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那位女生来，常小歆更为惊讶。就是她自己也压根不记得从最开始学习游泳到现在的成绩。
杨让总是看她的比赛视频，还说过是她的粉丝，这好像不是在骗人。
女生大概是没太听懂，看了杨让好几眼，抱着胸用韩语对常小歆道：“一会见。”
这两天在王婷的教导下，或多或少学了一点儿日常用语，常小歆不那么熟练的回她：“我很期待。”
这时，男子100米仰泳第一轮也结束了，大屏幕上公布了成绩，场内气氛一片高涨。盖过了常小歆对杨让说的话。
周围的呐喊声太大，杨让不得不蹲下身，企图跟她拉近距离。
“你说什么？”他问。
握着栏杆，常小歆踮起脚尖，凑过脸，隔着不远的距离对他喊道：“一会儿我赢了，请我去吃晚饭吧！”
她其实只是突然想问“什么时候才算她真正的接受他”，但某一个瞬间，她好像想到答案了。
下午比赛集合前，她刷手机的时候，看到杨让在中午她睡着那会儿发了一条微信给她。
那条微信她看的一头雾水，以为是他发错了。直到这一刻，她突然就懂了。
【我很贪心。】
是她理解的那个“贪心”吗？应该是吧。
就像以前，她贪心的希望她可以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样...
加油呐喊的音浪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杨让对她点点头，眉目柔和道：“好。”
广播里开始念下场比赛选手的名字，常小歆听到了自己。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听到名字的那一刻就看向了杨让。
他那么了解她，应该知道她现在其实是紧张的吧。
而那个站在看台的人，似乎目光一直追着她。
眼神交汇，周围的助威声逐渐的渐小，连同着色彩也逐渐变淡，只有他们彼此眼中的对方是有着色彩的。
他只看得到她，就跟她只想看他一样。
忽然的，常小歆就没那么慌张了。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友谊赛，往后会有更多更大的比赛等着她，她现在如果怯场，未来该怎么办？
不知道多久之前，她依稀记得，有人说她是他见过最厉害的选手。
那人好像是杨让，但记忆模糊，她不太能想得起来。只是就在这一刻，杨让定定的看着她，小虎牙若隐若现，他举起了手中的小国旗左右挥动了两下，他唇瓣动了动，用口型告诉她，“加油！”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加油，却瞬间给她注入了无数的力量。
他在看着她，往后无数的比赛中，他都会第一时间为她加油。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了这种想法。
不应该放开的，这个因为他，梦想才开始的人，她是需要他的。
广播里再次念到了她的名字，常小歆握拳冲杨让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转身，伴随着解说的笑侃声，伴随着整齐划一的中国呐喊，伴随着周围鼓励的目光，她眼神一凌，步伐坚定的，一步一步踏上了自己的赛道。
“她只要站上赛道，就是另一个人了。”这几日一起跟徐杨他们训练的男生感慨道。
刚拿下一百米仰泳第一的徐杨，仰头灌了大半瓶水，视线焦灼在那个做准备的人身上，“那才是她。”站在赛道上的她，才是最迷人的时候。
裁判就位，全场寂静了几秒，在所有选手入水的那一刻，场内又一次的沸腾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看到，首当其冲的是三赛道来自韩国的朴智雅选手。”
“是的，朴智雅选手一直以来都保持着52″01的好成绩，现在一开始就跟大家保持着稳赢不败的距离...等等！等一下！我的天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是五赛道来自中国的常小歆选手！转身了！真是一个漂亮的转身！干净利落！这个漂亮的转身直接让她跟所有选手拉开了距离！”
“还有二十米！还有二十米！朴智雅选手这是打算做最后的冲刺了吗？！追上来了！朴智雅选手紧追不放，气氛十分焦灼！最后十米了！冲刺是朴智雅选手的拿手好戏，这一次会不会再次给大家惊喜？常小歆选手也加速了，她现在是在用速度告诉所有人，这场的胜利者只能是她吗？！！！51″99！！！让我们恭喜常小歆选手！！！她来自中国！！她来自中国！！！”
一瞬间，欢呼声，尖叫声冲刺耳膜，回荡在整个游泳馆内。
解说振奋的握着话筒站起了身，比赛的精彩程度以他喊哑的嗓子来做说明。
“这是目前为止女子100米自由泳最好的成绩！就在此时此刻，我们亲眼见证了她！她是中国的骄傲！”
突然，有人带头喊了“常小歆”的名字。
只是数秒间，满座的看台，尽管有人并不认识这位选手，尽管他们并不是中国人，也在这一顷刻，被现场的气氛，被比赛的紧张激动所感染。
无数道声音呐喊着“常小歆”这三个字，先是混乱不堪，然后整齐划一。
“常小歆！”
“常小歆！”
“常小歆！”
被呼喊的人在水中露出了脑袋，她拉下泳镜，冲看台那边挥了挥手，然后甜甜一笑。
纵使隔得远，两道目光还是能在片刻间触碰到。
有生以来，杨让第一次做这么费嗓子的事。对于游泳，他了解的并不透彻，但是当他看到她在水中快如闪电的超越过所有人，不给其他人任何机会的冲刺到终点时，猛然间，心里像是烧开了一团火，让他全身沸腾。
当全场都开始为她呐喊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
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激动过。
这就是她的职业，她的骄傲。
往后，她会成为无数人的骄傲，代表着中国！
下一场比赛仍旧在继续，大家却都还没从刚才振奋人心的比赛中缓过神来。
齐教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觉得这孩子是无可限量的，她的前途，她的成绩，还可以更好。
“教练别哭，太丢人了。”王婷在一边提醒，自己却已经有些哽咽了。
这么多年，她夜以继日都无法达到的成绩，常小歆做到了。她真的没有辜负所有的人期望。
齐教练吸了两下鼻子，抬手赶人，“去去去，现在还会拿我开玩笑了。”
说完，把水递给一蹦一跳往这边过来的小骄傲，“‘看把你高兴的，好好走路，地滑。”
常小歆“哦”了声，乖巧的走了两步，然后眼球滴溜一转，跳到了王婷身上，“姐我刚刚是不是很棒！有没有你的风范？！”
王婷嘴上赶人，手却还护在她身后，防止她掉下去，“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快下来！”
“也就勉勉强强吧，能看。”她死傲娇的这么道，脸上的笑意却无限放大。
见一开始氛围微妙的两人，现在像是两个长不大的小朋友一样打打闹闹，齐教练虽头疼的不行，心里却还是暖洋洋的。
他有一个很好的队伍，所有人感情都很好，没有猜忌没有嫉妒，大家共同进步。特别好。只是，这个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小骄傲，她终究还是要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因为是友谊赛，并没有多少赛程，一下午就结束了。
毫无疑问的，常小歆拿下了100米自由泳的第一，领完奖下台的徐杨，冲要上台领奖的常小歆竖起了大拇指。
方才围着她的人太多，他想跟她说句话都很难。
“不错啊小星星。”擦肩而过时，徐杨挑着眉梢，说出了两人平时调侃对方的话。
常小歆停下脚步，对他抖眉毛，“你也不错啊小阳阳。”
“噗。”
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台上滑，小心点。”徐杨提醒她。
常小歆比了个“OK”，表示自己收到。
领完奖下了台，该走的程序全部走完，场内也散得差不多了。
鉴于今天下午常小歆跟徐杨表现十分出色，齐教练决定晚上放血请所有人吃大餐。
“好啊！！”齐教练难得割一次肉，大家都想着怎么宰他一顿，常小歆也不例外。只是她是不是今晚还有约来着...
现在说不去貌似不太好，在其他人都走了后，常小歆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厚着脸皮问齐教练，“教练，可以多带一个人吗？”
猜到他要说谁，没走的王婷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不是家属不让带，这是队内的规矩。”
她话刚说完，常小歆就举手，“家属！绝对是家属！”
死一样的寂静。
王婷默默退场，挨骂的事她还是不要掺和了。
她虽然没见过这个新来的队医，但在小亚他们那儿听了不少，就是齐教练也时常提起，加上有几次视频，她不难看出新队医跟常小歆之间的关系。
所以，眼下常小歆口中的“家属”是谁，可想而知了。
队内不许谈恋爱，常小歆这么明目张胆，铁定要被训，所以她还是乖乖走开比较好。
只是没走两步她又折了回来，试图挽救一下局面，“其实，只要不影响训练...”谈恋爱也没啥。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就见齐教练点点头，“行，多一张嘴，教练我还是请得起的。正好跟新队医正式认识认识。”
王婷：“？？？”
这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说好的挨训呢？怎么老齐就慈眉善目的要认识这个未来“女婿”了呢？？？
常小歆压根没留意到一脸“WTF”表情的王婷，她刚刚说完后就后悔了，心想着，在李教练那儿没挨的骂，怕是在齐教练要补齐了。
结果，齐教练居然这么好说话的吗？
“好的！”她抑制不住兴奋的拍了拍小手，然后回头看了眼刚从看台那边下来的人，背着手抿着唇垫了一下脚尖，典型的少女娇羞模样儿。
“那，教练你们慢走！”说完转身就溜了。
齐教练无奈。
实际上，他是有想过队内杜绝恋爱这个问题的，但就他今天下午的观察，他那个爱追星的女儿总是说什么“我喜欢的哥哥们就是我前进的动力”这话，好像是真的。常小歆的进步肉眼可见，而那个男生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她，反而给了她不同于他们这些教练的激励。
这种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好像也不赖？
他决定暂时先观察一段时间。
王婷看到齐教练奇奇怪怪的表情，以为他刚才是演了出笑面虎，打算跟常小歆秋后算账。
嗐，那傻丫头还在开心老齐变性了呢。
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替她求情吧...
教练队员各怀心事的坐车离开时，常小歆正板着脸锁着眉，死死瞪着面前的高个女生。
她用韩语问她，“想做什么？”
高个女生伸出手...不，更准确的说，是向她身后的人伸出了手，用别扭的中文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朴智雅。我喜欢你。”
常小歆：“？？？”
不是姐，你这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
回头，她狠狠剜了杨让一眼。杨让十分无辜的往她身后躲了两下。
这该死的魅力！随便站那儿都有姑娘过来搭腔。
再次看向那个女生，常小歆阻止了一下自己的韩语，告诉她：“他是我的，并且他非常喜欢我，为了我一路追到了韩国。”是这样没错啊，她没有撒谎...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羞耻呢？
见挡在自己前面的小姑娘耳朵有点红，杨让头一次懊恼自己没有多学一点其他国家的语言。
朴智雅似乎不太想听她说什么，往旁边挪了一步，问她身后的男生，“你喜欢她？”用的是韩语。
杨让没听懂，实际上，对方说的中文他都没怎么听懂，从陌生女生堵他开始，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因为他一开始在看台那儿的“挑衅”。
但现在看这个形式，应该不是那样。
于是，他条件反射的看了常小歆一眼。
大脑飞速旋转，常小歆仰起小脸，冲杨让招了招手。
杨让很听话的低下了头。
常小歆教了他一句韩语，“你就跟她说——”
“我很爱她。”
她能这么没皮没脸，大概是因为杨让压根半点韩语都听不懂所带来的自信吧...
但是她低估了杨让看眼色的能力。即便他再迟钝，这会儿也能看出大致状况了。
更何况，那时候因为常小歆迷韩剧，整天“欧巴”“撒浪嘿”之类的乱叫，他即便是听不懂，也能知道，那应该是“喜欢”的意思。
忽然，他就有了一个冲动。
两人距离很近，杨让低着头，下巴就快要到身前小姑娘肩窝的位置了，小姑娘扭过小脸，向着他，跟他偷偷讲话。
一切都刚刚好。
他一直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每次的冲动，都是因为她。
侧过脸，杨让在小姑娘还喋喋不休的讲话时，飞快在她看起来软乎乎，十分诱人的唇上，啄了一下。
然后起身，用英语流利的对陌生女生道：“She is my fiancee。”
“I love her very much。”
应该是从英语开始加入课程开始，杨让一直都是让英语老师头疼的对象。直到高考，他英语也是勉强及格。
可现在，却将这两句英文说得格外熟练。
就好像，在无数个日夜，反复磨炼过一般。
朴智雅只是想确认一下两人是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却莫名其妙的吃了把狗粮，哼了声转身离开。
只不过没走两步又回来了，用韩语对常小歆道：“你是很厉害，这点我要承认。”
她依旧是那副看不上任何人的样子，环胸跟常小歆说：“明年东京见。”
说完，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常小歆：“......”
又是一个傲娇。她是什么特殊体质吗？能吸引傲娇的那种。
目送女生的身影消失，常小歆大脑“叮——”了一声。
她猛地回过头，眯眼打量着杨让，嘴角挂着笑，“我觉得，你有话要对我说。”
杨让心下“糟糕”了一声，故意逗她，“没什么可说的。”
他从来都没忘记，常小歆英语有多好。他刚刚是故意的，那些话，他想对她说好久了。
“你有！”常小歆十分笃定，甚至跺了一下脚。
杨让侧过身，将自己红透的右耳藏了起来，忍着笑，“我没有。”说罢，学着她上次的样子，迈开步子开始往外走。
常小歆紧紧追着他，“你就是有！你必须要说！”
“没有。”
“没有？”常小歆掐着声音开始模仿，“She is my fiancee。I love her very much。”
“你休想糊弄我，快说！”
杨让保持着她能跟上的速度，表演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常小歆冷笑一声，往后撤了一段，助跑跳上他的后背，锁住了他的喉，“说！”
她本来打算“教训”一下他就下来的，没想到他却稳稳的把她托住了。
“很危险。”杨让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没料到她会突如其来跳上来，刚刚如果他没有及时的托住她，她肯定会受伤。
害怕她再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杨让没再逗她了，无奈的点头，“我说。”他微微侧过脸，余光给了背着的人，“我说完不准再闹，知道了吗？”
趴在后背的人不知怎么的，忽然变得很安静。
“嗯。”她应了声。
杨让早就适应了她情绪的转变。打小她就这样，什么情绪都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能笑的花枝乱颤。就比如现在，明明刚刚还闹闹腾腾的，这会儿却乖巧的跟只听话的小猫似的。
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人背稳后，杨让边往外走，边重复刚刚那两句英语。
或许是因为她在认真听，他说的很忐忑，以至于说错了一个单词。
然后他紧张地，却又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趴在他背上的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却又很快的有了动作。
感觉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换了姿势，杨让有一瞬间呆滞。
双手环着他，常小歆没有任何犹豫的，侧过脑袋，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个姿势很方便的能看到，杨让急速红了的面颊。
被他的反应逗乐，常小歆又亲了一下，欢快的说，“Yes，I 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