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楠:“你儿子。”
马高朗一惊,“你!”
安楠:“我见过你儿子, 他年纪虽小, 已经很有逻辑思维和条理, 懂的很多。与其让他恨你杀了他的亲生母亲, 不如告诉他真相, 帮他认清现实。当然, 这么小的年纪里经历这些事, 是残酷了些,可失去双亲, 他必须要成长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通过面前的女孩, 马高朗仿佛看见自己的儿子,即将在小小的年纪穿上大人的衣服,被环境逼迫成长起来。
他心疼啊, 可是能怎么办?以后他儿子的生命中, 不再有他这个爸爸, 甚至他的儿子还要被人用“杀人犯的儿子”眼光来看待。
“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安楠:“你说。”
马高朗知道她是要看事情的难易程度再决定答不答应,此时此刻的他也没有和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只能期待安楠会看在牧云露的面子上多多照顾儿子。
“能帮我送他出国吗?在国外,他不会被我连累。”
“你确定吗?”来之前安楠就设想过可能遇到的问题,分析道, “你考虑得没错,他在国内生活是可能被你连累,但是换一个城市就会好一些, 亲人亲戚还能就近照看。而去国外,他才五岁半,这么点大的孩子,你让他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甚至语言都不通的地方生活吗?”
想也知道,两边年过五六十不通外语的长辈不会跟着出国。
那么,马鸿光就要一个人出去,最多雇个懂中文的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那又是一种多么孤寂的生活?
一去国外,远隔重洋,不止没有父母,其他亲人都不在身边了。
马高朗也心疼,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见他为难不出结果,安楠道:“这件事我会在把一切告诉他后,让他自己决定。他是小,但是他有权利为自己的将来做决定。”
马高朗怔楞了半天,察觉出两个人之间思想的差距,动了动嘴,不再说了。
最后,探望时间到了,他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麻烦你多多照顾他,谢谢。”
安楠目送他走出那扇门,深深地叹气。
总有那么多人无奈之下走上这条路。
这已经是她亲眼目送离开的第二个了。
当天下午,安楠遵守承诺,前往马家,单独和马鸿光谈。
过程中,马鸿光展现出了他超出年龄的成熟与冷静,一直没有打断安楠的话。
直到最后,他仰着微红的小脸,压着哭腔问:“所以,她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的成绩不够好,性格不够乖,而是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
这个问题,除了当事人甘亦凝,没人能给出答案。
安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觉得是的,可我不是她,不知道答案对不对。”
安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年纪小就骗他,马鸿光已经很满意了。
他揉了揉眼睛,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他长大了是小男子汉,不能再随随便便掉眼泪。
“我,想去看看她。”
这个她,不言而喻。
马鸿光还不能接受一个陌生人是他亲生母亲的事实,喊不出“妈妈”。
安楠不是不想带他去,只是……
“她已经火化了。”去了,也看不到什么。
马鸿光小小的身子一僵,小脑袋垂了下来。
到底是血缘至亲,即使短时间内难以接受,骨子里对母亲的孺慕,对母爱的渴望还是存在的。
安楠心软了,摸摸他的小脑袋,放软语调。
“我没有那个小区的卡进不去,可是我现在在她的办公室工作,没有改动过,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另外,她办公室里遗留的照片,放着的书,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都可以送给你。”
还没意识到前,马鸿光已经点了头,他不好意思地揪住小短裤,礼貌地鞠躬:“安楠姐姐,麻烦你了。”
“不麻烦。”
经过二老的同意,安楠带马鸿光去了办公室,把他多看几眼的东西全部送给了他。
马高朗打算得很好,偷偷地弄出了个孩子当念想。
然而马鸿光出生后,一天天地更像牧云露,他就一次都没有让马鸿光和牧云露见过面。
也是怂得可以。
第二天中午,安楠约了两家长辈和马鸿光在酒店吃饭。
到了地方后,让助理带马鸿光去隔壁房间坐会儿,自己和两家父母讲述了那个各自一厢情愿的故事。
四位老人听得震惊不已,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许久过后,四位年近五六十的老人接受现实,为了孩子达成共识:不管前因如何,共同抚养年幼的孩子。
不用面临几位长辈的抢孩子环节,安楠松了口气,让助理把马鸿光带回来,给他们一家人相认的时间。
相认过后,她对马鸿光说:“我去见了你父亲,他希望我能把你送到国外去,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四位老人同时皱眉,都觉得安楠让一个五岁半的孩子自己决定将来的人生有点过于草率了。
五岁半能知道什么?将来要当科学家还是宇航员吗?
马鸿光惊喜抬头:“安楠姐姐,我真的可以自己做决定吗?”
“对的。”安楠道,“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和你分析留在国内和去国外两者之间的利与弊,就是好处与坏处,你要仔细听,听完之后再好好想想到底怎么选择。”
马鸿光:“好。”
安楠没有因为他是个年幼的孩子就随随便便糊弄,所有的利弊全部分析到位,就是某些字眼用得稍微和缓一些,怕孩子接受不了,被吓到。
听完了,马鸿光绷着一张小脸,思考良久后摇了摇头:“安楠姐姐,我想留下来,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生活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吗?
安楠直觉他还是想去国外的,便说:“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有一天你想去国外了,再来找我。”
马鸿光重重点头,“谢谢安楠姐姐!”
四位老人:“谢谢。”
处理完这些事,安楠稍微轻松一点。
接下去,就是全力处理云游科技手游的新地图了。
因前期把握得紧,进度没有因为公司上层的变动受到影响,新地图如期开发完毕,正在最后的调试阶段。
安楠凭借沉浸手游多年的高超手速和经验,干翻一众技术员,帮着给出意见,许下忙完后请吃饭的承诺。
也算是深入基层,和员工们打好关系。
忙完这些,日子就快到八月底了。
安楠恍然发觉高赞很多天没有联系她——很久没握网球拍,尽情地挥洒汗水了。
安楠:【学长,抱歉呀,最近很忙,忘记联系你了。】
高赞:【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忙公司的事。】
安楠:【网球比赛,我们是不是输定了?】
高赞:【没关系,公司的事更重要。你忙完了?】
安楠:【稍微告一段落。】
高赞:【有空出来吗?我们打保龄球去吧。】
安楠:【好。】
高赞:【你在公司吗?我过来接你。】
安楠:【在。】
高赞:【十五分钟后到。】
安楠:【好。】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安楠下楼,没看到高赞的车,反而是钟斯年的车先到。
钟斯年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正好,上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时,高赞到了。
见安楠似是在和人聊天的样子,他在路边停好车,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不动声色地瞥过钟斯年,“我们走吧。”
忽地,钟斯年就明白了。
安楠是早和人有约,才会刚好在他的车停下的时间里从办公楼里出来。
他也从驾驶座上下来,和高赞一左一右地站在安楠面前等她做出决定。
安楠:“……”
修罗场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旦安楠做下决定,立即要烧起来。
“不然,一起去打保龄球?”求生欲超强!!!
坐谁的车又是一个问题。
好在公司步行十分钟的地方就有一家保龄球馆,三人步行过去。
安楠以前没有玩过保龄球,答应高赞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忙公司的事没有去打网球,放了高赞好久的鸽子,对不起他才一口答应下来。
想着反正都是球类运动,保龄球应该不难,就算打得不好也没关系,娱乐而已,高兴最重要。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
约她的高赞和不请自来的钟斯年,两个不同年龄层段的男人,一到保龄球馆就开启了奇怪的开关,竟然不管从没打过保龄球毫无经验的安楠,直接杠上了。
好在有工作人员为初学者解答疑惑,安楠玩了一轮,自己摸索出了点感觉。
她中途休息,那两人在拼。
她玩了一轮,那两人还在拼。
她第三次休息,那两人依然保持战绩。
到最后,安楠在休息区玩起公司的内测版手游,打发时间。
顺便揪出一个小瑕疵,发给公司的技术员要求改进。
玩着玩着,有个人在身边坐下。
安楠闻到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钟斯年不用香水,高赞偶然会用点,不是她熟悉的味道。
“咦,这是《末日》的新地图吗?”那人很自来熟地坐下,倾身过来,就贴在安楠身边看手机。
安楠不习惯和陌生人太近,稍稍往旁边移了一点,紧接着那人也移了一点,依旧保持着比较近的距离。
安楠:“……”又挪了一点。
“诶诶诶,你别动,让我看看嘛。”那人坐在原地,屁股不动,上身靠了过来,“你这个真的是新地图啊,《末日》不是后天开新地图吗?你是拿到内测名单了吗?”
瞬间,安楠察觉到一股子同道中人的味道,不由停下动作,任由主角陷入丧尸群被咬死。
“啊,可惜。”来人一头……狗窝似的黑发,掩藏在杂乱刘海和过耳的黑发下的,是一张苍白的挂了黑眼圈的脸,眼里遍布红血丝。
见到他的第一面,再看看他的手指,安楠就能断定这人是干什么的。
“电竞?”
“你怎么知道?”他一脸震惊。
安楠:“年轻、缺觉、黑眼圈、作息紊乱、饮食习惯差、手指有茧、不在乎形象,又用得起这款香水,你是职业电竞选手。看你的性格,不会是打野吧?”
来人:“……”满脸的“卧槽”,不用多说,职业打野没跑了。
“你好,我是樊天瑞,职业打野,稍微有点名气。”樊天瑞龇着一口大白牙,露出左边尖尖的虎牙,平添一股萌气。
“你怎么拿到内测名单的?”他看着安楠的手机,跃跃欲试,眼里流露出很想亲手玩上一把的意思。
职业电竞选手的意见啊……机会难得!
安楠爽快地把手机递给他,“要玩吗?”
“要!”樊天瑞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点开始的同时,不忘吐槽安楠的手机,“你玩游戏就不能配个好手机吗?”
安楠:“……”
“用着不卡不就行了?”
这只手机是大一开学前没多久换的,无奈如今的数码产品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一年时间过去,市场上多出不少新手机,就显得她买了不到一年的手机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嗯,勉勉强强吧。”樊天瑞咕哝一句,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之中。
《末日》以世界末日来临为游戏背景,玩家可组队可单干,找物资、建基地,在变异动植物和丧尸的围攻下竭力生存的游戏。
游戏一出来,就遭到众多玩家的疯狂吐槽:物资刷新时间长,几率不定,死亡率太高,存活太难!
难度越高,越激起玩家们的奋战心理,一个又一个废寝忘食地沉浸在游戏攻略当中。
《末日》爆了。
八月底的新地图开在沿海城市,这里有能够上岸下潜的海洋生物,数量众多,防不胜防。
偏偏公司在沿海城市和海底留了大量的物资和军用资源,逼得资源匮乏的玩家们非得一次次地在死亡的边缘来回游走,玩心跳,玩刺激。
樊天瑞第一把没玩过五分钟就死了,安楠没发出一点声音影响他,他还是叫嚣着:“千万别告诉我啊!我要自己攻略!”
安楠翻了个白眼,安静地看着他玩。
与公司设置好关卡知道哪里有物资哪里有陷阱可以及时规避的技术员不同,樊天瑞是真一无所知的老玩家,所以他的体验感非常有代表性。
钟斯年和高赞比完一轮,中途休息。
他们俩一直没有决出胜负,结果一回头,安楠身边多出了个男人。
自顾自地斗得太激烈,反而被第三者钻了空子。
两人走了过去,只听那个陌生的男人抓着手机大呼小叫,“啊啊啊救命救命要死了,别咬我别咬我,啊啊啊你敢爆劳资的菊花,劳资轰死你啊啊啊!”
安楠望天,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
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不足为虑。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FLAG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