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昼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仿佛就只是路过、随意驻足一样。
他在的时候,大家也不敢往前挤,生怕挤到他、惹怒他,待他一走,来看榜的人才立刻蜂拥往前蜂拥往前,议论纷纷,一窝蜂地兴奋地挤到榜单边上去。
“这次咱们系有好几个都是考了两年的,今年说不定能出一个考过的?”
“对啊,总不会像去年那样全军覆没吧?”
“我觉得谢翩跹这次绝对能过!”
可是随即,最先挤到那边的同学愣住了,像是看到什么令人惊愕到无法置信的事情一般,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才发出一声惊呼:“靠,全系第一名居然是谢糖!”
“什么鬼?”他身后的人没反应过来,纳闷儿地朝名单上看去,登时瞳孔猛缩。
“是不是搞错了?”
大家纷纷看到了贴在那上面的名单。这名单只放了此次通过一级考试的人,如大家所料,今年并非去年和前年一样全军覆没,而是过了三个人,可是令人震惊的是,谢糖居然在最上面!
三个人的名字后面跟随着全市总排名的名次,谢糖是第四,而其他两人都排到七八十名之后去了,孟子义是第七十三名,而勉强通过一级考试的谢翩跹却是第九十五名。
谢翩跹之前已经考了两年了,所以大家才猜她这次一定会通过,而孟子义也正是整个系里成绩排第一的学生,所以大概率也会通过。
本来,这次两人通过,都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可是,现在谢糖突然杀出来,高高盘踞在全市前几的成绩,便立马让这两人显得像是非常费力才通过一级考试的了。
尤其是谢翩跹,一直不如她的妹妹,突然名列前茅,死死压住了她,她会怎么想?
一时之间,兴奋的人仍旧兴奋看八卦,但不说话了,都纷纷抬头,朝着谢翩跹和谢糖两姐妹看去,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谢翩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中一个咯噔,有什么不妙的预感。
王香雯拽着谢糖的手,拼命挤到名单的前面,定睛一看:“果然通过了!”她惊喜得好像通过的是自己一样,心花怒放:“我就说你能行吧!”
谢糖几乎被她拽得有些疼,但是见王香雯比自己还高兴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了笑。
旁边的人看着……倒是没有太大的嫉妒的感觉。
毕竟,即便谢糖过不了,他们这些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的人也没机会过啊。不存在竞争,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再加上,从夏初开始,c班的谢糖的确越来越耀眼了。
大家并不知道谢家的内幕,但是心想,这也不足为奇吧——
以前都说谢翩跹非常优秀,而谢糖成绩则非常一般,但是仔细想来,这也是因为她中途转学来的吧,她以前学的又不是这个。
如果她和她姐姐一样,从小被培养起,那谁更优秀还说不定呢。
“这就有些奇怪了,那以前谢糖没转学过来之前,是在哪里读书?为什么姐妹两不在一起读呢?”
这些议论纷纷,谢翩跹全然没听见,她一路走过去,听见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糖”。
“谢糖年纪这么小就通过了,算得上是天才了吧。”
什么?谢糖通过了?谢翩跹脸色一青,加快脚步走过去。
然而当她亲眼看到排名的时候,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彻底惨白。
她被死死地压在了谢糖下面,全市排名居然差了九十多个!她无法相信,完全无法相信!
为什么,如果说谢糖拿到参加一级考试的资格,是她辅导员任小豹给她开了后门,才让她一起参加的,可是现在这又怎么回事?
谢翩跹是很清楚的,这种考试是绝对不可能有作弊行为,或者走后门行为的,否则,谢家也算是有钱了,谢父怎么可能不替她通融关系?
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凭什么,她考了三年,苦苦熬了三年,才好不容易通过,而谢糖直接就以这种方式,碾压在她的头上。
谢翩跹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愤怒至极,快气炸了,但仍转过身去,对谢糖挤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真没想到,糖糖,恭喜你呀。”
“也恭喜你。”谢糖回以她一个微笑。
姐妹俩如今关系已经彻底破裂,所谓的和谐只是维持在外人眼中的表象而已,而事实上,即便她对谢翩跹真诚,谢翩跹也永远不可能施舍给她一分姐姐的情意。
就像上一世一样,自己从来都是忍让,但谢翩跹仍然千方百计从她这里夺走一切。
所以,那些虚伪的友好又有什么用呢?
谢糖越是这样冷淡,谢翩跹越是觉得眼睛里像是扎了刺。
她对这个妹妹的心情越来越复杂了。之前,她自认为将谢糖踩在脚下,从乡下回来的谢糖处处不如她,也没有父母的宠爱,所以她看谢糖的眼神好笑又悲悯,还时不时施舍谢糖一下,看到谢糖感激的眼神,她便有种优越感。
可是不知怎么的,近来谢糖从渐渐脱离她的掌控,已经到完全超乎她的想象了。
谢糖身上的一切都让她发了疯般的嫉妒。
陆昼竟会喜欢上谢糖这小丫头片子,也不说了,可是现在,就连一级考试自己也不如她。
谢翩跹心情已经龟裂,她需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嘴角保持勉强的笑容,对跟着过来的于雪娇说了几句话后,才转身离开。
周围同学看她的眼神又让她心生憎恨,她心里头已经恨透了自己这个抢尽自己风头的妹妹。
待谢翩跹走后,同学们艳羡一番以后,也终于纷纷散去一大部分,谢糖才终于能站在成绩栏前,看一眼自己的成绩。
比起周围人的道贺,谢糖自己心里确实也是非常开心的。
这至少说明,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不过,很快,她愣了愣,见成绩排名上,自己的名字有些突兀,“谢糖”两个字后面贴着一张小小的星星状的灿烂金黄色的贴纸,有些幼稚,但在午后的阳光下,又反射出细细碎碎的金色的光。
……倒是让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在这三个人中,变得更加瞩目耀眼起来。
谢糖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天关于系花,关于她和谢翩跹谁更漂亮的争执不休的帖子,她其实是有看的。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只是经历了上一世的谢糖会对此更看淡一些而已,不过晚上她写完作业以后,仍是打开帖子随意翻了翻。
好几层楼明显能看出是王香雯维护她的口吻。
她看了,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过,也有很多是用酸溜溜的语气抨击她的。
有一层楼嚣张地嘲笑她,说:“谢糖通过一级考试的可能性和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差不多。”
……
而现在,就好像星星的确掉下来了。
她通过了一级考试,实现了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目标,这颗幼稚的奖励自己的星星也闪耀着晴朗的光。
谢糖看着自己名字后缀着的贴纸,摘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是谁贴上去的,但这种别出心裁的鼓励和陪伴的确让她感到有些细微的惊喜。
她随手收进了钱包里。
而此时,办公室内任小豹和卓瑞之间的一场风暴暂且不提,光是谢父那边,就惊讶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盯着自己的助理:“什么意思?你是说,糖糖考了全市第四,超过翩跹九十多名?!”
“这怎么可能呢?”
谢父心念电转,脑子里一下子思绪万千,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对接二连三崭露头角的小女儿的不可思议。他又打开网页,从官方渠道确认了一下排名,确定没搞错,全市第四,的确是谢糖。
他忽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自己长期以来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错?
*
尚未放学回家,谢糖和谢翩跹也并不知道家里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午第二节课的时候,陆昼家里忽然来了人,司机小赵神色匆匆,将陆昼接了回去。
大家议论纷纷,都说,是不是为了陆家接下来即将举办的那场商业宴席。陆氏声名赫赫,人尽皆知,趋之若鹜。大家明里暗里羡慕陆昼含着金汤匙长大。
向宏则百无聊赖、意兴阑珊地趴在桌子上,对关宇道:“昼哥最近怎么都不和我们玩儿了?”
之前,每天放学后,陆昼都会和他们一起打篮球的,有时候他想赶紧回家陪他妈,陆昼还十分不爽地拽着他衣领,不放他走,继续打。
一直打到天黑,他和关宇还有别人都回家了,陆昼有时候还在球场。
孤单单的,无聊地投篮。
他开始以为陆昼是太喜欢打篮球了,而且的确篮球打得也很好,估计是要参加校队,大露一手,出出风头吸引女孩子,可是后来校队招募人手,陆昼也兴致寥寥地不是很想参加的样子。
那不喜欢打篮球还留在学校磨蹭到那么晚,是不想回家吗?
于是,向宏比别人知道的就多一点。
他猜,陆昼含着的金汤匙,恐怕未必有那么容易含着。
不过陆昼那人脾气冷硬,骄傲又自大,他也不好讲,讲出来恐怕要生分,不好做朋友。
但最近,陆昼的确沉默了许多,跋扈张扬的脾气都收敛了些许。
关宇道:“是不是又跑去发传单了,他发传单上瘾了吧?”
向宏一下子笑喷了,拿课本丢他:“小心昼哥忽然回来,听到你这话揍死你。”
陆昼坐在车上,车子在路上疾驰,陆昼心情并不怎么好,漆黑的眼睛尽是阴霾,脸色沉沉。
昨天陆家突然放出要举办那场宴会的消息,可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给父亲打了几个电话,但一如既往的,手机关机,联系不上。
这人他妈的,从小到大,就从来没联系上过。
陆昼嗤笑,如果不是从小在陆家长大,陆家除了自己并无别的继承人,而他作为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被教育要强大起来,甚至还好几次差点被绑架,被绑架成功的那一次,还被陆家用重金千辛万苦地救回来——他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并非亲生。
陆建冲只有自己一个儿子。
陆氏毕竟家大业大,因此在这个圈子里,从来都是活靶子,于是,陆家也就人丁单薄。除了陆昼几个堂哥表哥表妹的不亲不近、来往不多的亲戚之外,并没有太多人姓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