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衬衫还是杨让自己带回去了，只不过他也没补那颗扣子，而是把衬衫洗完晾干，工工整整的放在了行李箱里。
以后会用得到的。
他想。
齐教练订的是中餐厅，队里好几个孩子都是四川重庆那边的，他便提前点好了几个川菜。等大家都到齐了，挨个让所有人点了一圈。
既然要放血，那就放开吃一把。
这边的集训算是到了收尾阶段，总队那边后天就要出发去青岛进行模式化训练，他一开始做的决定，也应该告诉那两个孩子了。
他能同意他们过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的实力，不该被局限在他们这种小小的队伍里...
“来新人了？”饭桌上，有人看到了生面孔，问。
菜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新面孔就坐在常小歆身边，正在为她冲洗碗筷。
关系一目了然。
有人“哟哟哟”了两声，打趣，“教练你可没说能带家属过来啊。”
平时训练的时候，齐教练多是在“当爹当妈”跟“教练”之间转换身份，私下则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跟所有队员都能处成朋友。
闻言，他十分荡然的说了句，“那我也没说不让家属啊。”
问话的人很会抓重点，听这个意思就知道人家小情侣是得到齐教练的允许了。
“不是，小歆你一直坐着，也不给介绍介绍？别冷场啊！”那人说完扫了众人一圈，挥着手，示意大家跟他一起起哄。
今天聚餐来了十多个人，常小歆是打算能装死尽量装死。她倒是无所谓，跟大家都是朋友，平时习惯了每句话都带着开玩笑的意思，但是杨让不一样，他本身就不太喜欢过于吵闹的场合，又有点认生。
但眼下被所有视线聚焦，常小歆无助的看了眼身边的杨让，一边满脸都是“你看我真的很尽力的在装死了，从刚才进门我都没说过话”，一边推开后面的椅子打算起身跟大家介绍。
只是屁股才刚刚离开，手腕一紧，杨让拽着将她拉回了座位，自己站了起来，还顺带举起了面前的果汁。
“杨让。是齐教练团队的队医，也是小歆的男朋友。”说完，在十几道目光的注视下，别扭的添了一句，“很高兴认识大家。”
这种场合他一向不怎么会应付，但今天不同。她对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好，他不能总是那么自私的去一味地接受她带来的那些好，哪怕是一点儿，哪怕是再微不足道，他也想让她知道，其实他可以为她改变很多。
就像现在，纵使再不适应，他也可以慢慢的去调整去接受。那是她的朋友，一定会像她一样有趣乐观。
是的，乐观有趣......
“这么年轻就当队医！我操！学霸？”
“这么帅的队医怎么搞到的，教练也给我们老图介绍介绍，好看的教练可以使我们精神充沛！”
“哥，你是男的......”
“快说说，你俩怎么认识的？”
“小歆是不是真的很邋遢？我听老徐说，她只是表面光鲜亮丽哈哈哈哈。”
“嗳？说到这个，老徐今天怎么没来？”
有人发现徐杨还没到，便条件反射的去问常小歆。
就好像，提到常小歆大家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徐杨一样。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感觉他们是同一类人，都很优秀的那种。
杨让有点不愉快，却听到身边的人更是很让他不爽的，接过了那话。
“啊！他说有点事，一会儿就到了。”来之前，徐杨找过她，说温教练找他商量点儿事。
话刚说完，温教练跟徐杨先后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点时间。”徐杨边向众人抱歉，边习惯性的走向常小歆那边，却看到她身边早就坐了人。
愣了一下，他脚下一转，拉开了手边的空座，坐了下来。
只是小小的一点举动，王婷还是看出情况来了。
她不动声色的往常小歆那边瞄了眼...
杨让把剥好的虾放在盘子里，却没像之前一样，把盘子给身边的人。
等剥了满满一盘，还挑了几块没多少刺的鱼肉，杨让擦了擦手，转头看向旁边眼巴巴盯着他手边盘子的人。
“想吃？”他问。
常小歆点头点头。
食指勾了勾，在小姑娘眨着眼凑过脑袋时，杨让靠近她，低头埋在她肩窝，贴在她耳边，说：“说喜欢我，我就给你。”抬眸，他对上那道一直停留在这边的视线，嘴角不那么明显的扬了一下。
杯子里的水被晃了出来，徐杨僵硬的接过旁边女生递过来的纸巾。
这次，是真的了。
口袋里的那条项链像是着了火一般，烧的他心里干涩难受...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到要喝酒助兴，被温教练果断拒绝后，大家开始恶意撒娇卖萌。
最后还是齐教练顶不住了，扶着额头准了，但立下了酒量必须要控制住的规矩。
没人注意到，徐杨逐渐低沉的情绪。
也没有人注意到，在桌底下偷偷牵手的两人。
“手给我。”常小歆左耳还在发烫。杨让刚刚猝不及防靠近的，就是这只耳朵。
心脏频率不一的跳动着。
她就是想吃个虾，现在居然还沦落到要出卖灵魂的地步了。
杨让把手伸了过去。
常小歆缩着脑袋，十分滑稽的左右探查了一番，见大家注意力都在“喝酒”上边儿，这才抓着杨让的大手，掰开他的手指，在他手心里划了两下。
这种场合，那种肉麻的话她真的说不出口。很奇怪，要是放在以前，她恨不得一天八百遍在他耳边唠叨自己是有多么多么喜欢他。可能是长大了，那些不经大脑就做出来的举动，慢慢的，都有了理智。
写完一句话，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继续。”杨让撑着下巴，看上去有点享受这样的时刻。
见他能懂自己写了什么，常小歆撇开脑袋咳嗽了两声，像是要亲口对他说什么一样，清了两下嗓子。
然后，她用食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了十几岁时，几乎每天都会说，现在却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说出口的话——
【我喜欢你。】
【从5岁喜欢到你18岁。】
杨让心尖颤了一下，手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将她那只小手握紧。
害怕听之后的话。
害怕听到她说18岁后的她，很讨厌他。
自己后面的话还没写完呢，常小歆挣了两下，用食指在他掌心挠了挠。
“松开。”
杨让犹豫着放手。
常小歆继续写。
【22岁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未来，我可能会更爱你，希望你也是。】
怕自己写太快他感觉不出来，常小歆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耐心。实际上，她完全可以编辑短信告诉他，但她就是觉得，这样更有意思。
因为，她在他掌心写下的每一笔，她都希望他能够刻在心里。
这时，服务员抱着两箱酒进来了。
欢呼声下，杨让捏了捏自己掌心里的那根手指，低头凑近她，对她道：“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未来，都会。”
会一直爱你，直到你不爱我的那一天，我也依旧爱你如初。
心里有点痒，或许是被杨让的直球多次击中，常小歆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不适应杨让直白的表达方式了。
但是，依旧会心跳如鼓，依旧会面红耳赤。
“所、所以，现在可以给我吃了吗？”她试图用转移话题的方式让他忽视自己燥红的脸。
杨让把盘子给她，在她准备动筷子的时候，又突然把盘子移到了自己面前。
常小歆：“？？？”
“还有一个问题。”杨让犹豫了一下，不敢问，可还是想听她的答案。
“十八岁之后呢？”是讨厌吗？
常小歆怔了一瞬，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十八岁之后啊。
那双藏在眼镜下的双眸，似乎是在闪躲，却又强迫自己坚定。
他在害怕。
这个问题，常小歆不太能说得清。
不是讨厌他也不是喜欢，就是有点讨厌那时候的自己。
那边的酒倒到了这边，在教练的允许下，每个人都可以喝一点儿。
常小歆说了声谢谢，然后把杨让面前的酒换成了饮料。
她脚尖点地，转了个身，完全的面对他，“十八岁之后，就不能是你在喜欢我吗？”
这个答案并不在杨让的料想之中，很明显的迟钝了几秒，他垂眸笑了下，再看她时，那双眼睛里装着释然。
“不是能不能，是一直都是。”他说。
过去是什么样已经不重要了，他所需要的人现在就在他眼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只是...过去真的就不在意了...吗？
答案很显然。
不能！
徐杨刚从洗手间出来，没走几步，后衣领猛地被人拽住，猝不及防的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操！谁？！”憋红着半张脸，徐杨把自己的领子跟身后的人往反方向扯，试图让自己喘口气。
“嘶拉——”
空气凝固。
好端端的T恤瞬间变成了两片。
本来今天就气不顺，徐杨的火“噌噌”的窜到了头顶。
“你他妈有病吧！”他暴躁的转过声，语气冲到不用动手，路人都能被吓到的地步。
“你他妈——我操！松手！”还没来得及让对方见识他的暴脾气，就防不胜防的被对方薅住了头发。
“我操松手！！杨让？！”看清对方是谁，徐杨差点没吐口血出来，“杨让你他妈有病吧！！！”
结果，杨让压根没理他，一只手不够，甚至用另一只手薅住了他的发顶，然后面无表情的，却又极度咬牙切齿的对他低吼，“交出来！”
徐杨快崩溃了，他现在想还手，也只能学这个傻逼揪头发，但他能这么傻逼吗？
显然，他能！
一把拽住他后脑勺的毛，徐杨丝毫不弱势的吼了回去，“交个屁啊！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见他居然敢反抗，杨让很大声的，冷笑了一声，手上一用力，拽的徐杨往后一仰，然后用下巴扫视他，“快点交出来！交出来我就放手！”
两人个头都在一米八五以上，场面就显得越发诡异了。
徐杨直觉自己现在跟个智障没什么两样，主动松了手，试图跟这个应该是喝醉了的人好好说话，“你先松开，松开我就给成了吧。”
脑袋上的疼痛减轻了一点儿，就在徐杨微微松了口气时，头皮再度一紧。
杨让一副“我就知道你会骗我的了然”，“少糊弄人。她是太单纯才会被你骗，才会给你写情书。你休想糊弄我！”
徐杨：“？？？”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啊？”他都他妈快被搞疯了，谁能来把这傻逼收拾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