
“南初滚出娱乐圈。”
南初十六岁时跟冉冬阳合作过一部电影,因为是小成本小制作,加上当时制片方的种种原因,电影两年后才上映,当时两人演技青涩可圈可点,电影进入宣传期时,制作方抛出冉冬阳跟南初的绯闻作为噱头给电影预热,结果炒作没几天,又有八卦杂志爆出冉冬阳当时在电影学院是有女朋友的,就是同班同学——严黛。
几日后,严黛的闺蜜在网上曝光了严黛伤心落泪的视频,引得一大波严黛的粉丝去攻击南初,还有人找到南初的地址寄了一些血腥图片以及恐吓信,那阵南初都不敢外出,因为一出门就感觉有人在跟踪她。
她开始整夜整夜失眠,好不容易有次睡着了,夜里做梦,梦见自己浑身长满了嘴,可身边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人们恶毒地指着她,咒骂她,骂她是野孩子。
南初那时跟了一个经纪团队,没啥实力,发出的声明被打回,微博被人频删,媒体通稿乱写她勾引冉冬阳,写她放料给八卦周刊炒作恋情,还乱七八糟写了一堆。
当时的经纪人无奈打听了许久才告诉南初,这件事摆明了就是冲她来的,微博底下都是骂她的水军,杂志通稿都把毛头指向她,经纪人问南初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南初那时连十八线都算不上,虽然小时候拍过很多童装广告,但一直到十六岁都没接过任何通告,平时没事就给杂志当当模特,除了通过南月如那层关系,圈里认识她的根本没几个人,加上南月如那时已经准备息影了,名声渐淡,就算平时走在路上也几乎没人能认出她来。
其实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在利益名望面前,她只是被剧组丢出来背黑锅的。
那件事的结尾——
冉冬阳发了声明,并且跟严黛宣布分手。
南初又成了众矢之的。尽管,她自己知道她跟冉冬阳之间清白得比清水还清,可就像那天那个梦境一样,就算她浑身长满了嘴,也没人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毕竟人家连手都分了,要说跟你没点关系,还真没人相信。
几个都是小演员,在娱乐圈这潭乌央央的大池水里,就算是落下的几颗小石子,根本惊不起什么风浪,路人看客过眼忘,真正被记住的是粉丝。
于是,这三年,南初被黑得惨呐。
其实她评论不多,大概也就几百条,只是有些话简直难以入目,还有好多都是同一个号一起刷的,除了那波粉,认识她的人真不多。沈光宗就是觉得省得她看得心烦,直接关了评论。
她也很少会上微博,大多时候闲着没事才刷一刷。
刚刚等林陆骁短信的时候,闲着无聊就打开了,黑粉这兢兢业业的精神真的还蛮让她震惊的。
南初本以为收到林陆骁那条没空的短信之后应该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他了,没想到很快就见面了。
那天南初在北浔市福利院院办,门外有人慌慌张张冲进来,跟院长说:“有个小孩头卡在八楼的护栏上了。”
南初跟着院长跑过去一看,红瓦砖的高墙,八楼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被卡在护栏的两条空隙之间,旁边一帮小孩围着哭。
等她们上楼,那小男孩冲她们哇哇直哭。
南初记得那小男孩,脑袋圆乎乎的,虎头虎脑,平日里很活泼,叫三宝。现在确实有点被吓到了,整个胖乎乎的小脸煞白。
南初蹲下去看了眼,福利院前年翻修过,只是当时资金不够,这幢楼没翻修,围栏还是用的不锈钢。她手扶上去,试试推了推,三宝就哇哇大哭,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我是不是一辈子就这样了。”
南初低头看他一眼,故意说:“说不定啊。”
三宝哭得更厉害了。
南初刚准备教育他以后没事脑袋不要乱钻。
结果脖子给人一提,直接给拎到边上,身后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谁让你吓唬小孩了。”
南初扭头一看。
林陆骁穿着深绿色的消防服,肩上挎着一捆绳索,一双黑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巧了。
南初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往边上一提,“站那边去,别妨碍我们。”
说完也不再搭理她,身后又上来两个人,林陆骁带人过去,蹲下,单膝跪地,确定三宝只是脑袋蹭破点皮后,指着围栏几处转头跟身后的队员说:“把工具拿过来,这四根割掉,找个人去外面托着,以防万一。”
南初静静靠着墙,看他认真的样子。
男人认真的样子确实迷人。
几人商量了一阵。
林陆骁站起来,把绳索挂好,双手撑着围栏,翻身爬到墙外,双脚顶着墙,人拉着绳索慢慢往下滑,然后用脚在墙上蹬住,双手护着三宝的脑袋,不让他坠出去。
南初发现他居然很体贴地捂住三宝的眼睛,不让他往下看,还低声跟他说:“乖,不哭。”
三宝瞬间就不哭了,小脑袋蹭在他手里。
“……”
“……”
“……”
“……”
十分钟后,等三宝获救,林陆骁顺着绳索爬上来,双手翻过围栏,人刚站定,面前站了一个人。
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略戒备地盯着她,“做什么?”
姑娘勾唇一笑,眼睛弯成月牙,眉眼清淡,没有化妆,她伸出手,把他的领子拨正,“队长,歪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