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因为顾泽慕和顾清宁生在国丧期内,洗三满月和百天都不能大办,只是请了亲近的亲戚朋友来府中。如今出了国孝,加上又是周岁宴这样的大事,闵夫人早早就大手一挥,大办!

即便是有了威国公等人即将出征的事情,周岁宴也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待到出了国孝,官府发了除服令之后,各家各户才将门前的灯笼换成新的,把白幡也收起来。威国公府的下人早早就将府中打扫一新,在门廊下挂上了弓箭和桃枝。

大周很重视周岁宴,礼仪更是繁多。比如说,家中若有男孩就挂上弓箭,若有女孩就挂上桃枝,以此作为孩子的替身来阻挡灾祸,待到周岁宴结束之后,弓箭和桃枝都要烧掉,代表灾祸离身,从此平平安安。

威国公和闵夫人坐在中堂,而世子顾永暄带着两个弟弟在前面招呼宾客,朱氏和柳氏更是忙得团团转。

陶氏和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

两兄妹被打扮一新,承袭自父母的好容貌让他们俩得到了一众夫人小姐的喜爱,哪怕是顾泽慕紧紧地皱着眉头坚决不许别人抱,也没有影响一群人在旁边叫着可爱。

陶氏笑容满面地抱着女儿,顾清宁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小脑袋搭在陶氏的肩膀上,闻着熟悉的香味有些昏昏欲睡。比起一直冷着脸的哥哥,看起来乖巧多了的她自然没法逃脱夫人们的魔爪,为了抗争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好不容易被陶氏解救出来,自然累了。

陶氏摸了摸她的脸蛋,发现体温是正常的,便任由她去睡了。

到了吉时,顾永翰才和陶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端端正正地走到中堂,开始周岁礼。

周岁礼主要就是家中长辈对孩子的祝福和期盼。

顾永翰和陶氏先抱着孩子见过父母,威国公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顶,沉声道:“我顾家的儿女,这一辈子只需要记住两件事,第一是忠君爱国,第二是抱诚守真。我顾家蒙受皇恩,位列国公,有多大的荣耀就有多大的责任,但身为长辈,我只希望你们健康平安就好了。”

顾宗平的话让顾泽慕和顾清宁的心中都受到了触动。

接着是闵夫人和孩子的伯父伯母的祝福,婢女端着的放礼物的托盘都快放满了。

等到周岁礼结束,就是今天的重头戏——抓周了。

对于大周人来说,抓周时孩子抓到了什么就会预示他以后人生的道路,故而都十分重视。

威国公府为了这一次抓周,所有东西都是特意定做的,十分精美,还特意请了整个京城最好的礼官,替孩子唱诵。因是龙凤胎,所以按照习俗是同时抓周的,顾永翰夫妻连忙将孩子抱到了桌上。

在两人的周围四散着木头雕刻的小刀剑、笔墨、算盘、吃食、头花等物,皆是精致小巧,而四周的宾客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两个孩子究竟会抓到什么。

顾泽慕一如既往不动如山,而顾清宁看着眼前的情形,倒想起了上辈子听母亲说起自己抓周时的趣事。

她当时是奉家那一辈的第一个孩子,周岁宴办的极为盛大,在抓周时,父亲还专门将他那枚随身印章也放在了桌子上。据母亲说,她当时看都不看那些胭脂水粉宫纱绢花一眼,径直就朝着印章抓过去,结果父亲喜不自胜,当即就将她从桌上抱了起来。

后来,那枚印章伴随着她长大,又伴随着她入了宫,见证着她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又变成了太后,也见证着奉家从兴旺一步步走向衰亡。

顾清宁回过神,这才发现陶氏正在叫着自己和顾泽慕的名字,鼓励他们去抓东西。

顾清宁心有所感,环视四周,就看到在桌子的一角放着一枚青黄色的印章,她想也不想便朝着那枚印章爬去,谁知就在她要拿起印章的时候,另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也从旁边和她一起抓住了这枚印章。

顾清宁疑惑地看过去,正好看见顾泽慕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她往回抽了抽手,没想到顾泽慕却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两人一时之间僵持住了,顾清宁对着顾泽慕眨巴了一下眼睛,谁知他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依然牢牢地抓住那枚印章,丝毫不让。

顾泽慕一向不太和妹妹计较的,换了平常,她要什么给她便是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对这枚印章似乎势在必得。

而顾清宁也不打算轻易放弃,便干脆两只手一起上,同他争抢起来。她身体向后一仰,想要借着这股力道将印章抢过来,谁知顾泽慕牢牢地把着印章,直接就朝她倒了过来,两小只像两颗落到了锅里的团子,滴溜溜滚做了一团。

围观的宾客们却都傻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抓周礼。顾永翰一把捂住了额头,陶氏又不敢打扰抓周,又怕两人摔下去,只得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

倒是那礼官及时反应过来:“恭喜三爷三奶奶,两个孩子都抓了印章,我们三少爷日后加官进爵,必然得天恩护佑,而我们四小姐抓到了印章,说明日后定然旺夫助子兴家立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有了礼官的这句话,顿时就化解了尴尬,众人连连附和,跟着赞叹孩子。

只是两个孩子却依然如乌眼鸡一般瞪着对方,互相争抢着那枚印章。

最后反倒是威国公突然笑起来,走过去一把握住顾泽慕的手:“慕哥儿,你是哥哥,要让着妹妹才是。”

顾泽慕身子一顿,顾清宁立刻瞅准机会将印章抢走了,威国公随手拿出另一个印章放到了顾泽慕手中,笑容温和地看着他:“如今你跟妹妹一人一个了。”

顾泽慕握着印章,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但好歹两人是没有再争抢了,见此情形,顾永翰夫妻连忙将孩子抱走。

乳母将两人手中的印章拿过来放在荷包里装好,这是大周的习俗,抓周的东西会一直保存起来,一直跟着孩子长大,直到他死去,这东西也会跟着陪葬。

在场的宾客啧啧称奇,还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抓周礼,一时间传言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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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与奶娘将两个孩子带回房间,给他们换了衣服,然后一人点了一下鼻头:“真是两个小淘气,平日里那般乖巧,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抓周礼上闹起来了呢?”

顾泽慕不吭声,而顾清宁虽然最后抢到了印章,但其实回过神来之后却恨不得自己能够再投胎一次。上辈子加这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和人打架,从前的她,即便私底下带着奉展淘气的不行,但是在人前向来都是端庄大气的,如今,这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其实顾泽慕也在懊恼,他知道抓周的意义,所以从一开始就准备抓那块印章,哪里知道竟然和顾清宁给撞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就这么和顾清宁争抢起来,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滚成了一团,实在是不成体统。

陶氏给两个孩子理了理衣服,见他们仍旧是背对背坐着不理对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恰在此时,绿柳走了进来,说是朱氏有事找她,陶氏只能让李嬷嬷和奶娘看着孩子,自己则匆匆出了门。

陶氏刚走,李嬷嬷见两个孩子只是各自坐在榻的一边,谁也不理谁的模样,想着也折腾了一个上午,两人应该饿了,便嘱咐奶娘看着他们,自己则去厨房拿辅食过来。

奶娘一口应下,李嬷嬷走后,两人坐在床旁边的小杌子上,一边低声聊天做女红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孩子。

到了这会,顾泽慕也冷静下来了,他怎么说灵魂也是个大人了,不像是顾清宁,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本就该让让她的,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不妥当。

这般想着,顾泽慕便扶着榻上的桌子慢慢地站起来,然后走到了顾清宁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是当顾清宁看过来,他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

顾清宁还在自暴自弃,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扯,她回过头,就看到顾泽慕抿着唇,一双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两人这般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顾清宁顿时觉得没有意思,撇了撇嘴就要爬开,谁知顾泽慕也正在此时往前走了一步。

顾泽慕原本走路就不稳当,被顾清宁的脚一绊,当即就朝她栽了下来。

只听见“砰”的一声,顾清宁一脑袋磕到了榻上,虽说上头铺了厚厚的褥子,也依然让顾清宁撞了个头晕眼花。而顾泽慕倒下来的时候位置不太好,脑门直接撞到了顾清宁刚长出来的两颗门牙上。

奶娘听见声响,抬头看过来,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过来将两人抱在怀里,端着辅食进门的李嬷嬷也差点把手上的食盒给扔了,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鸡飞狗跳。

在这一片慌乱之中,顾清宁与顾泽慕隔着重重人影对视了一眼,有志一同地认定。

他们俩一定是八字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