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湛进来就看到陈皇后与元嘉在聊天, 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聊得这般热火朝天。”
陈皇后道:“臣妾与元嘉在说威国公府那一对龙凤胎呢。”
“那两个孩子的确有趣,尤其是做哥哥的。”瑞王在旁边凑趣道。
“怎么你们好似各个都见过那两个孩子,竟只有我未曾见过了。”萧湛笑道。
陈皇后说道:“臣妾之前还提议让陶安人将两个孩子带进宫来瞧瞧,听说这两个孩子都很聪明,我倒也想同陶安人取取经呢。”
眼看着陈皇后竟然不是说说,而是的确有这种打算,元嘉连忙制止她:“皇嫂, 陶安人性子怯弱,之前听说来参加宫宴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未免她御前失仪,还是算了吧。”
陈皇后原本也只是顺口一说,见元嘉这么说了, 便也不再说这个话题。
元嘉松了口气, 将话题转开。倒是瑞王见她那般紧张的样子,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四人没聊许久,宴会就要开始了。
萧湛便带着瑞王往永泰殿走去, 张礼带着人远远跟在后面,只留下两兄弟在前头说说话。
萧湛看着身侧的弟弟,有些感慨:“没想到我们兄弟俩才见没多久,就又要分开了,想我登基之后, 先是你与三弟分封出去, 然后元嘉又去千佛寺守孝, 那三年着实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我本以为当了皇帝,凡事就能随心所欲,但其实现在才发现受到的禁锢反而越来越多了。”
他这番话,瑞王不好接,只得避重就轻道:“臣弟虽然分封出去了,但心中还是记挂着皇兄的,往后多给您写几封信好了。”
“说到写信我就来气。”萧湛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之前我同三弟说让他多写几封信回来,他倒是老老实实照做了,但每次都只有四个字——‘皇兄安好’,若不是每次那字大小形状都不一样,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让人刻了版,每个月印一次了。”
瑞王想到三弟,也忍不住露出笑:“那皇兄是怎么回复他的?”
“我让他每封信至少写一页纸过来,且不许只写四个字,前两天倒是给我回信了,差点没气死我。”萧湛音量都提高了一点,“他把我连同皇后还有他那几个侄儿侄女都给问候了一遍,气得我怒写了五页纸回去骂他!下次他再偷懒写这种信,我就派个夫子去他封地那儿教他念书!”
瑞王忍不住大笑起来,三弟不爱念书是出了名的,皇兄这么做简直是要他的命,他都能想象这倒霉孩子坐在书桌前咬着笔杆一脸痛苦地给皇兄写信的场景。
萧湛说起这个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最后也跟着瑞王一起笑了起来。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瑞王脸上也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老三不爱念书,每每都被先生责罚,有一次他贪玩,课业没有写完,怕被先生知道,就装病不敢去上课,皇兄还以为他真的生病了,特意请太医过去给他看病,结果当场就把人给拆穿了,后来父皇知道,还狠狠地罚了三弟。”
萧湛似乎也想起了这个,轻笑道:“是啊,三弟那委屈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好在你后来替我向他解释了,不然这小子看着憨憨的,其实最记仇。”
“要不是我答应帮他写课业,他才懒得理我。”
两人就这么聊着小时候的事情,不时还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眼看着快要到永泰殿了,瑞王的步子却缓了下来:“皇兄。”
“嗯?”
瑞王看着面露疑惑的萧湛,原本想说的话竟然觉得没有必要说了,他唇边勾出一抹温暖的笑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臣弟何其有幸,这一生能拥有这样好的家人。”
萧湛听到他说“家人”二字,也顿了顿,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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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宫中热热闹闹办着中秋宴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看到远远出现了一个骑着马背着旗的人,连忙扬声道:“八百里急报!让出路来!”
那骑士停也没停,擦着人群就往皇城而去,有些懂得多的一眼便认出了那骑士穿着的是西北军的衣服。
“可是西北的战报?”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骑士到了皇城门口,拿出怀中的令牌和信件,一层一层往上传去。
此时萧湛正好在与众臣共饮,张礼知道消息,连忙走到萧湛身旁,小声告知了他这件事。
萧湛眉头微蹙,却还是道:“把信呈上来。”
底下立刻有小太监将信给送了过来,张礼接过,又小心翼翼地送上去。
群臣自然也是看到了,有那等脑子活的,立刻就猜到了,一时之间底下也是窃窃私语。
萧湛将信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因为是宴会,他便没有戴冕旒,不少人都看到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对那封信的内容顿时纷纷猜测起来。
瑞王也看到了萧湛隐忍的怒气,不由得有些担心。
好在萧湛看完了信,什么也没说,宴会也照常进行,只是瑞王注意到,那封信并没有被萧湛放回之前的托盘中,而是一直紧紧地握在他手里。
重臣们都是人精,虽说萧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他们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意识到了或许是西北出事了。
果然在宴会结束后,他们也不急着离开,没过一会,张礼果然匆匆赶来,奉陛下旨意请他们去御书房议事。
而此时,萧湛已经慢慢收敛了自己的怒气,等到臣子们到了之后,他才让张礼将这战报拿下去给他们看,所有人看完之后都不敢再说话了。
这是一封来自邺城的八百里急报,十天前,外族与守军爆发了一场大战,之后奉翎与顾永焱负责追击敌军,然而奉翎不顾将令,追敌深入,结果被人埋伏,好在顾永焱带人拼死将他给救了出来。但奉翎带的那一队人马却损失惨重,还险些把自己给赔进去。
威国公善后之后,第一时间便将此事上报,并向萧湛请罪。可萧湛知道这并非是威国公的责任,是奉翎贪功冒进,或者说,是自己当初太过于想当然了,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若是按照军令,此罪极重,就算是判奉翎极刑也不为过,但奉翎是奉展的嗣子,可以说是奉家嫡系唯一的血脉,且又是陛下的外甥,总不可能真让他去死,可也不能判得太轻了,否则又让威国公如何治理军队?
众臣议论纷纷,判轻与判重两方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萧湛却只是一言不发。
到了第二天,这件事便已经传遍了朝野,朝堂之上顿时为了这个吵闹不休。
而与此同时,瑞王已经派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回湘南了。
乐平虽然对这个哥哥各种怨气,但知道他要离开,却也还是不情不愿地过来送了。
瑞王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叹息一声,眼看着要离别了,他也收起了自己往日的毒舌,难得温和地对乐平道:“往后你也把自己的脾性收敛一二,好好同驸马过日子,生个孩子,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不要一个人瞎闹,进宫同母妃说,再不然,给我写信也行……”
乐平咬住嘴唇,看起来想要反驳,但碍于瑞王积威甚重,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瑞王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
瑞王原本还想劝她多留心她那奶娘,但看她这模样,这话在口里绕了一圈,又被他自己给咽了下去。
好在这一次他虽然回去了,却也在京中留了几个人,保护乐平,同时监视她的奶娘。
兄妹俩相顾无言,瑞王心底又是一声低叹,转身便要上马车,乐平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转头就看到了元嘉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立刻就把之前的那一点伤感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元嘉怎么会来!”
元嘉已经走了过来,面对着愤懑的乐平和疑惑的瑞王,她微笑道:“我是替皇兄来送行的。”
乐平冷哼一声,干脆转身离开了这边。
元嘉这才走到瑞王面前:“此去路途遥远,望二皇兄多多保重,一路顺风。”
自从中秋宴那天的事情,瑞王便隐约猜到朝中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不过他一个外封藩王,也不好多问,只得不轻不重地与元嘉又说了几句话,这才转身上马,与队伍朝着湘南而去。
而在元嘉下来的那辆马车上还坐着两个孩子,正是顾泽慕与顾清宁,此时马车的门帘已经被拉开,两人看着瑞王离开的背影。
顾清宁看着顾泽慕的侧脸,虽然他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她却从中看出了对瑞王的关心,她忍不住道:“你既然担心,便与元嘉一同过去,和他再多说几句话啊,否则日后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顾泽慕摇摇头:“不必。”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想到了瑞王之前说的沟通解释的那番话,又多添了几句,“萧澈心思缜密,说多了我怕他会察觉到什么。就如你说的,这是我们的新生,往后我们彼此都有各自的生活,没有半分牵扯才是最好的结果。”
顾清宁愣住了,她一直以为萧胤这个人刚愎自用,根本不会听旁人的意见,没想到自己说的话竟然被他记在了心里,且他看起来也并不是心中只有权力没有亲情的人。
仿佛自己从前对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这让顾清宁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