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没有抛弃她,她也没有抛弃希望。也许将来的日子里,她和孟时会像寻常小夫妻一样拌嘴吵闹,但谁不是在琐碎地生活着?或者说,生活就是琐碎的事组成的。)
铭意,我寄了辞职报告到办公室请你签字批准。公司的东西我早整理好了,我不出面也能顺利交接。我不会来了。
八年的时光过得很快。那些美丽的记忆会一直存留在我的记忆中。我不恨你也不怨你了。你当年必然有你的苦衷。一个曾经那么爱我的男人,不是最难的情况下,不会一句话也不说就抛下我的。我不想听,是我觉得没必要。我再体谅你,原谅你,我们也回不去了。
生活让我变得现实。然而,我明明知道一个离婚女人的难处,我还是放弃了这份高薪的工作,放弃了你。我原谅自己这一次的不理智。我依然会努力赚钱,努力生活。
诚如你,诚如孟时,都给了我爱情。我不想因为现实的条件嫁给你,不想仅仅为了衣食无忧答应和你走。你要的爱情与真心我已经给不起。
再见!
冯曦
这封信从傅铭意手中轻飘飘地落下。他伤感地想,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淡出他的生活轨迹了。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封信来。这是他准备交给冯曦的信,现在己经没有必要了。
他脑中浮现出信的内容,唇边露出浓浓的笑意。早在他发出短信通知孟家成交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与孟时相争了。
“我只想让你幸福。江瑜珊再也不会插在你和孟时之间了。”傅铭意低声说了一句,点燃打火机烧了他写给冯曦的信。
八年后的重逢让他鼓起勇气想给她幸福,但是她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任他不甘、不忿,任他再心思百转,都挽不回她的心。
他输给了她的坚持,也输给了孟瑞成的老谋深算。己经过世的太太用股份与生命中最后几年的情深换得了他对杨家忠心的承诺。他无法背弃她的遗言。
一场要挟来的婚姻让他背弃了爱情,他不能再背弃恩义。要保住杨家对公司的控股权也必须与孟瑞成合作。他也曾想过,为冯曦放弃这些,但她的拒绝让他下了决心。
现在,他相信她会过得幸福,不论是否拥有爱情。
傅铭意收拾好办公室,叫来杨成尚移交。他呵呵地笑道:“杨总,以后这就靠你了。”
王铁的调离,杨成尚己经喜出望外。傅铭意的知遇提拔让他感激涕零。他笑着点头应下,忍不住问道:“冯曦真的不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她另有好去处。放心,她始终还是当你是带她入行的恩师。”
办公室的小黄正巧拿着冯曦的辞职信进来。傅铭意笑着说:“我最后履行一次老总的权力。”龙飞凤舞地在辞职信上签下了“同意”二字。
从大巴车上下来一个穿牛仔裤、短袖衫的女人。她从行李箱中拖出自己的大皮箱,背着旅行大包,和熙攘的旅客一起往车站外走去。
县城公交车站是热闹的,往来的旅客,叫卖水果、花生零嘴的小贩,背着竹背篓的行人,亲切感油然而生。冯曦满意地看着杂乱无章的县城,拦了辆三轮摩托车问价。
“七块钱!”
“你当我是外地人啊?五块钱,走不走?”冯曦操着有点儿变味的本地话问道。
摩托车主笑了,“还真是本地人啊,走!”
兜头吹来的风把围住她的闷热驱开,冯曦打量着四周,熟悉中又有几分陌生。一年没有回来,县城没什么变化。经过的地方,她熟悉的那些小店连招牌都没有换过。外面的城市日新月异,可小县城还是老样子。
也许这是她心灵中的家,离开十来年,她潜意识中希望它永远也不要变。
到了县公安局宿舍,冯曦付了车钱,摩托车主热情地帮她提下箱子,又突突突地开走了。她毫不犹像地往家走。父母再生她的气,他们也会容纳她原谅她,这才是家的感觉。
打开门的是冯曦母亲,她惊喜的看着她,接过她的背包大声埋怨着,“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
冯曦拖着箱子进门,嘟囔了句,“不是你们气跑了,不管我了吗,打电话找骂啊?”
“你这孩子!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回来长住吗?孟时才走你就回来,他是来打前战的吗?”
冯曦张大了嘴。母亲说什么?她语气里怎么对孟时这么亲切?
冯曦母亲把她的包扔在沙发上,转身说:“去洗个澡,一身的汗。没吃饭吧?我给你热点儿东西吃。”
她拉住母亲,认真地问:“爸上班去了?”
“是啊,我给他打电话去。”
“妈,你怎么……孟时?他什么时候来的?”
冯曦母亲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他瞒着你来的?”她叹了日气,慈祥地看着她说,“我们上次气晕头了。前几天孟时来了,我们都知道啦!曦曦,爸妈不对。快洗澡去,你爸怕你还生气,就说不给你打电话,等调班休息就到省城看你。”
前几天吗?她在拘留所的时候?冯曦心里不知道是甜还是苦。她冲动地拿起手机再一次打孟时的手机,还是关机。她的心就沉了下去。她慢吞吞地拿了毛巾去洗澡温热的水冲过身体,她闭上眼睛想,这一次又该怎么对爸妈说呢?
她没有去公司,直接快递了封辞职信去。公司里也没有她要带走的东西,随便他们怎么处理。她退了自己租的房子,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书籍搬到芝华家放着就回来了。她的那些零碎与植物都没有带走,她想,孟时喜欢这些东西,就留给他吧。她换了手机号码,懒得应付傅铭意的电话。清清净净地回到小县城。她想和爸妈好好谈谈,休息些日子再出去找工作。
孟时来过家里了,他怎么找来的冯曦不知道。但是她想,孟时以后不会出现了。他能想到来家里,她已经知足了。
他爱她,尽管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爱他,尽管她说她水远不会主动去找他。
换了宽大的棉绸睡衣,冯曦坐在饭桌旁突然没了胃口。她拨弄了一两筷子菜,觉得闷油发腻,抬头望见母亲爱怜的眼神。
“干吗这样看我?我瘦了是不是和原来一样漂亮?”冯曦说着俏皮话。她决定不再让父母为她的事操心。这意味着她最多在家里待几天就必须马上离开。
“曦曦,孟时很好。离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妈只是心疼你,早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不如早离了,那两年你是在耽搁你自己。”冯曦母亲叹了口气说。
冯曦故作轻松地问道:“他来都说什么了?这么快就让你们喜欢他了,他居然瞒着我来!”
“你爸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孟时很诚恳,原原本本说给我们听了。你爸后悔得很。我们坐上回来的大巴车就后悔了。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家里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最受不了那种乌漆麻黑的事。你和傅铭意的事我们又清楚。唉,早说怎么会有这种误会!”
“你们不肯相信我,我有什么办法。”冯曦埋怨了句。
母亲摸着她的头发说:“不是不肯相信你,你不想想,听到你离婚,我和你爸脑袋都被炸晕了,再看到你和傅铭意的照片,怎么会信?田大伟家的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说你的不是,我和你爸头也抬不起来,等得心急,你又半天不出现。等你出现了,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倒真像那个女人说的了,你在外面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以后有什么事,别瞒着家里,就算离婚了,爸妈也只会心疼你。”
一席话说得冯曦心里翻江倒海的酸。他们现在又以为她找到了依靠,相信了孟时,放了心,可孟时在让他们对她放心之后消失了。叫她怎么对他们说?无论如何,她不能再让他们烦恼。
冯曦笑道:“我知道啊,就等着你们气过了再回家。当时公司事情多走不开。现在空了,有三天假,我就回来了。”
冯曦母亲不疑有他,收拾着碗筷,笑着说:“孟时字写得不错,讨你爸喜欢。他对孟时说,看你这手字,应该不是混黑社会的。孟时当时就怔住了。呵呵,这孩子真不错。”
冯曦跟着笑了。她把行李拿到自己房间,打开又整理成一个小包,大声对母亲说:“妈,别的东西我用不着了,带回家放着。”
只能在家休三天,她不能让爸妈生疑。
冯曦想起坐大巴车时晕车,回家后看到菜就腻歪。她下意识地摸着肚子想,不会是有了吧?这个刹那间的念头让她恐慌。她换了衣服,对母亲说出门找同学,转到附近的药店买了试孕棒。
结果让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孟时消失了,孩子没父亲;喜的是她觉得生活中多了一丝希望,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她毫不犹像地选择生下这个孩子。她想起笔架山那晚的疯狂,幸福地笑了。
孟瑞成推开了书架。书架后是与房屋建材一模一样的木质墙板,上面零星散布着一些树木天然形成的小洞。他掏出一把钥匙伸进角落里一个指头大小的洞口扭转。这块木质墙板上露出一道缝来。他伸手往前推,一道窄门隐现。他提起食盒,弯腰进去,关闭了窄门,书架又恢复了原样。
小门后是一道台阶,他按亮壁灯拾阶而下。下面是间地室,靠墙一溜大大小小的箱子擦得老高。另一边摆了张弹簧床,铁栅栏封住了这里,中间有张书桌,亮着灯,孟时正拿着放大镜看手里的东西。
“阿时,吃饭了。”
孟时懒洋洋地抬起头说:“今天吃什么?别全整素的了。”
“你妈给你做了酸菜鱼。你什么时候起爱吃酸菜鱼了?”孟瑞成把食盒放下随口问道。
孟时唇边涌起笑容,“曦曦给我做过,吃着就能想她。”
孟瑞成气笑了,“还没死心哪?那天你不是听到她说的话了?她可不会再来找你了。”
上次在煌都和黄煜喝醉酒回家,一觉睡醒就在这里了,他做梦郡没想到自己会被关进孟家的密库里。任他吼骂,孟瑞成就是铁了心,不理不睬。但是只隔了一天,他听到了冯曦的声音。
密库的建造极为巧妙,天井的下水道同时连通着通风口。他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外面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孟时听到父亲与冯曦清楚的对答,气破了肚皮。
他坐在书桌旁,冷笑一声,说:“我是听见了。关我在这儿,搜走了我的手机,存心让她误会。说出是你拍的照片,存心想激怒她。道出你帮她出来的事实,通得她不得不拿自由来交换。真行啊!”
“但是你不能否认,在她心里,你没那么重要!”
“她那么现实的人,知道男人还可以找,蹲监狱就不好玩了。她能不同意?”孟时说着就笑了。她现实得让他都忍不住恨她。看到父亲的得意样,他就气恼,冯曦怎么就不能哭着喊着,打死也不要和他分开呢?他遗憾地想,要是听到她哭闹,自己怕是受不了,干着急。
孟瑞成想起自己为儿子做了这么多,孟时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心里的气顺不过来,他冷笑道:“我也不关你了,傅铭意已经回北京了。她跟傅铭意走了。”
总算这句话激怒孟时了,他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胸口气得起伏不平。
孟瑞成好奇地看着儿子的举动,研究着他会怎么办。
“爸,密库里没有藏品。孟家就我一根独苗了,你为了我把孟家密库都败光了,就为了不让曦曦进孟家的门?谁信呢?”
孟时轻蔑的话让孟瑞成老脸一红。他慢吞吞地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换个清白儿媳我心安理得。再说了,密库里本来就只有几件小玩意儿,可不是为了她。”
孟时大吃一惊,指着靠墙那一粉箱子说:“早就没了?什么时候没了的?”
“你爷爷不是捐政府了吗?”
“别骗人了,你和我妈都没工作,要维持这么一座大宅子,要供我读书。靠卖你的字?一幅多少钱?五千还是一万?别忘了,你说过,物以稀为贵,你才舍不得卖多了呢!”
“是早没了。”
他开铁栅栏的门时,看到孟时眼里的兴奋就停件了手。“算了,还是等她和傅铭意结婚后我再放你出来吧!”
他成功地看到孟时像豹子一样扑过来,眼里的火星四溅。孟瑞成耸了耸肩,说:“阿时,你说对了,孟家就你一根独苗,我舍不得。冯曦人不错,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是二婚,居然对你这么不上心。”
孟时涌到嘴边的骂声一股脑儿又吞了回去,他梦游似的看到父亲打开铁栅栏转身走上台阶。
“愣着干吗?还想在里面好吃好喝的当大爷?”孟瑞成斥了他一句,转过头笑了。
孟时被父亲的态度镇住了,蓦地反应过来,拉开铁门跑了出去。书房里已经坐着两个陌生人,孟时从门里钻出来不觉一愣。秦叔微笑着看着他喊了声:“少爷。”
孟瑞成端着茶壶美美地喝了一口,说:“安子豪,孟家的律师。武杉,孟家的代理人。”
安子豪五十岁左右年纪,体形偏瘦,架了副黑框眼镜,镜片后双眼闪动着精明的光。武杉圆胖,笑容可掬。两人听了介绍,微笑着对孟时点头招呼。
孟时有点儿糊涂,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两个人存在。
安子豪先开了口, “孟少,孟老签署了文件,孟家的家业由孙子继承,也就是你的儿子继承。在你儿子十八岁之前,由我们组建的管理办公室代为打理。武先生是负责人。你每年可支取百分之一的分红。请你签字吧。”
“怎么回事?”孟时膘了眼父亲问道。
“阿时,孟家是有很多藏品。但是你爷爷觉得藏品是死物,捐给国家让大家瞧瞧是好事,收在孟家密库不见天日也没意思。他老人家对藏品的喜爱呢,说白了是看中了贱买高抛投资赚钱。改革开放之后,我和你秦叔便把余下的藏品陆续拍卖后拿去做了投资。孟家的密库没藏品了,将来有钱还能够买回来。我虽然没有工作,但守着投资收益养家还是够了。你喜欢开自己折腾,我也不反对。你骨子里流着孟家的血,你天生就知道投资捡漏,哪怕挣的钱花在你喜欢的越野车上。这些年政策好,几十年下来,孟家不说富可敌国,至少孙子辈吃饭读书的钱都有了。今天叫你签这份文件没有别的意思。我和秦叔老了,这份家业也要交出来。不过,我只认孟家的血脉,你想娶谁就娶谁好了。”
孟瑞成简单明了地说完,含笑看着孟时。
孟时愣了片刻,飞快地接过安子豪手中的文件签字,边签边说:“分红我不要,通通留给我儿子好了!小姨说今年年底可以把成本全部拿回来。还有,那只双耳炉不是我捡的漏,爷爷过世前托秦叔一早给我备了些好东西留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以为我是对着张大千的《猛虎下山图》 的原图临摹的?我也拿去拍卖了,也另做投资了。你早喜欢上曦曦了,何必嘴硬着不说呢?喜欢她又不丢人!”
孟瑞成刷地把目光望向秦叔,见他面无表情,神态自若,想到自己把财产留给孙子的做法不禁叹了口气。
安子豪和武杉收拾好东西,忍着笑告辞。秦叔多了句嘴,“少爷,别怨老爷,他也是为你好。没有提前做这么多准备,冯小姐不会这么顺利出来。”
孟时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为了我好。说吧,你们和傅铭意怎么勾搭上的?”
“什么叫勾搭?我不过是了解下你看上的女人,顺便问了下他们公司的状况。傅铭意来这里当老总想为他前岳父效力,也不想失去他的权力。他们公司挺有实力的,投资回报不错,就叫安律师和武杉买了些股份搁着。傅铭意查到了这些股权的下落,自然愿意和我合作。”孟瑞成狡猾地笑了。
这是最狠的一招,全局都在他的运筹帷幌之中。
“反正有人出面替孟家打理,我也不担这个责任了,乐得轻松自在做我自己的事去。我找曦曦去了。先说好,你别又说什么话吓她。”孟时抬腿欲走,突然又转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还答应了傅铭意什么?为什么要关我到现在?你是真的想让傅铭意带走她?”
“我答应过傅铭意,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对冯曦的考验。如果她因为现实条件和傅铭意离开,她也不配进我家的门。”.
孟时想起与傅铭意在车里的对话。那个男人也疯了。他处心积虑谋划一堆事情,她也孟时想起与傅铭意在车坦的对就是想让冯曦明白他八年前的处境。他早已知道了父亲的态度,还是想背水一战。
秦叔微笑着说:“冯小姐很好,她没有跟他走。”
她当然不会跟他走,傅铭意看错她了。他以为她设身处地地考虑后能够原谅他,他根本不明自冯曦就算原谅他也回不去了。孟时想起与冯曦缠绵相处的日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她爱的人是他,不是傅铭意!
“江家为什么轻易放弃了?”孟时又问了一句。
孟瑞成和秦叔相视一笑,“江家是生意人。孟家密库里什么都没有,他凭什么把女儿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钱和感情,江维汉总要捏着一样才放心。律师计算过了,毁掉与江家的合同赔偿他们总标的的百分之三。那是上亿的合同,几百万算什么?CWE公司承诺将来的后续合同交给江氏建材,他们还是赚了,只可惜瑜珊了,真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惜你不喜欢。还算拿得起放得下吧,她不稀罕你了。”
孟时想起在江家的情景,轻叹口气说:“你们都是孤狸!瑜珊是不错,只
是我不喜欢。我找曦曦去了。”
孟瑞成有点儿不安地叫住了他,犹像再三说:“你恐怕找不到她了。”
孟时眉一挑。
“她辞职。中国这么大,谁知道她会去哪儿。”
孟时笑了起来,“我知道她在哪儿。这个不用你们担心了。”
清晨的阳光还不是特别浓烈,冯曦提着包离开家,坐上了回省城的大巴车。芝华说让她先住自己家,以后再说。她在省城也只有这么一个朋友。还好有朋友。
下了车,她打车去芝华家,拎着行李站在门口时,她想起离婚那会儿来芝华家借住的情景。她现在又是孑然一身。冯曦摸了摸肚子,笑了笑,不同的是心境。她不再仿徨无助,她对生活充满了自信。
按响门铃后,她听到大熊、小熊吵闹着来开门的声音。两个小家伙放暑假了。芝华最头疼寒暑假孩子没人带,最多放两只熊在家里玩几天,就马上又送到假期班里圈着。冯曦微笑着想,她的生活里也将出现这样动听的声音。
门开的瞬间,她吓得倒退几步,脸上的笑容变成惊恐。孟时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冲她笑,“我还活着呢!”
冯曦气得扬手就把行李扔了过去,大骂出声,“你还知道你活着哪?!也不打个电话给我,你跑哪儿去了?”
她掩住脸,突然就哭了起来。
孟时大步走近,用力地抱住了她,“这不来找你了吗?不哭了。大熊、小熊都看你笑话呢!”
两只熊挤在门口你推我搡,脆生生地笑,“干妈哭鼻子喽!妈!干妈哭鼻子了!”
冯曦不好意思地别开头,见芝华眼睛红红的,又骂了芝华一句,“要吓死人的知道不?! ”
芝华红着眼睛笑了,扯过大熊、小熊回骂道:“不知好人心,我才不收留你呢!自己回家去!”
她干净利落地关了房门,把冯曦和孟时还有她的行李通通关在了门外。冯曦急了,她还没想好要原谅孟时呢,芝华怎么能落井下石?她推开孟时就去拍门。身体离地而起,蓦地趴在了孟时肩上。他扛起她,拎着行李说:“回家!”
“我干吗要和你回家?我和你爸说清楚了,咱俩一刀两断!”
孟时大笑道:“你明明说的是你不主动来找我。我主动找你总行了吧?!”
冯曦惊怒地拍着他的肩,说:“你居然在听着?孟时,你真狠得下心来!你放我下来,我趴着胃难受!”
她拼命挣扎着要下地,孟时手一松,扔下行李将她搂进怀里,轻声说:“我爸关我在书房下的地牢里。我听着你和他说话,可你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说着头靠在她身上,纷起了柔弱。孟时偷偷笑着,他想起那一次在小南山下,冯曦也是这样母性大发。
冯曦大惊,“地……牢?天!你们家还有这个?太可怕了!”她吓得推开孟时,左右看他,见他好生生的站着,一颗心落到实处,紧接着又心疼起来,“太过分了!”
“曦曦,他们赶我出来了,还签了文件不给我孟家财产,我只有你了。”孟时顺溜的半真半假地抱怨。
冯曦怒了,“不怕!咱有手有脚还年轻呢!要他们的财产干嘛?你不是捡了个大漏子吗?”“为了给你疏通关系送人了。你不是有你们公司价值百万的股价吗?”
“为了骨气,我没要。”
说完冯曦和孟时相互瞪眼,然后大笑起来。
回到家,冯曦到处摸摸,满意地看看手指,纤尘不染。绿色植物浇了水,扬着绿玉似的手掌。孟时对家的照顾给了她贴心的暖意。
孟时放下行李,关上房门总算踏实下来。他抱着她的腰,说:“曦曦,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爸妈很喜欢你,你还会不会恨他们?”
“照片总是他们拍的吧?把我爸妈气那么厉害!” 冯曦愤愤不平。
“我已经去过你家赔礼道歉了。”
冯曦眼珠一转,说:“可是他们关你进什么地牢,多可怕的地方!还让我误会你不见我。”
“他们是想考验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铁了心想和你在一起。”
“他们不是赶你出门了?”
孟时瞠目结舌,半晌才闷笑着说:“我怕你不跟我回家。他们盼着我带你回家呢。”
“不是不给你财产?”
“是啊,不过是给我儿子的。我儿子难道不孝敬他老子?他们倒是给了我每年百分之一的分红。我不要!”
“干吗不安啊?!我现在没工作!”
孟时“咦”了声说:“刚才是谁说的咱俩有手有脚年轻不怕来着?”
冯曦嫣然一笑,“知道女人现实了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没工作你就得养我我没钱你就要给我钱花。我找工作是为了打发空闲时间,不是为了赚钱养家。”
孟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毒啊?还没嫁给我就这样,嫁过来岂不是要我做牛做马?”
冯曦盯着自己的肚子说:“不嫁你、不靠你也行,我靠我肚子里的财产继承人可以吗?”' 孟时傻了,哆嗦着嘴皮抖出一句话来,“你再闲也不准找工作打发时间。我现在就给你做牛做马!你瞒我,你居然把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不说!我找老头子算账去!我儿子要是在拘留所出了事,我让他老谋失算!”
他在屋子里走了儿步,见冯曦悠悠然坐在沙发上笑着看他,又指着她吼了一句:“给我坐这儿不准动!”
孟时的手足无措让冯曦直乐,见他像困兽似的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吗,这才提醒他,“我饿了。”
孟时没听明白,冯曦大笑着又提醒他,“宝宝饿了!”
他这才从梦游中惊醒,不知道要喂她吃什么,终于拿起电话打回了家,“妈,曦曦说她饿了,吃什么?”
问完这问题,他觉得有点儿傻,他妈妈在电话里也没反应过来,孟时便又补充了句,“她肚子里的孩子饿了,吃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没有了消息。回头一看,冯曦已笑倒在沙发上了。
孟时走过去,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问:“曦曦,我不来找你,你就打算自己养孩子长大?”
“嗯,免得我一个人孤单。原本是想如果找到工作,我就养条狗陪我的。有个会说话的,比狗要好一点。”冯曦诚实地回答,见孟时眉头皱起,眼里怒火升腾,她眼睛一眨,红了,“我有什么办法?”
孟时的火气霎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他叹了口气,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你有什么办法?你有人质在手,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干吗傻成这样不用?骨气?面子?你不是总说自己现实吗?愚蠢!”
冯曦反唇相讥,“谁说的?我还想等儿子大了,牵着他的手去耀武扬威呢!到时候,求我也不让他姓孟!”
瞪了半天,孟时眼酸了。他抱住她,狠狠亲了口说:“你真牛!我估计我爸妈马上就到了,你等会儿也这么牛我就服气!”
冯曦往他怀里一钻,说:“我想睡觉了,坐车困了。宝宝估计也困了!”
孟时忍住笑,一把抱起她说:“好,睡觉。他们来了也不敢吵着你!你躲吧,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他搂着她,轻声告诉她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冯曦窝在他胸前想,孟时是怕她不谅解他的父母吗?
他错了。经历过婚姻的冯曦比孟时还清楚父母在两个人的婚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她现在彻底明白了孟瑞成的想法。他狡猾地安排了多种结局——如果她真的选择和傅铭意走,他的算盘不会落空;如果她和孟时在一起,他替她扫清了障碍,解决了麻烦;他不动声色地威胁了田大伟,不过是希望孟时和她顺顺利利的在一起,少受些闲言杂语。他私心里还盼望着通过这件事,她不再做业务,像孟时母亲一样做个贤妻良母。这些冯曦都能理解。他是孟时的父亲,他能接受她,能帮助她,她知足了。
生活没有抛弃她,她也没有抛弃希望。也许将来的日子里,她和孟时会像寻常小夫妻一样拌嘴吵闹,但谁不是在琐碎地生活着?或者说,生活就是琐碎的事组成的。
她只要知道他爱她,甚至胜过她爱他;她只要知道他适合她,可以包容她、宠她就足够了。这些,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会永远温暖着她的心。
“曦曦,不要对我失去信心。”
“嗯。”
“要是找不到你,你知道我会有多难受?”
冯曦声若蚊吟,“我会来找你的。”
孟时眼睛一亮,“真的?”
她翻了个身,睡意袭来,“咱儿子不能没爹,我不能没有你。我这么现实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利用这个人质!我不比江瑜珊笨。”
她的声音渐弱,唇边轻漾起笑来,没看到孟时哭笑不得的神情。他低头在她额头亲吻了下,长叹道:“我一早知道你不是省油的灯了,可偏偏每次都担心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