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是青梅竹马的邻家妹妹,安楠是喜欢的女孩。
选谁?能选谁?
钟斯年不想选, 不愿选:“你不是要我的命吗?”
“你的命不值得。”
单纯要钟斯年的一条命, 仰光誉何必大费周章地从监狱里跑出来, 绑架苏家的独生女千里迢迢地把人从京市带到宁市,再绑架安楠?
钟斯年想到另一个可能,心情越发沉重。
要是那样,他或许真的非得选一个, 牺牲一个。
而仰光誉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我要的是你痛不欲生,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
一个是爱你的女人, 一个是你爱的女人, 选谁都是痛苦, 选谁都是错误。
这道题,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确的选择, 两条路全部通往痛苦的彼岸。
苏瑾哭着喊:“救师傅!”
还有一个师傅?
钟斯年面露不解,苏瑾急忙改口:“救安楠师傅!”
众人:“……”你们不是情敌吗?怎么几个小时就变成师徒了?
安楠不愿按设定好的你推我让剧本走,显得被绑架的特别傻逼,还给绑架者扭曲的快感。
于是,给了钟斯年一个“救她”的眼神。
钟斯年:“……”关键时刻给眼神是几个意思?理解错误怎么办?
“选好了吗?”
仰光誉的枪口亲密地抵着安楠的太阳穴,比起单恋钟斯年的苏瑾, 他当然更倾向于杀掉钟斯年喜欢的安楠。
亲眼看着喜欢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那该是多痛苦的事?
想想就兴奋。
任何二选一的选择都是困难的, 难以割舍的。
当二选一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类,被迫选择的对象是人民警察,选择一个就是放弃另一条生命的时候, 更难以抉择。
钟斯年拳头紧握,天人交战。
苏瑾是苏家这代唯一的孩子,又是世交之女、邻家妹妹,必须救。
安楠是安季同唯一的孩子,是他喜欢的女孩,不选她,愧疚终生,在安季同那的印象分永远是负无穷,还有个奇怪的“只有你不行”理由。
选谁?
有没有两全的办法?
仰光誉太明白钟斯年了。
过去的六年里,钟斯年潜伏在他身边了解他,反过来,他何尝不了解钟斯年?
钟斯年接受的是卧底和身手的训练,不是演技训练,没法掩藏全部的自己,没人让他见死不救。
只要不是致命的过错,钟斯年基本会帮忙求情,避免出现人命伤亡。
关于这一点,以前仰光誉是觉得妇人之仁,要再磨练磨练,现在嘛……妇人之仁太他妈好了!
不犹犹豫豫,两者都不愿放弃,钟斯年怎么可能被自己的选择煎熬,一辈子活在痛苦里面?
当然,前提是他不会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仰光誉冷笑着道:“不如我帮你选吧?这个?”枪口抵住苏瑾的后脑勺。
苏瑾吓得呜呜呜叫,她长这么大,把爷爷爸爸的枪支当玩具玩过,却没有被人用真枪顶过脑袋,遭受生命威胁。
害怕!爷爷爸爸救命呜呜呜!
乐集等人屏住呼吸。
苏瑾死了,他们就得卷铺盖回家了。
枪口换到安楠的太阳穴,“还是这个?”
安季同、高赞等人激动得差点冲出去,险险被他人拉住。
冰冷的枪支抵在太阳穴的感觉比后脑勺更俱威胁,一旦仰光誉的手指轻轻一抖,太阳穴洞穿而过,生存几率为零。
安楠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咚咚咚”地要从喉咙跳出来。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死亡的恐惧,生命遭受致命威胁的感觉,强烈的窒息感,令人难以呼吸。
恐惧之时,大脑高速运转,分析此时此刻的境地:
近距离的射击会导致太阳穴部分的肌肤被灼伤,留下两个暗红色的洞口,一边一个很对称,皮肤外翻,遗容不整,异常难看。
……懂得太多也不好,要死的时候居然在想太阳穴被枪击后是什么样的情况。
“喂。”
仰光誉看她:“干嘛?求饶?”
“怎么可能?”安楠翻了个白眼,在如此诡异紧张的现场问出个令所有人懵逼的问题,“枪击太阳穴比较痛苦,还是枪击后脑勺比较痛苦?”
仰光誉懵了一瞬,严肃地思考,“一样的吧?”都是瞬死,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刚刚还吓得呜呜直叫的苏瑾差点跳起来,“肯定是后脑勺痛啊!头骨碎裂很痛的好吗?!”
安楠:“打太阳穴太丑了,两个血洞汩汩地流,满脸满身都是血。”
苏瑾本就爱脑补,一听描述出来的画面,两只眼睛顿时起了雾,随时化成泪水要掉。
“师傅呜呜呜你不要吓我,死就死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丑的死法?”
安楠同情地看她:“便宜徒弟,你被绑架后一直没有卸妆重新上妆吧?你猜猜你现在有多丑,等会儿死后会翻倍地丑。”
“呜呜呜……”苏瑾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两只手刷地捂住脸,连带着扯动安楠的手靠了过去,“求给个体面的死法!”
仰光誉:“……”
众人:“……”
现在的女孩子是什么回事?被人拿抢指着脑袋不是应该吓到撕心裂肺地尖叫吗?为什么还要求个体面的死法?
世界已经颜狗到不放过尸体的程度了吗?
仰光誉有点绝望,深觉自己绑架犯和复仇者的地位不保。
苏瑾的那一下扯得突然,安楠一个踉跄撞在苏瑾身上,勉强稳住身体后,右脚从平底鞋里脱了出来,绊了苏瑾的脚,“吧唧”一下两人倒在地上,滚作一团。
金属器械发出的微小声响被苏瑾的“嗷呜”痛呼掩盖,无人察觉。
仰光誉耳朵一动,眉心微蹙,在地面搜寻片刻没找到东西,拉住安楠的右臂把人拉了起来。
安楠大喊“跑!”,苏瑾听话地蒙头向前跑。
与此同时,安楠反手挥动仍然挂着一半手铐的左手,沉重的手铐顺着惯性挥向仰光誉的脸,仰光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手铐砸在他的嘴唇上,砸出一片麻木感和血液。
钟斯年反应过来,猛地向前冲,途中路过闭着眼睛凭直觉乱跑的苏瑾把人往警察们藏身的方向一推,那个方向乐集见势不对带人冲了出来,很快就能接应上。
而后,钟斯年迈动双腿,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
然后,没用。
跑到一半,他就不敢再动。
除了身后不远处的苏瑾看不到背后发生的事蒙头就跑,被乐集护在身后,其余人一个不敢动。
因为不会功夫的安楠只来得及反抗一下,被反应过来的仰光誉用枪抵住了脑袋。
再度成了人质,唯一的人质。
“啧。”
安楠万分嫌弃自己的慢动作,假如速度再快一点,瞄得再准一点,仰光誉没躲那一下,她指不定能趁仰光誉晕眩的时候抢过枪来个反绑架。
果然理论与实践有差距,回去得找时间锻炼身手了。
“啧。”仰光誉反手抹嘴巴,蹭到一手的血,打得真疼。
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救走人质,还受了伤,仰光誉却不生气。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安楠,用纯粹的欣赏眼光,不带一丝欲念,是男人对女人的赞赏。
“你很不错。”
“不错?”安楠眉毛一挑,“你会放了我吗?”
仰光誉并不回答,笑了一下,长臂一伸,箍住安楠的脖子困在他身前,挡住钟斯年和警察方向可以射过来的子弹。
很诡异。
被当成人形盾牌的时刻,安楠感受到的威胁竟然不如刚才被冷冰冰的枪指着脑袋,大概是因为身后的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平静了。
不绝望,不愤怒,不嫉恨。
《福尔摩斯》里有很多挟持人质的真实现场,他们无非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走投无路,妄想凭借手中的人质做最后一波挣扎以求绝对反击。
那样的人,恐惧、害怕,神经紧绷随时能够断裂,一有刺激就神经质得伤害人质。
仰光誉不是。
他太平静了。
安楠无法控制住自己朝他探寻的视线,他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让钟斯年痛苦吗?
察觉什么,仰光誉低头看来,对上安楠疑惑却平静的目光,微微一愣,而后笑了。
他拉扯唇角,说出一句无声的话:不愧是ta的女儿。
他?
安楠下意识地去看安季同,爸爸和仰光誉认识?
然而,她看到的是安季同担忧的脸孔。
被仰光誉拉着后退,安楠扫了几眼,三个室友和她们的男朋友、助理、高赞……认识的人全在这了。
“别动!”
“别再后退了!”
“你要什么?”
“好好说!”
海风与海水的味道越发地浓了,潮湿的空气不停地往鼻尖钻,皮肤能感受到湿漉漉的水汽覆盖在上面的不舒服黏腻感。
安楠往后看了一眼,仰光誉挟持着她到了岸边,他的脚踩得很精准,再一步就会掉进去。
“你想死?”
仰光誉不无可否地“嗯”了声。
安楠愕然,随后恍然。
仰光誉曾是毒枭集团里说一不二的大佬,集团被摧毁,小弟被抓,存款没了,瞬间从人上人的生活跌落到阶下囚。
阶级与身份转变太过突然,以他的骄傲接受不来。
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既然要死,没得非死在钟斯年面前吧?
相爱相杀到这种程度?
许是安楠的表情太过诡异,仰光誉瞪她一眼,把另一边的手铐“咔哒”铐在自己的手腕上。
而后,在众人的尖叫声中,后退一步,怀抱安楠坠入大海之中。
随后,几道身影飞奔上前“扑通扑通”跳下水。
晚上十点半,海水冰冷刺骨,可见度为……零。
作者有话要说:一只青蛙四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扑通扑通跳下水,是这么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