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义笑着看向顾泽慕:“顾公子, 若早知是你要来, 我们便把地方给让出来了。”
顾泽慕淡淡一笑:“无妨。”
曹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两人, 笑容勉强:“怎么?二位是认识的吗?”
顾泽慕回过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刘公子为人很仗义。”
“顾公子这话真是让我汗颜。”
曹源眼见这两人相谈甚欢,顿时有了危机感, 发现刘子义邀请顾泽慕去他们那边坐坐, 顾泽慕竟然欣然答应,曹源顾不得其他,连忙拦下来:“顾公子是我家的贵客, 刘兄横插一脚可有些不厚道吧?”
“这话说的!”刘子义佯作不悦,“你们既当顾公子是贵客, 他愿意去哪就去哪, 怎么?还得你曹公子同意才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曹源连忙解释, 又看向顾泽慕,“顾公子,我只是……”
顾泽慕轻笑一声:“我知道曹公子你的为人, 不会误会你的。”
曹源露出感激的笑容,对来搅局的刘子义越发痛恨:“既然这样,你我就来比一比吧, 赢了的人就能用这个场子,如何?”
刘子义挑了挑眉:“求之不得。”又装模作样地看向顾泽慕, “顾公子不反对吧?”
顾泽慕淡淡道:“我本就不擅长打马球, 两位既是要比, 我给你们做个见证好了。”
其实曹源在说出口之后便有些后悔, 显得自己太计较,反倒让刘子义这个假惺惺的家伙又出了一番风头。他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更不可能再退缩。
顾泽慕坐到了一旁的观众席上,不过这些观众席也不一样,像顾泽慕这种身份的人,都是单独的空间,四周都是他自己的人守着。
曹源和刘子义双方都换了骑装,骑在马上下了场,两方都是剑拔弩张,显得气氛极其紧张。
开局之后,两方都拿出了全部的实力,你来我往,势均力敌,比分咬得非常近,整场比赛高潮迭起,很是好看。
不过比起四周看得热血沸腾的观众来说,顾泽慕的反应就淡定许多了,洪松源易了个容,装作不经意地坐到了他的旁边。
顾泽慕头也不回:“这个刘子义是你搞的鬼吧。”他都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直接用了肯定的语气。
洪松源得意一笑:“他与曹源可以说是从小斗到大,两人什么都争,女人、古董、生意,所以他出现在这里,曹源一点也不会怀疑,而有他这样一个人出现,曹源才会乱了分寸,等他有了危机感,更会对你予取予求,才会让你有可趁之机。”
顾泽慕:“……”
洪松源却说得来劲了:“这就跟追求小姑娘一样,原本以为稳稳当当的,便不太经心,一旦跳出一两个情敌来抢了,顿时便觉得人小姑娘哪哪都好,态度也积极起来了,你说是不是?”
顾泽慕一头黑线:“……你这都用的什么烂比喻?!”
“话糙理不糙嘛!”洪松源又道,“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你在这曹源身上费了这么大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年詹世杰的案子发生的时候,曹源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他能知道什么?”
顾泽慕却反问:“你当时查到那些赃物是来自曹家,那些金银还好说,但里头一桌一椅,那些瓷器和字画,总不可能一夕之间就变出来吧。——曹源的母家姓姚,姚家有整个充州最大的商队,想要凑出这些东西,并不算困难。”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姚家也参与其中?”
顾泽慕点点头:“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我发现这曹家有些不对劲吗?”
“说说看。”
“这曹家虽然已经搬来了充州,但他们的重心依然在苍陵那边,而且我在曹家住的这段时间来看,有时候会有来自苍陵的车队送些东西过来,虽然曹源说只是土特产,但我看车辙极深,这土特产看起来可比想象中的要实诚。”
洪松源若有所思:“那看来,我下一步就应该去苍陵曹家本家查查,顺便也查一下姚家。”
顾泽慕肯定地点头:“不过,曹家本家如果真的有问题,那边的守卫一定会比想象中森严,你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便赶紧离开,不必急功近利。”
“你放心。”洪松源说完,又反应过来,“那你呢?莫非是想要以身犯险,让曹源带你进虎穴?”
顾泽慕笑了笑,略带玩味道:“以曹源的性子,现在恐怕还未完全接近曹、姚两家的核心,就算他想带我进去,我恐怕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那你还……”
“既然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顾泽慕神色淡然,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霸气,“只要把曹源拱上曹家下任家主的位置,想要再查什么,不就易如反掌了?”
洪松源:“……”
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连叹道:“你真是……真是……”
只是,他“真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有哪家做间谍做到他这般反客为主的,他若能将曹源捧上下任家主的位置,曹源还不对他言听计从,他想查什么可不是易如反掌了吗?但问题是法子谁能想得到啊?就算想到了,谁会这么干啊?!
洪松源只能在心中感慨,这不愧是当过皇帝的人,感觉自己跟他一比,瞬间就小家子气了。
顾泽慕又道:“但要这么做,首先得让曹源信任我才是。”
洪松源看着场中卖力打球的曹源,喃喃道:“我忽然都有点同情这小子了。”
顾泽慕懒得理他,眼看着这一场球赛快打完了,便道:“你先走吧,免得被曹源看到你了。”
洪松源点点头,将兜帽往脑袋上一罩,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他刚刚离开,球赛便结束了,曹源略逊一筹,垂头丧气地下了马往场边走来。
刘子义得了便宜还卖乖,抱着球杆在一旁嘲笑道:“曹公子,下次狠话可别乱放,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就打回自己脸上了?疼了吧?”
曹源紧紧地咬着后槽牙,目光阴鸷地看着刘子义。
刘子义怪模怪样地一缩脖子:“啧啧啧,我好怕哟~”
曹源旁边的人看不过去了,正要冲上去把刘子义揍一顿,却被曹源给拦住了:“输人不输阵,别理这种小人。”
刘子义还想说什么,看见从一旁的楼梯下来的顾泽慕,连忙收敛了脸上的怪样,正经道:“不过是切磋罢了,曹公子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曹源暗恨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就是输了,没资格说什么,只能面露惭愧地看着顾泽慕:“顾公子,让你见笑了。”
顾泽慕却只是温和一笑:“胜败乃兵家常事,倒是两方今日的发挥都极其出色,让我也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上场同诸位并肩作战。双方势均力敌,方才奉献出了这样一场精彩的球赛,叫我肃然起敬,既如此,输赢又有什么关系呢?”
曹源的脸色顿时转好,刘子义虽然可惜没法再接着嘲讽曹源,但听到顾泽慕这番话依然觉得浑身熨帖。
曹源感激地看着顾泽慕:“这会已经到了饭点,我让人在云仙楼订了一桌酒席,还请顾公子赏脸。”
顾泽慕点点头应允下来。
谁知就在此时,刘子义又横插了一杠子:“巧了,我们一会也要去云仙楼吃酒,顾公子、曹公子,不介意吧?”
顾泽慕只是淡淡地笑着。
曹源却恨不得一杆子把他的头像马球一样给打出去,只是当着顾泽慕的面,也只能装成一副大度的模样,磨着牙道:“这云仙楼又不是我家的产业,刘公子想去便去就是。”
刘子义拱了拱手,挑衅一般地看着一眼曹源:“曹公子雅量。”
曹源:“……”
顾泽慕见状,这才出来调停,曹源与刘子义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都冒着火花。
刘子义抢先道:“一会顾公子坐在下的马车吧,拉车的都是大宛马,很是稳当。”
曹源连忙截断他的话:“不必了,顾公子是我的贵客,一会自然是由我陪着顾公子一起过去。”
顾泽慕:“……”
洪松源之前说的那番话顿时闯进了他的脑海里,让他冒出一股恶寒,连忙打断这两人的话。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过去便是。”
曹源与刘子义两败俱伤,互相瞪视一眼,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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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两方人马到了云仙楼之后,也没有消停,刘子义百般挑衅,曹源又要怼回去又要注意顾泽慕的表情,十分心累。
顾泽慕看似全程没说什么话,但却牢牢把控着节奏,但他也不得不说,洪松源把这刘子义弄来真是神来之笔。等到饭局结束,曹源已经心力憔悴,但顾泽慕在饭局中或多或少的维护让他心中感激不已,也不由得露出了些真心。
回了曹家,曹源便来找顾泽慕喝酒,顾泽慕欣然应允。
不过曹源显然是来找他吐露苦闷的,一来便先喝了三杯,顾泽慕一边给他斟酒,一边则附和他的话说些什么。顾泽慕年纪小,却又偏偏有种超脱年纪的沉稳,在这样的人面前,人是很容易放松警惕的,他也将自己的优势利用的很彻底,一番话下来,曹源便将他视为知己了。
“顾公子,不瞒你说,我在外头看着光鲜亮丽,但谁又知道我的压力有多大?”曹源脸颊通红,又喝了一杯酒,才道,“我爹和祖父都将我当成是小孩子,虽说给了我产业让我出去历练,但家中真正的产业却根本不许我碰……”
顾泽慕心念一动,他本就想要用些法子让曹源有这个念头,没想到他还没出手,曹源自己就说出来了。不过想也是,曹源这个人,外表看着忠厚老实,实则野心也不小,会有这样的念头并不意外。
顾泽慕便道:“曹公子说笑了,你可是曹家长孙,这曹家以后都是你的,那些产业也迟早都是你的,你也别太着急了。”
曹源醉醺醺地摇了摇手:“顾公子你不明白,如果拿不到那些产业,就算我当了家主,也是名不副实……”
顾泽慕眉头微蹙,却没有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而是又给他倒了杯酒:“我看曹公子是多虑了,来来来,再喝一杯。”
曹源又喝了几杯,最后一头栽到了桌面上,睡得不省人事。
顾泽慕这才放下酒壶,脸上的笑容也落下来,神色冷淡地吩咐伺候的人:“将曹公子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