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慕从奉展这里原原本本地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脑中也有了探查的方向,如今嫌疑最大的便是康烨, 他少不得还得再去一趟虞城。
而奉展的身体好了一些, 也不可能安心再接着养病。
乌恩将他杀了卓格的消息传了出去, 打出为王汗报仇的旗帜,很是收拢了一批人心。不过他的身份也自然瞒不住了,他便是当时图姆部首领的小儿子, 被送走之后,一直隐姓埋名,也难怪奉展的人没有查出来。
之前虽然有顾泽慕及时救援, 但奉展的军队仍旧损伤大半, 夜枭也被抓了, 此时正半死不活地被吊在月亮城里,成为了乌恩引奉展前来的诱饵。
奉展自然不可能放过乌恩,原本顾清宁还有些担心他,打算留下来帮忙,却被奉展拒绝了。
之前他被乌恩算计, 是因为他在明而对方在暗,如今双方都在明面上, 乌恩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但即便如此,这边还是很不安全, 倒不如让顾清宁跟顾泽慕一同回邺城。
奉展和顾泽慕虽然互看不顺眼, 但对彼此的能力都还是很信任的。
奉展虽然各种嫌弃顾泽慕, 但不得不说, 有他保护顾清宁,自己才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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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草原的另一处,奉翎的伤势在其雅的照料下渐渐好转,他隐瞒了自己真实的名字,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对其雅暗生情愫,其雅也被他吸引,两人之间虽然没有挑明,但两人的相处已然生出了一些暧昧。
然而奉翎的心却变得煎熬起来。
若两人不是如今这般的身份地位,他一定会娶其雅为妻,可两人此刻分属敌对,他也知道自己身负使命,所以再不舍,他最终还是狠心离开其雅,选择回到邺城。
其雅还来不及伤心,很快又知道了卓格已死的消息,整个人悲伤的几乎要厥过去。
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竟然连外祖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不相信这是奉展做的,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可还未等她去找奉展报仇,便迎来了一位令她意想不到的客人——布日古德。
其雅一看到布日古德便红了眼,然而布日古德却告诉她,奉展是被陷害的,真正的凶手是乌恩。
其雅根本不知道该相信谁,布日古德也没有逼迫她,只是问她,要不要去见奉展。
其雅跟着布日古德再次见到了奉展,就在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冲上去要给外祖父报仇的时候,却被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给拦住了。
顾清宁原本只是要同奉展告别,哪里知道突然冲过来一个姑娘就要杀奉展,不过她听到布日古德在一旁焦急的劝说,便猜到了其雅的身份。
其雅充满了仇恨,丝毫不留情面。
但相比她,顾清宁却游刃有余。
这让原本想要帮忙的顾泽慕也停住了手。
最终,其雅还是被顾清宁给制服了,她眼里含着泪,不停地挣扎着,咒骂着奉展。
顾清宁看着奉展虽然面无表情,但眸中那一丝淡淡的黯然,让她心中也有些难过。
她听布日古德说过,当年其雅的母亲梅桑就是因为奉展的建议被嫁到了穆庆部。后来梅桑殒命,奉展虽然不说,但其实心中对其雅一直有愧,所以他面上虽然冷淡,却对其雅十分关心,几乎将其雅当成了亲孙女,连其雅身边的护卫也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因为其雅的缘故,顾清宁将回去的时间推迟了一天。
其雅虽然想要杀奉展,但奉展并未为难她,其雅反倒觉得难堪,一个人跑出了营地,只是跑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河边发呆。
顾清宁走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她抱着膝盖,盯着河面,不停地吸着鼻子。
其雅发觉旁边有人坐下,转头一看,发现是顾清宁,脸色顿时一变,转身就要跑。
顾清宁无奈道:“等等。”
其雅不理会她,顾清宁凉凉道:“再跑我就打你了。——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的。”
其雅身体一僵,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赢顾清宁,最后咬着嘴唇,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但还是往旁边挪了一点距离,与顾清宁之间隔得远远的,还用手指在地上划了一条道,不许顾清宁接近她。
顾清宁看着她的小动作,又气又笑,不过心中也十分感慨,这种事情恐怕只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才做得出来吧。
顾清宁摇了摇头:“你外祖父真的不是奉展杀的。”
其雅顿时怒道:“我不信你!你们大周人都是骗子!!”
顾清宁一愣,但并没有细究她后面的那句话,而是谆谆善诱道:“你自小被奉展教养长大,如果奉展真有反心,他定然会有更好的办法,何至于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其雅想起奉展那一身伤痕,她自小到大,还从未见过奉展受过这么重的伤,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愿相信顾清宁的话。
“你跟他是一伙的,自然帮着他说话,谁知道是不是他杀了外祖父,如今又来蒙骗我?”
顾清宁又道:“你没有亲眼见过,你怎么能确定是奉展杀了你外祖父呢?再说,你又有什么可蒙骗的呢?你又对他没什么威胁,他何必要费这些功夫?”
“你!”其雅气鼓鼓地转过头,过了一会又转回去,“那你说,凶手究竟是谁?!”
顾清宁才接着道:“这世上,很多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在这件事上,谁是真正得利的,谁才最有可能是最后的凶手?”
其雅抿紧了唇。
“我并没有打算说服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去查,你也可以和人去沟通,去判断,究竟真相是什么,这时候你再去想想你应该要怎么做,不要让亲者痛仇者快,最后反倒伤了真正爱护你的人的心。”
其雅若有所思。
顾清宁也没有打扰她,说完便离开了,其实这些话,她与其是说给其雅听的,倒不如说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上辈子,如果她和顾泽慕能够更坦率一些,对彼此更信任一点,或许那些悲剧就不会发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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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清宁与顾泽慕便告别了奉展,往邺城而去。
在离开之前,顾清宁看到站在人群之后的其雅,虽然其雅在发现了自己之后,慌乱地低下了头,但至少她也没有再对奉展喊打喊杀了,不管如何,也算是自己昨天说的话对她有一些影响吧。
顾泽慕骑在马上,看着顾清宁脸上不自觉露出的微笑,也跟着弯起了唇。
比起来时的不安焦急,顾泽慕此时的心情可以说是明朗许多,他不仅从奉展那里得到了新的线索,和顾清宁的感情也有了进展。
两人上辈子都是在伪装和猜疑中度过的,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新生,大多数时候也是剑拔弩张,像这样轻松自在地相处很是难得。
他觉得经过了昨天,顾清宁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改变,仿佛压在她心头沉甸甸的东西被搬开了,她此时笑容明朗,倒让他想起了她从前刚刚嫁入宫中时候的情景了。
顾清宁回过神,就看到顾泽慕脸上的笑,不由得问道:“你笑什么?”
顾泽慕敛起笑容,随即又反应过来,老老实实地回道:“我只是想起你刚刚进宫时候的样子了。”
顾清宁愣住了。
随着顾泽慕的这句话,她也恍惚想起了她刚入宫时候的事情。
她一早便知道萧胤与自家是利益交换,她的皇后之位也不过是交换的筹码罢了。但即便如此,十五岁的女孩子总归会对未来的夫君有些幻想的,她也不例外。
顾清宁至今都记得,成婚第二日,萧胤带她去拜祭他的母后,他们两人跪在牌位前,萧胤温声道:“母后,这是长宁,是我的发妻。”
他的眸光中有着不容错辨的认真,所以哪怕明知这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换,奉长宁仍旧义无反顾地沦陷了。
想到这儿,顾清宁忍不住问道:“你……当年在母后牌位面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顾泽慕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一开始带你去母后牌位面前,的确是有旁的心思,但当你我跪下来那一刻,我是真的觉得自己带着媳妇儿拜见母后,至少那一刻,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发自真心的。”
顾泽慕说的极为诚恳。
殊不知,顾清宁此刻的心情却极为复杂。
若说从前的萧胤,那颗心藏得严严实实,根本让人看不清楚。那如今的顾泽慕,却是将心都捧出来,他这般诚恳的模样,倒让顾清宁觉得自己拒绝他,有些于心不忍了。
想到这里,顾清宁忍不住瞪了顾泽慕一眼。
顾泽慕有些莫名。
顾清宁干脆一言不发地加快了速度,朝着前方跑去。
顾泽慕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还是跟了上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地在草原上疾驰,倒是宛如一幅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