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祯禧这个品格,其中可见一般。
乱世里面,没有人是不讲家国情怀的,都是要讲的,贫穷的富贵的,日子好过的还是不好过的,都得这样。
一早上来的,恰好寒秋出门,车子路过的时候,眼神就眯了一下,一晃而过,“停车-”
下来一看,那祯禧有点记不清寒秋了,很久以前见过一面的,面貌也不是很有特色,因此她没有认出来。
寒秋是一个极为得体的女人,无论是放到哪里,都要说一句精致的人。
有一种人,看起来就是不接地气,穷人家第一感觉就是很贵。
那祯禧微微笑着,“您好。”
她不清楚是不是认识的,因此问好了就站在那里笑着,寒秋瞧着她,心里面是不大舒服的。
一个清水出芙蓉的女孩子,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孩子,美好的东西大家都看得到,并且想亲近得到。
她上去搀着那祯禧的胳膊,“回来了,我是寒秋啊,怎么不喊人来去接,一个人多辛苦啊。”
顺手就把她行李箱接过来,递给司机,“送到家里去,先不出门了。”
那祯禧心思千回百转,最后也想起来了,她还不知道大爷结婚了,提都没提一句。
几步到了家门口,寒秋就招呼人,极为的主人做派,“祥嫂,赶紧跟老太太说一声去,瞧瞧这是谁回来了,赶巧儿我出门遇到了,竟然还能认出来。”
又去一连声的吩咐小丫头们,“去准备早饭去,不拘是什么稀粥汤水的,赶紧的催一催,想来是刚下了火车,还没吃东西呢。”
“再去准备房间,打扫收拾干净了,还有衣服鞋子也准备好。”
又一边走着,一边拉着那祯禧坐下来说话,“几时出发的,路上累不累?”
殷勤关切,待人极为热情。
那祯禧一一都对答了,只是都是极为客套的话,其余的都不太说的,心里面估摸着样子,想着大概冯大爷跟寒秋已经是一起了,又想着大概姨妈不是很高兴的。
势力的不爱清高的,清高的也不爱凑到势力的边上去捧着,泥潭里面出来的瞧不起荷花,站在池塘里面的挖藕人反而不怕脏污只爱白藕。
寒秋不喜欢那祯禧的很,以前是不喜欢,如今更是讨厌了,她仔细打量着那祯禧,依然白皙的皮肤,明亮有神的眼睛,跟人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极为温和的看着你。
坐在那里,手脚不会显得无所适从,怎么都觉得自然。
寒秋端起来咖啡喝了一口,低着头的时候见那祯禧一口都没碰,便知道她大概是不喜欢的。
不由得心里面转圈,大概是跟冯二爷是一样的人,不喜欢和咖啡,只喜欢喝茶,古板清高,传统又死板。
那祯禧一回来,整个家里面好似都热闹起来了,到底是家里有女孩子,跟有儿子不一样,说话做事儿别样的招人喜欢。
不说别的,就是老爷子每天晚上都回来吃晚饭,听着孩子们说话,为此老太太也心情好了许多,能对他和善不少呢。
晚上老爷子坐在那里,只笑呵呵的,“如今老二也要成婚了,日子都定下来了,赶明儿,我亲自去接了亲家来,到时候好举行婚礼,新人就不要回北平去了,这世道,不安稳的很。”
“也好,旅途奔波,只是要劳烦老相公您受累了。”
老爷子呵呵笑,一般老太太心情极为不错的时候打趣他一句老相公。
他还有三少爷跟四少爷,都是在后面跟着姨娘单独过的,除了逢年过节以外,是见不到人在老太太跟前晃荡的,只是到底是一家人。
为着冯大爷冯二爷不结婚的事儿,三爷跟四爷的婚事也往后拖了好多年了,就连老爷子都不敢说,更何况是后面的两位姨娘了。
大爷二爷不结婚,哪里轮得着三爷四爷呢,这是规矩。
现如今那祯禧来了,要大婚,最高兴的就是两位姨娘了,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是服服帖帖的。
老爷子拿着老太太没办法,那两位姨娘就是天大的本事,你也得给我收起来,几时老太太闭眼了,几时两位姨娘能有地方说话。
因此那祯禧来了,要跟冯二爷举办婚礼,两位姨娘是极为期盼的。
家里面三少爷是个书生气息,一门心思是喜欢读书的,现如今在中学里面当老师,四少爷倒是对经商很有兴趣,在外面不大不小的做点儿生意,对着家里的大爷二爷极为敬重。
老太太都不能让二爷继承家产,后面的两位公子就更不可能了。
两位姨娘各自准备了礼物来,寒秋也在,她端的是当家少夫人的派头,不出任何意外,这家里面的一切都是冯大爷的,她当的起来。
老夫人对着两位姨娘什么态度,她只有更冷淡的,没有说是热络的。
那祯禧就更是了,她家里也有姨娘,无论是二姨娘还是三姨娘,都是一般的样子,很是有规矩的谢过了。
“老太太也放心了,如今就等着当祖母了。”
“可不是,还是您有福气,将来两位儿媳妇陪着,比养女儿的还要贴心。”
说的一唱一和的,好听的话儿哄着老太太开心,老太太心情好了,她们才有好日子过。
两位姨娘通过气儿了,等着二爷婚礼办了,就跟老太太提三少爷四少爷的婚事来,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边老爷子亲自去接了那家的人,那家太太要三姨娘也去,“左右你也是也没去过上海,咱们一起去看看才好呢,带着五姐儿去,她年轻小姑娘,再怎么不出门也是爱玩的。”
最后一句话三姨娘就心动了,她不大爱出门了,一个是世道乱,出去了她就是睁眼瞎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年轻的时候想着四爷能带着她出去转转,可是四爷没这个觉悟,她就后宅里面闷了一辈子,京城的花花世界她没见识过,上海的繁华她也不指望见识的,没意思。
四太太是真拿着当姐妹看的,这么多年了,她不是个坏心的人呢,现如今那祯禧要嫁人了,她就放心了,跟冯家做亲家她放心的很。
冯老爷亲自来请,四太太心里面是高兴的,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人家态度首先就拿出来了,不然一个女孩子的名誉没有了,这么稀里糊涂的,人家男方不着急,你就只能等着。
现如今的世道不一样了,四太太也知道,身边多少人讲究的是自由恋爱,小儿女们自己看好了。
接触了一段时间了,按理说就能订婚结婚了,可是人家男方家长就是不说话,也不说定下来,也不说要结婚,也没说跟女方家长联系一下。
这样的姿态,就是不作为,因为一个女孩子跟男孩子接触几个月,身边人就都知道了,以后的名誉多少还是耽误了一些了,你男方拖着不给说话,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等着人家女方自己受不了了,提出来要去订婚结婚,女方本身就很被动了。
自古以来,男女声誉就带着不平等,女孩子受到的非议要多一点,男孩子社会对他们要宽容许多。
所以这一次,冯老爷能来,四爷四太太都高兴,就是老爷子,私底下也要对着人说一句好。
人家态度就在那里,那就去。
三姨娘回屋子瞧着五小姐闷着头做针线,叹口气,“四太太问我要不要去上海,五姐儿,你想不想去呢。”
看着她一头的汗,给她拿着汗巾子擦了,头发丝黏到脸上,又去往后面归拢好了,露出来年轻的脸庞。
五姐儿想去吗,当然是想去的,年轻的女学生,还是想走走的,尤其是外面的世界。
她低着头,咬断了针线,还是不说话。
三姨娘就着急了,这闷葫芦一般的性格,简直是要急死人了,还是耐着性子,“没事儿,你要是去的话,跟着四太太一起去就好,三姐儿好脾气的人,自然不会冷落了你,你只管跟着四太太就好。”
她是不打算去的,去了一个姨娘身份,平白让人笑掉了大牙。
“姨娘不去,我也不去。”
说完了,五姐儿就不再吭声了,她想什么三姨娘未必知道,她自己个知道,这些孩子里面,五姐儿是极为孝顺的,她时刻惦记着三姨娘的。
想着这是好事儿,要带着三姨娘一起去,一对母女,也是相互取暖了好多年。
五小姐有自己的心事了,她们现如今住在山上,好歹还能度日,只是四爷年纪大了很多,不能去城里面找事情干,如何供养一家人成了最大的问题了。
家里那祯禧时不时的寄钱来,她在外面去,写点东西还是有钱的,她自从毕业了以后,本来是要去工作的,可是城里面乱的很,三姨娘死活不让她去城里面。
如今要去上海,她心里面是有成算的,想着托着那祯禧,去上海找个工作干,然后赚点钱,也不白上了这许多年的学了。
这些日子,多亏了冯二爷,当年对着城里城外的革命党多有恩泽,帮助良多,因此现如今在山上,倒是衣食无忧,人家正儿八经的当着客人来对待的,冯二爷每次都有交待。
但凡是有从上海北平来往的,冯二爷必定是让人捎带着钱物的,一点儿也不亏待。
五姐儿是年轻人,她有年轻人的心性儿,看着山上的人热火朝天的干革命,越来越壮大,她也想着去尽一尽自己的心。
不说是别的,大家说起来那祯禧,没有不竖起来大拇指的,这是那家的荣誉。
她也是那家的人,想着就算是追随着三姐,也不能差到哪里去,跟个大小姐一样被养在家里面啊。